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花千骨同人]何以不得闲 作者:容微 文案 云舒尘,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也是长留创派至今的史上第二位女掌门。 她原以为自己为长留忙碌多年,总算可以暂时放下重担去云游四海了,然而她从没料想到刚开始实现梦想不到一个月的自己竟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之下,魂魄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 穿越时空倒没什么,只是这个代价太可怕了—— 不仅让云舒尘重新体验了一把成为十八岁少女的感觉,还意外地卷入了三千多年以前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与其唯一的徒弟妖神花千骨之间的爱恨情仇。 云舒尘不得不表示自己从来就是不得闲的命_(:з)∠)_ …… 于是乎,这是一个关于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一步一步得闲了的故事_(:з)∠)_ 其实这是一篇虐文,BE可能性极大,不能接受者勿入坑。 另外,此文写来只为自娱自乐,随时都有修文的可能,而且我的存稿也不多,所以何时更新全凭心情。 为了不让原著党或是画骨党误读此文,作者君特地在此声明,此文拆画骨拆画骨拆画骨。 本文CP:云舒尘X白子画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舒尘、白子画 ┃ 配角:花千骨、霓漫天、朔风、夏紫薰、摩严、笙箫默、东方彧卿、杀阡陌…… ┃ 其它: ================== ☆、第一章 长留第131代掌门穿越了      长留客栈里人声喧闹,时不时夹杂着刀剑相击之声,可谓是热闹非凡。   唯独云舒尘一人安静地站在山崖旁,迎面而来的初秋之风虽然透着几分温暖如春,却怎么也无法让她舒眉一笑。   一切盖因此刻的云舒尘本该是身为长留的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而不是在她睁开双眼之后却要接受属于这具躯体的原主的记忆与身份……   一切盖因此刻的云舒尘本该是远在朱霞省丹州游赏着长华县独有的血红色桃花,而不是在她睁开双眼之后却身处长留客栈准备参加长留的招生考核……   来自于非常遥远的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表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以为自己为长留尽心尽力了上千年的时光,好不容易座下的三名徒弟愿意分担她这个师父的责任了,又有身为世尊与儒尊的两位师弟大力支持,她就能暂且放下肩上重担,打算利用五百年的时间来圆一圆昔日想要成为一名散仙云游四海的梦想。   然而云舒尘从没料想到的是,适才开始实现梦想不到一个月的她在正要御剑经过落神湖前往长华县之际,却被笼罩着整片落神湖的冲天怨气给影响了神智,导致自己在浑然不觉就双眼一闭的情况之下,再睁开双眼之际,魂魄竟然穿越到三千年以前的时空,代替生来就有先天不足之症却因为长途跋涉地来到长留客栈参加招生考核而生生累死的同名原主活了下来。   根据《六界山河志》记载,落神湖坐落于魔界入口处的百里之外,是前往长华县的必经之处,却因为它的古怪之处而人迹罕见。   此湖原为水仙湖,因湖畔长满了水仙花,遂以水仙命名之。   三千七百六十五年以前,妖神花千骨寂灭于距离此湖不远的村郊处,此后方圆百里内的树木尽枯、花草尽谢,再无生机,而此湖也变成了死湖,弥漫着冲天的怨气,近之者则就会发生各种常人难以接受的异常。   ——后人遂将此湖以落神之名代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华村(那时候的长华县只是乡村的规模)在一夜之间长出了一株株的桃树,桃树所开的朵朵桃花皆是妖魅又艳丽至极的血红之色,任凭彼时的村民如何费尽心思地栽植,桃树所开的朵朵桃花也依旧是血红色的,煞是怪异。   要不是为了观赏长华县的血红色桃花,云舒尘心想,她也用不着这么倒霉穿越时空回到三千年以前的世界。   其实穿越时空回到三千年以前的世界倒也没什么好让向来随遇而安惯了的云舒尘如此怨念的,真正让她怨念至极的是,为什么她再活一世也依然要跟长留扯上关系?   不晓得为何,云舒尘总觉得自己若是再次成为长留弟子,也许在过了若干年抑或是数十年之后,她就会再次忘记清闲的日子究竟是为何物了……   想想就觉得很心塞啊!   ……   “咚——”   “咚——”   “咚——”   考试集合的钟声极有规律地响起,也拉回了云舒尘不知神游何处的思绪。   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世尊摩严的座下弟子,也就是此次招生考核的主考官——落十一正开始简单地介绍着考核内容。   考核共分为三关。   第一关就是进入魍魉森林,只要在翌日午时之前顺利离开魍魉森林的结界范围者就算是过关。   “魍魉森林中长了很多食人花,所以此关会有生命危险,实力不足者请尽早离开吧……”   听着落十一说的这番话,作为来自未来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不禁嘴角抽搐,这第一关就是一种不坑爹不坑娘坑的就是你的存在,毕竟魍魉森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自带坑爹属性的地方。   魍魉森林是存在的,却是处于幻阵之中。   根据《长留史》记载,那是长留开山祖师几近耗尽毕生法力钻研出来的巨大幻阵,并为其取名为魍魉阵,也就是如今长留弟子俗称的魍魉森林,它是以上古回云赤金打造而成的盘龙铜镜为媒介,只要是以习得长留功法且气息清正之人的法力启动那一面盘龙铜镜,就能够立即通往盘龙铜镜之中的魍魉森林。   由于长留开山祖师尚未来得及完善魍魉阵就仙逝了,所以这巨大的魍魉阵里除了仍有许许多多的小幻阵以及越来越多的食人花之外,为数不少的灵兽或是仙兽已然逐渐灭绝了,到了云舒尘那一代……若是有人问那魍魉森林里还有没有灵兽或是仙兽的问题,那人肯定会被回以对方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   魍魉森林的坑爹就在于那些许许多多的小幻阵以及越来越多的食人花。   先说那些越来越多的食人花吧,那魍魉森林里的食人花几乎都是成了精的,不但会吃人肉,还会追着人跑什么的简直是太酷炫狂霸叼炸天了。   除此之外,食人花是一个繁衍得特别快的物种,君不见三千多年以后的魍魉森林西部简直就是一片可怕的食人花海。   噫,此事说多了都是泪……   云舒尘坚定地表示,她绝对不会说她与食人花之间有过一段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咳咳咳,话题再转回来说一说那些小幻阵吧。   那些小幻阵不会让人陷入什么心里最不想被勾起的幻境,它们只是会让人一直在魍魉森林看似有路前行实则原地踏步的地方转圈着,直到当夜子时至翌日午时之间才会出现生门……   此处极其坑爹的地方就在于,主考官趁着考生卸下防备歇息睡觉的时候,当夜释放迷逸烟,以此来看一看考生心心念念渴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云舒尘发现了落十一早就介绍了那颗被施了法术的银水珠的作用——如在魍魉森林中遇到了危险,捏破它即可回到长留客栈来,还有好多诸如为了公平起见统一收回所有人身上的法器与宝物以及统一发放为基本武器的桃木剑等等之类的规矩,再说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开始进行考核。   ……   趁着空闲时间,云舒尘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兀自盘腿而坐,双目一闭,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打坐修炼。   原主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个玉澜山的外门弟子,却因为生得花容月貌,又有不足之症,天然的弱柳扶风兼楚楚可怜之姿,引得近乎所有的同门师兄弟竞折腰,前仆后继地为原主献殷勤,也因此惹怒了那些早已对其中的同门师兄弟芳心暗许的同门师姐妹。   于是,满心满眼的嫉妒促使同门师姐妹联手算计了原主盗窃掌门千金的凤舞白玉簪一事,遂为勃然大怒的掌门逐出玉澜山,永世不得再踏入玉澜山半步。   自幼是为孤儿的原主一朝被玉澜山掌门逐出门派之后,恰巧在路上听闻了长留要招生的消息,故而一路或御剑或步行地前往长留客栈来。   由于原主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在她终于赶到长留客栈还报了名之后,忽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这么晕死过去了,由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云舒尘代为活了下来。   尽管原主有先天不足之症,但是云舒尘表示那是因为原主的魂魄有所缺损而致,如今这具躯体由云舒尘做主了,自是在慢慢地恢复健康状态;尽管原主曾经是玉澜山的外门弟子,但是原主在此之前可是一个很喜爱看书却记性极佳的人,无论是各种知识资料还是各种口诀心法等等之类的东西,她皆是分毫不差地记下了。   如此一来,倒是帮到了现在身子尚弱的云舒尘借此一边调养身子,一边增强实力,毕竟若是她在还未正式入门之前就使用长留独有的口诀心法或是《七绝谱》上记载的口诀心法来这么做,可是会引起怀疑的。   穿越回到三千多年以前的云舒尘表示,劳累了大半辈子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低调美人。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能少些风雨就少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本文的设定里—— →妖神骨寂灭之后,没有原著的竹染以牺牲自己换来花千骨的一魄,也没有电视剧版的摩严为救花千骨而以灵换灵,而是就这么直接死去了。 →尊上早已接任长留掌门之位,而不是像电视剧那般,遇到花千骨之后才接任掌门。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二章 长留招生考核(上)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全体考生在落十一的号令之下集合。   看着眼前的那一面盘龙铜镜,相较于其他考生的紧张兴奋或者是跃跃欲试,站在最末尾的云舒尘可谓是异常淡定。   只是,当云舒尘一听见落十一叫了花千骨的名字,她忍不住诧异一番,不禁微微仰头看向花千骨所在的方向。   穿着一身简朴男装的花千骨身躯瘦小单薄,眉目间的煞气极重,却依旧掩不住天生俊俏甜美的姿色,还有一股不谙世事的温良纯真……   云舒尘一想起这样的花千骨将来会成为那个使得天下灾祸不断伏尸百万的妖神,不由得闭了闭眼,唇齿间逸出的一声轻缓得几不可闻的叹息,就这么被淹没在了喧嚣之中,却听入了正站在不远处观察考生行迹的白子画耳里。   “云舒尘——”落十一在唤她。   就在云舒尘失神的片刻,等着进入魍魉森林里的考生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回过神来的云舒尘并没有丝毫慌忙,而是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拿了最后一颗银水珠与最后一把桃木剑,再缓缓地朝着那一面盘龙铜镜走去……   ……   魍魉森林里生长着诸多郁郁苍苍的参天古树,而且这一棵棵参天古树的种类与形状也大体相差无几,若是一个不小心,极可能会因此而寻不着出路。   云舒尘被那一面盘龙铜镜随机地传送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当下从容不迫地环顾四周,而后抬手屈指一算,算到了现在的她身处于魍魉森林东北部,不禁微微弯了眉眼,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这东北部与东南部是魍魉森林里没有什么酷炫狂霸叼炸天的食人花却有着最多小幻阵的两个方位,却也是小幻阵在当夜子时至翌日午时的这一段时间里形同虚设般存在的两个方位。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两个方位就是魍魉森林的出口。   等一等,三千多年以前的魍魉森林的出口应该还是这两个方位吧……   根据《长留史》的记载,长留开山祖师是一名由人修炼为仙再由仙修炼为神的存在,当初他所设下的出口,在其之后的掌门应该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吧?   嗯,如果在其之后的掌门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依照人类的天性,藏书阁的长老还不得把这件伟大事迹给写进史册里?   云舒尘愈想愈觉得自己真相了,于是,她的心态也是愈来愈随遇而安了——   她当下居然席地而坐,还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再开始打坐修行。   透过观微察看考生行迹的长留上仙白子画与主考官落十一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这姑娘居然敢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打坐修行,他们是该说她有自信呢,还是该说她的心还真大?   ……   林中修行无岁月,转眼已是月上中天。   或许云舒尘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她在此处修行了这么长的时间,非但没有任何考生路过此处,更没有丝毫灵兽的踪迹,让她很是安心地一直继续修行下去。   尽管云舒尘修行到了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但是她并没有封闭五感,以至于在她闻到了那一阵迷逸烟的味道之际,尚未来得及皱一皱眉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入幻境里去了。   于是,云舒尘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色桃花林,再看看周遭清幽静雅的环境,且人烟罕至近乎于无,惟有一座简朴古雅的小竹屋临江而立,而她执着一枝竹制钓竿坐在江畔,正准备垂钓……   她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她从未拜入长留山修仙,也从未接任长留掌门之位,更是从未肩负起什么使命与责任。   云舒尘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细细地感受着温煦的春日暖阳、深山老林里独有的清新气息、夹杂着花香的凉爽清风迎面拂来、粼粼春江暖水潺湲流动的声响……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许久的清闲,可是她并没有很高兴,而是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似是不可置信,也似是怅然若失,又似是心有挂碍,让她很是心烦,索性开始垂钓起来。   只是,云舒尘这一垂钓也不甚专注,愣是让一条条先后上钩的鱼儿给跑走了也没心思去在乎。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面忽隐忽现的波澜,回顾起了自己从一名无父无母无家的孤儿成为了心系天下苍生的长留掌门的一生,——虽然有时会累得喘不过气来,她倒也不曾有过半刻悔意。   如今的云舒尘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总算是得以卸下长留掌门的重担,只要确定了是否要退出考核的这么一件事情罢了,她就能过着她渴望已久的平凡又自在的生活了,可是她为何一点也不开心?   刹那间,云舒尘疑惑了。   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清闲究竟是什么了……   难道她所想要的清闲就是成为一个再也不必时刻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却要终日忙活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夫俗子吗?   难道她所想要的清闲就是成为一个常年隐居于深山老林之中并且再也不问任何世事的仙人吗?   不,这不是云舒尘想要的清闲。   云舒尘想要的清闲是不管为人为仙,只要尽己所能地将所有事情做到无愧于心,纵使只有片刻清闲,也是一个能让人心安的清闲。   她曾困苦无助过,所以她很明白无人援手的境地是多么的绝望。   在她正式成为掌门首徒的那日起,她一直秉持着天下苍生少磨难的心愿,尽她所能地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可是在她继任了长留掌门之后,这样的心愿逐渐被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与责任给消磨殆尽,再加上成为长留掌门的时日太长了,长得她也渐渐地忘却了曾经的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心愿了。   隐世又如何,出世又如何;清闲又如何,不闲又如何?   六界生灵与世事万物终是在尘世之中,而在尘世之中的一切是不会有恒久的。   妖神又有何惧,只怕寸心软弱。   她是时候重拾初心了。   ……   长留客栈的厢房里,透过铜镜施展观微法术的白子画与落十一看着云舒尘依然闭着双眼静坐在江畔,似是在思虑着什么事情,可是她的幻境却渐渐地化作点点荧光,直至画面变成了在魍魉森林中打坐修行的云舒尘……   落十一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不由得大为惊奇地问道:“尊上,这云舒尘的幻境是这么回事?”   白子画向来清冷的黑眸不禁浮现一缕赞赏,然而他的神色依旧清冷似雪,淡淡道:“她不过是顿悟了。”   “她顿悟了什么?”落十一摸不着头绪,又开口问道。   “幻境里的隐居生活是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她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些,所以她顿悟了。”白子画看中了云舒尘的悟性与心性,故而素来寡言的他也不吝于在此刻多费唇舌为落十一解惑。“在她顿悟的那瞬间,心里别无所求,幻境自然不攻而破。”   就在这时,画面里的云舒尘周遭有几近透明的灵气纷纷涌向了她,觉此变化的白子画不由得一愣,如幽潭般静寂的双眸泛起了圈圈涟漪,说:“她要突破了。”   落十一大吃一惊,连忙定睛看向画面。   云舒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端坐于林间,朝阳煦暖的光芒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如画眉目萦着的几分冷淡也逐渐消融成一抹脉脉柔和,端的是出尘绝艳。   过了一会儿,云舒尘的周身渐渐地不再萦绕着灵气,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澄澈的星眸似有一抹流光转瞬而逝,风华初绽。   云舒尘成功地从初识境界突破到了聆音境界,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意,而是淡定地站起身来,朝着晨阳的方向眯了眯双眼,红唇微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而后悠哉游哉地站起身来,好像在闲庭信步似的,慢悠悠地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了出口,再慢悠悠地走出了魍魉森林。   白子画暗自在心里给予云舒尘这十二字评价——   宠辱不惊,不骄不躁,可堪大任。   ……   云舒尘是最后一个走出魍魉森林的,虽然还差半刻钟就要逾时了,可是她依然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礼,然而云舒尘一个劲儿地视若无睹,再走到落十一的面前去归还银水珠与桃木剑。   就在归还银水珠与桃木剑的当儿,落十一微微一笑,由衷地赞道:“云舒尘,你表现得很不错。”   闻言,云舒尘有点儿愣怔,却在下一秒赫然想起落十一定是透过观微知道了自己突破聆音境界一事了,所以才会这般赞扬她,不禁失笑道:“师兄言重了,舒尘不敢当。”   众人对此惊疑不已,这云舒尘美则美矣,却是临到最后关头才出来的,显然实力不济,何以落十一会对她与朔风一样的赞誉有加?    ☆、第三章 长留招生考核(下)      在客房里歇息了两个时辰之后,落十一再次召集诸位考生集合,因为第二关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到第二关,云舒尘又想呵呵一笑了,因为第二关也是一个很坑爹的关卡。   第二关就是走铁索桥。   这座铁索桥的铁索仅有三条,每一条皆是以寻常铜铁铸造而成的,它连接了相差约莫三百丈之远的明月崖与清风崖,也就是说这铁索桥全长约莫三百丈。   一旦有人在这铁索桥之上失足跌落,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也将会因此摔得粉身碎骨……   哼,才怪!   云舒尘表示当时的她真的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居然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当时的主考官吓得手心狂冒冷汗,后来她当上掌门首徒之后,趁着新生考核之际,独自一人御剑前往那个主考官所谓的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看一看……   呵呵,那确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没错,可是每隔五百丈设了一个减速的法术是怎么一回事?   搞不好跳伞与长留山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   对不起,跑题了……   为何不干脆临到九千丈才设了个防止坠落的法术?   这种暗藏坑爹的考核方式真是让人感到心塞不已啊!   虽然当时的云舒尘可谓是咬紧牙关地通过了第二关考核,但是后来知道真相的她忍不住替那些前来长留参加招生考核的考生感受到了来自长留第二代祖师的深深恶意。   咳咳,她绝对没有在幸灾乐祸,真的……   就在云舒尘腹诽得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落十一以及一众师兄弟带着一群考生来到了明月崖。   “这一关考验你们的胆量——沿着这座铁索桥走到桥对岸去,就算你们过关。”   对于这一关的考核,除了云舒尘和朔风之外,一群考生皆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怎么这么高啊?”   “是啊,这怎么走得过去啊?”   “这关肯定过不了了……”   “请安静……”落十一面色一凛,接着说明第二关考核的内容与规矩。“这过程中会有很多阻碍,一会儿会有回旋镖攻击大家,如果被它打中,身上会很疼。记住,所有人不得使用法术。”   是了是了,还有回旋镖这坑爹的玩意儿。   云舒尘一脸漠然地听着耳边诸多的议论声,内心却是极其恶劣地在想着要不要问一问落十一有关于明月崖与清风崖之间相差多少丈以及这深不见底的深渊到底有多少丈的深刻问题。   再重申一遍,她绝对没有在幸灾乐祸,她发四……   在云舒尘走神的当儿,就有数名考生率先退出了比赛,于是本来有三十四位的考生,变成了如今的二十六位。   ……   “比赛开始。”   落十一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身先士卒。   云舒尘徐徐地走到了桥口,这么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会想要身先士卒,让众人感到惊讶不已,也使得正要身先士卒的朔风收回了脚步。   既然她在幻境里已经决定要留在长留了,那么她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低调了。   在不该张扬的时候张扬是愚蠢,在不该低调的时候低调是怯弱。   云舒尘不是愚蠢的人,同时她也不是怯弱的人。   于是,众人只见云舒尘步履轻盈而平缓地踏上了那座铁索桥,间或有回旋镖迎面而来,她都能轻松地躲过,姿态清雅优美,端的是赏心悦目。   更难得的是,云舒尘的神情十分淡定,面容没有半分失色,举手投足间也没有惊慌无措,反而是一派从容自在,尤其是在她运用轻功之际,恰似嫦蛾舞翩跹,又飘飘乎如羽化而登仙,直看得众人赞叹不已。   看着云舒尘在走着那座钢索桥,更好像是在看着她舞一曲惊鸿。   白子画不禁微勾唇角,眸中的赞赏之色愈浓——此女心性非同寻常,他日绝非池中之物。   不经意装了一回第二个字母的云舒尘终于抵达了桥对岸的清风崖,抬眸间,不经意地对上了高高地伫立于对岸高树粗枝之上的素衣男子的那双黑眸。   云舒尘不由一怔,料想那名素衣男子许是前来视察考生行迹的三尊之一,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为了表示对那人的尊重,她只是朝着那人微微颔首,就挪开了目光。   白子画没想到云舒尘会发现到他,而且他也没想到她还会跟他打招呼,一时间不免有些愣怔,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云舒尘却再也没往他这里看过来了……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其余的考生不是失足跌下深渊就是一个个考生成功抵达清风崖,双眸没有丝毫波动,兀自沉静如夜,却幽邃得令人难测,沉稳得不似十八岁少女。   ……   花千骨是最后一个成功抵达清风崖的考生,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把铁索桥走得如此惊心动魄的考生。   谁也没有预料到,回旋镖会如此光明正大地显露出其坑爹性质——接二连三地割断了铁索,面色苍白的花千骨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却依然紧紧地握着铁索,一步一步地朝着清风崖爬了上来,却在之后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了过去。   云舒尘冷眼看着昏厥过去了的花千骨,眉目间浮现一缕悲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花千骨——   若是现在的你知晓了你在未来的结局,你还会如今日这般拼搏吗?   那么,如果未来的你知道了你会有那样的结局,你又可会悔恨当初为何要踏入这长留山,执意要拜白子画为师?   ……   在这一关的考核里,成功通过考核的考生人数总共是十七位,其中自是包括了云舒尘在内。   第二关考核结束之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众人也在落十一的指令下,回到了长留客栈歇息,希望能以最佳的精神状态迎接明日的第三关考核。   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是一个极其动荡不安的乱世,尤其是在花千骨成为了长留掌门首徒之后。   对于封印着妖神之力的十方神器,仙界各派费尽心思地守护与妖魔界处心积虑地抢夺,不仅导致仙界与妖魔界愈发势不两立,更是导致了妖神被释放而出世。   对于花千骨,仙界长留上仙白子画、妖魔界七杀圣君杀阡陌、人界蜀国帝王孟玄朗以及神秘莫测异朽阁阁主东方彧卿的各种不一样的维护方式,从而导致六界的局势愈来愈紧张,更是让花千骨一步一步地走向灭亡……   如今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云舒尘活了千年,自是知晓无论置身何处,唯有实力才是说话有力的凭据,眼看着距离妖神出世还有若干年的时间,她没有办法真的这么说服自己——只要她能置身事外,一切自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然而,深知自己秉性的云舒尘知道对于她守护多年的天下苍生以及居住多年的长留山,她难以做到冷眼旁观。   她真的做不到。   因此云舒尘在回到长留客栈之后,又开始了打坐修行,希望能够透过这一夜彻底地巩固聆音境界。   ……   翌日早晨,全体考生纷纷起了个大早,待得他们享用过早膳之后,落十一又如昨日一般召集全体考生集合。   云舒尘一直沉浸在修炼的状态之中,一夜未眠,直到彻底地巩固了聆音境界才肯稍作歇息,然而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自从以前的云舒尘达到了知微境界之后,她就渐渐地开始减少睡眠,甚至是渐渐地开始减少进食,再渐渐地开始修习辟谷之术。   许是她的魂魄早已习惯如此了,故而入住于原主体内的云舒尘并未感到有丝毫睡意。   这对于云舒尘而言倒是一桩好事,毕竟她可以利用这些时间来潜心修炼。   言归正传。   眼看着全体考生已经集合了,落十一以及其他师兄弟就御剑带着这些考生前往长留山去了,因为第三关的考核地点就在长留山。   一路上,云舒尘面无波澜地听着其他考生的连连赞叹,双眸有些恍惚,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似感伤又似失落,似失落又似惆怅。   长留山曾经是她的家,如今长留山即将要再次成为她的家,可是她很清楚这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家,尽管放眼望去,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山与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山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山没有云舒尘所熟悉的人……   ……   三生池就是这个第三关的考核地点。   “这是长留的三生池,你们只要光着脚沿着三生池走上一圈就算是过关,成为正式入门的长留外门弟子……”   落十一微笑着说明考核规矩,云舒尘又忍不住想吐槽的冲动了。   这番话乍听之下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贵为仙界各大仙派之首的长留招生考核会是这么简单的吗?   答案自然是一点也不简单。   这第三关绝对不同于前两关那般的暗藏坑爹,而是直接显露出其坑爹本质的一关。   落十一顿了顿,又继续解说道:“切记,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如果你们不能将贪欲痴三者摒弃,你们进入这池中就会苦不堪言,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只要能做到心无杂念,你们就适合留在长留修仙。”   其实落十一说得简略了许多,这三生池除了检验仙魔以及弟子贪欲痴的深浅之外,不仅对于心正者可清心中杂念,也有很强的疗伤之效,还可以被用作刑罚,而长留的律法之中就有这么一条刑罚——洗三生池水。   虽然云舒尘已经有千年未洗过三生池水了,但是她还是不免有些忐忑,毕竟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贪念、欲念和痴念。   “云舒尘,你还不下去吗?”落十一的声音传进了云舒尘的耳里。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舒尘这一回过神来,先是看见朔风就要走完整座三生池了,而其他考生居然一个个地排在她的身后,明显是要看她先接受考核。   好吧好吧,走就走。   云舒尘摒除杂念,双手稍微提起裙摆,再缓缓地走下三生池去。   她现在所在的区域是贪婪池水,感受到自己对贪婪池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加速运转了体内的灵力,不禁微微勾起笑容。   稍稍平复了一下欣喜的情绪,云舒尘再抬起脚来慢慢地走到了销魂池水的区域,又感受到自己对销魂池水并没有什么反应,体内的灵力也愈发地加速运转,她无动于衷地走到绝情池水的区域去,再次感受到自己对绝情池水并没有什么反应,而且体内灵力的加速运转也使得云舒尘的魂魄与原主的躯体更加契合了。   非但如此——   走上岸之后,云舒尘发现自己的灵台一片清明,身子也变得轻盈爽快了许多,不再有那一种身子仿佛是以石头堆砌而成似的沉重感。   白子画看着洗过三生池水之后的云舒尘似乎变得更加灵动了,萦绕在眉宇间的淡淡死气也散开了,打从心里有个云舒尘的来历不一般的直觉,可是……她不是被逐出了玉澜山的弟子吗?   为何他还会有这样的直觉?   白子画不由得抬起手来,飞快地掐指一算,却发现自己怎么算也算不出云舒尘的命数吉凶,只是算出了冥冥之中她与长留山甚至是与自己有一定的联系。   “云舒尘,你真的很不错。”落十一由衷地赞扬云舒尘。   云舒尘低眉浅笑,道:“师兄言重了,舒尘不敢当。”   “来,谁是下一个?”   其他考生见朔风与云舒尘先后安全过关了,心里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便纷纷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一个一个地走下了三生池里。   这才过不了多久的时间,就响起了好几个考生撕心裂肺的叫声,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云舒尘静静地站在三生池边,看着那些心中或贪念或欲念或痴念甚重的考生,又忍不住轻声叹息。   这是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一切还未如三千多年以后的时空般繁荣昌明,此时的凡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三千多年以后有许多高科技且便捷迅速的发明更是使得凡人的欲念滋长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深,还让凡人沉沦其中无可自拔而不自知。   ……   渐渐的,第三关考核总算是结束了,也代表着长留招生考核正式结束,更是代表着考核过关的十一名考生正式成为了长留弟子。   “恭喜你们正式成为长留弟子。”   待得落十一话音一落,除了朔风与云舒尘之外,其他考生不禁热烈地高声欢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长留山的爱真是深沉啊o(*≧▽≦)ツ ☆、第四章 白子画将会收徒      落十一带着一群新进弟子换上了长留弟子的服饰,然后他又领着这一群新进弟子来到了长留正殿。   长留山有一正殿、三圣殿、九阁及十二偏殿,其中以正殿是整座长留山最高之所在。   正殿多是集会祭祀或者处理山中大事,三圣殿就在主岛上方,分别由尊上、世尊与儒尊分别居住掌管,而九阁是由长留山九位德高望重的仙老掌管,有戒律阁、藏书阁、封魔阁、医药阁、礼乐阁、书香阁、百兵阁、云阵阁与总务阁。   云舒尘一进入正殿,除了看见三千多年以前的正殿与三千多年以后的正殿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之外,接着就看见了坐在正上方的男子就是昨日前来观看考生参加考核的那人,而且那人不是谁,正是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   “拜见尊上。”   尽管云舒尘的心中忍不住有些惊诧,又忍不住有些激动,却还是一脸淡定地跟着其他弟子一起朝着白子画行了个礼。   别问她为何会忍不住激动,她现在正要道出缘由——   根据《长留史·人物志》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一身翩翩风采盖世无双……   昨日白子画站得太远,再加上有几片树叶掩映着,当时云舒尘看得最清楚的部分莫过于那双仿佛盛装着整片银河般的黑眸,清冷而璀璨。   如今云舒尘得以近看了,那个杀伤力……   长留历代祖师,弟子云舒尘对不起你们,因为我是一个该死的颜控……   “免礼。”其声若珠落玉盘般清冷空灵,又似林籁泉韵般淡雅恬寂,煞是悦耳动听。   长留历代祖师,弟子云舒尘又对不起你们了,因为我还是一个该死的声控……   云舒尘低首垂眸,压抑着想要再看一眼白子画的冲动,内心默念了好几遍的清心咒之后,不禁思忖道:“难怪身为徒弟的花千骨会先对身为师父的白子画心生这样的非分之想,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美色误人之过啊!”   待得云舒尘回过神来之际,忽然发现殿内站着一位意气风发却素未谋面的英俊少年,经由世尊摩严的介绍之后,云舒尘这才知道那位少年是长留的特招生,其名为孟玄朗。   孟玄朗……   好耳熟的名字啊……   是了,人界的未来蜀国皇帝孟玄朗,那个一心爱慕花千骨入骨却在最后导致周国柴王府北晴郡主轻水失心疯的蜀国皇帝。   “长留新招弟子上前……”落十一话语稍顿,十二名弟子顿时排成一行,他再接着道:“由掌门颁发宫木。”   语毕,白子画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来,抬手施了个法术,一块宫木就这么挂在了每个弟子的腰间。   接下来就是把血滴进验生石的时刻了。   验生石,顾名思义为检验所属者生死之石。   每个弟子入门之时,都要在自己的验生石上滴血,如此验生石便会记住弟子的身份和来历,一来是以免奸细混入各派,二来是若有弟子遭遇不测,验生石会闪烁示警,长留也好派人相救。   倘若验生石的光芒熄灭了,意即代表了验生石的所属者死了。   就在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儒尊笙箫默解释了验生石的作用之后,所有新进弟子依次上前滴血,由尊上白子画监看。   其他新进弟子的验生石都没问题,唯独花千骨与云舒尘的验生石却是大有问题——前者泛着橙光的验生石与他人泛着紫光的验生石不同,而后者泛着紫光的验生石却缠绕着丝丝不祥的黑气。   白子画眸光一沉,花千骨是他的婆娑劫也就罢了,可是这云舒尘看着性情温和沉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云舒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花千骨不是没看见自己的验生石的异常,只是她见别人的验生石都是泛着紫光,唯独自己的验生石是泛着橙光,她以为白子画施法替她掩盖,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有异于其他同门罢了。   至于云舒尘,她也不是没看见自己的验生石的异常,只是她对此也无从解释,只能装傻充愣地睁着无辜的双眸看向白子画,就在云舒尘‘纯良’的目光之下,白子画微微皱了皱眉头,就抬手为云舒尘施法掩盖了过去。   回到原位之后,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是云舒尘站在最末尾,当花千骨把血滴在验生石之后,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花千骨的验生石泛着与众不同的橙光,可是白子画在愣了半刻之后,立即挥袖施法替她掩盖了去。   《长留史·人物志》又曾如是记载,白子画是当时的六界之中修为最高的第一人,就连实力与其相当的七杀圣君杀阡陌也略逊他一筹,其修为之高深、实力之强大可谓是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适逢白子画欲突破十重天境界,是以天道布下婆娑劫阻其修法。   然而,此书从头至尾却未有只言片语记载白子画的婆娑劫是何人,只是在末尾处如是叹惋:「画自白璧,添花败笔。」   于是乎,长留后世弟子纷纷都在猜测白子画的婆娑劫是他唯一的徒弟花千骨,更有人以花千骨的凄惨结局而推测花千骨的婆娑劫极有可能是白子画。   云舒尘顿时明白了——   其实白子画早已知道花千骨是他的婆娑劫了,所以他不仅掩盖了验生石一事,还任由她待在长留修仙问道,甚至是在仙剑大会之后收她为唯一的徒弟。   ——对于长留历代祖师之一的白子画,云舒尘不晓得该说他是随遇而安呢,还是该说他是狂傲自负?   如今云舒尘泛着紫光的验生石,表面上居然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而白子画出手为她掩盖验生石的异样一事,这一点可是让云舒尘深深地介怀——她的存在是不是会让原本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简直是太好了呢……   才怪!   这简直是万二分的可怕啊!   万一她介入了白子画与花千骨之间的纠葛呢?   “你们既然进入了长留的门下,就应该遵守长留的戒规。”冰冷的语声稍顿,白子画抬眸扫了一眼这群新进弟子,接着道:“如有犯错的话,我自严惩不贷。”   “弟子明白!”   对此,一脸淡定的云舒尘回应得有气无力。   就在此时,安静许久的世尊摩严终于站起身来说话了。   “我还有一事要宣布,今年尊上将要招收一名入室弟子……”   白子画冷冷地瞥了摩严一眼,淡漠的目光透着隐隐的不悦。   摩严佯作视若无睹,白子画身为长留掌门已有数百年的光阴了,至今尚未收下一个入室弟子,这简直是不成体统,他绝对不能再任由白子画任性下去了。   “若是你们之中谁想要成为长留掌门首徒,就一定要加倍地努力,在仙剑大会上夺魁,听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对此,一脸淡定的云舒尘依旧回应得有心无力。   因为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成为长留掌门首徒又算得了什么,她又不是没有当过长留掌门首徒,到最后她还成功上位成为了长留掌门呢。   现在的云舒尘只要一想到未来的自己有可能会跟白子画、花千骨产生什么纠葛就一个劲儿地头皮发麻,君不知白子画与花千骨的虐恋情深相爱相杀有多么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其中的悲苦曲折想必会比史书或是话本所写的还要深切刻骨。   停停停,这绝对不能再脑补下去了,好可怕……   万一她真的那么幸运不必介入白子画与花千骨之间的纠葛之中呢?   尽管如此——   云舒尘表示她还是想回家了!   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云舒尘的验生石会有黑气,是在说明此云舒尘非彼云舒尘,也是在说明她的魂魄沾染了落神湖的怨气。 本来想安排给云舒尘一个婆娑劫的,但是想想觉得不妥,所以我就这么给修改去了。 修改之后,我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她那验生石上的黑气可以大做文章。 【PS:修改错字。】 ☆、第五章 好一碗益气补血的鸡汤      长留弟子的住宿一共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而这已批新进弟子的住宿就是在亥殿。   每一座偏殿足有九层之高,毫无疑问的,新来乍到的长留弟子必须居住在最顶层,云舒尘十分淡定地将爬楼梯当作是在锻炼体能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那一句网络用语怎么说来着?   哦,想起来了……   #老司机带你装逼带你飞#   不对,此时此刻的情景不同,需要稍作改动——   #老司机带你装逼带你爬楼梯#   情境符合、用语简朴,通顺又押韵……   啊,简直棒棒哒!   咳咳咳,话题似乎扯远了。   身在长留修仙问道,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寝室自是要共用的。   云舒尘与霓漫天就这样被分配到了同一个寝室。   说来这霓漫天可是大有来头,她是蓬莱岛第二百三十三代掌门唯一的千金,也是蓬莱岛第二百三十四代掌门,却是蓬莱岛史上为期最短也是最具争议的掌门。   其骄傲任性、刁蛮善妒的性格及其凄惨结局,皆让此后的蓬莱岛上下对于史书中记载的这位蓬莱岛第二百三十四代掌门而争论不休。   套一句身为云舒尘的挚友兼蓬莱岛第二百五十一代掌门叶岚在她俩一边寒夜煮酒赏月,一边在三言两语之中论及了古往今来的各派掌门或者著名人物之际曾这般说过:“下笔人评笔下人对错太轻巧,哪知笔下人爱恨情仇自曲折?”   如今站在云舒尘面前的霓漫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史书是怎么记载霓漫天的,云舒尘并不想予以理会,更何况现在的霓漫天不仅是她的同门,还是跟她住在同一个寝室的的同门,史书里的霓漫天全然不能与如今活生生地与自己同在一间寝室的霓漫天相提并论。   对于霓漫天,云舒尘不求能与她友爱相处,但求能与她和平相处。   倘若霓漫天的为人真的很不讨喜,她也不是很介意缺少这么一个朋友。   正当云舒尘在整理随身物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霓漫天略带试探意味的问话。   “云舒尘,你是不是也想要拜尊上为师?”   云舒尘动作一顿,徐徐转过身去看向姿容艳绝的霓漫天,温言道:“如若白子画只是白子画,而不是长留尊上,我想我会很乐意拜他为师。”   “明明白子画是长留尊上,长留尊上也是白子画,你这是在说什么呀?”   霓漫天轻蹙柳叶眉,神色有些疑惑,奈何天生性急,说起话来的语气更是透着几分不善。   云舒尘并未在意,反而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徒弟沈素秋一开始也是这般性情的孩子,恍惚间,眉眼间的疏离倒是渐渐地褪去了,悄悄地晕开一抹柔和。   “你不觉得白子画与长留尊上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区别吗?”   霓漫天见云舒尘温和的样子,并不似初见的难以亲近,遂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云舒尘的床上,一脸正色地问道:“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白子画代表的仅仅是他一个人罢了,而长留尊上代表的是长留这个修仙门派、仙界,甚至是整个天下苍生的定海神针。”   云舒尘慢悠悠地说着话,语气平淡得近乎毫无起伏,眼神逐渐变得深邃悠远,似是掩映在烟水光华之间的西江月,无声地流转着遥远而沧桑的清寒幽寂。   “成为白子画的徒弟或许会很好,但是成为长留尊上的徒弟也太辛苦了……”   “你身为蓬莱掌门的千金,自是见识过身为一派掌门会有多么忙碌吧,更遑论是贵为仙界一众修仙门派之首的长留尊上?”   霓漫天略显怔忪地看着云舒尘,从她的话语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家爹爹霓千丈经常夙夜忙于处理门中要务,有时累极了也懒得回房就寝,就这么凑合地躺在书房里的那一张贵妃榻睡过去了……   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心中尽是一片酸疼。   爹爹这么忙碌,她还成日在他的身旁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耍小性子,真是不懂事!   “身为长留尊上,在长留就要守护长留以及门下弟子,在仙界就要时时赶赴瑶池群仙宴与众仙商谈如何抵御妖魔、守护神器,甚至还要出手去支援那些处于危难的门派,而在天下就要守护苍生、匡扶正道。”   “有师父如此,其徒也必须如此,想想就觉得好累。”   云舒尘并未注意霓漫天的异常,只是神色淡淡地继续说着话,说着那些从前她看似不想说实则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在天下众生的面前,长留尊上不能说累。   即使在师弟与徒弟的面前也不行,她怎么忍心用这么一个字去熄灭他们眼里对她的信任与崇拜?   如今的她终于能够说累了,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这世事当真是不可不谓造化弄人啊!   或许是门外的夕阳过于绚烂而显得脉脉余晖分外的落寞,也或许是寝室里的氛围过于安静而显得心中的悠悠愁苦分外的喧嚣,霓漫天跟泄了气似的垂下肩膀,红唇微启,幽幽地说出了那些隐藏在骄傲张扬之后的话语。   “其实我不是很想拜尊上为师,他太冷漠了,让我打从心里感到畏惧不已……要不是为了蓬莱,我压根儿就不想来参加招生考核的。”   想想三千多年以后的强大得足以与长留并肩的蓬莱,再想想这三千多年以前的实力仅次于长留却不图更强反而要仰仗长留庇护的蓬莱,云舒尘不禁摇头失笑,若是叶岚也穿越到这里来了,肯定会因气极而搅得蓬莱上下鸡犬不宁的。   “将生死寄托他人,与砧上鱼肉何异?”云舒尘说出口的这句话,让霓漫天登时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云舒尘。   霓漫天正要说话反驳之际,只见云舒尘露出一副‘蓬莱的人是不是傻’的神情,再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几句话,却当面给了霓漫天一记当头棒喝——   “强者是应该保护弱者,却不是必须保护弱者。”   “在面临灾厄之际,弱者不该被牺牲,强者就该赴死吗?”   “与其仰仗他人庇护,倒不如自强实力。”   “实力略逊于他人又如何,懂得进取之人方为强大。”   噫,她这是在炖心灵鸡汤吗?   语毕,云舒尘还没开始感叹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自己居然已经堕落到要对一个妹子售卖心灵鸡汤的地步了,而霓漫天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先抬脚离开寝室了。   要是让以前的挚友爱徒知道了向来毒舌的自己居然会炖心灵鸡汤了,那么这简直就是微博里的‘此梗能玩个几百年’啊!   只不过,若是她真的能回到三千多年以后去,就算此梗被挚友爱徒再玩个百年千年也好,至少她还能在一个熟悉的心安处看着她在乎的人恣意地嬉笑怒骂。   哎,我想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洗白霓漫天,还在考虑要不要黑了花千骨_(:з」∠)_ PS:问一问,你们希望小骨的CP是谁?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六章 一个有气性的女汉子      自从云舒尘在那一天售卖了云氏心灵鸡汤给霓漫天之后,霓漫天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总是让她有一种霓漫天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晓得该如何亲近她的感觉。   对此,云舒尘倒是不急着跟霓漫天建立起比起同门与室友而言还要亲密几许的朋友关系。   虽然霓漫天微知世故,但是她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够圆滑,加之其年纪尚轻、见识不多又缺乏历练,所以她的眼界不够宽广,胸襟也不够开阔,难以让云舒尘有想要与她交心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霓漫天看似骄傲张扬,实则心思敏感脆弱,偏偏她的性子又容不下丝毫的虚伪,思虑行事也多是以自己为出发点,若是态度拿捏得不好,就会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不悦的感觉。   若让云舒尘这么一只千年老狐狸去跟霓漫天那么一只涉事尚浅的小老虎打交道,云舒尘深刻地觉得这其实跟要了她的命并没什么区别。   至于云舒尘为什么会在那天点拨霓漫天,那也只不过是看在身为蓬莱掌门的挚友叶岚的面子上罢了,霓漫天与其父霓千丈会否因此而醒悟,这就不在云舒尘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她向来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罢了,别人是否会放在心中自是与她无关。   好比云舒尘为人暗地里诟谇谣诼一事。   就因为云舒尘这样的性子,她自然是不会予以丝毫理会的,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吐槽之魂热烈燃烧的冲动。   要说起被人暗地里诟谇谣诼一事,云舒尘不由得表示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观真的很奇怪。   云舒尘从来不晓得低调寡言是一件值得诟病的态度。   低调是因为她立志要做一个优雅安静且不引人注意的美人罢了;寡言是因为她跟这些不甚熟稔的小年轻同门除了寒暄之外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了。   呵呵哒,毕竟本座出来装那第二个字母出来浪的时候……   哦,我差点忘了这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这时候本应该没有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云舒尘,如今……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啊!   其实云舒尘挺无辜的,本来她可以优雅安静地当一个低调美人的,奈何这一届的新进弟子之中有两名女弟子是王屋山大长老的双胞胎女儿,同时也是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闺蜜。   于是,她的低调被说成孤僻乖张,她的寡言也被说成木讷呆傻。   为了帮闺蜜出气,她们不仅成功地把云舒尘黑成翔,还成功地让其他的同门弟子对她爱理不理的,就连一开始对她是赞誉有加的落十一一看见她,脸上的神情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师尊们看见她更是视若无睹。   一时间,长留上下都在热烈地‘交流’着云舒尘的‘事迹’,就连长留三尊也有所耳闻,还特地召来落十一了解一下云舒尘自入门以来的品性与情况。   唉,所谓的臭名昭彰形容的就是云舒尘这样的情形了。   然而,即使云舒尘面临这样的情形,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不仅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也见惯了各种人心难测,所以她早已不会因此事而感到难受了。   明知人心易变,无谓为此伤心。   不值得,不是吗?   ……   长留弟子有许多必须修习的基本课程,比如:锻炼体力韧性的体能课、讲述仙术道法的理论课、关于六界史的历史课、修习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课、教授礼乐的礼乐课,还有骑射、御剑、防守、飞行等等之类的实践课。   原本打算低调做人并且已经决定要成为一个资质平庸的云舒尘,在短短的五天里被黑成一坨翔之后,她也懒得去理会低调做人的志向了,现在的她有了一个更伟大的志向——   以实力碾压他们!   哦,再加几个字扩写句子——   以各个方面的实力碾压他们!   于是,众人可以见到云舒尘除了在理论课、历史课等等这一种只需要坐在课堂上专心听讲的课程上安静得几乎毫无存在感之外,她在其他的课程上可谓是完全出尽了风头。   在上体能课的时候,云舒尘的体力韧性一定是在前三甲的排行之内。   在上五行课的时候,云舒尘的五行术修习得挺不错的,尤其是在水系法术方面的造诣更是让教授水系法术的师尊暗自在心里自愧不如。   在上礼乐课的时候,云舒尘所施之礼在所有的新进弟子之中是最标准的,她所奏之乐也在所有的新进弟子之中是最完美的。   在上各种实践课的时候,云舒尘更是表现出了惊人的仙资与天赋,其表现之优异在老一辈的长老眼里可谓是与当年的白子画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是短短的五天之间,云舒尘出色的表现再次颠覆了众人原先对她的看法,尤其是那一群新进弟子眼见云舒尘的表现优秀得令他们汗颜,每每要说出口的那些带着恶意的话语就这么在云舒尘含着讥讽笑意瞥过来的眼神给生生地噎回了肚子里去。   这种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就好似要嗯嗯却嗯嗯不出来一样,简直是要逼死强迫症,哦不对,是简直是要让人憋出内伤,——玉生烟的双胞胎闺蜜对此可说是感受甚深。   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谁让本座就是这么一个有气性的女汉子!   ……   是夜,弯月如钩,繁星闪烁。   长留后山有一座凉亭,亭里灯火幽微,依稀有一道袅娜倩影。   云舒尘坐在亭里打坐修行,神情是素日的淡漠而恬静。   霓漫天【_(:з」∠)_】朝着凉亭内的云舒尘走近,见云舒尘正在打坐修行,也不想去打扰她,当她转过身打算悄悄离去之际,身后赫然响起了云舒尘的声音,吓得霓漫天觉得自己要是一只猫的话,现在肯定是全身都炸毛了。   “漫天来这里找我是有事吗?”   “我……”霓漫天缓缓转过身去,眸光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长得很见不得人吗?”云舒尘眨了眨灵动的水眸,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嘴角噙着一缕笑意,那抹弧度虽然清浅,却足以令人如沐春风。“可是,我明明长得比你还好看啊!”   “哼!”霓漫天被云舒尘逗得想笑却因为云舒尘的话里还有着一层贬损她的意思,还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一时间她想笑也不是,不想笑又感到怪异别扭得很,只好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巴,就跟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   云舒尘不由得轻轻一笑,笑声犹似春山东风般悠然澹冶,无意间抚平了霓漫天心中的紧张。   霓漫天勾了勾红唇,转而一脸严肃地对着云舒尘拱手作揖道:“我来这里找你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代家父以及蓬莱弟子向你道谢的,感谢你在前些日子说的那几句话点醒了我们。”   闻言,云舒尘赶紧站起身来,对着霓漫天回了一个礼之后,这才正色道:“漫天,你这样是要折煞我了。——那日,我不过是一时心直口快罢了,霓掌门不怪罪我这么一个晚辈恣意置喙蓬莱事是他的大度,可这并不代表我能担得起你代霓掌门以及蓬莱弟子这般谢我。”   额滴神啊!   霓千丈以及蓬莱弟子这么多人的岁数加起来简直是分分钟碾压她,再加上他们与她之间还隔着三千多年的时间鸿沟,碾压到最后可是连残渣也不剩一丁点啊!   叶岚啊叶岚,这难道就是我素日喜欢欺负你的报应吗?   如果我还能回到过去,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   噫,我还是会选择喜欢欺负你的!   “不,你担得起的……”霓漫天从墟鼎中取出了一枚琉璃玉牌,并且双手奉上给云舒尘,说:“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代家父给你送上这一枚客卿玉牌作为报答,希望你可以成为我蓬莱的客卿,以后你若是有任何疑难,抑或是有事需要蓬莱帮忙的,只要是不违背良心道德以及蓬莱利益的事情,你大可携此玉牌来找我,我自会带你到蓬莱去找家父的。”   “这枚玉牌的意义太贵重了……”云舒尘并没接下那枚客卿玉牌,只是抬眸定定地望着霓漫天,神色极其认真地说:“其实我为人很肤浅的,只要有金银财宝在手,就能让我感到十分满足了。”   语毕,霓漫天不由得嘴角微抽,一把拉过云舒尘的手,迅速地把客卿玉牌塞入云舒尘的手中,再佯装恶狠狠的模样,道:“哼,让你收下这枚玉牌就收下吧,絮絮叨叨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啊!”   看了眼双手环胸的霓漫天,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客卿玉牌,云舒尘也不再矫情了,皓腕微微一转,客卿玉牌随即被收入了墟鼎中。   云舒尘拱手作揖,笑道:“劳烦漫天代舒尘向霓掌门致谢了。”   霓漫天当即回了一礼。   “我来找你的第三个目的,就是我想对你说‘我相信你’这么一句话,我相信玉生烟的什么凤舞白玉簪并不是你偷的。”   霓漫天话里的真诚,云舒尘听得分明;霓漫天脸上的真诚,云舒尘也看得分明。   “漫天怎么会这么肯定那簪子不是我偷的?”   云舒尘不禁哑然失笑,尽管她的内心觉得很感动,但是她还是不得不为霓漫天这种认识一个陌生人不过几天时间罢了就这么坚定地认为一个陌生人的好与坏而担忧,说起话来也在浑然不觉之中变得语重心长。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提及人心,云舒尘幽幽地叹了口气,淡淡道:“许是我在你的面前伪装得很好,让你察觉不了我的真面目呢?”   霓漫天冷哼一声,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云舒尘,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好像在暗喻我是真的那么蠢笨?”   “明明每个人都在背后议论你盗窃,你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明明每个人都在用这奇怪的目光看你,你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明明你在每个人的眼里是一个盗贼,你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你受损的名誉、形象,你并没有出来辩解什么,却反常地表现得漠不关心。”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否则你不会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甚至是你连最起码的焦虑不安与心虚羞愧也没有。”   难怪霓漫天会直到此时此刻才来这里对她表达信任之情,原来是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她来着。   “漫天倒是观察得细致。”云舒尘微微一笑,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三千多年以后史书上对霓漫天的种种记载,嘴角的笑意稍敛。“不过漫天须得牢记,有时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未必为真,待人处世都要有所保留,保不齐那会是你的后路。”   霓漫天皱了皱眉,似懂非懂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明明年纪比我小一岁罢了,偏生说起话来竟这般老气横秋,就跟活了已有数千年似的。”   云舒尘稍怔,淡淡道:“漫天只要记着这番话就是了,我已是蓬莱客卿,总不会害了你这个蓬莱少主才是。”   “好吧,我记着就是了。”霓漫天噘着红唇应道。   “我还要在此处修行一会儿,你且先回到寝室睡觉去吧。”   “嗯,我先回去了。”霓漫天点了点头,说:“不过,你也别再这里待得太久,夜寒风冷,你可别千万着凉了。”   “放心,我会注意的。”   目送霓漫天远远地离去之后,云舒尘轻声长叹,丝丝缕缕地回荡在后山,听着听着竟是显得此刻的她愈发孤寂。   当云舒尘要继续打坐修行之际,一缕极淡的冷香幽幽扑鼻而来。   云舒尘双目一眯,暗藏着一抹凌厉。   “谁!”   紫衣美人语声如冰,仿佛寸寸清辉被凝成了霜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云舒尘的全名是云·玛丽苏·霸道掌门·舒尘2333333 下一章放某人出来溜一溜o(*≧▽≦)ツ 要不要猜一猜某人是谁? ——猜对没有奖励,猜错没有惩罚^_^ ————————————·非正式小番外·———————————— 不知过了多少年,蓬莱岛在霓漫天的手上发展得日愈强大,声势隐隐赶超长留山。 外人皆道蓬莱掌门好生了得,堪为仙界女子之表率。 然而,唯有岛上的人知晓霓漫天一点也不开心。 他们再也不曾看见霓漫天笑得恣意,他们再也不曾看见霓漫天骄纵得肆意…… 闲来无事之际,霓漫天的手里总会摩挲着一枚琉璃玉牌,微微仰头望着天边云卷云舒,静默不语地出神,一出神就是一整天,就连有一次下雨了也不自知,把自己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他们还不知道的是,霓漫天总会在午夜时分梦见那一双犹如烟水光华般多情氤氲的明眸缓缓地失了生机,再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这时候,霓漫天总会哭着惊醒过来,紧紧地攥着那枚琉璃玉牌,又一次在凄凉的夜里失声痛哭,因为她知道那一双眼再也不会睁开来了,就像当初的那一双眼合上之后,所有的爱与恨悉数散尽,再无长留也无她。 可笑的是,那人至死也不晓得她的心意,全是她一厢情愿地作茧自缚…… 一厢情愿地守着属于霓漫天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霓漫天的大限已至。 在停云阁坐化中的她,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那枚琉璃玉牌,直至肉身与魂魄化成了飞灰—— 她也要填满那枚琉璃玉牌牌面凹陷的地方。 那里刻着笔锋古朴隽永的四个字—— 蓬莱客卿。 那是一段之于那人而言无关风月的往事。 ————————————·完·———————————— 卧槽越写越带感啊喂_(:з」∠)_ 还好及时收住了_(:з」∠)_ 不然简直是停不下来啊_(:з」∠)_ ☆、第七章 长留老司机爱撩美男子      “你倒是警觉。”   熟悉的低沉嗓音幽幽响起,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缓缓地在后山回荡开来,更是平添几分清冷空灵,然而在细听之下,又似乎夹杂着一丝笑意。   来者眉目如画,身着一袭素雅白衣,如墨缎般的长发束以银色羽冠,携着一身如水月华,双脚踏着一地静谧的朦胧月色,朝着云舒尘徐徐走来。   那人细微的脚步声,听在云舒尘的耳里,倒是像极了有人抬手屈指扣在柴扉上的声音,声声平缓沉厚得令人心安。   一看清来者是白子画,云舒尘怔忡了片刻,微微低垂眼眸,向白子画行了个礼。   “弟子云舒尘拜见尊上。”   “无须多礼。”   白子画在云舒尘的面前站定,而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舒尘。   明明云舒尘适才的气势是如此的骇人,与其说那样的气势像极了威震八方的战神斗阑干,不如说那样的气势像极了久居高位的一派掌门之尊,白子画看得真切,也感受得真切。   怎么一看到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倒是这般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云舒尘依旧微垂着双眸,不卑不亢地问道:“尊上堂堂贵人之姿,怎会深夜出现于此?”   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掌门究竟是有多么清闲?   怎么她在这里打坐修行,顺便跟前来找她的霓漫天聊了一会儿的天罢了,就‘遇到’了白子画?   看来这哔了狗的人生还真是有些事是不能拆穿的……   白子画眉峰微动,心里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云舒尘的话里似有弦外之音。   “我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说话。”   话音一落,云舒尘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就等你这一句话。   “敢问尊上无意偷听到了什么?”云舒尘漫不经心地加重了‘无意’二字。   怎么经由云舒尘这么一问,反倒显得自己是有意偷听的了?   白子画神情微窘,莫名地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从你收下了蓬莱的客卿玉牌开始。”   云舒尘抬起清亮的双眸,双眸顾盼流转,饶有兴味地又问道:“敢问尊上对弟子成为蓬莱客卿有何高见?”   “能成为蓬莱客卿也是你的本事。”白子画恢复了镇定,看着云舒尘的那一双狡黠而灵动的水眸,终是明白了过来,云舒尘似是在存心戏弄他,心下登时不悦,甚至可说是颇为恼怒的,不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不过,我没兴趣知道其中的曲折弯绕,你大可放心。”   “就算尊上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过火了……   云舒尘悄悄地瞄了瞄白子画,暗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地开始调戏眼前的美人了,她可是长留出了名的又端庄又矜持又优雅又高冷的老司机划掉一枝花啊!   如此这般的孟浪,节操下限复何在?   “一介十八岁的少女只不过说了寥寥数语,就让蓬莱掌门与蓬莱少主醍醐灌顶,从而获得了蓬莱掌门以客卿之礼相待?”云舒尘不驯地扬起秀眉,表现出一副霸道尊上式的沧桑与深沉,极力地忍住想要将双手背在身后佯装成仙界老司机带你装逼带你遗世而独立的冲动。“这话说出去,有几人会相信?弟子是蓬莱客卿也好,不是蓬莱客卿也罢,蓬莱本不该有弟子这么一个客卿的……”   末了,云舒尘的脸色已经变得晦暗不明,眉宇间似是萦绕着丝丝无法排遣的忧思愁绪。   白子画静默不语地凝望着云舒尘,满载星辰的眸光有涟漪轻漾,却隐藏着极深的复杂情绪。   对于云舒尘这个女弟子,白子画从知道她到现在跟她相处,他发现自己不晓得该以何样的词语来描绘云舒尘究竟是怎样的人。   说她温和沉静?   ——她确是温和沉静,却更像是冷漠凉薄。   说她是个盗贼?   ——在他人眼里的她确是盗贼,然而,在她眼里的众人更像是一群戏子。   说她天赋奇佳?   ——她也确是天赋奇佳,对于宠辱不惊的她而言,却更像是柴米油盐般寻常。   到最后,白子画也只能以善变来形容云舒尘了,以至于她说的明明是人话,可是他总觉得那话里有许多他理解不到的意思。   好比‘蓬莱本不该有弟子这么一个客卿的’这一句话,本来有点儿搞不懂云舒尘想表达什么的他,现在变成了他压根儿搞不懂云舒尘想要表达什么了。   这一种类似于面临智慧将要被门下弟子鄙视的感觉让他没来由地感到非常憋屈及不爽。   于是,白子画只当他从来没听过她所说的那句话,并且自认为机智地转移话题。   “对于长留流传着你偷盗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凤舞白玉簪一事,你可有打算要解释一二?”   这几天以来,长留上下热议着的风云人物,绝对是非云舒尘莫属。   说她偷盗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凤舞白玉簪,又说她在各方面的课程也表现得极好,就连仙资亦是上佳的朔风也不能掩其锋芒……   为此,长留弟子对云舒尘的评价可是天差地远的两个极端,就连圣殿三尊、九阁长老也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云舒尘太出色了,谁也不想轻易地放走这样的好苗子,白子画也不例外。   他们一直都在等云舒尘出来解释一二,可是云舒尘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东西也不是她偷窃的一样,小日子还过得分外的舒心自在,白白急死了这一群静静围观的人。   云舒尘怔忪了须臾,而后双眸浮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却是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启唇道:“撇开漫天适才说过的话,尊上可会相信弟子不曾偷过那凤舞白玉簪?”   被云舒尘实力戏(调)弄(戏)过的白子画不得不诚实地表示,他一看见云舒尘含笑的双眼,让他本能地内心‘咯噔’一下,又让他本能地思考着云舒尘的话里是否还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更让他本能地斟酌着该怎么遣词用句。   这少女简直跟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一样机灵而狡猾,稍有不慎又要让她给戏(调)弄(戏)了尚不自知。   白子画淡定地回应云舒尘:“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想知道一下尊上是否会关心门下弟子。”云舒尘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秋水明眸凝视着白子画,直看得白子画不由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白子画并没有错过云舒尘在一脸可怜兮兮之前流露出来的惋惜表情,就像是在跟他说:“哎呀!居然被你识破了我的心思!好可惜呀!”   白子画幽幽地叹了口气,经年来眉眼间萦绕着严寒霜雪般的冷冽不自觉地消散了几分,无奈道:“云舒尘,请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一直以来,每个长留弟子畏他敬他,以至于不敢亲近他,只要一跟他说话,就会紧张得僵直身子,头也不敢抬起来看他一眼,怎么这届新进弟子会来了云舒尘这么一个……胆敢戏(调)弄(戏)他的奇葩?   这可怕的世界!   “回禀尊上,弟子打算在仙剑大会上解释。”云舒尘勾唇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无端地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白子画蹙拢着剑眉,面色陡地变得霜寒如雪,冷声道:“事关长留的声誉,岂容你这般胡闹?”   “弟子明白尊上的顾虑,可是……”   话语一顿,云舒尘蓦然思及了《长留史·人物志》中记载着白子画常年待在绝情殿上清修,性子孤冷傲岸,不仅鲜少理会门中事务,也不甚懂得人情世故,她又怎么指望自己的寥寥数语能让白子画瞬间理解个中的牵制平衡及利害纠葛?   再说了,倘使她真的跟白子画这般解释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保不齐会引起他对她这么一个‘十八少女’的怀疑。   云舒尘不禁感叹,若是她的挚友爱徒在此,只要她跟他们说那么一句话,他们就能立即明白她要做的是什么,即使他们可能不会知道她会在其中顾虑或保全了什么,可是他们会毫无保留并且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根本用不着她多费唇舌解释。   不过这也不能怪罪白子画,谁让现在的云舒尘只是一介普通的长留新进弟子之一,即使体内的魂魄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又如何,对于白子画甚至是不幸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的云舒尘而言,那都是属于未来的事情。   这实在是太遥远了……   不仅白子画想象不到够不着,云舒尘也只能暗自神伤独缅怀。   “尊上且放心好了,就算弟子伤了自己,也不会伤及长留半分。”   云舒尘说得信誓旦旦,白子画听得心神震荡。   没人料想过此话会在日后竟成谶语。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调戏老白有助于身心健康^_^ 白子画:……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八章 报仇不成心更塞      自从那一夜之后,云舒尘与霓漫天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不少,可谓是让众人惊诧不已。   没想到一个眼高于顶的蓬莱千金霓漫天居然会跟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窃贼云舒尘这般要好。   只不过,此事也没必要惊诧得太久,高傲的霓漫天向来不太爱与众人来往,除了云端与花千骨二人之外,倒是没人想要真心与她来往了。   如今霓漫天与云舒尘交好了,花千骨与云端却逐渐地疏远了霓漫天。   对此,霓漫天虽然感到有些失望,却在彻底想通了之后,也乐得不必再跟两个傻白甜打交道。   为人单纯天真不是不好,却会牵绊她前进的脚步,所以她不再需要这些了。   ……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御剑课,而御剑课的师尊是落十一。   由于身为凡人之躯又资质平平的花千骨与孟玄朗还未能利用念力彻底地让海轩木剑飞起来,也未能彻底地持着比玄铁还要重的海轩木剑挥舞一千遍,故而他们只能待在一旁反复地如是训练,而其他弟子则在例行性地进行这两项训练之后,再开始修习御剑。   然而,这一天注定不同。   长留尊上白子画居然会前来小广场检验他们的学习进度。   作为整个癸班里最出色的弟子,即使众人眼里的云舒尘人品不甚好,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落十一要求在白子画的面前御剑。   对此,白子画并不接茬儿,反倒是瞥了所有的新进弟子一眼,最后他选了花千骨来做示范。   云舒尘倒也乐得轻松。   由于花千骨还未能利用念力彻底地让海轩木剑飞起来,所以白子画幻化出一把普通的桃木剑让花千骨试一试,然而花千骨的表现依旧差强人意。   于是,白子画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情绪或是出于怎样的心态,他竟然幻化出一堆木柴,让花千骨徒手劈柴。   若是花千骨在三天之内无法完成指令,就必须要立马离开长留。此外,若是有人出手相助花千骨,该人也将会立即被逐出长留。   云舒尘很清楚,白子画这是在训练花千骨集中注意力,同时也是在变相地趁机让花千骨这个婆娑劫离开长留、离开自己的身边,可是云舒尘表示自己十分不明白以下这一句话的用意何在了——   “此事交由云舒尘监督。”   云舒尘双眸一眯,朱唇微勾,神色意味深长。   白子画是真的想要花千骨离开长留吗?   他此举究竟是要她帮助他让花千骨离开长留,还是要她有意无意地帮助花千骨完成指令,还是纯粹地想让她监督着花千骨罢了?   按照白子画那不通人情世故又不谙算计人心的性子,云舒尘觉得自己还是要相信人间是有温暖、人间是有真情的,所以她难得单纯地认为白子画只是纯粹地想让她监督着花千骨罢了。   其实白子画这样做的目的是真的很纯粹的,他只是很纯粹地在找事(麻)情(烦)给云舒尘处理,以‘回报’那夜被她戏(调)弄(戏)之仇。   只不过,当白子画利用眼角余光瞥见云舒尘露出了不符合他料想的表情,本来甚是憋屈的内心就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不爽了。   慢着……   为何他要跟一介少女计较?   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且看这云舒尘能否让花千骨化腐朽为神奇。   ……   “千骨,你先静下心来背诵五遍《清静经》吧,你的心不够清静,就很难集中意念来徒手劈柴。”   伴随着云舒尘说完话的是她给花千骨示范徒手劈柴的声音,花千骨愣愣地举着因屡次劈柴不成功而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右手,看着被劈成两半的木柴,内心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云舒尘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花千骨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云舒尘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人,可是她没想到云舒尘这一徒手把木柴给劈下去,不仅成功地将木柴给劈成整齐的两半,而且素手也没有泛起丝毫红晕,更遑论会有一道道流着血的伤痕了。   看着如今处于呆愣状态的花千骨,再仰头看了看将要入夜的天色,云舒尘不禁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她不由得深深地觉得白子画的用意应该是在趁机‘报仇雪恨’,报那一夜她调戏他的仇,雪那一夜他被调戏的恨。   要不是云舒尘看着花千骨一整天也劈不了一根木柴,就这么一直沉默而倔强得近乎愚蠢地将右手给劈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也无法成功地将一根木柴劈成两半,只好既心软又无奈地给予花千骨一个口头上的帮助,所以才会有示范徒手劈柴的一幕。   “千骨?”云舒尘唤了花千骨一声。   花千骨慢慢地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你的心不够清静,就算你将手给劈断了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云舒尘轻轻地拍了拍花千骨单薄的肩膀,温言道:“所以我让你先背诵五遍《清静经》,再继续劈柴吧。”   花千骨皱了皱眉,神情尽是满满的疑惑,问:“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清静吗?”   云舒尘抬起眸来望向那一片星罗棋布的遥远夜空,双眸与神情静若止水,此刻的她站在犹如水光潋滟的清辉之下,浑身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就像是一个误落凡尘的广寒仙子。   “清静就是无忧无虑,清静就是无畏无惧。”   “清静就是不骄不躁,清静就是不悲不喜。”   “清静就是不慌不忙,清静就是不惊不怒。”   “清静就是顺其自然,清静就是随遇而安。”   “清静就是物变我不变,清静就是身动心不动。”   云舒尘顿了一顿,微微挪动身子,淡淡地看向了花千骨。   虽然云舒尘的目光平淡无波,却莫名地透着一种清澈剔透的锋利,仿佛是一汪山泉的清冽直透心间深处,将所有的心思悄然地一一暴露在云舒尘的眼前。   ——这种感觉让花千骨不自觉地回避了云舒尘的目光。   “对于尊上让你徒手劈柴一事,由于你的不自信,所以你开始慌了,然后你开始忧虑了,意念也就不容易集中了。再者,随着你屡次劈不断那一根木柴开始,你渐渐地变得愈发烦躁,意念更是难以集中了,所以这就是你至今怎么也无法徒手劈断那一根木柴的原因所在。”   末了,云舒尘又在花千骨愣怔的目光之下说了最后一句话——   “赶紧背诵《清静经》五遍静一下心吧。”   “……哦,好的。”   ……   “哈哈哈哈!我终于成功了……”   半个时辰之后,小广场回荡着花千骨欢呼大笑的声音。   花千骨终于成功地劈断了第一根木柴,欣喜若狂的她自然没忘了要感谢监督了自己一下午到最后还出口帮了她一忙的云舒尘。   “舒尘,谢谢你!”   “不客气。”   经此一事之后,花千骨倒是觉得眼前的云舒尘很好,与众人口中的云舒尘似乎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   心思单纯又阅历尚浅的花千骨不懂得其中的弯绕,只能暂时对云舒尘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再继续全神贯注地徒手劈柴。   站在远处监察的白子画不由得浅浅一笑,落在云舒尘身上的目光除了有三分赞扬、三分认可以及三分满意之外,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清静就是物变我不变,清静就是身动心不动。”   这短短的一句话,有太多的修道之人毕生难悟,却让一介少女领悟了……   云舒尘确实是天生颖悟绝群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表示她觉得自己要飞升了_(:з」∠)_ ☆、第九章 那些年被抢了戏份的男主角      根据《六界史》的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唯一的徒弟花千骨除了有着长留掌门首徒的身份之外,还有着蜀山史上最年轻的第三百六十五代掌门的身份。   花千骨之所以会成为蜀山第三百六十五代掌门,是因为她在前往蜀山拜师学艺之际,适逢蜀山惨遭妖魔界七杀派灭门,尚余一口气的蜀山第三百六十四代掌门清虚在临终前将掌门宫羽、《蜀山剑谱》以及他费了诸多心血撰写而成的《六界全书》一并传给了花千骨,并请她暂代这蜀山掌门之位。   后来不晓得是何缘由,花千骨这个蜀山掌门竟成了长留的一名外门弟子。   又根据《长留史》的记载,若不是花千骨在历史课上说出了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炎水玉已经碎了,还险些说出了其他的上古神器是由哪个门派来守护一事,而被教授历史课的师尊桃翁带到长留殿去让三尊审问。   在最初的时候,即使被世尊摩严误认为七杀奸细的花千骨受了杖刑,还被关押在仙牢一夜,她也未曾说出她是蜀山掌门一事,前去仙牢审问花千骨的白子画很凑巧地看见了花千骨极力掩藏的蜀山掌门宫羽,一切方才真相大白。   只不过,要等到长留上下知道此事,就要等到蜀山第三百六十四代掌门清虚的座下大弟子云隐前来长留迎接花千骨回去蜀山的时候才会知道了。   ……   监督花千骨徒手劈柴一事总算是翻篇了,接下来的日子,花千骨的凝聚力和控制力愈发的好,徒手劈柴也用不着云舒尘来监督了。   花千骨也经过那夜之后对云舒尘连带着霓漫天也渐渐地亲近起来了。   可是,云舒尘没想过这还没消停个半个月,花千骨就因为在历史课上睡了过去,而被桃翁叫起来回答他先是‘代表身份的宫物’的问题,再来就是‘上古十方神器是什么’的问题。   结果如史书所记载的那般,花千骨的答案还未说完,就被桃翁给打断了,可怜花千骨尚未反应过来就这么被黑着一张老脸的桃翁给带到长留殿去让三尊审问了。   “舒尘,我看桃翁气势汹汹的样子,千骨应该不会有事的,是吧?”   虽然霓漫天与花千骨的关系已经渐渐疏远了,但是花千骨终究是是她曾经以真心相交的朋友,尽管彼此结交为友的时间太短了,她的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花千骨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云舒尘的素手执着一册书卷,一边一目十行地专心阅读,一边开口安慰着霓漫天。“千骨只是说出了不为人所熟知的事实罢了,三尊不会重责于她的。”   这话才说罢不久,就有一位同门将花千骨被杖责五十还被摩严押入仙牢的消息给打听回来了,为此心系花千骨的孟玄朗不听心系于他的轻水的意见,冲动地前往贪婪殿找摩严理论去了。   “你不是说三尊不会重责千骨的吗?”霓漫天表示她很鄙视云舒尘,没想到云舒尘竟会错估了形势。“敢情杖责五十不是重责?”   对此,云舒尘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从霓漫天跟自己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之后,说话可是愈发不留情面了,当然了,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她自是绝对不会落于人后的。   云舒尘的眼神自始至终不曾从手中的那册书卷挪开半分,面对着霓漫天不带恶意的挑衅,她只是轻勾朱唇,而后轻声一笑,如是淡定地反击道:“窃以为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颗消魂钉才是真正的重责。”   霓漫天:“……”   噫,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于是,花千骨被关押了一天的仙牢之后就被释放出来了,至于她会被世尊漠然释放出来的原因,长留上下除了三尊、花千骨与云舒尘之外皆百思不得其解。   ……   三天后,御剑课。   秋阳晴暖,凉风习习。   一个个弟子都在练习着御剑飞行,唯有才刚掌握了御剑技巧的花千骨与孟玄朗满眼欣羡地看着其他弟子在半空中身影潇洒地御剑飞行。   向来与花千骨交好的轻水,一看见花千骨一脸既羡慕又落寞的神情,就随意地寻了个借口,兴冲冲地拉着花千骨踏上剑身,在空中飞来飞去。   自以为御剑飞行的诀窍已经掌握得极好了的轻水正在兴头上,突然被轻水拉着踏上剑身御剑飞行的花千骨也惊魂未定,二人皆听不到落十一在旁厉声阻止的声音。   见此情形的云舒尘顾不得对轻水这般轻忽的态度心生不悦,就率先颦蹙着双眉,在暗地里警惕着,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只见轻水脚下的木剑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与花千骨皆收到了惊吓,在轻水不慎的失手以及花千骨的重心不稳之下,花千骨就这么尖叫着从木剑上跌落。   眼看着花千骨就要坠落下来了,伴随着周遭同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救人心切的云舒尘也顾不得要隐藏自身已然学会了御风术的本事,赶忙凌空御风而上,并一手揽住了花千骨纤细的腰身。   待得花千骨已能在云舒尘的木剑上站定了,云舒尘这才缓缓地带着她降落到地面,落十一以及诸位同门顿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远远走来的白子画与云舒尘同样都是救人心切,正准备飞身去救下花千骨,却被云舒尘给捷足先登了,害得他只能暗自憋着一口气。   更准确一点来说,白子画用尽力气克制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身而去的身躯,拳头攥得死紧,全身僵硬而紧绷,让他顿时气也不对,不气又不舒服,心里只得这般想着——   这云舒尘简直比花千骨还像是我的婆娑劫。   “舒尘,谢谢你救了我……”在回过神来之后,一脸苍白的花千骨赶紧向云舒尘再三地道谢。   “不过举手之劳,千骨没事就好。”云舒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心中怜惜受了惊吓的花千骨还没缓过来,故而说话的语气兀自柔和了三分,恰似山林间的石中泉水般清澈而甘甜,令人不自觉再三回味。   可怜花千骨尚在平复心情之际,就在下一刻看见了白子画领着一名温和俊雅的道长来到了她的面前,也听见了那名道长即未来是蜀山第三百六十六代掌门的云隐向她行了个跪拜礼,并称其为掌门,她再次受到了一阵惊吓。   只不过……   在白子画领着云隐与花千骨前去长留殿之前,云舒尘看见了花千骨的脸上再无丝毫惊吓的表情,有的只是困扰、茫然、挣扎、不安、紧张等等的表情。   对此,云舒尘倒是懒得去琢磨花千骨露出这般复杂情绪的背后在踌躇不定什么,因为她早已知道了花千骨接下来会走的路,也早已知道了花千骨未来的结局。   可笑的是,云舒尘唯独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该走什么方向的路,也不晓得自己未来的结局会是如何。   当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之际,她已经进退维谷无路可走了,只能一步一步地压抑着眼中泪流淌着心中血,走向她渴望已久却一度放弃了的清闲。 作者有话要说:  试想想,尊上正要飞身去接住花千骨的那瞬间被云舒尘给截胡了,刚要出手的动作就这么凝滞下来,面部紧绷,身体僵硬—— 我在码这一段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脑补,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o(*≧▽≦)ツ \(·ω·`)o 我又在末尾处立了一个flag,感觉自己真是棒棒哒(*/ω\*)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十章 那些年拿错剧本的女主角      亥时之初,万籁俱寂。   一脸恬淡的云舒尘与一脸愠怒的霓漫天刚好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寝室。   身在床上的云舒尘慵懒地侧卧着,不经意地抬眸瞥了一眼面色仍显不悦的霓漫天,不禁轻笑道:“漫天在气什么呢?——我看着你这心头的怒火可是烧了一整天,不过眼看着就快要就寝了,你心里头的那把怒火还没消吗?”   霓漫天立马杏眸圆瞪,双手环胸地站了起来,道:“花千骨隐瞒了我她是蜀山掌门的事情!”   “你霓漫天是她花千骨的谁?”   “前些日子她不是渐渐地疏远你了吗?”   “如今她渐渐地亲近你了,就要告诉你她是蜀山掌门了吗?”   这接踵而来的三道问题,就像接二连三狠狠地泼向霓漫天的三桶冷水,将她给泼了个透心凉,也让她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本想挽回一些颜面的霓漫天正想回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思忖不出只言片语来反驳云舒尘。   云舒尘说起话来真是愈发的不留情面了。   这三道不必深思也不必回答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这么一字一句地将人心给戳得满是鲜血淋漓。   “所以,我这是白生气了?”霓漫天顿时神情颓丧地坐了下来,就像是一只孔雀被拔了它那引以为傲的羽毛,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噗——”   就在下一刻,云舒尘扑哧一笑的声音传入了霓漫天的耳里,霓漫天在不晓得这句话究竟是哪里戳中了云舒尘的笑点之余,也懒(无)得(力)甚至是没心情去回击云舒尘,反正每一次皆以她铩羽而归的结局告终。   云舒尘见霓漫天一副蔫了的样子,慢慢地坐了起来,微笑道:“换另一方面想,你这就代表你还是很在乎她这个朋友的,不是?”   “是,我是还在乎她,可那又如何?”霓漫天自嘲地笑了笑,微微垂下眼帘,恰巧地遮住了满目的落寞寂寥。“我是那么的在乎她,她却没那么的在乎我。”   听完了这番话,云舒尘终于知道史书上为何会记载着花千骨与霓漫天原是一对好朋友,却在得知了花千骨是蜀山掌门之后而心生嫌隙了,加之尊上白子画将会在翌年的仙剑大会之上收魁首为徒,二人在心心念念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掌门首徒之余,也在仙剑大会之日愈发靠近之际,心知对方也想要成为掌门首徒,至此二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恶劣,而后渐渐地势不两立了。   “蓬莱的一草一木那么的在乎你,你并不那么在乎蓬莱的一草一木。”   霓漫天不理解云舒尘要表达的意思,皱眉道:“草木如何能与生人相提并论?”   闻言,云舒尘莞尔一笑,再徐徐温言道:   “草木生人皆是生灵,如何不能相提并论?”   “你悉心栽植照料草木,只为了草木能尽早开花结果。有一天,草木终于开花结果了,你赏玩了几天就抛诸脑后。虽然草木没了你的栽植照料,可是它还有阳光、雨水,它仍旧会随四时而开落。”   “换言之,没了草木赏玩的你,自会赏玩其他物事;没了你栽植照料的草木,是枯是荣皆由它定。”   “漫天,人与人之间,亦同此理。”   云舒尘望着霓漫天稍显怔忡的表情,轻轻地长叹了这么一声。   除了嫉妒心、支配欲稍重之外,其实霓漫天的为人还算是不错的,只是她自出生以来过惯了这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日子,她一方面厌恶他人的虚伪假面之际,另一方面却丝毫不自知地享受着他人对着她犹如众星拱月般的追捧。   霓漫天这样的性格再加上绝艳的姿容,以‘傲娇’一词来形容她是无可置疑的。   “你是那么的在乎花千骨,可是这并不代表花千骨也必须是那么的在乎你。”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你必须去那么在乎的,同样的,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人是必须去那么在乎你的。”   正当云舒尘还想再多灌霓漫天几碗新鲜出炉的鸡汤之际,有人敲响了寝室的房门,花千骨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舒尘、漫天,你们睡了吗?”   霓漫天与云舒尘面面相觑——   前者干脆利落地平躺在床上,一把扯过棉被盖在身上,就这么装睡了过去;后者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地起身去打开房门。   一见花千骨透着些许紧张的神情,云舒尘不禁温和一笑,问:“千骨找我和漫天有事吗?”   花千骨紧张得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说道:“其实,我是想来找你的。”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她似乎知道花千骨前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请说。”   “尊上让我来请教你该怎么御剑飞行。”花千骨依旧低着头,她连看也不敢看云舒尘一眼。   花千骨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像敬畏白子画一样敬畏云舒尘,尽管有时候云舒尘与白子画的气势相仿,但是云舒尘平日里看起来是要比白子画温和亲切许多的,然而她却总是没来由地敬畏云舒尘如同敬畏白子画,让她感到沮丧不已。   她总会忍不住这般想着,长留掌门首徒、尊上的徒弟就该是舒尘这样的吧。   云舒尘一听白子画居然让花千骨来请我教她怎么御剑飞行,内心并没有愤怒,倒是先习惯性地思考白子画为何要这么做的动机。   须臾,云舒尘微微眯起水眸,白子画该不会是在整(报)蛊(复)我吧?   呵呵哒……   “那我们走吧。”云舒尘表面上是笑着回应了花千骨,其实心里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回敬回敬白子画。   敬老尊贤、投木报琼与温柔体贴可是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不可忽视的三大美德。   ……   花千骨与云舒尘再次来到了长留后山,想起了适才的她在这里学习如何御剑飞行,偶遇了白衣翩然的白子画,还得到了白子画赐予的断念剑以为自己的佩剑,一是好用来防身,二是好教自己不让蜀山弟子给小瞧了她这蜀山掌门。   对此,花千骨的内心只觉得无比的温暖。   只不过,花千骨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瞥了语笑嫣然的云舒尘一眼,又忍不住在心里如是幻想着——   如若尊上能亲自教我御剑飞行那就更好了……   偏偏白子画送了断念剑给花千骨,却让她去请教云舒尘该怎么御剑飞行。   “我见她既然已学会了御风,想来御剑于她已不在话下。”   说着话的时候,尽管白子画的表情仍旧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的眼里却不自觉地流露出缕缕赞赏。   “来,我们开始御剑吧,千骨。”云舒尘的声音拉回了花千骨的思绪。   “好的。”   云舒尘瞬间敛起笑意,眉目清冽犹如寒冬月华般,既冰冷淡漠又清雅孤寂,身着一袭与花千骨无异的紫衣,背脊挺直地站在花千骨的面前,像极了一株历经千年霜雪仍未枯凋的松柏。   在那么一瞬间,花千骨似乎见着了白子画站在她的面前,而后二人的神仪气韵渐渐地重叠了起来,明明面容身姿不相似,却让人有一种二人本是一人的错觉。   “御剑最重要的,除了心法和口诀,还有人剑合一。”   “想必你已经背熟了御剑的心法和口诀了吧?那我就不多说了。”   “至于人剑合一,你要想想你是剑,还要想想剑也是你,你们既是一体,你想往哪儿飞,剑自是往哪儿飞。”   “你之所以无法御剑,除了不够全神贯注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没忘了你是你,也没忘了剑是剑。”   “唯有物我两忘,方能物我合一,也方能人剑合一。”   漫漫星河月夜之下,云舒尘与花千骨正共御一剑遨游长留山。   站在花千骨身后的云舒尘可谓是如汤沃雪地御使着脚下的木剑,一边抓着花千骨的双手以防花千骨在半空中跌落下去,一边淡淡地开口指导着花千骨有关于御剑的诀窍。   身处绝情殿的白子画透过水镜观微,瞧着云舒尘那严肃认真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模样,不禁扬唇轻笑,看着这云舒尘老气横秋久了,倒是觉得她莫名地有些可爱。   庭院桃花簇簇,清风徐来,朵朵嫣红雨落。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本座专注灌鸡汤一千年不动摇!颤抖吧,鱼唇的凡人吧!︿( ̄︶ ̄)︿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非正式番外·———————————— 犹记那年,花千骨初至长留客栈参加长留招生考核。 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惊叹声,惹得花千骨不禁转身看个究竟。 花千骨从没想过,仅仅一个转身,仅仅一个目光,便误了她的余生。 那人明眸皓齿,姿容绝艳,一袭红衣翩然,一笑倾国倾城。 许是花千骨的目光过于炙热了,那人看向了她,只是那种不屑得纯粹的眼神瞬间将她看得透心凉。 ——此后每每一想起初见的眼神,花千骨总是犹如置身恶梦里,不自觉地遍身汗湿,却又忍不住地像一只飞蛾般想要靠近犹如骄阳明媚的她。 魍魉森林里的共患难,让她俩成了身份对等的朋友。 然而,花千骨知道这一点也不对等。 为了能与那人对等,她拼了命地日夜修炼,期望能在仙剑大会之中拜那六界第一人白子画为师,期望能成为长留尊上的首徒,更期望将来白子画坐化之后,她能成为新任长留掌门…… 这是花千骨以为的对等,为此,她不惜与那人断绝情谊,也不惜看着那人与天资卓绝的云舒尘越走越近,关系亲近得让她对云舒尘心生了几欲蚀骨销魂的嫉妒…… 若不是她极为确定她们对彼此都没有那份心思,就算要她在那人的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去,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对他人笑靥如花。 那人是属于她的,从初见那一天开始,仅仅一眼足以让她断定了—— 此生那人是属于她的。 花千骨一直相信着,她的苦衷,那人总有一日会懂得的。 …… 都说天意如刀,花千骨却不想这天意会那般锋锐,硬是将她与那人的关系弄得像是隔了一道天堑那般遥远。 她在东方彧卿的算计之下成为了那传说中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妖神,曾经让众神悉数陨落、神界彻底覆灭的妖神,也是仙界人人眼中厌恶至极也畏惧至极的妖神。 当花千骨以妖神之姿出现在众生面前,确切地来说,是出现在那人的面前的时候,她在那人的眼里看见了恐惧,还有许多她怎么也看不明白的复杂表情,让她的心瞬间化为一滩死水。 本想着炼化了十方神器再用悯生剑自刎以求一死了之的,但是她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了强烈的不甘——她不甘自己还未能与那人能真正的平等相处,就要与那人陌路。 于是,花千骨掳走了那人并将那人给软禁了,还施法以避免那人自戕。 然而花千骨所作的一切终究是徒劳…… 花千骨舍不得伤了那人,也不敢将满腹情思诉予那人知晓,只能每天透过观微看着那人的模样,仿若那人将永远地待在她的视线里,不会离去。 只不过,花千骨搞不明白那人怎么了—— 自那人被她掳来云宫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曾见到那人有过一次的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花千骨为那人准备的瑰霞殿里好好地过日子,偶尔还会呆坐在妆台前出神,一出神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花千骨惶恐了。 她开始不断地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让那人变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那人不该是这副样子的…… …… “漫天,用这把悯生剑杀了我,你就能得到自由。” 花千骨将炼化了的悯生剑丢在了那人的面前,若是有一面镜子,她觉得她会看到自己是一副苍白而死寂的表情。 那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又流露出她看不懂的那一种眼神。 她看着那人缓缓地拿起了那把悯生剑,而后将锐利的剑锋指向了她。 在这一瞬间,花千骨只觉得心情是成为妖神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也是极好的。 花千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她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剑尖温柔地刺入她的皮肉,她又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剑身温柔地穿过她的肉身去。 ——总算可以解脱了。 花千骨没再睁眼去看看那人,她害怕自己会在那人的眼里看不见她所奢望的情绪,她就这么打算闭着双眼静待死亡到来,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至少她可以幻想是那人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杀了她。 “嗯……”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花千骨听见了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似是那人的声音。 她立马睁开了眼,正想转过身去看看正在她身后的那人,却感觉到有一双玉手从身后紧紧地环住了自己的腰身…… 神识已然渐渐涣散了的花千骨觉得自己似乎感觉到了悯生剑的剑身也穿过了那人的身躯,她也似乎感觉到那人的头搁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地蹭了蹭,耳畔响起了那人以温柔入骨的嗓音如是轻唤着她:“千骨……” 对此,花千骨已顾不得目瞪口呆了,就在她心神大受震荡的瞬间,也在无形中加剧了神识涣散的速度。 花千骨还来不及去细想也还来不及去追问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在自己彻底陷入黑暗之际,她听见了那人说了一句世上最为动人心弦的情诗—— “此生你我再难相守,我自与你同归同去。” ————————————·完·———————————— 臣卜木曹作者君表示她没救了_(:з」∠)_ 这种非正式的番外她觉得自己码得欢快码得酸爽犹如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啊有木有_(:з」∠)_ ☆、第十一章 人生处处皆是坑      这一夜下来,云舒尘用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一直不断地指导着花千骨如何御剑飞行,直把花千骨累得筋疲力尽,这才肯让花千骨回寝室睡觉去。   毕竟花千骨再过几个时辰就要随着云隐回到蜀山去了,而且从长留山前往蜀山的路途十分遥远,休息不好就会耽误行程。   云舒尘不得不再次表示温柔体贴是她的美德。   眼看着花千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离去的身影渐渐不见,云舒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花千骨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教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堪堪掌握了二、三分的御剑诀窍罢了……   说好的花千骨是世间最后一个神的转世的逆天设定呢?   就算是世间最后一个神的转世,拥有神身、神血、神魂的花千骨也应该是天赋绝佳的修仙天才才对啊!   等等,转念一想……   这样也无非算是间接地表现出世间最后一个神转世之后的种种不凡之处了,于是云舒尘就这么淡定地接受了这坑爹的设定。   正当云舒尘就要走回亥殿的时候,眼尖的她远远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背影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一般迅速地往后山深处疾奔而去,形迹颇为鬼祟可疑。   只不过,这背影好生熟悉啊……   云舒尘缓缓地眯起了双眼,并没有追上去,而是默默地转过身,再抬脚往亥殿的方向走去。   她决定装作若无其事,毕竟来日方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如今的云舒尘可谓是实力不济,若是稍有一个不慎,打草惊蛇算是小事,被灭口可是大事了。   看来她可要多加留意了。   ……   卯时,新进弟子早起晨修,伴随着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声,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花千骨,直看得花千骨犹如芒刺在背般浑身不自在。   辰时,新进弟子一同在膳堂吃着早膳,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蜚短流长着花千骨堂堂一派掌门之尊何以会这般想不开地前来长留当一个外门弟子,同时他们还做出了种种不堪入耳的恶意揣测,直听得在乎花千骨的轻水与爱慕花千骨的孟玄朗难受不已,更遑论花千骨本人了。   巳时,新进弟子在长留殿前的广场给花千骨与云隐送行。   临行之前,花千骨忍不住深深地回头看了长留殿一眼,却在收回目光之际,不经意地看见了正与霓漫天谈笑风生的云舒尘一派温和从容的样子,暗道:“原来被他人尤其是被同门这般对待的感觉,竟是会让人感到如此难过。——想来当时的舒尘应该也很不好过吧?”   ……   那厢的花千骨正在表示她终于体会到了云舒尘遭遇同门对自己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感受了,这厢的云舒尘正在没心没肺地进行着揶(调)揄(戏)霓漫天的日常任务,顺便在想着她到底应该怎么回敬白子画三番四次给自己找事(麻)情(烦)处理的‘恩德’才能充分地显示出她既大方得体又聪颖绝伦的高逼格。   噫,我该怎么回敬白子画呢?   云舒尘苦思冥想了许久,这才见她缓缓地勾起红唇,莹润的双眸里闪烁着一缕潋滟如湖面泛起圈圈清漪的笑意,看起来分外的灵动而狡黠。   “嘿嘿……”   课堂之上,坐在云舒尘身前的霓漫天听见了身后的云舒尘这么一笑,不禁娇躯一颤,面色紧绷不已。   舒尘这笑声也太瘆人了吧!   霓漫天表示她非常想要转过身去问问云舒尘,到底是谁这么倒霉居然敢惹到了她……   可是,她没那个胆!   出头椽儿先朽烂的道理,霓漫天还是非常懂的。   我还是乖乖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   时至日落西山,金乌余晖渐尽。   云舒尘步履慵懒地走出课堂,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绵延千万里的晚霞,满目尽是旖旎的瑰丽多姿,几乎与三千多年以后的傍晚时分是多么的相似,可是双眼所及之处的人终究不似,也终究不是。   说实在的,云舒尘一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   这到底是天道有意为之,还是与长留现在守护的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不归砚有关?   长留的历代掌门一直都会有着这么一个极为古老却会代代相传的话——传闻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望方不归砚除了有着转移空间的能力之外,还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   此事是真是假,无人敢解开不归砚的封印去验证。   自从三千多年以前白子画因为妖神花千骨的寂灭而下落不明之后,仙界再也无人能阻挡妖魔界杀阡陌的锋芒,而在七杀护法单春秋连年的战伐征讨之下,许多修仙门派渐渐陨落,仙界更是一度式微。   若非近百年以后,仙界太子胥凌因其父玉帝怯懦昏聩而决意谋权篡位,又利用百年的时间肃清了天庭积弊,也同时让自己的心腹爱将纷纷担任天庭仙官的要职,并且达到了彻底掌控天庭的目的,仙界也不会因此脱胎换骨,换了一番新气象。   在这之后,新任玉帝更是数次派遣兵将或御驾亲征攻打妖魔界,结果多是大战告捷,不仅打击了妖魔,也振奋了众仙的心。   尽管长留在白子画与花千骨的禁断事件之后略显颓势了,长留的底蕴依然深厚自是不在话下,但是长留先有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幽若的力挽狂澜,后有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与第一百二十九代掌门慕容英以强势手段的管理之下,终于在千年之后彻底重现仙界各派之首的威严与风范。   根据《长留秘史》的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与新任玉帝胥凌关系极好,胥凌为了向各派掌门彰显自己爱重楚霄的心意,特意让长留守护两件上古十方神器——东方流光琴与望方不归砚。   从此以后,历代长留掌门一直守护着流光琴与不归砚,到了云舒尘这一代亦是如此。   就算云舒尘暂时放下掌门职务云游四海一番,她的墟鼎里依然收藏着流光琴与不归砚,只是云舒尘未曾料到自己会遭遇穿越时空这等事情。   对于不归砚可以穿越时空的传闻,让一直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的云舒尘已经开始动摇了——   凭什么史料记载着他人靠近落神湖就只是疯癫痴狂罢了,而她就得要魂魄穿越到人生地不熟的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去?   还有,说好的附庸于魂魄之下的灵力与墟鼎呢?   为什么魂魄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来了,附庸于魂魄之下的灵力与墟鼎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给封印住了?   一开始这种被封印的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是随着她的修为愈发地往上涨,直到目前只差临门一脚就可跨入知微境界了,她这才渐渐地感受到这种被压制着的感觉,像极了命不由我的无助。   原是上仙修为的云舒尘却要从头开始,再次一步一步地往上修炼……   云舒尘表示自己真的很心塞啊!   噫,她表示必须得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白子画,爱我你怕了吗?(*/ω\*) 嘿嘿,云舒尘不是在调戏尊上中,就是在调戏尊上的途中o(*≧▽≦)ツ 【PS:修改一些设定。】 ☆、第十二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亥时将近,天地初静。   秋风明月之下,长留主岛之上,三尊圣殿之中,绝情殿最是冰冷庄严。   笙箫默每每来到这绝情殿,总是会忍不住暗自在心底叹息,虽然身为长留掌门的白子画须得戒贪、戒欲与戒情,却也没这个必要让自己变得愈发冷淡漠然,更没这个必要把这么一个好好的居所弄得如此枯寂清冷。   不知掌门师兄可会晓得,心中无情又怎会有大爱?   ……   在绝情殿的正殿南侧之处,有作为书房之用的书心阁,还有作为寝殿之用的沉寒殿。   此时的书心阁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雕工精致的和田玉莲花香炉燃着熏香,缕缕青烟袅袅升起,满室尽是淡雅清冽的松香,闻之但觉沁人心脾。   书心阁除了是白子画素日翻阅典籍书册或是处理长留要务的地方之外,同时还是白子画与笙箫默常常聚在一起一边品茗一边对弈的地方。   白子画与笙箫默如同以往一般面对面地坐在蒲团上,一人执着白子,一人执着黑子,二人你来我往,一人执着一子,轮流落在白玉纹枰上。   过了半晌时间,白玉纹枰上早已遍布了的黑白子,也经历过了数次无声的生死交替,如今的黑白子愈发势如水火互不相让,可谓是战况胶着。   又过了半晌时间,情势已略有变化——笙箫默所执的黑子开始占了下风,白子画所执的白子则略胜一筹。   “看来这一局又是掌门师兄赢了。”话虽是这么说,但看笙箫默的悠闲神情,就可以看出他对胜负不甚在意。   于他而言,下棋只为了消遣,与胜负毫无干系。   对此,白子画置若罔闻,兀自执白子落纹枰。   待得白子落下,白子画这才幽幽道:“是师弟谦让了。”   笙箫默不必特意垂眼一看,就已知白子画此番是一子定江山了。   师兄弟之间一时无话,却是极有默契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正欲轻啜一口茶……   顷刻间,白子画意欲饮茶的动作一顿,微微蹙拢着斜飞入鬓的剑眉,再缓缓地放下了茶盏,手腕轻轻一转,一幅画卷就这么凭空出现在白子画的手里。   笙箫默微挑双眉,见白子画透着些许疑惑的模样,再感受到那幅画卷残留着被施展了法术的灵力波动,他就知道那幅画卷是有人透过法术送给了身在绝情殿的白子画,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待得白子画展开那幅画卷,笙箫默立即见到千年来只有那么几个表情的白子画从最初明显的惊诧错愕,再到隐隐约约的怆然动容,直到最后的红着一张脸的模样,也看不太出是气的还是羞的,不禁大为惊奇地赶紧倾身一看——   只见那是一幅丹青,画中人不是谁人,正是长留上仙白子画。   白子画站在遥远的绝情殿之上,头戴银色镂空羽冠,眉目如画,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腰间的掌门宫羽几近透明,就像是一株峥嵘挺拔的青松巍然屹立,手中持着一把泛着淡淡流光的横霜剑背在身后,犹如来自九天之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祇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凡尘炊烟与万家灯火。   即使他犹如严冬霜雪经年覆身般孤冷出尘,他的嘴角依然浮现一缕浅淡笑意,虽然那缕笑意不甚明显,却正如白子画千年以来一直守护天下苍生的心思——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这作画之人不但是画艺精湛高超,而且他绝对是懂白子画的,否则画中人的神仪风韵不会被描画得分毫不差,就连留白处也是极其恰如其分,兀自流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长意蕴,令人赞叹不绝。   倘若没有那一句以潇洒俊逸的行书写就的题诗,那幅长留上仙白子画的丹青可谓是完美无暇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如玉剑如虹。   落款处仅有三个字,依旧是以潇洒俊逸的行书写就的。   ——云舒尘。   笙箫默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这一句题诗究竟是什么鬼?   ‘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下一句不应该是‘春风拂槛露华浓’吗?为何云舒尘会接这么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云想衣裳花想容’还是‘美人如玉剑如虹’,这些诗句用来形容超尘脱俗的白子画……   不得不说,还真是有点适合啊!   难怪掌门师兄会涨红了一张脸,其中有几分是气的,又有几分是羞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听见笙箫默的笑声,白子画顿时惊得连忙将那幅画收进墟鼎中,然而他的动作却透着几分的惊慌无措,让笙箫默笑得更为欢快了,他真是鲜少看见白子画这般失态的模样。   白子画端的是又羞窘又恼怒,连忙冷冷地瞪了笙箫默一眼,善于察言观色的笙箫默也知晓自家掌门师兄已然恼羞成怒了,急忙清了清喉咙以掩饰笑意,心中可是对云舒尘佩服得五体投地。   笙箫默甚至想着——   若是白子画恼羞成怒之下,要将云舒尘给逐出长留,他一定会极力保住她;若是云舒尘在仙剑大会上夺魁而白子画拒绝将其收为徒弟,他一定会收她为徒的……   云舒尘实在是太有趣了!   这么一个胆敢如此调戏掌门师兄的人儿怎么能不收归门下呢?   又气又羞的白子画也懒得理会笙箫默还在不在书心阁,他这一站起身来,就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了。   笙箫默表示他终于能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了。   ……   白子画来到了殿外的露风石上,透过观微法术,他知道了云舒尘身在长留后山的凉亭内,一边眉花眼笑地哼着曲儿,一边行云流水地提笔作画……看起来心情端的是极好。   思及那幅画,白子画不禁红着脸冷哼一声,却还是忍不住长袖轻挥,想看看云舒尘又再画些什么。   画面渐渐地由远及近,只见云舒尘正描绘着一幅孤鹤眠寒松图,虽然尚未画成,然而其描画的速度极其迅捷,想来只稍片刻即可完成了,由此足见其画道之深湛。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顷云舒尘素手一顿,那幅画业已完成。   世人只知白子画修为卓绝,却极少有人知晓白子画极善丹青,所以他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也甚少有人能以一幅画而得到他的夸赞,就连天赋颇佳的笙箫默所作的丹青也只能得到他的一句‘尚可’罢了。   对于总是跟他过不去的云舒尘,白子画却不得不这么由衷地夸赞,那幅孤鹤眠寒松图画得当真是极好,云舒尘画得栩栩如生,灵动若跃然纸上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那幅画孤鹤眠寒松图的线条流畅利落,落笔处或刚或柔或刚柔并济,一切分寸均拿捏得宜,留白亦是如此,而且画意淡雅幽远,兼具了孤鹤高洁与寒松傲岸的风骨。   “该给这幅画题什么诗好呢?”   画面里传来了云舒尘的自言自语,却是听得白子画的内心狠狠一颤,并且思及了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如玉剑如虹’……   白子画表示,他想要活埋了云舒尘的心都有了。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云舒尘眨了眨双眼,勾起红唇满意一笑,说:“就题‘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吧,反正那鹤睡着了也与死了之后的样子无异。”   白子画:“……”   这云舒尘的为人简直比婆娑劫还要可怕!   一道淡淡的银辉闪过,露风石上顿时不见了白子画的身影。   ……   云舒尘正想提笔写下那一句诗,却见石桌上的那幅画飞速地飘走,像是有人施了法术特意所为。   循着那幅画飞向来者的方向,抬眸就见着了面色霜寒的白子画,神情只稍稍一愣,就旋即朗声大笑起来,直听得白子画又再双颊泛红,内心愈气愈羞。   白子画表示,他想要杀了云舒尘的心都有了。   “闭嘴!”   这一道命令虽然简短,却让云舒尘听出了其中气急败坏的意味,所以她为了不让白子画气得七窍生烟,也只得极力地抑制住想要再次哈哈大笑的冲动,紧紧地抿着红唇,假装自己正在便秘的样子。   白子画朝着云舒尘扬了扬手中那副孤鹤眠寒松图,理所当然并且理直气壮地冷声道:“这幅画,我要了!”   我绝不许你题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诗句来糟蹋这么一幅画!   那‘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是什么鬼?   我不求你以画劝世,但求你别以画劝死!   “尊上喜欢弟子的那幅画吗?”云舒尘不禁惊愕了片刻,那双秋水明眸闪烁着一层晶亮的光芒。   话音一落,白子画顿觉有些尴尬,却还是带着几分忸怩地说道:“此画深得我心。”   闻言,云舒尘决定今后一定要好好地对待白子画,眉眼也不自觉地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忍不住娇笑着颔首道:“既然尊上想要那幅画,弟子自当相送,同时弟子还要多谢尊上的抬爱。”   对了对了……   根据《长留秘史》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极善丹青,虽然他所流传下来的画作只是寥寥一二罢了,却也能从画中看出白子画的画道同他的修为一般精湛。   ——看来所言非虚。   云舒尘自小喜爱作画,时至今日,她也依然喜爱作画。   若是没想起白子画极善丹青,云舒尘怕是也会忘了自己曾经痴迷过白子画的画作好一阵漫长的时间呢。   对于白子画所说的那一句话,云舒尘不由得高兴地表示,能得到白子画所说的那一句话,简直是比听到他人再多的夸赞还要让她觉得此生无憾!   见惯了云舒尘的温和、沉静、淡然、冷漠、优雅、认真、严肃、恶劣等等模样,再看着此刻的云舒尘就像是一个得到了长辈认可的小女孩般隐隐流露出了娇憨、纯真的一面,白子画是猝不及防地心中一软,倒也忘了云舒尘之前的‘可怕’行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更是不吝于称赞她。   “你是真的画得很好。”   语毕,白子画见到赫然低首垂眉的云舒尘,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直看得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样的云舒尘真是太可爱了。   “夜深了,你该早些回亥殿歇息了。”   云舒尘连忙抬起头来,含笑的双眸灿若繁星,笑答道:“是!”   回应云舒尘的是,白子画忍俊不禁的轻笑。   云舒尘的面容泛着愉悦的笑容,雀跃地将石桌上的一应画具收入墟鼎中,然后走出了凉亭,对着白子画躬身行礼,温和的语气透着满满的关怀。“夜深了,纵使尊上已是仙人之躯,也该回到绝情殿歇息了,就算不为天下苍生,尊上也该为自己才是。”   听罢,白子画不由心下一愣。   “弟子告辞。”   白子画回过神来之际,云舒尘已转身离去。   然而云舒尘终是云舒尘,云舒尘的本质就是恶劣二字。   云舒尘忽然转身,对白子画来了个回眸一笑,还对白子画送了三个飞吻,惹得白子画除了瞪大了双眸之外,那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尽是泛着醉人的红晕。   见此情状,云舒尘不禁哈哈大笑着赶紧御剑离去,而白子画发现自己又被作弄了之后,简直是气得想要立即用横霜剑砍了云舒尘,却因此忽略了那一个内心疾跳得仿佛可以听见擂鼓声嘭嘭作响的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觉得尊上与云舒尘都OOC了…… 如果这样还不算OOC,作者君不会忘记让他俩OOC的情节来得更猛烈一些的…… 反正,我的心已碎得连渣也没有了_(:з」∠)_ ————————————·非正式番外·———————————— 白子画寂灭的那一年那一日,正好是那人寂灭了的第一千年。 自从那人寂灭了之后,白子画辞去了长留掌门之位,隐居于长留后山禁林之中。 这一隐居,再也不曾出山。 就连长留遭遇了一次颇为严重的天灾,他也不曾施以丝毫援手。 白子画早已了悟,众生自有生灭,任凭世间万物几许,是生是灭且任它去,既无我无物亦无物无我,方为天人合一,亦方为成神之道。 只是,他在选择晋升为神或是选择转世或是选择寂灭之中,却毅然选择了寂灭。 原因无他,唯恐那人在那传说中的归墟之境冰冷而孤独地活着。 他要到那里去陪她。 …… 两千多年以后,那人无意闯入了后山禁林里的一座临江而立的竹屋,那是传说中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辞去掌门之后的居所。 她轻轻地推开了柴扉,开始游览起了这座小竹屋,最后来到了一间封印之力逐渐衰竭的房间。 素白袖袍只是轻轻一挥,其中蕴藏着身为上仙的她拥有的高深法力,封印旋即被破解了。 一踏入房间里,她旋即看见了高挂在墙头的孤鹤眠寒松图,没有题诗也没有落款…… 更重要的是,那幅图的画工与自己极为相似,可是她记得自己分明没有画过那幅图的,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感觉自己曾经画过那幅图呢? 而且,为什么她一看到那幅图就会感到心里很难过? 她居然因此而禁不住地泪流满面了。 心中的那股悲伤来得过于猝不及防了,她再也没忍住地决定落荒而逃。 ——所有让她伤心的东西,她都会毅然地无情弃置。 此后,她再也不曾到过长留的后山禁林。 随着岁月愈发久远,她早已忘了后山禁林的小竹屋里,曾有一幅图让她痛彻心扉。 ————————————·完·———————————— 经过这么一虐,我被拆了CP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些许_(:з」∠)_ 神啊,请让虐の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_(:з」∠)_ ☆、第十三章 凶残老司机已上线      翌日,巳初。   长留山位于浩瀚无垠的东海之上,更确切一点的方位是东海之东,即使这天时已入秋了,可是秋日的阳光依旧温暖如春,还透着一点懒洋洋的意味。   第一堂课是五行课,昨日已修习了金系法术,今日修习的就是火系法术,师尊是擅长火系法术的封魔阁长老元庞的座下大弟子常樊坤,而授课地点依旧是在小广场。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云舒尘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她倒是没有如最近一般在上课的时候以实力碾压同门,天赋极佳的她只是在别人刻苦地修习火系法术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棵阴凉的树荫之下,姿态慵懒地看着一卷书册,那闲雅恬静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狐狸。   虽然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双眸里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她的心里清楚地知道,她的心情如同她还未穿越之前跟挚友爱徒相处的心情是一样的,一样的轻松愉悦,一样的安心自在,让她有一种恍如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舒尘,你还真是悠闲啊!”   耳边赫然传来了霓漫天充满羡慕的声音,云舒尘头也不抬,只是微勾唇角,淡笑着回答道:“你又怎会知道我在私下里不曾刻苦?”   “是是是,舒尘私下里可是很刻苦的。”语声稍稍一顿,霓漫天坐在了云舒尘的身边,上下打量着云舒尘一番,感觉到眼前的云舒尘很放松,说:“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呢。”   “嗯,是还不错。”云舒尘倒是坦荡地承认了。   霓漫天正要想说些什么事情,面对着云舒尘的她发现了云舒尘身后的远处,站着那一对王屋山大长老的孪生女儿——南宫月、南宫星对着云舒尘施展了法术,前者施展的是木系法术,而后者施展的是火系法术。   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   ——木生火!   “小心!”霓漫天蓦地星眸圆瞪,惊恐得急忙大喝了一声,就赶紧拉着笑得眯起了眼的云舒尘滚向一边去,以期能躲过那因为木生火而威力暴增的法术攻击。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尽管霓漫天的速度已经极快地躲过了那一团如流光般迅疾而来的炽烈火焰,却依然有零星的碎火沾到了云舒尘的几缕青丝,而后变成一簇小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丝丝焦味。   除了略微惊愕诧异的朔风与满脸惊慌失措的霓漫天赶紧眼疾手快地前来为云舒尘施展水系法术灭火之外,所有人都等着看云舒尘的笑话,甚至有好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笑了出来。   火被扑灭了之后,云舒尘浑身湿透了,可谓是狼狈至极。   呵,她果然不能有半刻的安心。   然而,云舒尘自有她的骄傲——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云舒尘轻轻一笑,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洁身术,她又是那个温和从容得一如既往的云舒尘,——如果忽视了那一头烧掉了几近半头的青丝。   原以为云舒尘会羞愤欲绝的人有之,原以为云舒尘会委屈哭泣的人亦有之,却无人原以为云舒尘会这般泰然自若地整理自己的仪容,还能安之若素地笑了出来……   一时之间,小广场上鸦雀无声,那对南宫姐妹见到云舒尘的反应不如预期所料般,心里忽然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有霓漫天看出了云舒尘的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宛如点漆般的黑眸深沉而凛冽,令人看了不由得打从心里打了个激灵,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油然而生,如此垂眉淡笑的样子竟比起当场勃然大怒还要可怕数千倍。   云舒尘的一双玉手开始把玩着烧坏了青丝,却对着师尊常樊坤端的是温和有礼地问道:“常师尊,弟子遭受这等委屈,您认为该如何处理?”   闻言,常樊坤顿时倍感为难。   一方面这对南宫姐妹是王屋山极其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的孪生女儿,就连王屋山掌门不仅对这个大长老敬重有加,素日里对这对南宫姐妹也比自家儿子还要宠爱有加的。——面对这般来头的弟子,倘若此事处理不当,可是会有损长留山与王屋山的交情。   另一方面云舒尘作为这一届新进弟子之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是最有可能成为明年仙剑大会魁首的人选,更是最有可能成为长留掌门首徒的人选。——倘若此事真的处理不当,怕是会寒了云舒尘的心,而云舒尘真的在来年成为了长留掌门首徒,那么他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论是南宫姐妹抑或是云舒尘,常樊坤生无可恋地表示他都得罪不起,然而云舒尘一直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的答复,他也只能按照利弊得失来硬着头皮回应了。   “云舒尘,师尊相信南宫月、南宫星并非有意作弄你的,看在她们年纪尚轻的份上,莫要跟她们计较,可好?”   “南宫月、南宫星,师尊也相信你们并非有意作弄云舒尘的,更相信云舒尘为人大度,只要你们肯诚心诚意地向她赔个不是,云舒尘定会原谅你们的。”   常樊坤这一说罢,南宫姐妹立即不屑地冷哼一声,而早已心中有数的云舒尘只是嫣然一笑,盈盈眸光顾盼流转,透着的却是凌厉得比杀意还要骇人的淡漠。   云舒尘面向着南宫姐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施展着一种灵巧而诡异的步法,在顷刻间来到了南宫姐妹的面前,抬手就是以极其高深的手法配合着八成的灵力飞快地点了南宫姐妹的穴道,再用纯粹的蛮力挥拳打倒了南宫姐妹。   对此,众人皆看得瞠目结舌。   不待众人彻底地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云舒尘屈膝半蹲,挥动双拳狠狠地‘招待’了南宫姐妹,打得她们忍不住哀叫连连,偏偏她们还不懂得讨饶,又出言刺激了云舒尘,是以云舒尘出手的那股狠劲儿一次比一次大,比起身强力壮的男子而言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南宫姐妹愈发凄惨的叫声,常樊坤浑身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这是处理不当以致于间接闯下了大祸,连忙招来了一群新进弟子去拉开云舒尘,再派人御剑到贪婪殿去通知摩严。   正打得欢实的云舒尘,一听见常樊坤命令其他同门来拉开她的时候,她立即识相地住手了,让其他同门只得一边错愕不已一边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   这云舒尘还挺……识相的?   “舒尘,你没事吧?”霓漫天急忙将云舒尘拉去一边,神情满是焦急与关心。   “我能有什么事?”云舒尘淡淡地瞥了一眼正被其他同门如众星拱月般嘘寒问暖的南宫姐妹,讥笑道:“你这话该问那对孪生姐妹才是。”   霓漫天见云舒尘依然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说:“我知道此事是她们有错在先,可是你在大庭广众这样做,会不会过于大胆了一些?”   云舒尘冷笑不语,先是轻移莲步,走到书册掉落的地方,稍微弯腰拾起了那卷书册,那是一本既全面又详细地讲述五行法术的巨著——《五行论》,再轻轻地拍了拍书册上的尘埃,举止轻柔且优雅。   “舒尘!”霓漫天表示要被云舒尘的淡定给急死了。   “急什么呢?”云舒尘示意霓漫天看向了在不远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常樊坤,澄澈通透的双眸流露着冰冷的讥讽谑嘲,淡淡道:“该着急的是那个想不得罪双方却偏偏得罪了双方的常师尊才是。”   听着云舒尘仿佛等着看好戏的语气,霓漫天不仅见识到了云舒尘的凶残本性,还自认为极有良心在心里为常樊坤默哀个半刻钟。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司机除了凶残也很腹黑…… 【PS:修改错字。】 ☆、第十四章 腹黑空巢老仙已上线      长留殿内,三尊会审。   云舒尘与南宫姐妹连带着常樊坤与一群新进弟子一同聚集在此,此刻的气氛在三尊的威严之下尽是一片极其压抑的庄严肃穆,就连在前来长留殿前还在啼哭不已的南宫姐妹也不敢当场哭出来。   唯独跪得背脊笔直的云舒尘一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被烧焦了的发尾,神色淡漠得令人倍感反常与不安。   向来以严厉著称的摩严先是冷冷地瞪了新进弟子一眼,而后袖袍一甩,站起身来厉声责骂道:   “你们才刚成为我长留外门弟子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然敢如此大胆地在上课期间逞凶斗狠,你们这般可有把常师尊放在眼里、把三尊放在眼里、把长留放在眼里?”   “倘若这件事情真的传了出去,你们可知道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长留吗?”   “天下人会耻笑我长留门规戒律不严!天下人会耻笑我长留师尊教导无方!天下人可不会理会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隐情!”   “师兄,你何必如此动怒呢?反正在上课期间逞凶斗狠的弟子都是要受处罚的。”笙箫默的手里持着一把折扇,走到了摩严的身侧站定,说:“你且先听听云舒尘、南宫月和南宫星说一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来动怒也不迟啊!”   这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摩严与笙箫默乃是多年来的师兄弟情分,他岂会不知笙箫默等着看好戏的心态居多?   笙箫默也不掩饰他想要看好戏的心态,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到云舒尘与南宫姐妹的面前,佯装严肃认真地代替摩严主持了这场大局。   “南宫月、南宫星,你们先来说说为何云舒尘会……”笙箫默顿了一顿,微微别开双眼去,不忍再看这鼻青脸肿、一身狼狈的南宫姐妹。“来,说说云舒尘为何会对你们大打出手?”   南宫月缓缓地抬头看向笙箫默,泛红的双眼微微闪烁,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端的是我见犹怜,哽咽道:“回禀儒尊,弟子和姐姐只是想跟云舒尘切磋切磋罢了,却没想到云舒尘会忽然对我们大打出手……”   笙箫默看向了云舒尘,说:“轮到你说了,云舒尘。”   云舒尘微垂眼帘,皓腕迅速一转,掌中随即凭空出现了她从墟鼎里取出的那本《五行论》,一边双手奉上给笙箫默,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   “回禀儒尊,当时弟子正坐在树下拜读此书,适逢漫天修习火系法术完毕,前来与弟子说说话。”   “由于弟子毫无防备,未曾注意到身后有灵力波动,若非漫天及时察觉,并且拉着弟子滚向了一边儿去,恐怕弟子不是被烧了头发这么简单,而是后背被灼伤了才是。”   “后来弟子听漫天说,南宫月对弟子施展的是木系法术,而南宫星对弟子施展的是火系法术……”   “众所周知,五行之中木生火。”   “如若南宫月与南宫星的这般作为可被称为‘切磋’,那么弟子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白子画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云舒尘,最后定格在她那一头被烧坏了几近半头的青丝,眼神晦暗不明,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让他因此而不自觉地郁闷着。   笙箫默抬眸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霓漫天,问:“霓漫天,云舒尘是否所言属实?”   “回禀儒尊,云舒尘所言句句属实。”霓漫天立即抬起头来,眼神清明,毫无半分闪烁,正色道:“弟子敢以我蓬莱的声誉作担保,弟子确实亲眼所见南宫月与南宫星同时对云舒尘施展木系法术与火系法术。后来,常师尊还曾要求南宫月与南宫星向云舒尘道歉,她们却神态倨傲地回以一声冷哼,云舒尘一时气不过,才会出手打了她们。”   “弟子亦可作证。”平时独来独往又寡言少语的朔风竟在霓漫天说罢之后出言附议,在这一时之间,不管是当事人云舒尘还是担心云舒尘的霓漫天,皆在一阵讶异之后感到内心温暖。   话音一落,那些觉得南宫姐妹的作为实在是过分了的新进弟子也不禁纷纷地出言附议,让三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南宫姐妹,也让南宫姐妹不禁煞白了脸,她们没想到原本臭名昭彰的云舒尘竟会得到其他同门的相助,以至于落到这般功败垂成的地步。   不,她们还有一线生机!   常师尊……   云舒尘仿佛知道了南宫姐妹心中所思,微微勾起红唇,扬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抬眼望向了常樊坤,幽幽道:“常师尊,请容许弟子斗胆再问您一次——弟子遭受这等委屈,您认为该如何处理?”   常樊坤微微侧头望向了云舒尘,听着云舒尘的问话,再想起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的过程,他到底是一个活了数百年的人精,只稍一番前思后想下来,他又岂会不晓得自己是被云舒尘给算计了?   他原本只需要将此事交由三尊处理就行了,偏偏他错看了云舒尘的心机城府,没意识到云舒尘的那一句问话潜藏着的陷阱,就只能被云舒尘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让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   “呵呵,该如何处理?”恍然大悟的常樊坤顿时气得浑身发颤抖,却只能隐忍不发,一边双眼狠狠地盯着云舒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云舒尘,你这话可是问错人了,三尊在此,自然是会为你做主的。”   此言一出,南宫姐妹娇躯一颤,顿时面色灰败。   “常师尊英明过人,云舒尘深感钦佩。”   云舒尘面不改色地‘奉承’常樊坤,不仅让常樊坤的内心再次狠狠地憋上了一口气,也让听出了弦外之音的笙箫默、霓漫天、孟玄朗与轻水等人暗笑不已。   看着常樊坤这么一个俊秀公子被云舒尘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就连白子画也看得出来其中另有隐情了,更遑论是颇为理解常樊坤秉性的摩严?   只不过此事闹得如此之大,南宫姐妹蓄意伤人有错在先,近乎全部的新进弟子更是出言附议在后,这一切都可谓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常樊坤与云舒尘之间另有什么隐情也已经不重要了,如何解决此事才是长留门下弟子以及天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个中过程有多曲折,没有多少人会去在乎的。   此事若搁在往常,摩严自然是会以雷厉风行之势处理得极其漂亮,然而这对南宫姐妹的身份委实让人难以权衡惩罚的轻重,再加上云舒尘是这一届新进弟子之中天赋最好也是潜力最大的弟子,若是在此事上寒了她的心,让她转而投向其他仙派,那之于长留而言可不是一般巨大的损失。   “子画,此事你怎么看?”摩严询问了白子画的意见。   白子画微微蹙拢眉峰,兀自沉思不语,而后缓缓地抬起那一双寒凉的黑眸,先后扫了南宫姐妹与云舒尘一眼,最后他的目光再一次定格在云舒尘那被烧坏了几近半头的青丝。   他记得云舒尘的那一头青丝如墨玉雕琢而成的柳丝般乌亮柔顺,当清风徐徐吹拂而来的时候,时而青丝缕缕随风飞扬,时而云鬟微乱缱绻纠缠……   云舒尘只须这么一个背影,就已美得足以摄人心魂。   如今,那一头青丝……竟然被烧坏了有几近半头。   每看一次,白子画只觉得内心没来由地变得越发郁闷,这肯定是因为南宫姐妹没有烧光了云舒尘的青丝而引起的!   这一种要烧一半却完全没烧到一半的青丝实在是让人感觉到十分的不爽!   白子画一直有这么一个怪癖,他喜欢所有物事摆放得有条不紊,也喜欢所有物事有着相同的大小,所以他眼见云舒尘的青丝被烧得如此不齐整,就把这心头的郁闷全都归咎为是他的这个怪癖在作祟。   更何况,云舒尘是他着意要培养的弟子,无论是她的心性品性抑或是她的天赋仙资,他都是极其满意的。   他白子画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弟子,岂能任由他人想欺负便可随意欺负的?   白子画不驯地扬起剑眉,淡漠道:   “师兄且吩咐医药阁以上好的丹药为二位南宫姑娘好生治疗,待得二位姑娘伤愈之后,即刻派遣落十一及门下十名弟子将二位姑娘送回王屋山去,并如实告知王屋掌门与大长老有关于二位姑娘的行迹。”   “如若王屋掌门与大长老不信二位姑娘会有如此作为,自可在落十一启程返回长留之前透过落十一转告我,而我自当亲赴王屋山向王屋掌门与大长老探讨探讨彼此统御门下弟子的心得与理念。”   “……”   摩严哑口无言,无奈地暗自叹道,子画高兴就好。   听着这么一番话,云舒尘在感动万分之余,更是觉得十分好笑。   她从来没想过白子画竟也会这般腹黑,果然史书上说的也不是全然可信的。   然而,云舒尘表示作为一名正在受委屈的弟子的她是不可以笑的,否则她苦心孤诣所营造出来的苦情效果就会大大地减分了。   其他同门也表示作为身处在这等严肃场合的弟子的他们是不可以笑的,这样在长留是会被抓去洗三生池水的。   “哈哈哈哈哈……”   能这般当众笑出来的人,除了没心没肺的笙箫默,实在是让人难作他想。   啧啧,掌门师兄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纵观六界,能让掌门师兄这般护短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啊!   这云舒尘简直是太神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我有一个强迫症我从来也不说~ 云舒尘:→_→ ☆、第十五章 有一种属性叫护短      此事终是在白子画的决定之下以南宫姐妹被逐出长留而告终。   当新进弟子鱼贯离开正殿之后,只有常樊坤、霓漫天与朔风被白子画留在了正殿之内。   在白子画的命令之下,身为火系法术课的师尊常樊坤与霓漫天、朔风一同跪在殿内。   三人之中,唯独常樊坤开始全身冒冷汗,咬紧牙根承受着来自白子画冰冷的语气与强大的威压。   白子画有意要为云舒尘出气,摩严与笙箫默倒是乐得轻松地坐着看戏——前者是因为他成为掌门首徒的师伯有望,后者是因为他想看看白子画对云舒尘会护短到什么地步。   “弟子遭受这等委屈,您认为该如何处理?——常樊坤,云舒尘是不是第二次这么问你了?”   常樊坤在内心里打了个激灵,回答道:“回禀尊上,是的。”   白子画面无起伏,再问道:“那么,她第一次这么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常樊坤开始眼神闪烁,整个人欲言又止的,头也快要低到胸前去了。   白子画微微眯起了双眸,而后看向了霓漫天,冷冷道:“霓漫天,你代常樊坤回答我的问题。”   “弟子遵命。”   话音一落,霓漫天学着常樊坤说话的语气与神态说出了常樊坤回答云舒尘的那两句话,言语间夹杂着为云舒尘打抱不平的愤恨。   ——“云舒尘,师尊相信南宫月、南宫星并非有意作弄你的,看在她们年纪尚轻的份上,莫要跟她们计较,可好?”   ——“南宫月、南宫星,师尊也相信你们并非有意作弄云舒尘的,更相信云舒尘为人大度,只要你们肯诚心诚意地向她赔个不是,云舒尘定会原谅你们的。”   就连摩严与笙箫默听了这些话,都不约而同地默默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有心要为云舒尘出气的白子画了。   白子画冷冷地瞪着常樊坤,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转而看向跪在了霓漫天身边的一直淡漠沉稳的朔风。   “朔风,霓漫天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朔风神色不变,兀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禀尊上,霓漫天所言确是句句属实,而且一字不漏。”   对此,白子画额上青筋隐隐凸显,他真的动怒了。   什么叫作并非有意作弄你的?——要等到弄死你了,才叫作有意作弄你吗?   什么叫作看在她们年纪尚轻的份上,莫要跟她们计较?——南宫星与南宫月分明年长云舒尘五岁!   什么叫作更相信云舒尘为人大度,只要你们诚心诚意地向她赔不是,云舒尘定会原谅你们的?——事关她的安危与性命,叫她如何大度地原谅?   若是有门下弟子遭受到了如同这般的性命的威胁,却听到长留师尊给予这样的回答,那岂不是要寒了所有门下弟子的心吗?   这常樊坤当真是活该被云舒尘给算计了!   顷刻间,白子画气得站了起来,绣有银白色竹纹的长袖一甩,怒道:“常樊坤,你简直混账!”   透过这么多天以来的观微,白子画对云舒尘不敢说特别了解,却可以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除却在课堂上的优异表现之外,云舒尘在私底下一直是一个温雅沉静的弟子,虽然她偶尔会跟同寝室的霓漫天一番唇枪舌剑,但是她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拜读从藏书阁借来的种种古籍书册,就是在进行着琴棋书画的消遣活动或是打坐修行。   她从来不会与其他弟子攀比实力修为,也从来不会说出逾越本分的话,更从来不会做出逾越本分的事。   若不是此事威胁到了云舒尘的性命,若不是常樊坤的话让她产生了更大的危机感,否则云舒尘也不会故意打伤南宫姐妹,先将此事闹大了再交给三尊处理。   其实白子画知道云舒尘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是要常樊坤进退维谷之外,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看看长留对于此事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从云舒尘在为人处世上的进退得宜与游刃有余,白子画一直都是知道云舒尘是一个既有心机城府又是孤高骄傲的弟子,可是云舒尘对于心机城府与孤高骄傲的分寸也同样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让人难以对她心生反感。   如若不是此事让她动怒了,云舒尘不会这般算计常樊坤,也不会暴露了她知道三尊对她的审视,更不会暴露了她对三尊的审视。   在这个极度缺乏人才的仙界,以云舒尘这般上好的天赋仙资,放在哪个仙派都会倍受注重的,她自是有这个资格审视三尊、审视长留。   云舒尘连自身的天赋仙资都可以算计在内,并且让自身的天赋资质成为了审视三尊、审视长留的资格。   除了心性品性与天赋仙资之外,这云舒尘也实在是过于聪明灵慧了。   白子画心塞地表示,为人聪明灵慧是好,若是过于聪明灵慧,可是会伤及周遭之人的心啊!   不过,一想到长留险些失去了云舒尘这么一个品性不错又资质上佳的弟子,刚刚还在心塞的白子画立即变得气上加气了。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身为长留师尊的你对一名刚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该说的话吗?”   “外门弟子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你就这么打算息事宁人?是不是以后只要有门下弟子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你是否也是这样打算的?”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我不管南宫星与南宫月是不是王屋山大长老的女儿,我也不管长留山与王屋山的交情如何,就算是玉帝的女儿在长留犯了错,我也一样照惩不误!”   “按照长留的戒律,蓄意谋害同门的弟子,须在诛仙柱上受十颗消魂钉。”   “常樊坤,你应该庆幸云舒尘擅自出手打伤了她们,长留也不好再出手惩罚她们,否则她们在诛仙柱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来说说这个罪孽到底是在于我还是在于你?”   书上有一言,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今殿内的摩严等人生生地承受着白子画的雷霆之怒,比起伏尸百万且流血千里的场景,那是一种犹如来自于九天之上睥睨苍生的神祇般的绝对可怖且兵不血刃的气势。   仿佛神祇只须以傲然眸光一瞥,天下苍生自然悉数跪伏脚下。   常樊坤不由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跪伏于前,连声道:“回禀尊上,弟子知错了,请尊上网开一面……”   白子画迅速地平复好心绪,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淡漠,只见他微启薄唇,幽幽地如是下令道:“常樊坤,既罔顾人命,心性凉薄,又行事鲁莽,思虑不周,罚你即日起于封魔阁后山面壁十年,每日抄写清心咒五百遍,你可服气?”   “弟子遵命。”   ……   朔风与霓漫天一同走出长留殿的时候,依旧碧空如洗,而耀眼刺目的金乌已经开始偏西而坠了。   霓漫天扬唇笑了一笑,侧头问了朔风一个问题。   “朔风,我们来打个赌吧。”   朔风停下脚步,略带诧异地微微挑起剑眉,淡淡地问道:“赌什么?”   霓漫天双手环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就赌来年的仙剑大会上,尊上会将舒尘收归门下,你以为如何?”   “赌不成了。”   “为什么?”   面对着眼前有些气急败坏的霓漫天,朔风不自觉地扬起一缕难以察觉的笑意,嘴里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英雄所见略同。”   霓漫天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们如同散步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霓漫天的耳边传来了朔风的声音。   “你不想成为掌门首徒吗?”   “想不想与适不适合是有区别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霓漫天一脸开朗,心中一片豁达坦荡。   朔风看着霓漫天眉眼弯弯,明眸里的缕缕笑意与璀璨而遥远的阳光相映,仿佛装载着整个世界的光明与灿烂,让他的心神有着一瞬间的凝滞,然后他又听见霓漫天这么一说——   “我想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比舒尘更适合当上长留上仙白子画的首徒了。”   “嗯……”   恢复状态的朔风淡淡地应了这么一声,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聊着,一边回到了亥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尼玛眼睛从昨晚痒到刚才看了医生还在痒_(:з」∠)_ 整个人都不好了的作者君表示看一切事物都不好了_(:з」∠)_ 有热心的亲帮忙捉虫吗_(:з」∠)_ ☆、第十六章 尊上撩妹为哪般      霓漫天回到寝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双眼紧闭的云舒尘正盘膝端坐在床上,潜心打坐修行,一头发丝高挽,神情恬静淡漠如常,丝毫看不出适才的事情对她有任何的影响。   盯着这样的云舒尘看了约莫半刻,霓漫天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以至于没来由发出的轻叹声更是让她不禁感到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云舒尘一点儿也不委屈,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   云舒尘这一潜心打坐修行就直到子时才从修行的世界回到现实的世界来,而与她同寝室的室友霓漫天早已睡得沉酣香甜。   为了不将沉睡中的霓漫天给惊醒,云舒尘离开寝室的时候,动作是极尽轻柔而快捷的。   就在云舒尘离开亥殿之后,她踩着漫不经心的步伐,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后山去。   说实在的,今儿发生的事情确实是让她生了气,但是动怒之于她而言向来是一件浪费感情、白费情绪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一直憋在心上给自己不痛快的。   只是,云舒尘被人公然欺负了的事情还是让她不自觉地感(矫)伤(情)一番了,尽管她在后来已经给自己报仇了。   若是云舒尘没有穿越到这三千多年以前的时间来,她还是那一个静静地站在露风石上装逼的长留掌门,她还是那一个一旦受委屈了自有挚友爱徒帮她出手报复以及仙界玉帝众仙会上赶着来慰问的云舒尘,根本用不着如此憋屈地在这里被人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给欺负。   在云舒尘成为长留掌门首徒直至继任为长留掌门之后,她必须在此很认真严肃地表示,她从未被人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给欺负,这简直就是仙界儿童才会玩儿的小把戏,但是这用在威风凛凛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的身上就会显得一点儿逼格也没有,还有失她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身份。   归根究底,云舒尘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云舒尘想家了。   在想家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的时候,云舒尘已经来到了后山的凉亭前,然而凉亭内早已有了白子画正在打坐修行的身影。   许是察觉到云舒尘的气息,白子画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寒凉如霜的眼眸,对上了云舒尘的那双静若止水的眼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微颤,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回神过来的云舒尘不禁疑惑地问道:“尊上是特意在此等候着弟子的吗?”   白子画并没有回答云舒尘的问题,薄唇轻启,脱口而出的却是带着命令口吻的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过来。”   云舒尘双眉颦蹙,却还是微微低着头,听话地走到白子画的面前去,不冷不热地问道:“敢问尊上有何吩咐?”   只见白子画施法将石凳移了过来,抬眸望了一眼云舒尘,示意云舒尘坐下去。   云舒尘还是乖乖地照做了,面对着白子画坐了下去。   “背对着我。”   云舒尘虽然在心里疑惑着白子画究竟要做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问,再一次地依言而行,只是心中的不安与防备正在疯狂地滋长着。   下一刻,云舒尘感觉到白子画似乎抽出了那支绾起她一头发丝的琉璃簪子,一头发丝倾泻而落,让她立即娇躯轻颤。   白子画的动作出乎云舒尘的意料与掌控之外,这么一种忐忑之中又透着危险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浑身紧绷着地转过身去,微微皱了皱秀眉,紧紧地盯着白子画,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尊上究竟想做什么?”   察觉到今夜的云舒尘似乎心情和脾气有些不太好,又思及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白子画的眉目不自觉地蕴藏着几分温柔,说话的语气也透着几分哄小孩儿的感觉。   “待会就知道,乖,你先转过去。”   云舒尘压抑着很想要殴打白子画的冲动,慢慢地转过身去,兀自僵直着身子暗暗防备着,却闻到了一股不晓得身后的白子画取出来什么东西的芳香,然后白子画似是用梳子沾了那什么东西再给云舒尘梳发。   白子画正为云舒尘梳发……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舒尘不禁心扉一颤,腾地娇靥生春霞,身子倒是愈加紧绷了,这白子画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   倘若白子画曾对花千骨这么做的话,也实在是难怪花千骨会爱上白子画了。   一名男子,尤其是还是一名威严强大如九天神祇的俊美男子亲自为自己梳发,别说那时候不过是年仅十六岁的花千骨扛不住了,就连云舒尘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也控制不住左胸口处的少女心一直剧烈地怦怦直跳!   从来没人敢为云舒尘梳发,也从来没人能为云舒尘梳发。   白子画是第一个!   ……   自从长留发生了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与其唯一的徒弟花千骨之间产生了禁断之情并且惹出了诸多的风波与祸端之后,在九阁长老的重压之下,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幽若迫于无奈地同意了这一项禁令——‘男弟子莫收女徒,女弟子莫收男徒’。   直到楚霄继任为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之后,长留居然发生了好几位男师男徒有分桃断袖之癖,楚霄认为那项禁令再也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便在他的强势作风之下撤了那项禁令。   为了安抚那些经常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九阁长老,楚霄严令门下弟子关于师徒之间的相处要注意把握分寸,师父须自称为师,徒弟须自称徒儿。另外,虽说徒弟是理当服侍师父的,但是整理仪容、准备膳食这等只稍浪费些许时间亲力亲为即可做到的事情绝对不许假手于他人,——若有不遵从者,自当严惩不贷。   直到云舒尘那一代也是依然如此,师徒之间皆是极尽恪守伦理,不会逾越不该逾越的本分。   云舒尘之所以会骤然面红心跳,不仅是因为学富五车并且博古通今的她很是清楚身处在封建古代的男子为女子梳发的亲昵意义,也是因为活了上千年的云舒尘只看过别人这么做却没有过丝毫亲身体验,甚至也不曾与男子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   ——谁让她的世界里只有周旋于天庭与各大仙派之间、忙于处理长留要务、教导三名徒弟修道练剑学法术、找二三挚友或是寒夜煮酒烹茶天南地北地唠嗑或是舞刀弄枪五行法术轮番上阵地一较高下、打理绝情殿的花花草草以及打坐修行?   她难以接触情爱,也根本无暇恋爱。   云舒尘表示那时候的她再忙也要尝试谈几次恋爱,好歹可以丰富丰富阅历并且攒攒人生经历,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狼狈得被一介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祖师白子画给梳一梳发罢了,少女心就被撩拨个不停。   白子画每为云舒尘梳一次发,仿佛有一片叶子轻轻地飘落在云舒尘的心湖,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而后心湖有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酥麻感觉,那种感觉会透过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让她感到浑身如遭电击一般,手脚登时酥麻绵软。   更可怕的是,云舒尘一时抽风地去脑补清华无双清高傲岸的白子画顶着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美容颜正在认真而严肃地为她梳发,她感觉到自己的整颗少女心再次膨胀,手脚也愈加酥麻绵软了。   ——艾玛这简直就是要她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节奏啊!   噫,别再想了!   回神回神!   ……   前头的云舒尘在面红耳赤,后头的白子画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白子画却丝毫不自知,鼻间萦绕着云舒尘身上传来的幽微馨香,他自认为自己依旧专心而淡定,举止从容优雅地将桃木梳子蘸上他特意为云舒尘的发丝亲自调制出来以修复受损秀发的青玉膏,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配合着体内的灵力为云舒尘梳发,好让云舒尘的发丝能更快地吸收青玉膏,并且发挥效用。   时间悄悄流逝,白子画发现了身前的云舒尘实在安静得出奇,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叫了云舒尘一声,在他得到云舒尘的回应之后,就开始给云舒尘讲解了他这么做的缘由以及青玉膏的作用。   “弟子多谢尊上……”云舒尘的话语似乎带上了丝丝笑意,使得她原本清灵的嗓音听起来多了一丝柔媚。“不管是这青玉膏,还是白日里的事,弟子衷心地感谢尊上。”   白子画没再说什么,只是回以轻声一笑。   末了,白子画与云舒尘相对而立,并且相对而视。   白子画淡淡地凝视云舒尘,淡淡道:“你还需再涂抹这青玉膏两次,所以明天和后天子时你都得来此。”   云舒尘笑着微微颔首,回答道:“弟子遵命。”   话音一落,白子画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夜色,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弟子告辞。”   云舒尘再次朝着白子画微微颔首,而后步履略显仓皇地转身离去。   对此,白子画不明所以,云舒尘也不明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噫!尊上为我梳发!~\(≧▽≦)/~啦啦啦 花千骨:→_→你咋不上天呢! 云舒尘:已上天了,好吗,蠢萌小骨←_← 花千骨:……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十七章 紫薰上仙来授课      翌日的第一堂课是桃翁的历史课,云舒尘表示自己简直是如坐针毡。   不晓得是不是云舒尘在昨天施展的步法以及点穴手法引起了朔风的好奇与注意,她总感觉到朔风总是跟一只纠缠不休的幽灵似的一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直看得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云舒尘正想拉着霓漫天的手赶紧离开课堂之际,朔风笔挺地站在了云舒尘的面前,面无起伏地这么问着她:“云舒尘,我想跟你切磋。”   课堂上尚未离开的其他同门登时兴奋了,就开始在一旁大声地欢呼着,有些同门甚至就是一副等着云舒尘应下了朔风的要求就要马上去奔走相告的架势。   他们万万没想到此事到最后的发展居然会是这样的——   “我懒。”云舒尘挑了挑秀眉,一边在心里暗恨自己怎么不走快一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众人:“……”   朔风一脸淡定地问道:“你何时会不懒?”   云舒尘扬唇笑了笑,答道:“一听到切磋,我随时会懒。”   众人:“……”   朔风思忖了片刻,这才淡淡地问道:“你要怎样才会肯同我切磋?”   “那你为何一定要跟我切磋?”云舒尘机智地立即反问朔风。   “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朔风如实地回答道。   云舒尘不驯地扬眉一笑,“我是真的不想与你切磋,难道你还会逼迫我不成?”   朔风面不改色,说:“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吧,我答应跟你切磋……”面对这样的朔风,云舒尘表示自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不过,目前的我没心情跟你切磋,而且切磋的时间、地点皆由我定。”   ——反正她可以装作自己并没有应下这回事。   “没问题。”一听见云舒尘总算是答应要跟他切磋的要求了,对于云舒尘的条件,朔风自是极为爽快地应下了。   众人见云舒尘与朔风如此决定,瞬间一脸萎靡,这是不是表示他们切磋的时间有可能会是三更半夜抑或是猴年马月?这是不是表示他们切磋的地点有可能是后山或者是禁林?   ……   过了两天之后,云舒尘的一头青丝总算是恢复以往的乌亮柔顺了,让霓漫天与其他同门不断地啧啧称奇。   自从发生了南宫姐妹恶意伤人的事件之后,其他同门甚至开始怀疑南宫姐妹是不是嫉妒云舒尘长得比她们还要好看或者是实力比她们还要厉害就拼命地造谣抹黑云舒尘,便不禁同情起云舒尘来。   与此同时,其他同门也因为见识到了云舒尘出手揍人的狠劲儿以及害得常樊坤接受了被白子画下令到封魔阁后山去面壁十年的惩罚,从中深深地清楚知道真正的云舒尘并不是如同她那我见犹怜的花容月貌一样人畜无害。   于是,他们不太敢再向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议论着云舒尘,甚至还有一些同门为了避免云舒尘对于他们当初的人云亦云而秋后算账,就会做一些小事情来讨好云舒尘,唯恐云舒尘或是一言不合或是心情不好就开打。   至于那些授课师尊,他们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了,又岂会不理解向来不管门中事务的白子画为云舒尘出头的深意?——他们自然也没再敢跟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地针对云舒尘,尽管到最后都是他们偷鸡不着蚀把米。就算云舒尘在课堂上阅读着与课程无关的古籍书册,他们也没再说些什么。   在经过火烧青丝的事件之后,云舒尘渐渐地变得低调了,除了偶尔跟霓漫天与朔风聚在一起谈论课业或享用膳食之外,她再也不曾在课堂上大出风头,简直是低调得不像话。   再加上,因率领一众蜀山弟子守护蜀山有功却选择回到长留继续修仙的蜀山掌门花千骨近来大出风头,所有人都忙着巴结花千骨,更加无人理会云舒尘了,毕竟单纯开朗、甜美可人的花千骨总是比‘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云舒尘还要来得好相(巴)处(结)。   ……   一个月之后,落十一已经按照白子画的命令带着十名长留弟子护送已然伤愈的南宫姐妹回到王屋山去。   另外,长留山迎来了一位新的师尊——夏紫薰。   身为仙界五上仙之一的夏紫薰前来长留山向摩严主动请缨,说是要为这一届的新进弟子教授炼香课,摩严也不好拂了夏紫薰的面子,自是应下了夏紫薰的要求,并告知她在三天后前来长留为新进弟子授课。   长留弟子一听见了这个消息纷纷羡慕又嫉妒新进弟子竟有这般殊荣,而新进弟子在听闻了夏紫薰擅长炼香的美名之后早就乐开了花。   云舒尘暗自为夏紫薰这么一个此生皆困于爱而不得之中的女子而感到惋惜,她实在是想不通,面瘫如白子画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夏紫薰如此爱慕他?   不过这情爱一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曾恋爱的云舒尘也就懒得去探讨个中缘由,自然也忽略了心中略微泛起的一缕酸意。   此时的炼香课上,仙姿佚貌的夏紫薰正在炼香,一时之间袅袅香气弥漫整个课堂,此情此景对于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新进弟子而言简直是堪称仙境。   只有云舒尘不自觉地浑身稍微僵硬,本能地提高警戒仔细防备着……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头,云舒尘眸光微寒,双手迅速地背在身后,躲过了那一缕馥郁香气幻化而成的凌厉锋芒。   云舒尘不动声色地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除了云舒尘之外,其他同门皆是毫无防备地被一缕香气化作的凌厉锋芒在手背上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出来。   “这云舒尘倒是警觉。”站在课堂之外的笙箫默对着同样站在课堂之外的白子画如是赞扬。   白子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剑眉,他总觉得云舒尘实在是太过警觉了,尽管她的警觉并没有错。   云舒尘微垂眼帘,正在暗暗警惕之际,忽然闻到了一缕熟悉的似寒松般清冽的冷香,不由得心神一晃,鬼使神差地微微转过头去,不仅看见了白子画与笙箫默的身影,也恰巧与白子画透着惊讶的清冷眼神对上了。   一看见白子画,云舒尘觉得自己又再开始面热心跳了,就赶紧转过头去,佯装成一副专心听课的样子。   云舒尘转头再转头的动作,也不过是在顷刻间完成,却是让笙箫默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我刚才说错了,掌门师兄。”话语一顿,笙箫默微微眯了眯黑眸,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云舒尘不是一般的警觉,她是真的太过于警觉了。”   闻言,白子画不由得微微抿唇,凝注着云舒尘的眸光满是不解与复杂。   就连师弟也看得出来云舒尘过于警觉了……   白子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他抽出了那支绾发的琉璃簪子之后,他似乎看见了眼前的云舒尘微微颤动着的身躯,而后在她回过头来看着他并且问他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她的面容与身子也似乎正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如今看来,那时候的云舒尘有极大的可能不像是心情不佳、脾气不好的样子,或许那时候的她看上去更像是在暗地里警惕着他、防备着他的表现……   云舒尘,你因何如此防备?   或者他该这么说——   云舒尘,你因何如此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云舒尘,你因何如此不安? 云舒尘:深怕你吃我豆腐←_← 白子画:…… ☆、第十八章 心中存疑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孟玄朗向花千骨告白了。   结果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非但惹了情系孟玄朗的轻水伤心,孟玄朗还特地被三尊召到长留殿去好生训斥了一顿。   此事被当作了长留弟子闲来无事之际的谈资,也唯有云舒尘、霓漫天与朔风置若罔闻,依然淡定地过着训练人与被人训练的日子。   云舒尘想着自己毕竟是蓬莱客卿,至少也要尽她所能地帮助身为室友兼蓬莱少主的霓漫天提升实力,所以每天酉时下课之后,云舒尘都会私下里在后山即将靠近禁林的边缘指导霓漫天,俗称开小灶。   不想,云舒尘给霓漫天开小灶的事儿居然被朔风发现了,朔风自知云舒尘的天赋与实力比他高太多了,遂以彼此不必切磋的条件,要求云舒尘也给他开小灶。   对于朔风的要求,云舒尘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其中一个原因是,她曾是三个人的师父,要她多给一个人开小灶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那日她与南宫姐妹在长留殿内对质,朔风是第一个出言附议,证明了并非是她先惹事。   不管向来孤僻寡言的朔风是出于什么原因帮了她,她也理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回报这一份恩情,譬如答应给朔风开小灶,还不必与他切磋。   算起来还是她赚到了?   ……   过不了几天,皇宫里派人来到了长留山,找身为人界蜀国二皇子的孟玄朗。   众人俱是一惊,没想到身为长留的特招生孟玄朗居然会是人界蜀国的二皇子,难怪有资格有本事成为长留的特招生。   “真没想到这孟玄朗大有来头。”随着孟玄朗前往长留殿已有一刻钟了,霓漫天依然惊奇不已,忍不住对云舒尘低声道。   云舒尘一边埋头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长留山了。”   “是吗……”话未说完,霓漫天惊讶得瞪大了双眸,说:“嗯?——舒尘,你……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孟玄朗是紫微坐命的格局。”云舒尘缓缓抬眸,淡淡地瞥了震惊的霓漫天一眼,又继续垂眸看书。“想来你也该是知道的——紫微坐命者,乃帝王之相。”   闻言,霓漫天愈发惊诧了,连忙挨近云舒尘,低声细语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孟玄朗很可能会是蜀国未来的皇帝?”   “你说错了,漫天……”云舒尘再次抬眸,双眸满含鄙视意味地瞥了霓漫天一眼,语气极其肯定地说道:“孟玄朗不是很可能会是蜀国未来的皇帝,而是孟玄朗一定会是蜀国未来的皇帝。”   霓漫天被云舒尘像是在说‘你怎么会这么笨’的眼神给激怒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之际,有个包打听的同门带回了孟玄朗即将离开长留回到蜀国的消息。   素来跟孟玄朗交好的花千骨与轻水提议说去送孟玄朗一程,除了云舒尘、霓漫天与朔风兴致缺缺之外,其他同门都在口沫横飞地谈论着近些日子以来的各种八卦,根本懒得同花千骨与轻水一同去送孟玄朗一程。   于是乎,这一届的新进弟子之中唯有花千骨与轻水人相约去送孟玄朗一程罢了。   ……   年光似鸟翩翩过,转瞬之间,已来到翌年仲夏。   这一天,新进弟子在落十一的召集之下在小广场集合,因为仙剑大会在即,长留弟子都要参加这一场仙剑大会的模拟比试以评估弟子的实力。   由于新进弟子资历最浅,故由新进弟子先进行模拟比试。   仙剑大会自长留建派以来没多久就举行了,原先是每十年举行一次;到了后来,长留招收的弟子越来越多,又缩短到了每五年举行一次;直至近几年来面临着妖神即将出世从而妖魔当道的境况,也变得跟群仙宴一样,由五年一次缩短到每年一次。   对于这一场模拟比试,其他同门已经开始紧张了,只有素来静雅低调的云舒尘和冷漠寡言的朔风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而霓漫天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云舒尘的影响,她那张扬却骄纵的性子收敛了许多,为人变得愈发的安静沉稳了。   面对这场模拟比试,霓漫天自是面不改色,尽显蓬莱少主风范。   第一组对战的选手是轻水与尹上漂,而胜出的人……竟然是仅用四招就打败对手的轻水,这实在是太出乎云舒尘的意料了。   根据之前的新进弟子的实力来说,云端、孟玄朗与花千骨分别居于倒数第三、第二、第一,轻水是倒数第四。   虽然云舒尘不曾见过尹上漂展示出真正的实力,但是她从尹上漂平时在课堂上游刃有余的表现,她几乎可以很肯定地说,尹上漂的实力不至于让轻水仅用四招就可以被打败的。   尹上漂一定是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可是问题来了——   尹上漂为何要隐藏实力?   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脸色晦暗不明的尹上漂,还有他那让她感到有些熟悉的背影……   这尹上漂千万别是跟我想象的那样,不然这仙剑大会怕是又有得玩儿了。   第二组对战的选手是霓漫天与花千骨。   自从花千骨从蜀山回到长留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刻苦,实力也在这段时间增长不少,可谓是已经胜过了轻水。   若非没有云舒尘一直在私下里给霓漫天开小灶,恐怕今日的模拟比试就不是以霓漫天略胜一筹而告终了。   第三组对战的选手是火夕与舞青萝。   这二人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虽然成日小打小闹不休,却是怎么吵也不会绝交的欢喜冤家。   在模拟比试上,火夕与舞青萝依然不忘耍宝本色,气得落十一罚他们绕着长留山跑十圈,还不准吃饭。   第四组对战的选手是云端与蓝霆。   云端是玉浊峰派来参加招生考核的弟子,实力仅次于轻水;蓝霆是太白门派来参加招生考核的弟子,实力仅次于霓漫天。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这一组的对战由蓝霆胜出。   第五组也是最后一组对战的选手是朔风与云舒尘。   对于这一组,众人期盼已久。   就连落十一也不例外,自从云舒尘被烧了头发之后,她变得越来越低调了,不仅不太爱说话,整个人也漫不经心,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在乎的。   众人好奇的是朔风与云舒尘之间究竟孰强孰弱,而他好奇的是朔风与云舒尘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打不打?”面无表情的朔风淡淡地问道。   “仙剑大会上再打个痛快。”云舒尘看也不看朔风一眼,兀自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好。”很显然,朔风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被云舒尘开小灶的其中一人,朔风表示他从未见过云舒尘展示过真正的实力,不过……   如若他在此时知道了云舒尘的真正实力,届时两人在仙剑大会打起来之际,可就一点也不带劲儿了。   众人:“……”   身为师尊之一的落十一也不禁表示无可奈何,谁让云舒尘与朔风是这一届新进弟子之中实力最强的呢?   最重要的是,白子画护着云舒尘的意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谁还敢去招惹云舒尘这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有实力就是要任性! 落十一:……好好好,你有实力,又有后台,随你任性_(:з」∠)_【这年头的师尊真不好做…… ☆、第十九章 仙剑大会前夕      仙界永平2146年,五月廿九,是为仙剑大会前夕。   各仙派掌门、长老与弟子纷纷来到了长留山,就连仙界众仙也前来凑这份热闹。   蓬莱掌门霓千丈早早来到了长留,与长留三尊寒暄一番之后,就赶忙前去亥殿找自家闺女霓漫天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蓬莱客卿云舒尘。   “爹,你可终于来找我了!”见到自家父亲找上了门,霓漫天简直是高兴坏了,却在无形中忘了向霓千丈介绍云舒尘。   “怎么这话说得好像爹很不待见你似的?”霓千丈佯怒瞪了霓漫天一眼,而后看向了自始至终都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儿的云舒尘,轻轻地拍了拍霓漫天的手,微笑道:“好闺女,不向爹介绍介绍你时常在信里提及的朋友吗?”   “都是爹害得我忘记这事儿了……”霓漫天不好意思地朝着云舒尘笑了笑,再小跑到云舒尘的身边去,拉着云舒尘走到霓千丈的面前,郑重地将对方给彼此认识。   云舒尘微微垂下眼帘,恭谨地拱手作揖道:“云舒尘拜见霓掌门。”   “不介意霓某唤你为舒尘吧?”霓千丈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云舒尘。   云舒尘不甚在意地笑道:“霓掌门是为舒尘的前辈,直唤舒尘名讳理所当然。”   霓千丈对着云舒尘拱手作揖道:“霓某在此多谢舒尘当时以几番言语点醒了我,也多谢舒尘这些时日以来一直照拂我家闺女。”   “霓掌门言重了。”云舒尘连忙向霓千丈回了一个礼,然后态度不卑不亢地说道:“一来,舒尘不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罢了,霓掌门不怪罪舒尘多管闲事已是万幸了,还向舒尘行这么大的礼,这教舒尘如何承受得起?二来,漫天与舒尘同为长留弟子,又是同寝室的室友,彼此相互照拂自是理所应当的事儿,霓掌门更无须言谢了。”   对于宠辱不惊的云舒尘,霓千丈越看越是觉得当初赐予她这蓬莱客卿之位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内心倒是更为赞同霓漫天与她交好,尤其是在看见了霓漫天的变化之后。   “你既是我蓬莱客卿,自是承受得起的。”   “霓某一直相信这么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必舒尘一直不晓得吧,天儿在蓬莱的时候可是骄纵得很,霓某偶尔也拿她没法子,要不是她的身边有了你这个‘克星’,怕是她来到长留之后也依旧是那样的德行了……”   对此,霓漫天简直是羞愧得红了脸,娇嗔道:“爹,你怎么在舒尘的面前说女儿的不是?”   “我怎么不能在舒尘的面前说了?”   “你以前有多骄纵,自己也该心里有数。”   霓千丈的反击顿时让霓漫天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霓千丈越说越起劲儿。   “舒尘,天儿真是多亏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你不知道啊,自从天儿有了你这个朋友之后,我可以在从她传回来的家书看见她一天一点的变化。”   “你看看,霓某也不过是没见她约莫半载的时间罢了,——此番再见她,霓某竟然发现她变得沉稳了许多,当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末了,这父女俩的眼眶也不自觉地越来越红。   云舒尘稍稍低眉垂眸,一缕羡慕掩映其中,心中半含苦涩半含酸。   天伦之乐是云舒尘这一生不可望也不可即的奢望。   ……   仙界永平2146年,六月初一,是为仙剑大会之日。   参加仙剑大会的弟子可分为两个组,分别是已拜师组与未拜师组,而拜过师又开府收徒的弟子则不能再参加。   ——新进弟子自是在未拜师组之列当中。   虽然这仙剑大会上的主要焦点都是在未拜师组上,然而已拜师组的看点亦是不可小觑——长留支派林立,关系也错综复杂,所以派来参赛的弟子不只是为自己的脸面与荣耀而战,也是为自己师父的脸面与荣耀而战。   比试的地点一律在大海之上,大海之上设了一个七星负极阵,双方必须在七星负极阵上比试,如有一方先落地,则被视为败。   比武时,双方选手可在七枚棋子间自由挪动,期间不许使用暗器,也不许连下杀手,点到为止。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仙剑大会一共要分五天来举行,已拜师组与未拜师组同时进行比试,由四位平日里不在山中修行的德高望重的长老作为仲裁。   无论是已拜师组还是未拜师组,两组比试皆采取淘汰制,以抽签来决定对战选手。   在仙剑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各派众仙均已到齐,其中自然不乏蜀山大弟子云隐、王屋山掌门、大长老与玉澜山掌门、掌门千金玉生烟、长老,就连为人孤高倨傲的昆仑派长老洛河东也带着其徒弟东方彧卿也就是异朽阁的异朽君来到了这仙剑大会。   随着大殿中宏伟的钟声响起,只见长留三尊也分别从三圣殿飞掠而下,落在了高高的法坛之上。   眼看着众仙纷纷入座长留所准备的宾席,长留三尊这才动作从容地入座主席。   此时,朔风、霓漫天与云舒尘正待在冷清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听见了响彻云霄的钟声,三人极有默契地睁开了双眸,而后彼此相视一笑。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云舒尘在归队之前幽幽说道。   霓漫天与朔风异口同声道:“什么事?”   “我觉得尹上漂的形迹很可疑,并怀疑他来长留的目的不简单,为了达到目的,我担心他会在比试中使出一些下作手段……”   话语一顿,云舒尘轻蹙秀眉,又继续低声地说道。   “所以,待会儿无论是我们之中的谁跟尹上漂对上了,一定要非常的小心。除非你们能快速地解决了尹上漂,否则我宁愿你们输了这场比试,也好过被他所使出的不知名暗器所害,知道了吗?”   面对着云舒尘一脸认真严肃的提醒与叮嘱,朔风与霓漫天瞬间化身为云舒尘的弟弟与妹妹,也一脸正经八百地回答道:“知道了。”   闻言,云舒尘先后拍了拍朔风与霓漫天的肩膀以表示鼓励,二人均为云舒尘这显得她十分老气横秋之中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可爱的拍肩动作给逗笑了。   云舒尘一脸懵逼,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吗?   见此情形的白子画不禁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霓千丈是原著中的威武还是影视中的功利,他的基本设定并没有变化,他依然是一个极其宠爱自家闺女的好爹爹。 既然我已经洗白了霓漫天,就容我将霓千丈的功利淡化吧。 ☆、第二十章 仙剑大会      “仙剑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白子画的话音一落,钟声一响,仙剑大会正式开始。   云舒尘在前三天的仙剑大会未拜师组里的比试一路过关斩将,采取遇强则强或遇弱则弱的方针,轻轻松松地杀进了八强,朔风、霓漫天、花千骨、尹上漂、蓝霆分别紧跟在后,还有大了他们一届的两位师兄——姜梓寒与骆天启。   ……   仙剑大会,第四天,未拜师组八强比试。   第一场比试的选手是云舒尘与骆天启。   骆天启的实力不过是初入破望境界,而云舒尘进入破望境界已久,论修为实力与对战经验,骆天启又岂会是前世乃长留掌门的云舒尘的对手?   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云舒尘成功地击败骆天启。   第二场比试的选手是朔风与蓝霆。   朔风的实力原本就很不错,经由云舒尘给开小灶之后,虽说他没有像达到知微境界那么逆天,却是彻彻底底地巩固了根基,一招一式无不稳扎稳打又不失灵活变化,只差一脚就可踏入知微境界了。   蓝霆的修为不过是在聆音境界罢了,若非朔风存心放水,他想要打败朔风的机会可谓非常渺茫。   同样是一会儿的时间,蓝霆就这么被朔风给击败了。   第三组比试的选手是霓漫天与姜梓寒。   这是真正意义上旗鼓相当的一组,霓漫天与姜梓寒的修为同样是在破望境界,相互对峙起来就要看哪个人的道行、法力、速度与耐力的综合能力最好了。   只是,二人的综合能力也差不多一样好。   二人有区别的地方在于,霓漫天在速度上取胜,而姜梓寒在耐力上取胜。   对于云舒尘而言,在战斗之中,有时候速度决定关键。   自从云舒尘在给霓漫天开小灶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霓漫天拥有这一项优势,就开始特别着重训练霓漫天对于速度的掌控。   云舒尘抬眸看着霓漫天今日的表现,不由得勾了勾红唇,霓漫天表现得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不仅充分地发挥了她的优势,向来急躁的性子也沉着了不少。   宾席上,霓千丈凝视着自家闺女霓漫天锋芒毕露,心中只觉得若是霓漫天在这一战输了也没关系,他没想到自家容易心浮气躁的闺女竟也会有这般沉着的时刻。   看来云舒尘对她的影响甚大。   再过片刻的时间,霓漫天以一招险胜了姜梓寒。   第四组也就是未拜师组最后一组比试的选手是尹上漂与花千骨。   接连几天的比试下来,云舒尘已经确定了尹上漂在模拟比试那天隐藏了实力,同时云舒尘也透过尹上漂的一招一式看出了其中的阴狠,心中几近肯定地认为尹上漂是来自妖魔界的奸细,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自七杀派的奸细。   这一组选手的实力一点儿也不旗鼓相当,尹上漂的实力在破望境界,而花千骨的实力在聆音境界,所以尹上漂的实力是略胜花千骨一筹的。   就在云舒尘也以为渐占下风的花千骨会落败的时候,却见花千骨不惜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换来尹上漂的瞬间惊愕,而后她趁着这个间隙迅速地挥舞着长留统一发配的海轩木剑,招招凌厉地朝着尹上漂步步逼近。   措手不及的尹上漂瞬间乱了阵脚,花千骨以一脚将尹上漂踢落到地面去,最终赢了这场比试。   云舒尘暗自轻轻叹息,花千骨的执念竟已这般深了吗?   随着仲裁长老最后的宣布,这一届仙剑大会的四强选手分别是云舒尘、朔风、霓漫天与花千骨。   ……   仙剑大会,第五天,未拜师组四强比试。   第一场比试的选手是云舒尘与霓漫天。   一群等着看云舒尘与朔风对决的人不禁感到失望,这二人的签怎么都抽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云舒尘与霓漫天之间的对决还是有好戏可看的,毕竟她们向来关系要好,此刻却要在七星负极阵上一决雌雄,总归还是满足了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云舒尘持剑立于七星负极阵上,霓漫天却是迟迟未动身,只是一脸郑重地站起身来,先后对着霓千丈、长留三尊以及仲裁长老躬身一拜,说:“这一场比试,霓漫天认输。”   短短的一句话十个字,却听得众人不禁哗然。   看着自家闺女坚定而平静的神色,霓千丈微微一笑,他似乎明白了霓漫天这么做的想法,也不打算去阻止,反而任由她这么做。   鉴于霓漫天是蓬莱掌门霓千丈的掌门千金,仲裁长老以为霓漫天是一时头昏脑热才会决定认输的,故而再确认一次。   “霓漫天,你确定了要认输吗?——就算名次不在三甲之内,也确定了要认输吗?”   霓漫天凝眸望向依旧淡定地站在七星负极阵之上的云舒尘,神情肃穆地对着云舒尘拱手作揖,而后微微弯起红唇,缓声道:   “在一群新进弟子之中,唯一能让我心悦诚服的人只有云舒尘,唯一能让我甘心认输的人也只有云舒尘。”   “云舒尘让我心悦诚服的地方太多了,光是她的修为远在我之上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甘心认输,所以——”   霓漫天看向仲裁长老,微微颔首,一字一句地如是说道:“弟子霓漫天已确定了要认输。——就算名次不在三甲之内,弟子霓漫天也确定了要认输。”   宾席上的所有宾客纷纷朝着霓千丈的方向望了过去,本以为会看见霓千丈一脸铁青的样子,却没想过会看见霓千丈一脸欣慰的样子,惹得众人摸不着头绪。   霓千丈满目慈爱地望着自家闺女洒脱大气的模样,内心可是欣慰得不得了,反复念叨着吾家有女初长成。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潇洒退场。   这是属于霓千丈之女的骄傲,也是属于蓬莱少主的骄傲,更是属于霓漫天的骄傲!   云舒尘一回到地面来,就走到霓漫天的面前去,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漫天,谢谢你。”   ——尽管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很感谢你的心意。   霓漫天俏皮地眨了眨含笑的眼眸,颇显几分慧黠,只见她倾身附在云舒尘的耳边,如是低声道:“只要你肯成为仙剑大会的魁首就算是谢我了。”   “霓漫天,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好吗?”云舒尘一边回应霓漫天的话,一边回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直逗得霓漫天差点没忍住当场捧腹大笑。   天光山色之下,美人笑靥如花。   云舒尘笑意浅淡而清雅,霓漫天笑意明媚而恣意。   ——二人独占秋色却又平分秋色。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看痴了。   “由于霓漫天已确定要退出这一场比试,意即她是本届仙剑大会未拜师组的第四名,而云舒尘则直接晋级决赛。”   仲裁长老声若洪钟,唤醒了许多人的神智,又继续情绪激昂地期待着下一场的比试。   第二场也就是未拜师组最后一组比试的选手是朔风与花千骨。   尽管云舒尘昨夜曾在漫无目的地散步之际目睹了有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人正给花千骨运功疗伤,但是朔风与花千骨的实力实在过于悬殊,即使花千骨拼尽了全力也终究是落败了。   全程也不过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罢了。   “这一场比试由朔风胜出,并且直接晋级决赛,而花千骨不幸落败,意即她是本届仙剑大会未拜师组的第三名。”   “本届仙剑大会的决赛将会在两个时辰之后举行,请诸位仙友耐心等待,也请晋级决赛的云舒尘与朔风好生歇息。”   话音一落,除了花千骨与轻水之外的新进弟子纷纷起哄,尤其是火夕与舞青萝这一对活宝,因为两人下了赌注——前者赌朔风会夺取仙剑大会魁首,而后者赌云舒尘夺取仙剑大会魁首,输者要给对方做饭长达一年。   他们终于等来了云舒尘与朔风的对决了!   ……   两个时辰之后,已是未时时分。   待会儿将会同时进行的比试是未拜师组与已拜师组的双强决赛——未拜师组的双强选手是云舒尘与朔风,而已拜师组的双强选手是落十一与狐青丘。   锣声一响,未拜师组与已拜师组的比试正式开始。   在七星负极阵上,云舒尘与朔风相对而立,秋风徐徐吹来,衣袂飘飘如海上雪浪。   少顷,二人极为默契地握紧了手中剑,并且稍微动了动身躯。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二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海面上,时有剑影流虹惊波澜浮云,时有五色斑斓映碧海蓝天,煞是瞩目。   二人一来一往,丝毫余地不让。   就连已拜师组的落十一已经打败了狐青丘并且赢了得比试,这二人也依然打得难分轩轾、不分伯仲。   这是一场最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又热血沸腾的比试,同时这也是一场云舒尘与朔风打得最是酣畅淋漓且毫无保留的比试。   当云舒尘出手的那一瞬间,朔风凭着云舒尘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就知道云舒尘已至知微境界了,更遑论是在场的观众多的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他们又岂会看不出或者是错看云舒尘如今的境界?   对此,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自然是摩严了,他只知道云舒尘的仙资很好,却没料想过云舒尘的仙资竟会这么出色,不过是拜入长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开始的初识境界晋升到如今的知微境界。   摩严暗自窃喜之余,也不忘用眼角余光瞥了面色铁青的玉澜山掌门玉亶一眼,心里在揣度着这玉澜掌门怎么会蠢到放走了云舒尘这么一个修仙天才。   欢喜的人自然还有霓千丈与霓漫天了——前者是没想到云舒尘的仙资竟是这般的出色,恐怕她将会是长留三尊重点栽培的人才,心中暗暗为蓬莱能有云舒尘这么一个客卿而感到庆幸,后者则是纯粹地为云舒尘而感到高兴,同时心中还因为自己拥有这么一个出色的朋友而感到骄傲。   愁的人自然是玉澜山掌门玉亶了,想当初云舒尘离开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弱柳扶风又资质平平的弟子罢了,怎么她才拜入长留不到一年的时间罢了,就成长得如此之快,还成长得如此之出色了?   愁的人自然还有王屋山掌门巫继业与大长老南宫骞了,云舒尘的仙资如此出色,难怪尊上白子画当初会这般维护云舒尘,若是他们为了替南宫星与南宫月出气而拿云舒尘曾有盗窃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凤舞白玉簪一事来说事,会不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就在众人兀自思绪翻飞之际,朔风出乎意料地自动飞到地面去,场面顿时一阵沉寂。   面对着一个又要主动认输的选手,还没打个过瘾的云舒尘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云舒尘拼命地压抑着就快要喷涌而出的暴躁情绪,极其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是温和,道:“朔风,说好的仙剑大会上再打个痛快呢?”   “你的修为在我之上,再打下去,输的人终究是我。”话语稍顿,朔风微勾嘴角,淡淡道:“再说了,我已打个痛快,也该适可而止了……”   云舒尘微微眯起黑眸,兀自深呼吸几口气,去你的适可而止!   本座还没打够呢!   给本座滚回来继续打啊喂!   朔风依旧很耿直,却是耿直得令人讨厌。   “最后,你这样子很可怕。”   片刻之后,只见云舒尘摆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这世界如此美好,你却有口臭,实在是不好不好。”   朔风:“……”   众人怔忡了须臾,不晓得是谁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起了哄堂大笑。   仿佛过了半晌时间,笑声渐渐稀疏,仲裁长老清了清嗓子,如是扬声宣告道:   “我在此宣布……”   “本届仙剑大会第二名——朔风。”   “本届仙剑大会魁首——云舒尘。”   话一言罢,满场欢声雷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的仙剑大会就在这一章结束√ 然后,下一章就是拜师大典√ ☆、第二十一章 拜师大典      申时,长留殿。   殿内一片庄严肃穆,正是拜师大典之时。   桃翁作为礼乐阁长老,自当主持这场拜师大典。   未拜师组的弟子不苟言笑地跪在殿内,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有云舒尘是真真正正的满不在乎。   当云舒尘来到这里愈长的时间,她发现以前自己在拜读《长留史》的时候所不解的事情,也在这一天一天流逝的时光中得到了答案。   根据《长留史》的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在拜师大典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告自己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不管是当时的藏书阁长老还是后世弟子,皆以为此乃白子画天生清冷的性子所致。   然而,云舒尘经过数次与白子画相处的情况看来,她发现了白子画并非是天生清冷的性子,他也有温柔细致的一面,只是这一切都深深地掩藏在他的沉默之下。   有时候云舒尘甚至会忍不住猜想,白子画此生仅收一个徒弟,或许有几分是他的性子清冷的缘故在其中,但是她总觉得他会这么决定的意义是在于他除了有几分是自负于自己的强大足以逆天改命之余,也有几分是出于舍我其谁的心态与气概。   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也就算了,偏偏花千骨生来命格异数,命途注定坎坷崎岖却波澜壮阔,谁与之亲近,难免会受到殃祸波及,身为师父的白子画自然是在劫难逃了。   云舒尘已经知道了白子画会只收花千骨一人为徒,就算她的天赋仙资再好,三千多前的白子画不会将夺得仙剑大会魁首的霓漫天收归门下,想来就算有了本不该出现在这时候的她介入,他也定然是不会收她为……   慢着——   这映入眼帘的香草是怎么回事?   云舒尘不禁怔忡地循着香草抬头一看,就这么对上了白子画的那双透着缕缕清浅笑意的黑眸,眨了眨眼,她看见了风采清华的白子画执着一枝香草递到了她的面前,近得她闻见了那枝香草传来的幽香,还有白子画的身上传来的一缕清冽如寒松的冷香。   “云舒尘,你可愿拜白子画为师?”白子画如松涛竹韵般清润通透的嗓音徐徐地传入了云舒尘的耳里。   恍惚中,云舒尘似乎透过白子画看见了当初的聂长宁也是将一枝香草递到了云舒尘的面前,并且说着仅有三字之差的那一句话……   “云舒尘,你可愿拜聂长宁为师?”   师父,徒儿想家了……   您来带徒儿回家,好不好?   云舒尘顿觉鼻头一酸,赶忙微垂眼帘来遮掩情绪,想着用转移注意的方法来平复情绪,就开始思考起白子画为什么没(不)跟(按)着(牌)历(理)史(出)走(牌),反倒是收了她为徒,却发现她根本摸不着丝毫头绪,因为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彻底冷静地去揣测白子画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一种出乎意料又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心烦意燥的云舒尘秀眉颦蹙,又抬眸望向风华无双的白子画,她看见了他轻轻地蹙拢着眉峰,紧抿着略有血色的薄唇,那双澄澈清明的黑眸里渐渐敛尽了清浅笑意,一缕紧张默然翻腾,一缕失落渐转深沉,直看得云舒尘非但是愈发的心烦意燥,还没来由地几度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一脸怒容的玉生烟忽然站起身来,道:“尊上,如云舒尘这般的窃……”   这话还未说完,白子画的指尖快速地凝聚着一道灵力,而后那道灵力随着白子画挥袖的动作朝着玉生烟疾速而去,玉生烟就被白子画点了穴道而不能言语行动了。   “尊上,你……”玉亶立马站起神来,欲为玉生烟说些什么,却反倒被白子画给打断了。   白子画冷冷地瞥了玉亶一眼,眼神凌厉如寒风化作的锋刃般刺骨,道:“玉掌门,有什么事等本座收了徒再说也不迟。”   理亏在先的玉亶只得讪讪地坐了下去,一旁的王屋山掌门巫继业与大长老南宫骞暗自庆幸自己没去当那出头椽儿。   正当白子画意欲收回香草之际,只见云舒尘骤然拜伏在白子画的身前,一如当初的云舒尘也是这般拜伏在聂长宁的身前,如是毕恭毕敬地朗声道:“弟子云舒尘拜见师父。”   霎时间,殿内掌声雷动。   不管是出自于真心或是假意的祝贺,众人总归是维持了表面上的欢乐。   玉亶与玉生烟只觉得自己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只有白子画微垂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云舒尘拜伏在前的纤瘦身影,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愧疚以及莫名的酸涩,他不晓得究竟是什么缘故促使了云舒尘犹豫了约莫一刻钟才拜他为师,但是他只知道既然他已主动收了云舒尘为徒,所幸云舒尘也拜了他为师,那么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给予她最好的教导……   毕竟云舒尘本该是一只恣意潇洒地腾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却将要被他的一个自私的决定生生地折断了双翼,未来的她怕是就只能囿于绝情殿这一座小小的居所,再大也不过是长留这一座小小的仙山。   云舒尘缓缓地抬起身子来,一脸面无波澜的样子,她永远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   就在她拜伏在白子画身前的那一瞬间,直到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依旧泛着的阵阵剧痛,无不昭示了自己方才明悟的那点心思。   俄而,白子画在除了东方彧卿的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下又收了第三名的花千骨为徒。   长留掌门收徒完毕之后,就轮到了世尊摩严、儒尊笙箫默以及九阁长老等等。   云舒尘冷眼地看着这场拜师大典,一切正如史书上所记载——   世尊摩严并未收徒,反倒是其座下弟子落十一收了朔风与霓漫天为徒。   儒尊笙箫默收了整座长留山最闹腾的火夕与舞青萝为徒。   礼乐阁长老桃翁收了轻水与云端为徒。   总务阁长老的徒孙连商收了尹上漂为徒。   百兵阁长老的座下三弟子康誉收了蓝霆为徒。   戒律阁长老的座下大弟子游瑞庭收了姜梓寒为徒。   ——唯独关于白子画的记载不尽相同。   因为云舒尘的介入,似乎改变了某些轨迹。   四下的收徒仪式已然逐渐落幕,真正的拜师仪式都是回到各自的居处去完成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长留掌门白子画的收徒仪式。   将宫铃分别递给了云舒尘与花千骨之后,白子画立于云舒尘与花千骨的面前,白衣玉带,身姿颀长挺拔,一头墨发高束,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庄严与肃穆,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画执掌长留三百八十三年,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功,今欲收云舒尘、花千骨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   “不求她们能斩妖除魔、位及仙班,也不求她们能闻达于世、振兴本门,只求她们能博爱天下、慈悲众生,一生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若有任何行差踏错,全是弟子教导不力之过。——长留列仙见证!”   话音一落,花千骨但觉心神激荡不已,仿若有热烈不断地在体内来回涌动,便率先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如是语意坚决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异数,厄运缠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弃,愿悉心教导,并收弟子为徒。”   “弟子定会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无愧长留,无愧尊上今后生为尊生,死为尊死,绝不违抗半句师命。——天地为证!”   随着花千骨说出口的话语,云舒尘蓦然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着之后的种种事情,她只觉得可笑不已。   到了最后,花千骨确实是无愧于天地,却是有愧于长留,也有愧于尊上。   半晌,云舒尘从容而恭谨地叩了几个响头,微启朱唇,语气悠缓而淡漠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生性乖僻不驯,承蒙尊上抬爱,愿收弟子为徒。”   “弟子不敢允诺此生定会堂堂正正,却能承诺弟子此生定不负长留、不负天下、不负苍生。——天地为证!”   闻言,笙箫默似叹非叹地看了云舒尘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白子画一眼,内心又喜又愁。   掌门师兄默默地守护了天下苍生已有数不清的岁月流年,此时此刻终是出现了这么一个如同他一般终将负了自己的人为其徒,也不晓得是幸或者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信息量有些大…… ☆、第二十二章 血誓      待得拜师大典正式结束之时,已是日薄西山的戌时时分了。   长留弟子纷纷离开正殿,众仙则在摩严与落十一的相送之下纷纷离开长留山,唯独玉亶、玉生烟与云舒尘被白子画留了下来。   当长留殿内只剩下了包括长留三尊在内的六个人,白子画轻挥袖袍,玉生烟的穴道旋即被解开了。   白子画微微挑起剑眉,冷然地望着玉生烟,淡淡道:“拜师大典已然结束,若是玉姑娘对舒尘有所不满,恰好她也在这里,玉姑娘不妨把话说出来,并且跟舒尘对质一番,也好教大家趁机辨别辨别究竟孰是孰非,以免两派之间因此而生了什么嫌隙就不好了。”   玉亶皱着眉头,向前迈了几步,正想开口打圆场之际,却为白子画猛然投向他的冰冷眸光所慑服而进退两难地站在那儿,身躯也不自觉地绷紧僵硬。   明明德行有亏的人是云舒尘,何以向来清高傲岸的白子画会屡次相助云舒尘?   就因为云舒尘仙资出众,还是如今的云舒尘已是他的徒弟吗?   玉生烟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美眸狠狠地等着仿佛置身事外的云舒尘,如是控诉道:   “尊上,云舒尘此人在我玉澜山为外门弟子之际,非但时时以楚楚可怜之态媚惑男弟子不说,还盗取了爹爹赠予我的凤舞白玉簪!”   “如云舒尘这般德行有亏、品性不佳之人,何以担当众仙派之首的长留掌门首徒?”   白子画正欲说些什么,云舒尘却抢先说话了。   只见云舒尘的眉宇之间隐隐透着疲惫,然而浑身的气势丝毫不弱,面上的表情也依然是那般镇定从容。   “相传玉澜山的开山祖师极为擅长咒术,其座下大弟子即玉澜山第二代掌门却极为擅长符箓术。”   “直至第三代玉澜山掌门突发奇想,将其师祖的咒术与其师父的符箓术合二为一,并经历了一番融会贯通,才有了如今的符咒术。”   “从此玉澜山以符咒术自成一派,以此闻名六界,并一举跻身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一。”   “由于玉澜山招收弟子是以其画符念咒的天赋来决定,所以门下弟子皆是尤为擅长符咒术,亦是以自身擅长符咒术为荣。”   “舒尘原是玉澜山的区区一介外门弟子,今日,舒尘就以玉澜山的本领来解决此事。”   长留三尊皱了皱眉宇,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   在玉亶与玉生烟费心疑惑的当儿,云舒尘不疾不徐地运起一道剑气划破了指尖,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似是一朵朵枯凋在寒江旁的残艳红梅。   但见云舒尘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飞速而利落地不停掐诀,其速度之快以及法诀之繁复,直看得众人顿时眼花缭乱,然而这对于玉亶而言却是惊诧不已。   尤其是在云舒尘念罢那一段古老的咒语之后,一脸庄严肃穆地缓声说出口的誓言内容。   “天道在上,云舒尘在此立誓——”   “云舒尘从未盗取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凤舞白玉簪,若有一字半句的虚言妄语,云舒尘当即暴毙身亡,并且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此咒术乃是血誓,为玉澜山开山祖师玄珏所创。   欲立誓者须先自取精血,而后运转起体内的灵力,以自身精血为媒,一边念咒一边掐诀,以此引动天道法则,再迅速地说出誓言的内容以及虚言造假的下场。   ——待得精血为天地灵气吸收殆尽之后,血誓乃成。   开山祖师所创的血誓,除了是为了方便约束门下的弟子之外,还是为了日后向玉帝谏言以此约束仙界众仙,岂料这血誓尚未达天听,却先遭到了除了其座下大弟子之外的所有玉澜弟子的反对,开山祖师在迫于无奈之下,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由于开山祖师推行血誓之计夭折,是以无人明白违背血誓的下场会是如何。   然而云舒尘却清楚地知道,违背血誓的下场将会遭到天谴,无论逃到何处去也没用,就算是身处蛮荒之地也不例外。   胥凌继任为新任玉帝之后不久,当时的玉澜山第二百八十四代掌门千瑛乃是胥凌早早安插在玉澜山的心腹,忠心耿耿的千瑛既然知道了血誓的存在,自是将这血誓推荐给胥凌,胥凌也自是力排众议地决定了以此来约束仙界众仙。   在这之后,胥凌曾数次征伐妖魔界,仙界兵将气势如虹,而妖魔界则元气大伤。   当时的七杀圣君为了妖魔界兵将的存亡,不得不跟仙界求和停战,对此胥凌什么条件也不要,只要妖魔界的妖魔也要推行血誓,与仙界众仙一样受血誓所约束。   对于这血誓,最初史书上有着相关的记载,说是有一位仙人不信这玉澜山开山祖师所创的血誓能有多厉害,就不惜以身试法,结果他避无可避地惨死在数道天雷之下,自此无人不信血誓的厉害。   直到云舒尘那一代,仙界与妖魔界也依然受这血誓所约束。   众人眼见云舒尘落在地上的鲜血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不由得齐齐抬眸望向云舒尘,仿佛是在等着云舒尘的解释。   云舒尘面色略显苍白,却目光如炬地望着玉亶,淡声道:“想必玉掌门应是知晓这血誓吧?”   “没错,我是知晓这血誓,因为此乃我玉澜开山祖师所创。”玉亶点了点头,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舒尘,略带试探性地问道:“不晓得云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云舒尘不假思索地答道:“贵派的藏经阁里,有一本由贵派开山祖师玄珏上仙所书的古籍——《玉乾子》,里头有着关于血誓的记载。”   这具躯体的原主曾经看过,也曾花费了约莫三年的时间来钻研这一本《玉乾子》,正好省下了云舒尘绞尽脑汁编造理由的功夫。   玉亶皱了皱眉,又问:“只是,《玉乾子》成书的年岁着实过于久远,不仅用语深奥晦涩,读起来更是诘屈聱牙,敢问云姑娘是怎么读懂的?”   云舒尘微挑秀眉,不咸不淡地再次回道:“舒尘向来偏爱研读古籍书册,又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命薄之人,比起其他的外门弟子来,自然就多了些时间来钻研这本《玉乾子》了。”   话音一落,玉亶又想说些什么,云舒尘却是忽然没了耐心陪他周旋下去了。   “玉掌门身为玉澜山掌门,自当对这血誓了解得十分透彻,对吧?”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眉目清冽,冷冷道:“既然舒尘在当众立了血誓之后依旧安然无恙,想来足以证明了舒尘的清白吧?”   “若是玉掌门忙得无暇还舒尘一个公道也无甚干系,只要您能好好地管教令嫒,莫要让令嫒扰了舒尘的清静,舒尘自当对您感恩戴德。”   “云舒尘,你——”   玉生烟话未说罢,就被云舒尘打断了。   但见云舒尘勾唇一笑,清浅笑意泠然如霜雪,红唇翕动间,句句皆是语意深长。   “有些事情舒尘不去计较,不是因为舒尘性情怯懦,而是因为舒尘只是纯粹地懒得多作计较罢了。”   “玉掌门,舒尘衷心地期望令嫒能够适可而止,莫要欺人太甚,毕竟舒尘再怎么懒得计较,也终是一个生性乖僻不驯之人……”   “万一有朝一日舒尘被逼急了,不慎让令嫒落得与南宫姐妹一样的下场,那就真的不太好了,不是吗?”   王屋山大长老的一双孪生女儿落得的下场,玉亶早已从玉生烟那儿略有耳闻了,当时他还暗自觉得这云舒尘此举也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就算作为受害者的她在那火烧青丝一事上是站得住脚的,却是没有这个必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直至今日,玉亶才发现自己错了。   依照今日的他与云舒尘数次交锋却占尽下风的情况来看,这云舒尘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为人处事不仅杀伐果决又雷厉风行,一言一行无不在分寸之内,其中更是暗藏深意。   ——光是云舒尘给自己立下了那般狠毒的血誓已然可见其性一二。   在立下了血誓一事上,虽然她以此证明了玉生烟的凤舞白玉簪并非是她盗取的,却是让人看见了云舒尘对自己可是一点儿也不留情的一面。   玉亶活了数百年,经历过大风大浪,也见过了许多人,心里自然是很清楚地知道——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对别人也最是狠得下手的人。   若是云舒尘真的被逼急了,玉生烟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这真是让他这个当爹的不敢想象啊!   想来云舒尘能在那火烧青丝一事上如此稳操胜券,铁定也少不了她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手笔,否则素来清冷淡漠的长留上仙白子画也不会屡次回护她。   ——长留上仙白子画收了云舒尘为掌门首徒,当真是让他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称羡不已,还是应该对白子画说一声自求多福。   “尊上,我定会还令徒一个公道。”   末了,玉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拉着满脸怨愤的玉生烟离去了。   “云舒尘,你真的很厉害!”笙箫默对始终冷静处事的云舒尘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多谢儒尊师叔夸赞。”云舒尘淡定地接受了笙箫默的夸奖,乐得笙箫默直说白子画收了一个有趣的徒弟。   “这件事你的确是处理得不错。”经此一事,摩严简直是更加的满意云舒尘这个掌门首徒了,虽然语气仅是略显温和,却也算是极其难得的了。“云舒尘,希望往后的你也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不错。”   云舒尘低眉顺眼地回答道:“舒尘自当谨记世尊师伯教诲。”   静默良久的白子画眼见云舒尘眉间的疲惫之色愈浓,内心不禁泛起一缕莫名的酸涩。   “这时候也不早了,舒尘且回亥殿歇去吧。”   “徒儿遵命。”   云舒尘的内心微微颤动,语气却是愈加恭敬谦顺。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弄出血誓这玩意儿,我也是拼了一条老命了_(:з」∠)_ 【PS:修改错字。】 ☆、第二十三章 飘零故里      仙剑大会落下帷幕之后,长留山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凡是在拜师大典成为三尊或是三尊座下弟子的直系弟子者,须在三日后亲自前往各自的三圣殿,与师父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三天以来,新进弟子皆以为成为了掌门徒弟之后的云舒尘与花千骨会变得目中无人,却没想到二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云舒尘除了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之外,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花千骨除了一如既往的纯良之外,就是一直没忍住地喜上眉梢。   至于玉澜山掌门玉亶说会针对凤舞白玉簪遭窃一事还云舒尘一个公道,他并没食言,一回到了玉澜山,他就立即展开了调查。   起初玉亶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思及了玉澜开山祖师玄珏的血誓,就狠下心来逼着一个个玉澜弟子当着他与玉生烟的面儿立下血誓,这一个个弟子倒是从实招来了。   原是三长老座下的女弟子嫉妒自己爱慕的男子频繁地向云舒尘大献殷勤,就联合其他早已嫉妒云舒尘的女弟子来出此下策陷害云舒尘。   玉亶气得惩处一众女弟子后山禁闭五年,并立刻修书一封,透过灵鸽给长留山传书。   当长留三尊收到这一封由落十一呈上来的灵鸽传书之际,已是仙剑大会之后的第二天即六月初八了。   看了那封书信之后,白子画让落十一将那封书信交给云舒尘,然而云舒尘只是微笑着对落十一道谢罢了,却没对那封书信的内容有任何的意见,那一副漠然的样子仿佛之前在玉澜山受了天大的委屈之人不是她。   ……   六月初九,是夜,弦月高悬。   云舒尘、霓漫天与朔风齐聚于后山的凉亭,一边举樽共饮香醇的陈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想不到这一年的时间竟然会过得如此之快。”霓漫天渐显醉态,眉眼处氤氲着几分惆怅。   朔风饮尽了一杯酒,轻哼了一声,语气透着几许自嘲。   “岁华如逝水,短短的一年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莫要过了数百年的春秋之后,这才惊觉自己依然心无所持,也不晓得自己身而为人的目的何在……”   语罢,心有所感的朔风又饮尽了霓漫天适才给他斟满了的一杯酒。   尽管朔风的神色如常,然而观其双颊浮起一抹薄红,便可得知他已是微醺了。   听着朔风说的话,云舒尘顿觉心酸不已,甚至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意味在内。   朔风是由炎水玉的碎片修炼而成的人,他的命运早已注定好了,而他在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前,就只能一直去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   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又如何?   该自己走的路也终究是要走下去的,身为炎水玉碎片的朔风是如此,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云舒尘也只能是如此。   云舒尘蓦地仰起头来,张口饮尽了杯中酒,然而这杯酒饮得实在是又猛又急了,直把喉间灼得是阵阵滚烫的难受,微红的眼角处已有了些许湿意。   眼看着霓漫天与朔风已然相继倒下了,云舒尘只觉得这天地间只剩下孤寂的自己了。   独留她一人清醒,独留她一人千杯不醉……   独留她一人饮尽一坛酒,独留她一人静赏这如墨夜色……   ……   破晓时分,旭日初升。   朔风与霓漫天先后醒了过来,但见遥远的天际满是一片鱼肚白,那一轮朝阳初绽光芒。   云舒尘背对着凉亭的负手而立,熹微的晨晞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清凉的晓风拂起她的青丝、她的裙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么一道倩影在此茕茕孑立,再无他人。   “醒了就该晨修了。”云舒尘徐徐转过身来,如是淡淡地说道。   然而,只见云舒尘立马皓腕一转,素手持着从墟鼎中取出的桃木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霓漫天与朔风不禁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想立马御剑离去,却让洞悉先机的云舒尘给及时拦住了。   二人一见云舒尘来势凶猛,自己也实在避无可避,就只能当机立断地手腕一转,从墟鼎中取出桃木剑,而后二人再次对视一眼,联手与云舒尘缠斗起来。   ……   半个时辰之后,云舒尘总算是肯终止这‘晨修课’了。   霓漫天微微喘息,神色透着丝丝讨好,说:“舒尘,放过我们吧……你这四天来一直这么虐我们也够你消气了吧?往后我们要想见面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我们三人应该好好惜别才是啊!”   朔风也默默地在一旁点头附议。   云舒尘轻轻挑起秀眉,这漫天居然会知道我在为仙剑大会上二人先后认输的事儿生气,当真是跟她爹说的一样长进了不少啊!   然而,心思蔫儿坏的云舒尘却是不会承认她是在报复的。   “我才懒得生你们的气呢。”   “我只是发现了这样实在是有趣,才会一直找你们这样玩儿。”   霓漫天与朔风:“……”   ——如此理直气壮,我竟无言反驳。   见霓漫天与朔风吃瘪的样儿,云舒尘顿时忍俊不禁,伸手先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咱们同在一座山里,怎么想要见面就不容易了?你们不能来绝情殿找我玩儿,我自会去贪婪殿找你们玩儿的。”   霓漫天微笑道:“你可不准反悔!”   沉默不语的朔风只是定定地看着云舒尘,然而云舒尘依然知道,那双眼眸传达出来的意思与霓漫天一样。   “好。”云舒尘笑答道。   ……   三人吃过早膳之后,已近卯时,便开始分道扬镳了。   朔风与霓漫天御剑飞往了贪婪殿,云舒尘与花千骨则御剑飞往了绝情殿。   不过一会儿,二人终于抵达了绝情殿。   霎时间,云舒尘的耳边传来了花千骨与待在她耳里的灵虫——糖宝的惊叹声,而她却一声惊叹也说不出来,几度欲言又止的,就是无法与花千骨、糖宝一样,由衷地赞叹绝情殿的庄严巍峨与雄伟壮观。   这座绝情殿曾是她的家,闭上双眼,她也能知道该往何处走,就是她就寝的寝殿、打坐修行的塔室、批阅卷宗的书心阁……   云舒尘闭了闭眼,面色微微苍白,神情比起以往是更加冷漠了。   花千骨与糖宝见云舒尘的脸色时而恍惚时而漠然,均以为是她们太吵了,惹得云舒尘不悦,就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纵是有心想要关怀她怎么了,也还不敢开口。   不晓得怎么的,花千骨与糖宝对云舒尘总有一种恐惧感——前者是因为云舒尘有时候实在是太像白子画了,再加上南宫姐妹的事件,更让她觉得云舒尘难以亲近;后者是因为它感觉到云舒尘的魂魄透着一丝极其浅淡却是十分骇人的怨气,让它每每一看见云舒尘就是打从心里不寒而栗。   他人看云舒尘的脸色会以为她是心情不佳,只有云舒尘明白,自己是在极力地压制着心中一直翻涌不息的酸涩。   明明她是回到了家,却又不是自己的家。   三千多年以前的绝情殿与三千多年以后的绝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不同的只是长留自创派以来一代代地掌管这绝情殿的掌门罢了。   绝情殿可以是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的家,也可以是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的家,却不会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它永远是下一代掌门的家。   “我在正殿。”   白子画清冷又飘渺的嗓音幽幽传来,唤醒了正在黯然神伤的云舒尘。   ……   正殿东侧,露风石处。   白子画遗世而独立,衣袂翩然,仿佛将要乘风而去。   云舒尘与花千骨双双跪下,恭敬地磕头道:“拜见师父。”   白子画微微侧身,平淡悠远的双眸瞥了云舒尘与花千骨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师父。”   见云舒尘与花千骨站了起来,白子画转移视线,看向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景,须臾才缓缓地开口说话。   “这绝情殿里有很多房间,你们可以选一间自己喜欢的。”   “绝情殿里并无禁地,你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必事事向我请示。”   云舒尘与花千骨齐声道:“是,师父。”   花千骨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给自己壮胆,嗫嚅道:“师父,糖宝可否也住在这绝情殿?”   白子画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之后,耳边尽是萧萧作响的风声。   师徒三人静默地站在此处,一动也不动的,兀自各怀心思。   仿佛过了良久,白子画突然问道:“从这儿往下看,你们看到了什么?”   花千骨挠了挠脑袋,回答道:“师父,请恕徒儿愚昧,我只看到了长留山。”   云舒尘略显愣怔地看着眼前的风景,魂不守舍道:“回禀师父,徒儿看到了天下苍生……”   ——那是曾经的她守护了上千年的天下苍生。   言罢,白子画清癯的身躯一顿。   他再次转过身来,双眸只是定定地望着云舒尘,却见云舒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神情怅惘,那深邃幽远的眸光似乎暗藏着丝丝凄惶之色。   片刻之后,白子画淡漠地瞥向了花千骨一眼,低声道:“你听好了,凡人只能用眼睛去观看目所能及的事物,而我们修道之人要用心去感受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   云舒尘全然听不见白子画所言,也看不见白子画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她兀自怔忪地看着眼前的景致,似是海天一色落眼底,又似是云水苍茫余空寂。   直至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猝不及防地到来,白子画这才明白云舒尘此时此刻的心境——   原是归家游子,不料流年暗中偷换,却成了飘零客。 作者有话要说:  雾草我在码这一章的时候,猛然想起了欧阳少恭的《飘零曲·琴心何在》中的“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这滋味简直虐_(:з」∠)_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二十四章 回雪剑      离开露风石之后,白子画亲自带着云舒尘与花千骨在绝情殿里四处转转,三人围绕着正殿从东侧开始走起,接着就是南侧、西侧,再来就是北侧。   在绝情殿的正殿北侧之处,绝大多数的房间都是作为收藏器物之用,有收藏乐器之用的琴阁、有收藏古籍书册之用的书阁、有收藏画作之用的画阁、有收藏以剑为主要兵器之用的剑阁……   到了云舒尘成为长留掌门的时候,由于她素日喜爱饮酒,就专门在正殿北侧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弄了一个酒阁出来,里面收藏着许多坛或是她亲手酿制的美酒又或是他人相送的佳酿。   云舒尘的心神正在恍惚的当儿,白子画已然带着她与花千骨走进了剑阁。   剑阁里,凡是目所能及之处皆有剑台,剑台上尽是各式各样的宝剑,每一把剑都透着淡淡的灵气,无不昭示着这剑阁里的每一把剑都是上品的。   凭借着曾经熟悉的灵力波动,云舒尘循着感应望去,定睛一看,不禁心神一震,就径自地走向了那一座位列第三的剑台去。   一把把宝剑如高峰屹立,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然而此刻的云舒尘只注意到了那一把通身如雪照云光般清亮通透的宝剑。   那是……   “这里就是剑阁,这里的每一把剑都大有来头,皆是历代长留掌门收藏并流传下来的。”   白子画清冷而悠缓的低沉嗓音瞬间唤回了总是云舒尘的思绪,背对着白子画与花千骨的云舒尘暗暗攥紧了拳头,任由指尖刺痛掌心,好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并且努力地平复情绪。   “舒尘,我已将断念剑赠予了千骨,却是还未择一把好剑赠予你……”   “既然今日已来到了这剑阁,你就在此亲自选一把自己喜欢的剑吧……”   云舒尘转过身来,微微颔首向白子画道了谢,就不疾不徐地指向了那一把通身如雪照云光般清亮通透的宝剑,表面上是镇定自若,实则心里五味杂陈,不晓得该如何名状。   “师父,徒儿想要这把剑。”   这么快就选好了?   白子画立即抬眸望去,淡漠而深邃的眸光有着瞬间的微微一漾,似是惊诧,又似是疑惑,旋即恢复一片古井无波,他不阻止也不反对,只是淡淡地解说着那把剑的来历。   “那是回雪剑……”   “相传上古雪神铸造此剑时,融入了自身精血一滴,是以此剑极具灵性。”   “它曾是本派开山祖师的佩剑,自本派开山祖师陨落之后,再也无人能够让它认主。”   “若是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驾驭它自是可行的,若是你想要让它认主就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一旁的花千骨听得津津有味,而云舒尘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想起了当初的她也是被师父聂长宁带来剑阁选择一把好剑,她一眼就看中了回雪剑。   师父聂长宁比起师父白子画还要冷淡几分,就连那是回雪剑,他也没有给自己介绍只言片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尚未执起回雪剑就猝不及防地被回雪剑充沛的灵力给狠狠地弹开了。   那时的云舒尘比起如今的云舒尘还要狂傲自负,也比起如今的云舒尘还要有越挫越勇的拼搏与韧劲——这把破剑越是不让我得到,我就越是要得到这把破剑,我就不信自己征服不了这把破剑!   经过几番的屡战屡败以及屡败屡战,回雪剑终是肯为她所有了,静静地站在一旁围观许久的师父聂长宁这才轻启薄唇,缓缓地告知她关于回雪剑的来历。   听了师父聂长宁的解说,云舒尘觉得自己好生厉害之余,也愈加对这把回雪剑爱不释手。   直到云舒尘继任为长留掌门并且以长留掌门的象征——横霜剑作为佩剑之后,她就很少使用这把回雪剑了。   回雪剑,你可还会为我所用吗?   云舒尘不再多作他想,兀自伸出素手轻轻地碰了碰回雪剑的剑柄,见回雪剑毫无反应,就大胆地握住了剑柄。   过了一会儿的时间,云舒尘感应到了回雪剑的顺从,不禁笑逐颜开地立即拔出了回雪剑,再挥剑挽了几朵剑花,风姿潇洒飘逸,端的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思及了那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白子画不由得浑身一僵,双眸浮现一缕懊恼,内心略微失控地疾跳,耳根处更是染上了一抹薄红。   云舒尘喜出望外,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的回雪剑,只见回雪剑的剑身微微震颤,非但散发着淡淡的雪色光芒,还发出了阵阵清越的剑啸,而且周身流转着的剑气实在凌厉逼人。   她原以为自己驾驭回雪剑会多要些许时间,却没想到回雪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任她驾驭,让她不由得心存幻想地如是想象着——眼前的这把回雪剑会否是三千年以后的那把已识得云舒尘的回雪剑?   只可惜她不是回雪剑,无法知晓回雪剑的意思。   纵使如此,云舒尘依然感到很高兴。   白子画望着云舒尘一扫方才的怅惘之色,眼角眉梢透着几缕笑意,内心也有着淡淡的喜悦,向来清冷的低沉嗓音也不自觉地温和了几许。   “既然回雪剑与你有缘,我就将此剑赠予你了。”   云舒尘眉眼弯弯,勾起红唇一笑,道:“多谢师父。”   白子画不禁心神一荡,却是本能地不去深究,任由这情绪渐渐无痕。   ……   白子画带着云舒尘与花千骨走遍了整座绝情殿之后已然是日正当头的晌午时分了。   花千骨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却见白子画与云舒尘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吃午膳的意思,不由得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默默走着。   恢复冷静的云舒尘察觉到了花千骨无精打采的样子,眼角余光瞥见花千骨双手摸着肚子,由此发现花千骨应该是肚子饿了,再加上如今已是晌午时分,也是时候吃午膳了。   “师父……”云舒尘恭谨地唤了走在自己面前的白子画一声。   白子画顿时停下脚步,而后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云舒尘微微颔首,答道:“如今已是午时一刻了,徒儿就先下亥殿用午膳了。”   白子画愣怔了须臾,旋即应道:“去吧,反正绝情殿里也没有吃的。”   一听见要下亥殿去用午膳,花千骨立马精神了,但是她又很快地在下一刻萎靡了,因为她只要一想到以后贪吃的自己每天都要下亥殿用膳,她就觉得自己这样飞上飞下的,还没饿死就先累死了。   花千骨睁着灵动的双眸,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那以后我和师姐可以拿了食材回来自己做吗?”   白子画又愣了一会儿,再点了点头道:“可以。”   “多谢师父。”云舒尘与花千骨齐齐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过渡吧。 ☆、第二十五章 疑似到此捉女干来      即使未来的花千骨会阴错阳差地成为那个传说中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妖神,但是当下的花千骨是她的师妹,只要花千骨一日是她的师妹,她一日就身负着照顾花千骨的责任。   为了便于照顾花千骨,眼看着花千骨绝情殿的正殿西侧之处选了见素阁作为房间,云舒尘也在绝情殿的正殿西侧之处选了一间邻近的同尘阁作为房间。   只不过,这一夜二人都有些失眠。   花千骨是因为过于兴奋于如愿以偿而睡不着觉,云舒尘是因为一时缓不过来怅然若失的心情而睡不着觉。   仿佛过了良久,二人这才渐渐入睡。   ……   翌日辰时,睡迟了的云舒尘与花千骨先后踏出了房门,时间也不过是相差半刻钟罢了。   于是,焦急得不动声色的云舒尘与焦急得溢于言表的花千骨就一同前往白子画的沉寒殿请安了,可是白子画已经不在寝殿里了。   “师父怎么不在房里?”找不着师父的花千骨愈发焦急了,不过是第一天罢了,就这么迟才去给白子画请安,这该让白子画怎么看待她?“师姐,你认为师父会是在哪里?”   云舒尘沉吟了片刻,淡淡地答道:“我想,师父或许会是在书心阁里。”   “那我们快走吧。”   话音一落,花千骨火急火燎地朝着书心阁的方向走去,而云舒尘就跟闲庭信步似的不疾不徐地尾随其后。   反正迟到已成事实了,再焦急也是无济于事,又何苦这般累着自己?   横竖白子画又不是一个特别看重礼数的人,如今的长留也不是在白子画与花千骨之后的长留,想来白子画也不会重责她与花千骨才是。   结果还真是如云舒尘所说的,白子画真的在书心阁里。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还真是一如云舒尘所想——   白子画根本不在意身为徒弟的云舒尘与花千骨是否准时晨昏定省,反而还让她们不用像往常早起晨修一样,反正这偌大的绝情殿也就只有他们师徒三人罢了,彼此不必那么拘谨,随意就好。   云舒尘不由得哑口无言,白子画这师父当得还真是很随意,想想以前的自己还真是严谨得过分了呢……   俄而,白子画递给了云舒尘三本古籍,递给了花千骨四本古籍——前者拿到的三本古籍分别是剑谱、乐谱与药谱,后者拿到的四本古籍分别是诗谱、画谱、棋谱与食谱。   云舒尘知道她们拿着的古籍是《七绝谱》,原是束作一套的古籍,亦可如这般拆解开来。   虽然这《七绝谱》里的每一谱看起来都很轻薄,实则其中几乎囊括了天底下所有万事万物的信息,绝对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古籍。   由于《七绝谱》是长留至宝,也唯有长留掌门与其座下弟子方能阅之习之,只是……白子画先给她剑谱、乐谱与药谱的用意究竟是为何?   白子画淡淡地看着云舒尘与花千骨,尽管清俊的容颜毫无波澜,然而他的眼神与语气都是极其严肃与认真。   “我给你们这几本书,自是有我的用意;我分配给你们的这几本书,也自是有我的用意。”   “在我给你们说说我的用意之前,我必须很清楚地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我对你们的期望是不一样的。”   “千骨,虽然你在这段期间是进步了不少,但是你至今尚未全然熟悉本派入门剑法——云霄九式,若是再修习本派更高深的剑法,怕是会有根基不稳以致修为难以精进之虞。是以,我目前只希望你能尽快地熟悉云霄九式,如此,你方能修习本派更高深的剑法。”   花千骨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道:“是,师父。”   白子画轻轻应了一声,转而望向一直低首垂眉的云舒尘,思及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才幽幽道:   “舒尘,在这一届新进弟子之中,你的天赋与悟性都是最好的,心性与品性更是无可挑剔,所以我对你的期望很高。”   “我命中有一大劫,将会在几年后到来……”   “在命中大劫来临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尽快地培养出一个能够继承长留掌门之位的徒弟。”   “我希望未来能继任长留掌门的人是你——云舒尘。”   语罢,花千骨顿时震惊地看了白子画一眼,而后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云舒尘。   云舒尘浑身微颤,心中已数不清这是自己此生第几次的五味杂陈了——震惊有之,落寞有之,苦涩有之,悲凉亦有之……   ——原来云舒尘之于白子画而言竟是下一任长留掌门的人选。   ——她终究是逃不过未来会成为长留掌门的命运……   她兀自攥紧着拳头,强迫自己镇定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白子画,眸光流转着似是秋风凉月的清寂,又似是冷雪寒霜的死寂,直看得白子画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而那一颗小石子一被投入湖里,就直接沉到了湖底去。   云舒尘沉默了约莫半晌,微启红唇,嗓音略显嘶哑,道:“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望。”   ——既是你所期望的,便如你所期望的。   白子画不忍心再去看云舒尘面目沉静的模样,遂看向了花千骨,开始说出了他给她们几本古籍的用意。   “方才我给你们的几本书,你们必须完完整整地全部记下来,半年后背给我听。在这之后,你俩相互交换手里的几本书,也必须完完整整地记下其他几本书的内容,同样是半年后背给我听。”   “至于我为什么会先分配这些书给你们看,自是依照我对你们不同的期望而做决定的,希望你们能明白为师的苦心。”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此书只有你们可以看,绝不可以给糖宝看;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自可相互探讨,绝不可以让糖宝解释给你们听,知道了吗?”   话音一落,云舒尘与花千骨齐声应道:“知道了,师父。”   白子画继续埋首看书,说:“好,你们也该去练剑了。”   “是,师父。”   ……   一个时辰之后,素有仙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夏紫薰来到绝情殿找白子画。   “你来这里做什么?”白子画冷冷道。   身着一袭雪青色衣裙的夏紫薰轻迈莲步,身姿款款地走到白子画的面前去。   “我来这里不是来找你的……”   “听闻你在仙剑大会上居然收了两个入室弟子,我来就是想见见那两个有本事成为你徒弟的人。”   白子画看也不看夏紫薰一眼,兀自一边看书,一边冷声道:“她们应是在庭院里练剑。”   夏紫薰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两个弟子都是女的?”   “这重要吗?”白子画终是抬起头来,一脸冷漠地看着夏紫薰。   闻言,夏紫薰的眼神浮现缕缕慌乱,旋即忙道:“为何不多收几个弟子?这样能多一些人来照顾你……”   白子画眸光清冷而通透,直看得夏紫薰心虚不已,仿佛已被白子画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我能照顾好自己,不劳他人费心费力了。”   夏紫薰黯然神伤,素手轻挥,案上的和田玉莲花香炉立即有一阵阵的清香传出来,强颜道:“这是我新调制的香,能够助你安神。近来魔徒猖狂,长留的大小事宜都要你来操心。不管你收几个弟子都好,终是能多添一点人气,起码这绝情殿也不会那么冷清了。”   语毕,白子画感受到夏紫薰话里的关心,清冷的眉目不自觉地变得稍稍柔和,由衷地颔首道:“谢谢。”   夏紫薰只是淡笑不语,而后兀自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玻璃渣了吗_(:з」∠)_ ☆、第二十六章 云舒尘意欲下山历练      接下来的一年时光,不管是花千骨还是云舒尘,二人都过得很充实。   花千骨忙着修炼、忙着抽空练剑、忙着记下《七绝谱》,还忙着研究她特别感兴趣的食谱,再忙着在厨房里做出美味的膳食给白子画与云舒尘享用,时不时还会下殿去给舞青萝等人下厨。   ——好在花千骨总算是在这一年的时光里有所成就。   她已经彻底熟悉了云霄九式,也彻底背熟了那一册《七绝谱》,同时她所做出来的膳食越来越可口,直吃得众人真的很希望天天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膳食。   更重要的是,花千骨总算是突破了破望境界,仅差那么临门一脚,就能突破知微境界了。   对于体内住着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魂魄的云舒尘而言,再一次体验身为掌门首徒的这种生活简直是无聊得让她分分钟想要利用回雪剑切腹自尽。   尽管《七绝谱》一直熟记于心,重读《七绝谱》也会有不同的领悟,尽管长留所有剑法也一直熟记于心,重练长留所有剑法也会有不同的感悟,但是这样还是会让她感到很无聊。   所幸人生中还有花千骨的美食可以安慰受伤的心灵……   所幸人生中还有朔风与霓漫天这两个师侄可以尽情地欺负……   忘了说,云舒尘也在这一年里有所突破——   如今,云舒尘的修为已是勘心境界。   至于白子画,他有一部分的时间都是处于观微云舒尘与花千骨的状态,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的——不是在书心阁里阅读古籍就是批阅卷宗,不是在塔室里打坐修行就是在庭院里莳花弄草。   其中一个原因是,花千骨如今的修为尚浅,等着她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只得一步一步地循序渐进,压根儿用不着他特地出面指点,有云舒尘一人从旁指导花千骨已足矣。   另外一个原因是,云舒尘的悟性实在是太好了,学习能力也实在是太强了,根本不用白子画特地出面指点她,她就已经无师自通了,各方面的表现也十分出色。   由于云舒尘的修为着实是精进得太快了,白子画担忧云舒尘是因为他对她的期望而萌生了急进之心,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有走火入魔之虞,就开始打发她到贪婪殿去帮忙摩严与落十一处理长留的琐事。   适逢前几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白子画并没让花千骨与云舒尘去参加拜师组的比试,就让云舒尘去帮忙摩严与落十一处理仙剑大会的事宜。   有了云舒尘这么一个雷厉风行又杀伐果决的小(老)能(司)手(机)的帮忙,这对于忙得不可开交的摩严与落十一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   只不过,有一点让白子画的内心感到非常的不满与不悦——   “子画啊,你这首徒素日里看起来是挺可靠的,没想到她一跟朔风和霓漫天在一起,成日比试切磋也就算了,比着比着,到最后就会变成这样——不是她和霓漫天追着朔风满殿地追打,就是她一人追着朔风和霓漫天满殿地追打……总之,这三个人简直是闹腾得快要将我的贪婪殿给拆掉了。”   白子画很清楚地记得,摩严当时的表情是无奈多于生气的,显然也是乐得待在一旁或是待在暗处看好戏,但是白子画很讶异云舒尘竟会这般的闹腾。   自从云舒尘成为了他的徒弟之后,白子画也说不出来云舒尘的怪异之处在哪儿——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云舒尘的毕恭毕敬,也依稀地感觉到云舒尘的冷淡疏离,就算是面对年纪相差无几的花千骨也不曾如她在贪婪殿那般肆意地闹腾。   在绝情殿里,云舒尘总是一副清雅沉静的样子,无论做什么事或是说什么话,她都不会逾越自己丝毫的本分,对于一切分寸的拿捏总是恰如其分。   有时候白子画不由得在想,他要让云舒尘在未来的某一天继任长留掌门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他已别无选择了。   眼看着一年这么快就过去了,距离他命中大劫的到来也越来越接近了,云舒尘的仙资比起当年的他要好太多了,她将有极大的可能会在短短百年之内飞升成仙。   如今妖神即将出世,如果他真的在此之前的某天遭遇大劫了,尽管届时的云舒尘尚未飞升成仙,仅凭云舒尘聪明果断的性子与权衡利弊得失的本事,已足以稳得住长留上下的人心。   舒尘,请你原谅为师的自私,好吗?   ……   书心阁里,松香袅袅。   白子画与云舒尘隔着一张金丝楠木案几相对而坐,然而前者难得一见的脸色微沉,后者一如往常的脸色恭敬而淡然。   这一切皆是因云舒尘的一句话而起——   “师父,徒儿想下山历练,为期三年或五年。”   语罢,周遭的气氛顿时沉寂而凝滞。   白子画没打算开口回应,云舒尘也没打算先启齿说话。   二人就这么静默不语地僵持着,就这么过了良久,白子画幽幽地叹了口气,终究是他先决定妥协了。   “为什么?”白子画微微蹙拢眉峰,心头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明明有许多话想要对云舒尘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问出了这短短的三个字。   “徒儿是想趁自己还未有那么多牵挂的时候,能够到好好地游历游历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思及将来的自己又要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仙界与长留的责任,云舒尘只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好好地去游历一番,只怕是从此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尤其是这时候又面临着妖魔猖狂当道、妖神即将要出世等等祸患。   这一番话原是云舒尘为自己能够遨游天下而说出的肺腑之言,却没想过会这般深深地刺痛着白子画的心扉。   是啊,待得天下、苍生、仙界与长留必须彻底地成为云舒尘的牵挂之际,从此她就再也难以好好地游历游历着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只能囿于这小小的一座绝情殿、困于这小小的一座长留山……   白子画闭了闭双眸,掩去了眼中的心疼与不忍,淡淡道:“去吧。”   云舒尘浅笑着拜伏道:“多谢师父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进步得太快,跟一队人去历练反而会束缚了她,况且也省得去观看花千骨的四角恋情_(:з」∠)_ 我也可以省下一番笔墨_(:з」∠)_ 这一历练,估计白云CP再见时就是在太白山了。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二十七章 畏天道无常      仙界永平2147年,六月十五,圆月完满如玉盘。   长留仙山,绝情殿上,琴音渺渺,悠扬婉转。   花千骨循着琴声往正殿东侧的露风石小跑而去……   只见一片皎皎月华之下、淼淼沧海之上,一身紫衣的云舒尘正坐在露风石上抚琴,拨弦的纤纤素手犹如玉蝶翻飞般优美。   冷凉的晚风徐徐吹拂而来,云舒尘的一头青丝随之飞舞,浑身笼罩着清冷而朦胧的银色光晕,犹如一名迁居海上的广寒仙子,独守着更为辽阔无边的孤寒。   “师姐——”   花千骨一边小跑到云舒尘的身旁来,一边如是轻轻地唤着云舒尘,云舒尘却置若罔闻地依旧抚着琴,姿态闲雅,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可是,花千骨听出了这琴声中蕴藏着千丝万缕的情感,可惜的是单纯如她不仅涉世未深,自己也完全不了解云舒尘,更不晓得云舒尘经历了什么,是以她压根儿说不清也道不明那些千丝万缕的情感都是什么。   听着这琴声,花千骨只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就像是一颗大石将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让她的内心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涩,整个人也莫名地感伤起来。   曲罢,云舒尘微微侧头,如点漆般的双眸凝注着花千骨,问:“这古琴你学得如何了?”   花千骨顿时回过神来,而后缓缓地垂下来头,低声道:“师父说我有待进步。”   云舒尘微垂双眼,轻声叹息道:“以后,你要自发地练剑弹琴,知道吗?”   话音一落,花千骨随即抬起头来,一脸惊慌地看着云舒尘,“师姐是不是嫌我太笨,不愿再教导我了吗?”   在这一年的时光里,大多时候都是云舒尘在教导花千骨,无论是练剑或是弹琴,全都由云舒尘包揽在身,简直比白子画还像是她的师父。   “你误会了……”云舒尘先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花千骨的肩膀以为安抚,再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几天后,我将会下山历练,短则三年即归,长则五年方归。”   花千骨的神情满是遮掩不住的惊诧,红唇微启,就一连问了云舒尘好几个问题。   “师姐要下山历练?”   “是师姐自己一个人下山历练吗?”   “师姐为什么要下山历练?”   “师父知晓此事了吗?”   对于花千骨一句接一句的问话,云舒尘不禁哑然失笑,慢慢悠悠地回答道:   “此次下山历练,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想趁自己还未有那么多牵挂的时候,好好地游历游历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此事我已跟师父说了,师父也应允了我所求。”   花千骨凝视着云舒尘的侧颜,脑海不由得回想起白子画这一天时不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恍惚之中,她只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白子画会如此反常的缘由。   对此,花千骨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里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儿,就赶紧转移话题道:“那师姐打算何时下山?”   云舒尘玉指微动,随意地拨弄着琴弦,淡淡地答道:“就这几天吧。”   一时间,二人无语。   唯有寒风拂过,卷起一夜凉意。   仿佛过了半晌的时间,云舒尘只听见花千骨语带不舍地轻声道:“师姐,如今妖魔当道,你此番下山历练,可要小心一些。”   云舒尘哭笑不得地回应道:“放心,纵使山下的世界再怎么可怕,我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   花千骨望着时时刻刻都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的云舒尘,满心满眼都是羡慕,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得如云舒尘这般出色。   “师姐不会因为只身一人下山历练而感到害怕吗?”   云舒尘轻轻地摇了摇头,浅笑道:“若是会害怕,我就不会想要只身一人下山历练了。”   “师姐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你感到害怕……”   花千骨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突兀的琴音给打断了。   只见云舒尘随意拨弦的玉指猛然一滞,几近拨断了琴弦,戛然而止的琴音尖锐而刺耳,划破了这寂静的夏夜之余,也打散了云舒尘与花千骨之间的温馨氛围。   “这……师姐,你这是怎么了?”花千骨神色一慌,忙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千骨莫慌……”云舒尘一边懊恼自己的失神,一边无奈地连忙温言软语地安抚道:“我只是在一时间有些失神才会如此,并非是你说错了什么话惹我不高兴。”   “那我可以问问师姐适才是因何而失神?”花千骨一脸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真的说错了话,惹得云舒尘不高兴。   云舒尘微微蹙起双眉,眉目间渐渐地氤氲着一缕寒凉,犹如覆盖在昆仑山巅之上经年不化的皑皑霜雪般庄严而剔透,只见她微启丹唇,淡淡的语声宛如烟云般飘渺,又隐约透着一种深沉透骨的清寂。   “我在想,我害怕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直到最近,我这才晓得自己在害怕的居然是天道。”   “我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我曾骄傲张扬、意气风发,我也曾狂妄自负、睥睨众生。   直到最后,我终是敌不过天意如刀、天道无常……   花千骨略显怔忡地凝视着云舒尘,她忽然有些明白云舒尘一直以来的冷淡究竟是从何而来了,原是害怕世事无常,人事易分,所以云舒尘才会一直这般冷淡待人,却不晓得自己的这份理解之于身为长留掌门的云舒尘而言压根儿不值一提。   ……   宽敞的书心阁里,满室尽是夜明珠熠熠的光辉。   白子画微微蹙拢着剑眉,袖袍轻挥,就撤去了观微的法术。   他抬眸望了一眼摆在书案上的孤鹤眠寒松图,须臾,他忍不住闭了闭双眸,心潮难以抑制地剧烈涌动着,向来清冷的眉眼溢满了心疼也不自知,耳边径自一遍遍地回响着云舒尘的那一番话——   “我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天意如刀。   ——天道无常。   白子画从未想过年纪轻轻的云舒尘畏惧的居然会是这一些。   那该要有多么坎坷的经历,才会让云舒尘有这样的体悟?   ……   翌日一早,云舒尘又去贪婪殿找朔风与霓漫天玩儿,顺便告知他们有关于她即将要下山历练一事。   得知此事之后,朔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霓漫天则表示自己简直快要气得火冒三丈了。   “你怎么不先找我们商量就先斩后奏了?”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一副‘我早已知道你们是什么性子’的样子,说:“我怕你们也会跟着我一起下山历练。”   朔风、霓漫天:“……”   有一个太聪明的朋友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云舒尘轻笑一声,而后笑意稍敛,正色道:“我今天来找你们,除了告诉你们这件事之外,还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朔风与霓漫天一脸疑惑,异口同声道:“什么忙?”   “召集同届同门为我饯行。”   话音一落,云舒尘旋即微微一笑,笑意着实高深莫测,直看得二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暗自在心里默默地思忖着,到底是哪个这么有胆色又不怕死的人去招惹了云舒尘这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节标题乃是剑三同人专辑《十方天华》中代表纯阳的歌曲《江山雪》里头的念白——“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这一章总算是写出了云舒尘的恐惧,其实云舒尘并不如表面上的欢脱逗比,她的心里一直都在害怕着天道无常。 →这一章还有另一个目的,让白子画更加的怜惜云舒尘,有助于白子画尽(老)早(树)开窍(花)。 ☆、第二十八章 一步一步断你生路      六月十六夜,繁星映孤月。   对于云舒尘的要求,朔风与霓漫天也不问缘由,默默地下殿去召集同届的同门一同在膳堂里设个小宴为即将下山历练的云舒尘饯行。   膳堂里尽是一片欢声笑语,云舒尘倒是一反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今夜的她分外的热情开朗,不管是谁人前来敬酒,她都会将酒盏里的清酒一杯接着一杯地一饮而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见着一个个同门已经醉得随意趴在桌上或是地上昏睡了过去,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云舒尘醉眼迷蒙,微微勾唇一笑,而后娇躯一软,就这么醉倒在了花千骨的身边。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有一人站起身来,步履轻缓地走到了云舒尘与花千骨的身后,双手各执着一根泛着幽幽绿光的银针。   正当该人欲要将银针刺入云舒尘与花千骨的后背之际,他的双手猛然被人给紧紧地抓住了,他不禁惊愕地抬眸一看,却是眼神清明而冰冷的朔风与霓漫天。   霓漫天冷声道:“尹上漂,你果真是七杀奸细!”   ——该人正是尹上漂。   尹上漂正欲解释,却见云舒尘忽然清醒,举止从容地站了起来,而他只能万分错愕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云舒尘毫无醉意的模样,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没醉?”仿佛过了半晌,尹上漂这才缓缓开口。   听着尹上漂这近乎肯定的话语,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略显得意地扬唇笑了一笑,也懒得开口回答他。   云舒尘垂眸看着尹上漂手里的银针,眼神微沉,一缕笑意清冷如雪,说:“洗髓散?”   洗髓散乃是出自妖魔界七杀派的毒【_(:з」∠)_】药,中此毒者非但会修为大损,还会导致仙资尽失,永世再难修仙,从此沦为废物。   “倒是好算计啊……”   话音一落,云舒尘冷笑着瞥了尹上漂一眼,先是取走尹上漂手中的毒针,而后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快速地掐诀,素手翻飞犹如蝶舞,见此情形的朔风与霓漫天相视一眼,双手抓住尹上漂的力道也更大了。   须臾,尹上漂愈来愈惊恐,因为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封印住了,不由得急红了双目,朝着云舒尘怒吼道:“灵力……我的灵力呢?”   自身的灵力被云舒尘给封印了,这下他是连逃脱甚至是给单春秋报信的机会也没有了……   云舒尘以一副‘你这个蠢蛋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这么拎不清状况’的鄙视神情看着尹上漂,慢慢悠悠地说道:“自是被我用法术封印了。”   又一次的话音一落,朔风与霓漫天再度见到云舒尘以一种极其高深的手法迅速地点了尹上漂的穴道,好让尹上漂无法动弹。   “关于此事——”   “朔风,麻烦你去通知三尊。”   “漫天,麻烦你去通知总务阁的连商师兄。”   朔风与霓漫天齐齐点头,而后就开始分头行事了。   ……   月上中天,长留殿内。   云舒尘秀腿微抬,利落地往尹上漂的右膝处踢过去。   那看似轻如鸿毛实则劲道十足的一踢,旋即让尹上漂立即朝着长留三尊跪了下去,双膝落地的声音与右膝骨折的声音齐发,那叫一个响亮得令人不忍耳闻。   看着云舒尘、朔风与霓漫天摆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摩严无不头疼地如是想着,怎么有云舒尘的地方每每都会闹出需要三尊会审的大事?   白子画尽管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漠然,只是眉眼过于冷冽,额头青筋微微凸起,隐藏在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表示了他极力地压抑着心头的震怒。   笙箫默略显欢快地摇动着折扇,这云舒尘真是一个招惹麻烦的体质,跟着云舒尘绝对有好戏看,说的正是此时此刻呢!   身为尹上漂的师父——总务阁长老的徒孙连商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暗暗地问候尹上漂的祖宗十八代之余,也唯恐白子画在护徒心切之下会牵连到他的身上来。   云舒尘取出两根淬了洗髓散的银针,一步一步地走到长留三尊的面前去,淡声道:   “这是舒尘从尹上漂的手上得来的银针,两根银针皆淬了洗髓散之毒,而这两根银针原是尹上漂意欲刺入舒尘与千骨体内的毒物,所幸有朔风与漫天及时出手逮住他,才没让他奸计得逞。”   “此外……”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皓腕一转,从墟鼎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那是她在白日里密切监视着尹上漂所得来的结果。   在尹上漂得知了云舒尘将要下山历练并且会朔风与霓漫天会在戌时为云舒尘饯行一事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透过灵鸽传书给远在妖魔界的单春秋通风报信,并且计划要用洗髓散害得云舒尘与花千骨仙资尽失。   云舒尘一边呈上了那封书信给白子画,一边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   “还有一封尹上漂意欲传给七杀护法单春秋的书信,上头如是写着——”   “护法,云舒尘不日将要下山历练,朔风等人将于今夜设个小宴为她饯行,弟子认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并拟于云、花二人毫无防备之际,施以洗髓散之毒,致使二人仙资尽失。届时白子画自会另择徒弟,弟子自可取而代之,为圣君盗取流光琴。——尹上漂敬禀。”   “人证物证俱全,尹上漂是为七杀奸细,还请三尊明鉴。”   长留三尊看了那封书信之后,饶是向来平和懒散的笙箫默也觉得生气了,更何况是向来心系长留的摩严与护徒心切的白子画?   二人简直可谓是气得几近七窍生烟。   白子画的眸光凉薄而寒冽,只听见他如是冷声说道:“尹上漂,对此你还有什么要分辩的?”   尹上漂不由得仰天大笑,眉目间的阴狠妖邪之气总算是彻底地显露了,说:   “既然我已经被人逮个正着了,我还有什么好分辩的?”   “云舒尘,其实你所谓的下山历练是假的吧?”   “为的就是设了此局,让我的身份败露!”   云舒尘嫣然一笑,眉目风流天成,却又冷酷无情,只见她微启朱唇,语声暗藏着犹如蛛丝般周密而强韧得足以致命的冷淡。   “你这可实在是高看你自己了。——我将要下山历练一事不假,设局揭发你身份一事也不假,却是恰好灵光一闪,并决定设个局请君入瓮罢了。”   “我素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若不是这一年来我手上的证据不足,若不是这一年来我找不到好时机设局引君入瓮,我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决定要揭发你。”   “再者,你既甘愿为七杀入长留当奸细,就该要有如这一天身份败露的觉悟,——玩得起却输不起的奸细不是一个好妖魔啊!”   闻言,尹上漂气得只能怒瞪着云舒尘,殿内唯有笙箫默一人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其余的人皆是哑口无言。   哎哟喂呀这个师侄实在是太有趣了!   云舒尘款步走到尹上漂的面前,而后缓缓地蹲下身来,双手支颐,一脸人畜无害地望着尹上漂,问:“尹上漂,我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好不好?”   “舒尘……”   摩严正想着要出言制止,倒是让笙箫默给打断了。   “师兄且静观其变,云师侄自有分寸。”   “云舒尘,你会这么好心吗?”一听自己尚有存活的希望,尹上漂顿时双眼一亮,却又在半刻之后马上清醒过来,不禁嗤笑一声。“你……你该不会是在策反吧?”   “策反着实是太耗费精力、太浪费口舌了。”云舒尘一脸嫌弃地说道:“我才懒得去这么做呢。”   “那你到底想要干嘛?”尹上漂迷惑了。   非但是尹上漂一人迷惑了,就连殿内的其他人也迷惑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话语稍顿,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浅笑道:“我要你回到妖魔界去,说服单春秋莫要再派奸细混入长留了,仅此而已。”   众人咋舌。   “就这么简单吗?”尹上漂一脸狐疑,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转念一想……   云舒尘不过是长留掌门首徒罢了,纵然修为再高强、为人再怎么讨得长留三尊喜欢,对于他这么一个已然身份败露的奸细而言,先且无论白子画会不会放过自己了,恐怕他是怎么也过不了摩严的那一关。   关于这一点,心机深沉的云舒尘绝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她会想要放他回到七杀的背后一定是有着天大的阴谋……   她……   尹上漂骤然满目愤恨地瞪着云舒尘,声声急切又激动地低吼道:   “云舒尘,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好心的!”   “你会突然这么好心地让我活着,你的要求会这么简单,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回到七杀之后,遭到护法的猜忌怀疑,好让护法猜疑我被长留策反了,进而在一怒之下杀了我!”   在多重又复杂的目光之下,云舒尘顿时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半是赞扬半是讥讽地说道:“难怪单大护法会派你来长留当奸细呢!——你当真是聪明极了。”   “我是这么想的,杀了你只会让长留多添戾气罢了,倒不如让你死在你效忠的单护法手下,你肯定会死得心甘情愿的。”   得到了云舒尘的证实,虽然尹上漂还未被云舒尘解开穴道,却是早已不管不顾,恍若癫狂了似的一股劲儿地不断仰天狂吼,声声凄厉而绝望。   ——他已彻底地成为了困兽。   “云舒尘,我恨你!”   “云舒尘,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   云舒尘抬手点了尹上漂的昏睡穴,而后若无其事地徐徐站起身来,说:“舒尘封印了尹上漂的修为,也击溃了尹上漂想要逃出生天的希望。——至于该怎么处置这个尹上漂,一切还待三尊做主。”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皆是震惊在云舒尘适才的表现,久久无法回神。   这一计又一计,不仅环环相扣,还暗藏着杀机。   云舒尘不过三言两语,便绝了尹上漂的后路。   如此心计,在让人望尘莫及之余,也让人暗自心惊。   良久,笙箫默扬起一抹笑容,通透的目光里满是赞许,道:“舒尘,你在下山历练之前还要忙于揪出这七杀奸细,不仅解决了本派的隐患,也解决了本派掌门之徒为人所害的隐患,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众人一听笙箫默这么一说,不过是须臾,就登时明白了云舒尘的用意。   云舒尘微微一怔,旋即恭谨道:“守护长留与保护师妹本是舒尘的分内之事,又何来的用心良苦?若是真要论起用心良苦,三尊成日忙于本派事务之余,还要抽空训诫八千弟子,这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霓漫天与朔风有些呆愣地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舒尘这么会拍马屁啊!   笙箫默笑得眯起了双眼,手中的折扇摇得很欢快,道:“舒尘的这番话说得当真是动听!——想想平日里的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看着这成日悠哉游哉的小师弟笙箫默愉悦的样子,摩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哼,你整日总是懒懒散散的,舒尘话里的三尊也只不过是客气罢了。”   白子画淡淡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淡淡地雪上加霜,说:   “舒尘此言确是与师弟无关。”   犯众怒的笙箫默:“……”   云舒尘、朔风、霓漫天与连商不禁低头憋笑。   殿内总算是一扫方才的凝重与压抑的氛围。   末了,长留三尊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对尹上漂处以诛仙柱上受三十颗消魂钉之罚,尹上漂的师父连商连连点头赞成。   在此之前,尹上漂将会先被押入仙牢,只待天光一亮即可行刑。   至于那些喝醉的其他同门,就这么在膳堂里睡了一晚,全然不知今夜发生了什么事儿,睡得极其沉酣香甜。   ……   云舒尘随着白子画走出了长留殿,取出佩剑,御剑飞行回到了绝情殿去。   师徒二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绝情殿,也是一人一前一人一后地走着。   云舒尘一路跟着白子画走到了正殿西侧的同尘阁也毫无察觉,以至于白子画忽然停下脚步,并且转过身来,要对云舒尘说些什么之际,却见低眉顺眼的云舒尘就这么投怀送抱了。   很显然,云舒尘心不在焉。   如此一来,不管是投怀送抱的人还是被投怀送抱的人,不禁浑身一震,尤其是在清楚地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幽幽冷香之际,更是不约而同地连忙后退数步,二人姿态稍显狼狈。   为了掩饰心中涌起的颤动而带来的慌乱,白子画佯作冷漠地低声斥责道:“舒尘,你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这般心不在焉?”   云舒尘努力地维持着面色的冷静淡然,低首垂眸地毕恭毕敬道:“回禀师父,徒儿只是感到有些累了,所以才会在心不在焉之下冲撞了您,还请师父恕罪。”   白子画稍稍平复了莫名翻涌的心绪,淡淡道:“罢了,下回注意些。”   “是,师父。”   “尹上漂一事,你做得很好……”   话锋一转,白子画微皱剑眉,神情有些无奈,说:   “只是,下回你要做任何危险之事以前,可否事先与我这个师父商议?”   “你有守护长留与保护同门的心思,我深感动容也甚感骄傲,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与你有同样的心思之余,我还想护我座下的弟子一世安然无恙。”   “若是你们为了此事受到丝毫损伤,我却无法护你们平安,我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你们的师父?”   云舒尘一直低着头,白子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听见了她的嗓音透着一丝沙哑,道:“承蒙师父厚爱,徒儿自当谨记师父教诲。”   再见到云舒尘这般恭敬的态度,白子画莫名地感到心火怒烧,自从云舒尘拜了他为师之后,眼看着一直害怕他的花千骨已经能渐渐地对他撒娇了,云舒尘却对他总是这般恭恭敬敬,全然不复昔日与他相处之时的灵动娇俏与促狭恶劣,让他感到费解不已,也让他感到烦躁不已。   偏偏看到云舒尘这般恭恭敬敬的模样,白子画只会无端地觉得有些难受,整颗心仿佛像是被狠狠地揪起来一样,让他压根儿无法对云舒尘心生愠怒。   白子画轻轻一叹,从墟鼎中取出了两个储物袋。   “这些储物袋,你且拿去吧。”   “这一个储物袋放着我给你准备的干粮,另一个储物袋放着我炼制的各种丹药,还有你可能用得上的各种防御宝器。”   “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云舒尘微微抿着红唇,双手接过两个储物袋,却是有意无意地勾住了白子画的手指一会儿,就不禁红着小脸儿,有些心猿意马地说:“多谢师父。”   ——临走之前调戏一番白子画的感觉是挺不错的,就是反倒撩拨了自己的少女心,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小心脏瞬间失序疾跳的速度,看来以后自己要少调戏师父为妙了。   白子画轻轻地应了一声,如凝脂般白皙的面颊却不自觉地浮现了一抹飞红,微微抬眸不着痕迹地凝视了云舒尘半刻时间,就径自转身并疾步地离去了。   云舒尘的双眸噙着一缕笑意,却不自知地在下一刻渐渐黯淡下来,手里紧紧地拎着两个储物袋,只觉得掌心一片滚烫,仿佛要顺着体内的血液流转而灼遍四肢百骸,似乎要直至那颗心被焚烧成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司机要坑害的人就是可怜的尹上漂←_← 临走之前女票师父,历练途中不寂寞~\(≧▽≦)/~ 这一章总共有五千多字,嗯,足以让我撑到周末才更了←_← 么么哒,祝你们看文愉快= ̄ω ̄= ☆、第二十九章 愿你心若芙蕖      一到黎明时分,云舒尘便已起床。   她稍微洗漱一番之后,就身着一袭清雅素淡的青衣,御剑离开了长留山。   云舒尘走得是极为潇洒,仿佛没有丝毫不舍,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走得再远,她终是要回到这一座长留山、这一座绝情殿来。   由于云舒尘不曾回头一望,是以她至始至终也不知道,有一双黑眸正悄悄地目送着她远去。   ……   离开长留山之后,内心有些小激动的云舒尘就正式开启了她的历练之旅。   长留山位于东海之东,尽管这里的长留山是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山,当了上千年长留掌门的云舒尘早已玩遍整片东海,然而三千多年以前与三千多年以后的东海海岸的风土人情终是大有不同的,所以她就决定以东海为出发点,再踏遍东大陆,最后踏遍北大陆,再以北海为终点。   对于仙界众仙或妖魔界妖魔而言,他们不似人界凡人以国定疆域,因为人界凡人寿命不长,几乎是每个一、两百年就得经历一次朝代的更迭,而仙魔闭关动辄数十年或是百年,往往在他们出关之后,沧海已成桑田,此国已非彼国,此人亦已非彼人。   尤其是如今的人界有七国割据一方,各自为王为政,时不时烽火狼烟四起相互兴兵征伐,时不时相互起兵攻占他国城池疆域,为的只是将来能够实现国君一统天下的野心。   朝代更迭、疆域增减、官制异同、战役多少、凡人生死……   ——这一切在记名记事之时尤为麻烦。   为了不搞混人界在百年岁月里所发生的种种变化,他们便以四海为根据来划定人界大陆的疆域——以东海为根据的大陆则称为东大陆,以南海为根据的大陆则称为南大陆,以西海为根据的大陆则称为西大陆,以北海为根据的大陆则成为北大陆。   例如,赵氏的周国就在东大陆;   例如,莲城与韶白门皆位于南大陆;   例如,孟氏的蜀国就在西大陆;   例如,王屋山与玉澜山皆位于北大陆……   就这样,云舒尘一边行侠仗义,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斩妖除魔,一边封印妖魔界与人界出现裂缝的出口,修为也因此由勘心境界突破到了登堂境界。   她用了约莫一年的时间来走遍整片东海与东大陆、南海与南大陆。   云舒尘每游历一个地方,或是根据心情好坏,她都会以易容术迅速地伪装成各种不一样的面孔,几乎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以方便躲开他人的跟踪。   ——当初,云舒尘一离开长留山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人一直在蛰伏在暗处默默地窥伺着她,却因为自身实力尚浅,不好与人大动干戈,就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来拼命地躲开追踪,否则对方的这种在她看来是在挑衅她的窥伺行为,肯定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开杀戒的。   言归正传……   在这历练的途中,云舒尘在半年前游历南大陆之际出手救下了一名女子,并且收了她为自己的徒弟——   她的徒弟名为云芙蕖。   ……   仙界永平2147年,腊月时节,寒风微凉。   南大陆,锦州。   锦州以西有入眼处尽是一片茫茫沙漠的荒州,仙界著名的八大修仙门派之一的韶白门位于荒州南部,而仙界五上仙之一的无垢所掌管的莲城则位于荒州北部。   正当云舒尘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前往荒州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一名衣衫褴褛又满面惊恐的女子被五名男子追赶着迎面奔来。   女子一边死命地向前奔跑,一边哭得满脸泪痕地喊道:“救命……”   身后的五名男子一直锲而不舍地追着,并且如是轮流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个臭□□给我站住!”   “呵呵,这臭□□也太会跑了!”   “哼,我倒要看看这臭□□还能跑多远!”   “臭□□,你再给我继续跑试试看,等我们抓住了你,定会让你——”   这句话尚未说完,面容冷若冰霜的云舒尘便御使着桃木剑刺穿了该名男子的喉咙。   众人骤然见此□□,不禁停下了脚步,并且怔在了原地。   就在众人愣怔的当儿,云舒尘又御使着桃木剑先后刺穿了其余四名男子的喉咙,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一剑封喉也不外如是。   待得那名女子回过神来之际,云舒尘早已用火系法术将那五名男子的尸体连同那把沾了血的桃木剑一并烧了,就连一滩鲜血也被烧干了,只余下一堆灰烬。   云舒尘见那名女子怔怔地看着自己,自以为她已被死人的场景或是她杀人的模样给吓得魂不附体,就没有向她走去,只是一脸淡漠地站在原地,说:“世道险恶,姑娘一人出门在外,可要多加小心些……”   话音一落,没待云舒尘转身离去,那名女子便昏厥倒地了。   云舒尘:“……”   这姑娘怎么一言不合就晕倒?   ……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云舒尘轻轻一声叹息,认命地背起了那名女子走入了眼前的山林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洞穴暂时住了下来。   向来有洁癖的云舒尘无法忍受那名女子浑身脏污的样子,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衣物沾到了那名女子身上的脏污,她在给自己施了个洁身术之后,再给那名女子也施了个洁身术。   这时,云舒尘才发现那名女子长得端的是清丽秀雅,许是适才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即使在昏厥中,她的脸色也苍白如雪,而且印堂上泛着的浓浓黑气正表示了今日的她注定遭遇譬如今日的劫难,只不过……   云舒尘不由得屈指一算,双眉紧紧颦蹙——   今日本该是那名女子的命丧之日,却因为她的出手相助而打乱了那名女子的命数,此后的她应当何去何从就怎么也卜算不出了。   经过几番思量,云舒尘已有了主意,也懒得再去多思多虑,先给那名女子治完病再说。   ——这姑娘除了受惊过度之外,就是身上有着多处的些许损伤罢了,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看这姑娘什么时候想醒过来了。   ……   经过五天的日夜交替,那名女子总算是清醒了。   “多谢仙子相救。”那名女子一醒过来,并且搞清楚眼下的状况之后,就忙不迭地朝着云舒尘跪拜言谢。   云舒尘赶忙将那名女子扶了起来,淡淡道:“我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姑娘嘴上言谢即可,着实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那名女子闭了闭眼,清秀的眉目间晕染着几许无奈与苍凉,就连语气也透着几分凄惶。   “我只知道,若不是仙子相救,我怕是早已死无全尸。”   眼见那名女子似乎是有些心绪不佳,云舒尘自是无心去探究,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之前你尚在昏迷之中,加之身上有着多处损伤,我不得不留下来帮你涂抹膏药。”   “眼下你已清醒了,你身上的损伤也早已痊愈,我也该向你告辞,继续北上历练了。”   “至于姑娘,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归去吧,我送你回去。”   经过这几天以来的深思熟虑,云舒尘已然决定不去荒州历练了,反正荒州除了莲城尚可游历之外,其余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闻言,那名女子不禁满目凄凉,双眸蓄满了清泪,复又朝着云舒尘跪拜了下来,语声稍微哽咽地祈求道:“回禀仙子,我已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了……”   “我不求什么,但求仙子带我离开此处,就算要我为奴为婢都好,我也不介意……”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如墨玉般莹润剔透的黑眸默默地凝注着那名女子,过了须臾,她这才如是轻声地幽幽叹道:“姑娘何苦这般自轻自贱?”   “这世间有许多事,不外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名女子一思及往事,双目泛红,忍不住抽泣道:“仙子又怎会明白我的心中苦?”   “对于仙子而言,或许我的要求是自轻自贱,但是……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荒州了……”   那名女子似乎尚未说完,就情难自禁地痛哭了起来,哭声回荡在洞穴里的,声声悲痛而凄怆。   对此,云舒尘径自静默不语,一边暗自在心中几番思量,一边等待着那名女子宣泄完毕。   ……   仿佛过了良久的时间,哭声已渐稀,云舒尘又将她扶了起来,而后如霜刃般冷冽而犀利的眼神直视着那名女子,淡声道: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我必须事先说明一点,我是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   话音一落,那名女子不禁一愣,旋即惊愕得瞪大了双眸,还潜藏着一缕惊恐。   她全然没料想过眼前这位救了她一命的仙子竟然会是长留掌门白子画的首徒——云舒尘……   她更全然没料想过长留掌门白子画的首徒竟然会是云舒尘,而不是……而不是花千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察觉到了那名女子的异样,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那名女子收回思绪,佯装镇定道:“我没事……”   云舒尘也不打算拆穿那名女子,一脸漠然地径自继续说道:   “我此一生已付与了长留与天下苍生,倘若你真的执意要跟着我离开,你是否能够向我保证,你此一生不背叛我、不背叛长留,甚至是不背叛天下苍生?”   话音一落,那名女子怔怔地望着一袭素雅青衣的云舒尘,到底是什么缘由与气魄让云舒尘一介女子能够这般坚定地说出了‘我此一生已付与了长留与天下苍生’的这一番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却不由自主地为这样的女子而深受动容。   说到底,她的世界太小了,小得一心一意只有那一个人,再大也不过是那一座莲城……   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她忽然想试着去追寻这样的一个人,见识见识这世界有多光怪陆离,她不想再把自己困顿于情爱的方寸之间,最终将自己给生生地逼死了。   那名女子复又跪拜于云舒尘的面前,一脸坚定地如是扬声道:   “云牙在此发誓,我此一生誓死追随云舒尘,并且永生不负云舒尘、不负长留、不负天下苍生……”   这姑娘叫云牙?   ——这姑娘该不会是史书上说的那个与五上仙之一的无垢渊源颇深的云牙吧?   云舒尘轻轻挑起秀眉,抬手屈指一算,面色微微一僵,此云牙还真是彼云牙啊……   沉默半晌,云舒尘略显无奈道:“我赐名予你,你以为如何?”   那名女子低眉顺眼,答道:“但凭主子做主。”   云舒尘莞尔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连这般自私的条件都答应了,若是我还让你为奴为婢,非但辱没了你,也辱没了我自己……我决定收你为徒,你以为如何?”   语毕,云舒尘不待那名女子反应过来,兀自面朝着长留山所在的方向,神情庄严肃穆,说: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今欲收云芙蕖为本派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不求她必须守护长留、守护天下苍生,但求她不背叛长留、不背叛天下苍生。”   “若是她有任何不是之处,无论天涯海角,弟子自当亲自清理门户。——长留列仙为证。”   ……   直至数年之后的某一天,云芙蕖正式继任为长留掌门,她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一年这一天,云舒尘接下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芙蕖,此后你便唤作云芙蕖。”   她说:“芙蕖者,莲花也。”   她说:“愿你心若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仙界永平2147年腊月廿三,南大陆缓缓地飘下了阵阵白雪,寒风也变得愈发的冰冷透骨。   一如云舒尘死去的那一年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码这一章的时候,听着《爱殇》和《江山雪》,于是我又不小心立了个flag_(:з)∠)_ ————————————·非正式番外·———————————— 白子画忘了这是那人死去的第几个千年…… 他还忘了自己已然醉了多少年,也忘了自己已然饮了多少坛忘忧酒。 都说忘忧酒有着令人大梦三生的功效,白子画日夜均饮忘忧酒,不过是想在之后的岁月里一遍遍地流连曾经有过那人存在的梦里,尽管每一次的流连意即又一次的心碎。 他累了。 然而他的大限未至,若是一死了之,他如何对得起那人。 毕竟这个天下的海清河晏,是那人以其命换来的,就算他活得再怎么痛苦,他也要活着,为那人守护天下苍生。 …… 又经过了无数次的岁月流转,白子画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他的大限终是到来了…… 在白子画彻底坐化之前,他又饮了数坛忘忧酒。 这一次的梦境,与以往大相迳庭。 …… 白子画梦见了自己成为了长留掌门佩剑——横霜剑。 他也梦见了那人成为了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挂在腰间的一片掌门宫羽洁白无瑕,手里持着他这把横霜剑,傲立于长留殿里的掌门继位大典之上,睥睨天下群雄。 他对此可谓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的魂魄莫名地囚困在横霜剑之内,算是横霜剑的剑灵吧,喜的是他能时时刻刻陪伴在那人的身边了。 是的,他可以陪伴在那人的身边了。 陪着那人历经风浪、陪着那人叱咤风云、陪着那人纵横六界、陪着那人算计人心险恶、陪着那人守护长留、陪着那人守护天下苍生…… 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也无所谓,白子画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他常伴在那人的身边即可。 他只想要待在那人的身边。 就算终有一日,那人终于决定卸任了…… …… 仙界长安3000年十月初八,那人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其座下大弟子。 白子画散尽灵力,随风烟消云逝。 那人略显愣怔地看着将要传给座下大弟子的横霜剑蓦地流光一闪,通身充斥着的灵气锐减,不禁紧紧地握住剑柄,悄无声息地输入了灵力,却是再也感受不到横霜剑的丝毫回应与意念,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慌,继而心头一酸又是一痛,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那人并不晓得,只知道内心很空洞。 那人终是将那把横霜剑传给了座下大弟子,只是…… 她缓缓地望向天边云卷云舒,双眼并没有卸下重担的喜悦,反而迷离哀愁如秋夜雨蒙蒙的西江月。 众人不解,她亦不解。 …… 天边浮云聚还散,几度寒来暑往,横霜终无华。 ————————————·完·———————————— ☆、第三十章 自斟薄酒暖长夜      继云舒尘利用一年的时间游遍了整片东海与东大陆、南海与南大陆之后,云舒尘带着徒弟云芙蕖利用两年的时间游遍了整片西海与西大陆、北海与北大陆,随后云舒尘便让修为仅差一脚就可以踏入知微境界的云芙蕖自个儿待在北海或北大陆历练,而她却只身一人北上,前往极北苦寒之地闭关突破。   说起突破,云舒尘也不晓得是否因为魂魄曾经飞升成仙,让她修炼起来如无屏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更上一层楼,平均每一年都会突破一个境界,这修为进步的速度之快,着实令她诧异不已之余,也让她欣喜不已。   云舒尘会前往极北苦寒之地闭关突破——   其中一个缘由是因为她五行属水,而五行之中水为阴,若是在江河之地或是在冰寒之地修炼会愈加事半功倍,尤其是极北苦寒之地多的是极其珍稀的奇花异草,而且有些奇花异草的功效甚至是胜过仙丹妙药,在突破境界之际往往有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另外一个缘由是因为她将要突破飞升境界了,若是隐于北海闭关突破,怕是天降雷劫之际恐会引起骚动,恰好极北苦寒之地距离北海尚有数千里之远,如此一来,既能保证自己不会惊扰到北海龙王与生灵,也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关键之际受到打扰,更能保证自己借着地利的优势而多了几分顺利飞升成仙的把握。   由于极北苦寒之地极其的寒冷,绝非是寻常仙魔能轻易承受得住的,云芙蕖修为尚低,就算凭着体内的灵力护体,也只能让她抵御得了一天,却抵御不了三天,所以她才会让云芙蕖待在北海或者是北大陆历练。   ……   这一闭关,四年时间,转瞬即逝。   期间,任凭再多的人给云舒尘传送再多的书信,却始终无法送达,谁人也得不到一封回信。   ……   仙界永平2153年六月十五,摩严座下大弟子落十一率领七年前入门的长留弟子,即朔风、霓漫天与花千骨等人下山历练。   仙界永平2153年七月十五,妖魔界七杀派护法单春秋同时向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中的四大门派——长留山、玉浊峰、天山与太白山下了一封战书,说是要在八月十五那天攻上山来,还道如若不交出神器,便要屠灭满门。   仙界永平2153年八月初七,长留山分派门下弟子前去支援玉浊峰与天山,而落十一带队下山历练的长留弟子则因为恰好身在蜀国而被任命前往太白山支援。   仙界永平2153年八月十三,七杀护法单春秋率领七杀徒众攻上天山,却是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他持着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不归砚瞬移到了太白山——七杀派真正想要攻打的门派是太白山。   在八月十三之前,云舒尘早在八月初八顺利渡过了九重雷劫,并且再次成功地飞升成仙,顺便摘了两朵冰莲吃进肚里来彻底巩固境界,再顺便带走一朵冰莲回去给云芙蕖提升修为。   待得云舒尘离开了极北苦寒之地之后,她这才收到犹如漫天飞絮般飘来的书信,然而她只是将这些书信收入墟鼎中,并未停下来拆开阅览。   ——当然了,在云舒尘离开极北苦寒之地之前,她自是没忘稍微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   重返北大陆之后,云舒尘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云芙蕖这么一个徒弟,也不晓得云芙蕖这么一个徒弟是否有乖乖地待在北海或是北大陆。   经过一番屈指掐算,云舒尘总算是找着了云芙蕖。   云舒尘是在北大陆找到云芙蕖的,当她找到云芙蕖时候,云芙蕖正在湘州的琉璃村悬壶济世。   身为师父的云舒尘表示自己非常的满意,不错不错,这徒儿确实有乖乖地听话!   算一算,这对师徒俩已有将近四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也不曾通信了,如今已是一名真人的云芙蕖非但修为长进了不少,心性也变得柔雅沉稳了许多,看来……   她这将徒弟丢在北海或是北大陆历练的决定还真是没错啊!   云舒尘愉悦地将冰莲赠与了云芙蕖,并趁着冰莲还未枯萎之际,催促着云芙蕖赶紧服下了冰莲。   服下冰莲的云芙蕖立即隐约有了突破的趋势,趁着云芙蕖潜心闭关突破的时候,云舒尘这才取出了墟鼎中的书信,而后一封一封地拆开来,一封一封地仔细阅览,佐以自己在闭关以前的三年时间里所收藏在墟鼎之中的陈年女儿红。   云舒尘执着酒盏,浓烈香醇的女儿红一杯接着一杯地就这么被饮入她的喉里,她只感到浑身犹如燃着烈火的浪潮般汹涌地流淌而过、澎湃地扑面而来,灼烫了五脏六腑与四肢百骸,让云舒尘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些微的不适,甚至可以说是难受。   明明前尘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却成了犹如遥不可及的繁星,她虽自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却始终无法真正地放下防备来融入这个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以至于她无法以一颗赤诚的真心来同霓漫天与朔风相交。   然而,云舒尘来到了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已成事实,若是她还在纠结于前尘往事而不去珍惜眼下的人事物,——此举着实无异于舍本逐末。   云舒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滴酒不剩的白瓷酒盏,双眸氤氲着一层迷离的雾气,眼角隐隐约约地噙着一缕晶莹的湿意,眸光似玉华清润,又似烟岚缭绕。   前尘舍不得忘怀,今世又无法辜负……   既然如此,舍不得忘怀的便舍不得忘怀吧,无法辜负的便无法辜负吧。   时间终是会找到出口,或是淡化,或是深化,那些踌躇不定的意念。   ……   八月十一日,未时时分,太阳偏西移。   云芙蕖终于出关了,也成功地步入了勘心境界。   云舒尘不禁满意地微笑道:“你长进了不少。”   “多谢师父大人夸赞。”云芙蕖眼角眉梢皆噙着笑意。   云舒尘稍稍敛起了笑意,正色道:“那么你即刻随为师赶赴太白山吧。”   云芙蕖疑惑道:“敢问师父,这是为什么?”   “为师收到长留急报,七杀殿将在八月十五率领徒众攻上天山、太白山、玉浊峰与长留山,你师祖让为师前去太白山支援。”云舒尘淡淡地瞥了云芙蕖一眼,开口为云芙蕖解惑,言语半真半假,云芙蕖也不疑有他。   “单凭七杀一派想要强攻仙界四大门派?”云芙蕖微微皱眉,冷声道:“这七杀也未免太狂妄了!”   “若是有神器不归砚在手,七杀自然能够如此的狂妄……”云舒尘轻轻挑眉,在云芙蕖面露震惊与错愕的注视之下,只见她微启朱唇,无声地冷笑道:“仙界永平2145年九月初十,齐云山第四百三十八代掌门萧闻为人掏出心肺而身死,其墟鼎里的不归砚也不知所踪。——想来此事许是七杀所为的。”   “师父,那我们赶紧前往太白山去吧!”   云舒尘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取自汐音社《人间词话》古风专辑中,由小爱的妈演唱的《细雨湿流光》的歌词——“入眼清冷台榭,自斟薄酒暖长夜。” →此文的云舒尘没什么神祇转世又人见人爱的金手指,双商高、颜值高、武力值高就是我给云舒尘的金手指,让她赶紧成为上仙,酷炫狂霸拽地重回人生的巅峰! →下一章就是太白副本了! 【PS:修改错字】 ☆、第三十一章 师祖徒孙终于相见了      太白山位于蜀国凤州,而蜀国则位于西大陆。   云舒尘领着云芙蕖一路从北大陆御剑飞行到西大陆去,起码也要两天的路程,所幸云舒尘早已登仙了,云芙蕖如今的实力也不错,除了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来解渴充饥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拼命地赶路。   当云舒尘与云芙蕖赶到太白山并且躲在暗处观察情况的时候,非但见着了七年前为花千骨运功疗伤的美人意即七杀圣君杀阡陌手持孔雀羽扇,慵懒地坐在七杀阵营之中,身旁有一女妖手持玄天伞为他遮阳,还见着了蜀国帝王孟玄朗含情脉脉地凝视花千骨,不停地嘘寒问暖,至于史书上记载过七杀派的蓝眸护法单春秋不晓得想到了什么事情,盯着花千骨看的眼神愈发狠厉怨毒。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单春秋偷偷地持着不归砚,一直注意着单春秋的一举一动的云舒尘微微眯起了双眸,连忙运转起体内的灵力。   眼看着单春秋就要瞬移到花千骨的面前,云舒尘立马朝着单春秋挥出一道掌风,单春秋却因为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会出现这么一个程咬金而措手不及,只能生生地挨下了这一道凌厉逼人的掌风,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十步,胸内气血猛烈翻涌,口中鲜血如注,不断地汩汩流出。   单春秋怨恨地扫过在场的众人一眼,恨声道:“到底是谁在暗算我?”   “长留云舒尘。”   随着这淡漠如水的语声一落,云舒尘缓缓地飞身而出。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云舒尘缓缓落地,宛如飞鸿踏雪,又宛如凌波微步,端的是仪态万方。   她就这么淡然地站在了众仙的面前,一双玉手背在身后,身姿清瘦纤弱却是挺直如松,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抹青色,尘世间也仿佛只有这么一道倩影茕茕孑立。   一头青丝如瀑,一袭素雅青衣,一身仙姿玉骨。   尽管云舒尘仍旧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然而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倒是骇人得紧。   一众长留弟子不由得感到喜出望外,他们没想到下山历练有七年之久未归的云舒尘终于出现了。   单春秋忍着胸前那一阵阵仿佛被一掌震碎了五脏六腑一样的巨痛,又彻底地感受到了云舒尘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如同白子画一般无异,怕是云舒尘已然飞升成仙了,从此仙界与长留就多了这么一个上仙了。   如此一想,单春秋简直是不可抑制地气上加气,一时之间,他气得面目狰狞,冷笑着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白子画的掌门首徒!”   “没想到不过是七年的时间罢了,你竟然这么快就飞升成仙了!”   闻言,众人俱是一惊。   七杀徒众的士气因为尚有杀阡陌在坐镇而稍受影响,反倒是仙界众仙的士气瞬间高涨,惟独东方彧卿的神色莫测高深。   云舒尘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漠然道:“全赖家师教导有方。”   二人一说到白子画,白子画便恰好地出现于此,落在了云舒尘的身边。   ——随着白子画的到来,仙界众仙以及率领门下弟子前来太白山支援的各派掌门或是长老也纷纷到来了。   在这片青天白日之下,云舒尘与白子画并肩而立于太白山广场之上,一身英爽挺拔的风姿端的是卓荦不凡。   云舒尘一身素雅的青衣如绿竹淡洁,白子画一身素净的白衣如雪山庄严,二人神情淡然悠远,仿佛是要携手乘风而去,融于这片天地间的仙人,让人一时间舍不得以任何的言语来打破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一见白子画来了,云舒尘不由得稍稍愣怔。   回过神来之后,云舒尘极力地压抑着心潮的涌动,而后旋即拜伏在地,如是恭敬道:“徒儿拜见师父。”   白子画深深地凝视着拜伏在眼前的云舒尘,心中的思绪复杂得令人难以名状,然而萦于眉宇间的冰冷寒冽却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几分,倒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无奈与温和。   “起来吧。”语毕,白子画忙不迭往前一步,伸手将云舒尘给扶了起来。   杀阡陌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手里摇了摇孔雀羽扇,忍不住讥笑道:“啧啧,真是好一个师慈徒孝的画面啊!——没想到冷冰冰的长留上仙白子画竟也会有这般温情的一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言罢,杀阡陌不由得眯了眯凤眸,不晓得这个白子画在对待小不点之际可会这般温情?   站在花千骨身旁的东方彧卿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里的拳头,向来狡黠含笑的狐狸眼顿时变得晦暗不明,嘴角轻轻勾起的笑意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不若圣君也来当当家师的徒弟吧?”云舒尘不驯地挑起秀眉,双手背在了身后,巧笑着反击道:“如此一来,想来圣君定能感受到家师这般温情的一面,而舒尘身为大师姐也定会好好地让圣君感受到舒尘如家师这般温情的一面。”   众人:“……”   依旧躲在暗处的云芙蕖只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动,瞧瞧师父大人对别人不客气的样子,心道,果然师父大人平日里对她还是比较温(客)和(气)的。   白子画自知云舒尘向来一肚子坏水,却不想这一肚子坏水居然泼在了杀阡陌身上,非但光明正大地占了杀阡陌的便宜,还不着痕迹地羞辱了杀阡陌一把。   这云舒尘果真是心思蔫儿坏,却是坏得让他禁不住勾唇失笑。   霎时间,众人只觉得春风徐来,皑皑冬雪登时消融。   “你师父白子画再温情又如何呢?”此时的杀阡陌已经气得决定要跟云舒尘杠上了。“论美貌、论温柔、论体贴、论有趣,他一点也比不上我!”   云舒尘佯作一副单纯无辜人畜无害的模样,直截了当又一针见血地说道:   “论修为,家师赢。”   虽然众人纷纷缄默不语,却是纷纷在内心疯狂地吐槽。   ——我总有一种你要活不长久了的预感……   ——就算你是长留掌门首徒,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捋虎须吧!   ——这徒弟还真是护短啊!   ——单凭一句话就掀起战火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你这说话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   ——答应我,从此说话走含蓄蕴藉路线,好不好?   ……   “论修为,家师赢。”   这短短的六个字,让白子画的眼角眉梢又不自觉地晕染了几分犹如春波潋滟的笑意,却让被戳中痛脚的杀阡陌再次火(恼)冒(羞)三(成)丈(怒)得立马跟白子画开打了起来,招招攻势凌厉,仿佛不打个你死我活便誓不罢休。   深藏功与名的云舒尘转身走到花千骨的身后去为花千骨号脉,任凭白子画与杀阡陌打得再怎么惊天动地,云舒尘兀自静下心来给花千骨运功疗伤。   “师姐……”   “别说话,师姐在给你疗伤。”   少顷,在云舒尘给花千骨疗伤完毕之余,白子画与杀阡陌之间的比试也因为白子画的剑气割断了杀阡陌的一缕青丝而以作废告终,经由杀阡陌的提议,二人决定以推鼎来替代第三轮的比试。   这时候,腹黑的云舒尘又淡淡地补了一刀——   “若论推鼎,家师必胜,毋庸置疑。”   众人:“……”   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杀阡陌与淡漠沉寂的白子画展开比试,聪明如单春秋又怎么会不明白云舒尘几番激怒杀阡陌的用意?   人在盛怒之下,心绪容易焦灼急躁,处事也容易失了分寸。   尤其是在比试之上,两大修为相当的高手对决。   若是有一方出手之时有分毫之差,不仅容易失了先机,或是开始占了下风,还有足以一招定胜负之能。   看似差之毫厘,实则失之千里。   单春秋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云舒尘,你不开口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在场的众人也渐渐明白过来云舒尘的用意,当然了,昔日常常跟云舒尘混在一起的朔风与霓漫天以及身为徒弟的云芙蕖是最先明白过来的。   云舒尘还是那个云舒尘,一如既往地心思蔫儿坏。   仿佛是应了云舒尘所说的那一番话——   推鼎比试确实是以白子画略胜一筹而落下帷幕,并且按照比试的约定赢回了神器不归砚。   此次太白山一役,仙界大获全胜。   ……   待得杀阡陌与七杀徒众悉数离开太白山之后,前来支援太白山的仙界众仙与太白弟子不禁齐齐高声欢呼,一群长留弟子更是纷纷围住了白子画与云舒尘激动地热烈欢呼。   被围在一群长留弟子之中的白子画与云舒尘不禁相视一笑,落在了不远处正巧来太白山一探究竟的夏紫薰眼里竟是万般的锥心刺骨。   “芙蕖,出来。”见目前的情势总算是安全了,云舒尘透过密语传音让躲在暗处的云芙蕖可以出现了。   然而,云芙蕖不用云舒尘特地吩咐,就在七杀徒众转身撤退的瞬间,就跑出来了,却被一群长留弟子阻挡住了。   挤不进圈子里的云芙蕖只得扬声唤道:“师父大人,徒儿已经在这儿了!”   这忽然冒出来的声音让白子画与一群长留弟子愣了一愣,一群长留弟子甚至是纷纷侧身,再循声而望去。   云舒尘若无所觉地微微一笑,淡定地为白子画与云芙蕖介绍道:   “师父,这是云芙蕖,您徒孙。”   “芙蕖,这是白子画,你师祖。”   白子画一脸愣怔,长留弟子一脸惊讶。   ——这收徒的动作当真是跟她的修为一样神速!   话音一落,云芙蕖赶紧朝着白子画拜伏在地,满心的忐忑紧张与兴奋激动交织,却还是如此肃穆而恭敬道:“徒孙云芙蕖拜见师祖。”   待得回过神来之后,白子画略显木然地应了一声,再略显木然地说道:“起来吧。”   “多谢师祖。”   白子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芙蕖,纵使眼前的云芙蕖稍显拘谨,然而其举手投足间的静雅沉稳犹如经年岁月的磨砺,却是怎么也无法掩盖过去的,细细一看,她倒是有几分神韵肖似云舒尘。   只是,本该是约莫六年前殒命之人,怎么……   白子画暗暗叹息,无论他如何演算天数,怎么也看不透云芙蕖的命数,一如他怎么也看不透云舒尘的命数。   这天意当真是愈发难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按照云舒尘的性子,她应该会很对杀阡陌的眼缘,奈何她太护短了,于是杀阡陌就只能差点被她给气死了。 →本来想写个双芙蕖CP的非正式番外,奈何没有灵感就先搁置了,等有灵感了再发出来。 ☆、第三十二章 色相即正义      申时时分,修云殿内。   身为太白掌门的绯颜在此设宴款待前来援助的众仙以及告慰在这一场战役中逝世的义士英灵,而后殿内渐渐地响起了金石丝竹之声,阵阵仙乐涤荡心尘,暖香幽幽,席间众仙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欢声笑语,端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和乐景象,一扫适才大战的血腥之气。   以绯颜为首的大多仙友纷纷前来向白子画、花千骨与云舒尘敬酒,就连身为云舒尘徒弟的云芙蕖也不能幸免。   数盏忘忧酒下肚,云芙蕖已经醉得几乎要睡过去了,却因为云舒尘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她立马打起精神来——   “这忘忧酒有着令人大梦三生的功效,短则两、三天就能清醒,长则两、三年,甚至是数十数百年才会清醒过来。”   “芙蕖,若是你睡了过去而为师又叫不醒你,为师定会将你丢进西海喂鱼的。”   云芙蕖表示有这么一个腹黑凶残的师父也不晓得是幸或不幸,说好的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游遍九州四海呢?   刚好一群长留弟子都待在云舒尘的不远处,听见了云舒尘说的这几句话,不禁纷纷为云芙蕖表达了自己的怜悯与同情。   ——可爱的芙蕖师妹啊,当初的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居然拜了云舒尘为师呢?   察觉到一众同门看向自己的谴责眼神,云舒尘甚是潇洒地视若无睹,微微侧头看见了身旁一样是已经喝得醉醺醺了的花千骨,不禁觉得有些眩晕的头脑开始隐隐作痛了,双眼蒙上了一层迷离,一脸淡定地在心里暗暗吐槽。   ——酒量这么差就千万不要喝酒,这才喝了几杯酒罢了,立马就是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到底是闹哪样?   云舒尘又见喝醉了的花千骨与云芙蕖安静乖巧地坐在一边儿的情形,她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庆幸师妹与徒弟的酒品一点也不差?   嗯哼,我要给师父出一个处理醉鬼的最好方式!   “师父——”   云舒尘缓缓地走到正在与东方彧卿周旋的白子画身边去,伸出素手轻轻地扯了扯白子画的长袖,摆着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却是嗓音绵软地如是轻唤着白子画。   白子画与东方彧卿俱是一怔,皆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却见着了云舒尘这般严肃之中透着娇憨的模样。   已有了些微醉意的云舒尘自认为一直都很清醒,毕竟以前的云舒尘就算是饮了数百盏的忘忧酒也不曾醉酒过,却做了逾越了本分却毫无自觉的伸手扯袖子的动作。   眼见白子画看向她了,适才还是一脸大义凛然的云舒尘不禁微微一笑,却是笑得就连精致的眉眼也弯成了月牙状。   对于这样的云舒尘,东方彧卿是怎么想的,白子画不晓得也没有心思去晓得了,因为这般模样的云舒尘已然摄去了他所有的目光与心神。   ——这是云舒尘第一次如同平日里的花千骨一般对着白子画扯着袖子撒娇。   ——这是云舒尘第一次自拜白子画为师以来对他绽放的一抹灿若骄阳的笑容。   “师父——”   见白子画只是深深地凝注着她却没有给予丝毫回应,云舒尘扯起白子画的袖子之际也加重了的力道,神色又变得大义凛然了,然而看向白子画的眼神了却浮现了一丝不满与一缕委屈。   白子画这才稍稍地回过神来,凝视着云舒尘略显迷蒙的双眸,登时明白了云舒尘已经微醺,是以她才会对他这般的亲近,尽管他忍不住在下一刻怅然若失起来,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回应云舒尘。   “怎么了,舒尘?”白子画并未察觉自己的神情有多么的柔和。   云舒尘伸手指着已然喝醉了的花千骨与云芙蕖,义正辞严地正色道:“徒儿觉得我们有必要将那两个醉鬼给丢到太白后山去喂食野兽,您以为徒儿这提议如何?”   东方彧卿带着一种‘我已然看穿一切’的眼神默默地走开,再默默地表示自己还真是愚蠢,居然会待在这里听着又是一个醉鬼的新晋上仙云舒尘会说些什么含有丰富信息量的话出来。   “胡闹。”对此,白子画并没有感到生气,只觉得哭笑不得,含笑的黑眸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与宠溺。   闻言,云舒尘微微撇了撇嘴,一脸认真地强调道:“师父,徒儿没有胡闹,徒儿是认真的。”   白子画幽幽地轻叹道:“舒尘,你醉了。”   “不可能……”随着白子画话音一落,神情正经而严肃的云舒尘斩旋即钉截铁地反驳。“就算饮了数百盏忘忧酒,徒儿也不曾醉过,更何况徒儿适才也不过是饮了区区数盏忘忧酒罢了?”   白子画微微蹙拢着眉峰,眼里浮现一缕疑惑及探究,云舒尘曾经饮过数百盏忘忧酒而不醉?   正当白子画轻启薄唇,意欲说些什么之际,只见云舒尘稍微歪了歪头,温润莹洁的水眸犹如白玉般剔透无瑕,直勾勾地盯着白子画看,而后近似喃喃自语地说道:   “不过师父长得这般俊美,无论说什么话都是对的。”   白子画登时脸红,内心莫名地疾跳,这舒尘当真是太胡闹了……   “美人师父说徒儿醉了,那徒儿就是真的醉了。”   白子画脸上红晕又增一分,其中有一部分是被气的,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般听话?   “谁让徒儿坚信色相即正义此理?”   白子画黑着一张脸,色相即正义是什么鬼?舒尘,说好的匡扶正道、守护天下苍生呢?   “美人师父,徒儿先去醒酒了。”   白子画不等云舒尘离开,自己倒是先行抬脚,而后疾步离开了。   这舒尘在醒时是去祸害他人,醉时倒是来祸害他这个师父了,当真是只教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见自家师父白子画一言不合就转身离开的云舒尘表示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些什么了,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这么想的——师父说我醉了,我要赶快去醒醒酒了,不然师父会将我丢到太白后山去喂野兽的……   于是,云舒尘兀自朝着自己的席位走过去,再缓缓坐下去,而后闭上了双眼,开始运转体内浑厚的灵力来挥发酒劲。   不管是白子画或是云舒尘,皆不晓得二人的互动全都落在了夏紫薰的眼里,直看得她妒火中烧,不慎倾洒了一桌子的酒水。   ……   待得酒过三巡之时,天色已昏暗了下来。   云舒尘体内的酒劲早已挥发殆尽了,她没想过向来千杯不醉的自己居然会被今天的区区数盏忘忧酒而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终究是自己已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饮过忘忧酒了,竟忘了忘忧酒的酒劲有多大,从而在喝酒之际,忘了运转体内的灵力来挥发酒劲。   然而,她却死活不肯睁开双眼,因为她感应到白子画正坐在她身旁的席位上。   谁让云舒尘居然趁着醉酒去调戏白子画?   在未拜白子画为师之前,云舒尘调戏起白子画来还未有那么大的压力;在已拜白子画为师之后,云舒尘就算是有着想要调戏白子画的念头也觉得万分禁忌,尤其是她还隐藏着一些不欲人知的晦暗心思,更是让她感到煎熬。   每每面对白子画之际,云舒尘总是不自觉地对他越来越恭敬,仿佛是在希望借此提醒自己,不要妄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此时,云舒尘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她在醉酒之际的画面——   她知道自己好似花千骨那般伸手扯白子画袖子,对白子画撒娇是逾越了自己身为徒弟的本分,但是她也看到白子画在面对她的撒娇之际所流露出来的惊喜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却还是让她从中知道了白子画其实都在希望她可以跟花千骨一样对他撒娇。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白子画竟是难得的温柔如水,整个人宛如倒映在春江之上的明月,淡淡的宠溺溢满了眼底,分外潋滟而缱绻,足以教人深深地眷恋不已,甚至是教人无可自拔又义无反顾地沉沦。   若不是因此次醉酒而加倍地放大了自己早已深藏在深处的心思,云舒尘也不会猛然发现自己竟是那般的眷恋那一刻独属于她一人的温柔,就连……就连师妹花千骨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自从云舒尘与花千骨一起拜白子画为师的那一天开始,云舒尘一直都知道,尽管白子画对她有着极高的期望,但是白子画也向来是颇为偏爱她的,所以她才会在拜师大典上明白了自己心思之后,对白子画越来越恭敬,甚至是对白子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全然与之前的态度大相迳庭。   如今细细想来,深知自己究竟是什么秉性的云舒尘又岂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正因为她知道白子画向来是颇为偏爱她的,在面对花千骨于懵懂之中与云舒尘一样对白子画抱持着同样的心思之际,她总是本能地以一种以退为进的姿态来夺得白子画更多的关心与注意、愧疚与怜惜,甚至是白子画的疼宠与偏爱。   完了。   云舒尘真的觉得自己完了,她这是越想越带感,也越想越心猿意马了。   打住打住——   云舒尘总觉得自己若是再这么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变成第二个花千骨。   噫,美色误人啊!   噫,情爱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艾玛徒儿自拜师以来第一次对我撒娇、第一次对我笑得辣么灿烂呢好嗨森好感动啊QAQ 云舒尘:师父,你怎么就这点出息?——淡定点儿啊,万一本座决定色【_(:_」∠)_】诱你而你却激动得晕过去咋办啊? 白子画:……徒儿,说好的咱们以后要走含蓄蕴藉路线呢!Σ( °△ °|||)︴ 云舒尘:含蓄你麻痹!蕴藉你麻痹!起来污好吗! 白子画:……_(:з」∠)_ 【PS:章节标题‘色相即正义’,用网络语言来说,就是‘颜值即正义’。】 ☆、第三十三章 风波暗汹涌(上)      “各位同道,太白一战虽然获胜,但太白门实力大损,怕是无力再守护幻思铃,而七杀对神器又志在必得,我担心那杀阡陌会去而复返,所以今天绯颜在此恳请尊上代为保管幻思铃。”   随着众人的惊呼声,绯颜也从墟鼎里取出了幻思铃。   这才刚给云芙蕖与花千骨挥发酒劲完毕的云舒尘很是清楚绯颜在打什么主意,倒也懒得去予以理会,反正她无力去挽救些什么,就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拭目以待着接下来即将登场的好戏。   “承蒙信任。”白子画缓缓站起身来,一接过幻思铃,就收之于墟鼎之中,郑重道:“这幻思铃我会尽我所能去全力守护,至于刚夺回的不归砚,我也会在封印之后尽全力保管。”   绯颜笑着拱手谢道:“多谢尊上。”   这时,玉浊峰掌门温丰予一声轻叹,而后放下酒盏,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   “这流光琴、幻思铃、不归砚,再加上他徒儿手中的拴天链,他长留一下就拥有了四方神器。”   “说句不好听的,杀阡陌要是想得到这些神器,还要费心费力地兴兵遣将、大动干戈的,他白子画往那儿一坐,几方神器就到手了,还真是不亏本的买卖。”   天山掌门尹洪渊也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与溜须拍马比较起来,更像是在说些风凉话。   “温掌门,此话差矣。”   “神器之所在,乃是一派安危之所系,守护神器是实力与荣耀,是大义与牺牲。”   “长留守护的神器越多,风险越大,尊上无所畏惧,实在令人钦佩。”   “我方的各门派,应该与长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团结一心,互相扶持。”   话音一罢,玉浊峰掌门温丰予随即嗤笑道:“尹掌门此番话语听起来还真是舒心悦耳——”   话语稍稍一顿,他又道:“只不过,我听闻你们天山守护的玄镇尺在九霄塔内,就连七杀也不敢轻易地打它的主意,就算我们所有人的神器都上缴了、都被夺了,也轮不到你们,所以你这话说的自然轻巧。——我觉得吧,你还是别多说的好。”   “温掌门!”天山掌门尹洪渊恼羞成怒了。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一片凝滞而僵硬,为了缓和令人感到尴尬的气氛,身为太白掌门的绯颜只能赶紧以劝酒的方式来打圆场,席间的众人顿时心领神会,也纷纷地向身旁的人劝起酒来。   对此,内心表示拒绝的云舒尘尽是一脸的囧囧有神,怎么不是一直敬酒就是一直劝酒?——这三千多年以前的宴会也实在是太无聊了吧?   既然都是要饮酒的,那就再饮个几次吧。   反正她已经记得了要在喝酒之际挥发酒劲,再喝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作是趁此机会好好地跟各大门派的人物周旋周旋一番。   ……   说时迟那时快,霓千丈与霓漫天正持着酒盏朝着云舒尘走了过来。   云舒尘见状连忙持着酒盏,并且微笑着迎了上去。   “舒尘上仙……”   霓千丈这才刚开口,就被云舒尘给打断了。   “霓掌门,您这称呼可是要折煞舒尘了……”云舒尘的神情温和而沉静,竟是一如昔年昔日初见之时,她依旧恭谨地拱手作揖道:“虽然你我已时隔七年未见,然而舒尘依旧是彼时的舒尘——既然您是舒尘的前辈,直唤舒尘名讳也是应当的。”   闻言,霓千丈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有些感慨,须臾,只见他端的是潇洒豪爽地仰天一笑,朗声道:“好一句舒尘依旧是彼时的舒尘!——来来来,舒尘,霓某敬你一杯!”   蓬莱掌门霓千丈向来是出了名的声若洪钟,这番话,自是轻易地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注目。   只见霓千丈满脸笑意地高举酒盏,其身后的霓漫天也跟着满脸笑意地高举酒盏。   “云小师叔,漫天敬您一杯!”   云舒尘微微勾起红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同样高举手中的酒盏,道:“霓掌门、霓小师侄,舒尘也敬你们一杯!”   三人相视一笑,而后同时仰头并饮尽了盏中酒。   霓千丈一脸正色地对着云舒尘拱手作揖道:“霓某深信如今的舒尘上仙依旧是彼时的舒尘,但是你既然已飞升成仙了,纵使霓某是你的长辈,按照仙界自古以来的不成文规矩,霓某也自当称你为舒尘上仙,这才不至于辱没了你。”   “霓掌门实在是言重了。”云舒尘轻轻蹙了蹙秀眉,以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说道:“您要是再称舒尘为上仙,舒尘可是要真的去贵派的紫翠阁盗走您多年来珍藏的丹青了。”   霓漫天:“……”   怎么这舒尘一言不合又开始耍无赖了?   众人:“……”   舒尘上仙,你这般任性,真的好吗?   “什么?你说你要盗走我珍藏的丹青吗?”霓千丈表示自己有些茫然。   云舒尘如点漆般的双眸闪过一丝促狭而灵动的笑意,丹唇轻启,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漫天曾告诉舒尘,霓掌门尤爱收藏丹青,蓬莱的紫翠阁里更是珍藏了画工精湛的丹青,而舒尘向来对此十分痴迷,但凡见着好看的丹青,都想要拿回家好好地赏玩一番,不晓得蓬莱的紫翠阁可否欢迎舒尘来个顺手牵羊?”   “舒尘……”霓千丈一个目光斜睨过去,霓漫天立即改口称呼。“云小师叔,以前的你平时怎么对我和朔风耍无赖就算了,怎么咱们有七年时间没见了,这无赖耍着耍着就耍到我蓬莱去了?”   一提及自己珍藏的丹青,霓千丈还真是没辙了,仙界众仙都知道紫翠阁里的丹青全都是他的宝贝啊!   霓千丈一脸无奈,却也明白云舒尘的用意,不禁略带赞赏地说道:“舒尘,你这下可是确确实实地打中了霓某的七寸。——那紫翠阁里的丹青借给你看看还成,若是真的被你偷去了,可是会让我痛心疾首彻夜难眠啊!”   听见了霓千丈终于肯直呼她的名讳了,云舒尘满意一笑,并且信誓旦旦道:“霓掌门,您大可放心好了,舒尘可没那个胆子去贵派行窃呢!——舒尘可是怕极了令嫒此后会每天找舒尘打打杀杀的。”   “舒尘,你又开始诋毁我了!”心塞的霓漫天表示自己实在是误交损友。   霓千丈与云舒尘不禁哑然失笑起来,直笑得尚有些气闷的霓漫天也忍不住失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有说有笑的和睦情景,在场的诸人之中多的是人精,不由得开始各怀心思。   想不到云舒尘与蓬莱的关系竟是这般的亲近,加之云舒尘已然飞升成仙,恐怕下一任长留掌门之位将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长留史上首位女掌门啊……   于是乎,有不少人前去找云舒尘敬酒,或是纷纷恭维白子画。   坐席上的夏紫薰微微眯起凤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舒尘,见云舒尘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大人物之间,全程面目含笑,时而妙语如珠,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言行举止无一不恰如其分,尽显长留掌门首徒的气度,比起白子画这个长留掌门来,她这个长留掌门首徒倒是更像是长留掌门。   至于白子画,面对着一群前来恭维他的人,原来总会心烦不已的他居然头一遭如此漫不经心,眼神时不时不着痕迹地往云舒尘所在的方向瞥去——   看着云舒尘在心思各异的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沉稳淡定,还对着他人笑得那般的好看,——若说她这架势是如鱼得水,自是恰如其分的,但是在白子画看来,现在的她更像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这让白子画心生骄傲与欣慰之余,也让他心生愧疚与难受,更让他心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愠怒,可谓是满腹五味杂陈无处可诉。   对此,适才暗讽白子画一番的玉浊峰掌门温丰予暗自撇了撇嘴,神色充斥着满满的蔑视与不屑,在眸光转动之间,她瞥见了再次醉酒的花千骨正在摇头晃脑的,他便佯作不经意地走到那儿去要跟花千骨敬酒,便听见了花千骨正开始拆解着这溢满着大殿内的熏香成分。   “柑橘的绿叶、风信子,还有柏木,这几味放在一起,势必端庄温和。”   这番话登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场面一阵寂静,玉浊峰掌门温丰予更是赫然心生一计,就当场给身为白子画徒弟之一的花千骨挖了个坑洞。   “花掌门啊,紫薰上仙调的香岂是我等能闻得出来的?”   “你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也未免太狂妄了一些吧?”   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一场好戏即将登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默默地看着好戏开场。   喝得醉醺醺的花千骨自信地笑道:“只要是香味,若你拿得出来,我便答得出来。”   ……   听着这一番话,与云舒尘同席而坐的云芙蕖不可置信地悄悄靠近云舒尘,如是低声道:“师父,徒儿这师叔真有这么厉害?”   云舒尘漠然地细声道:“为师样样胜她,唯独香道,终是略逊于她。”   云芙蕖不由得瞠目结舌,师父大人居然给了师叔这么高的评价?   尽管云舒尘向来与花千骨不那般亲近,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加之花千骨也算是她一手□□出来的,她没必要在云芙蕖的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你师叔真的很有炼香的天赋,假以时日,或许她会比紫薰上仙还要出色。”   “不不不……”云芙蕖甜甜一笑,语气带着些许撒娇,说:“若要论起出色,在徒儿的心目中,师父大人是最出色的。”   经云芙蕖这么一说,云舒尘倒是被她给逗笑了,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云芙蕖的脸颊,淡笑道:“为师真后悔当初给你取了‘芙蕖’这个名字。”   “为何?”云芙蕖一脸不解。   “芙蕖者,莲也。”云舒尘眉眼微弯,笑意盎然如春。“你且仔细回味回味方才说的那句话,你不觉得自己愈发舌灿莲花了吗?”   “才没有呢!”云芙蕖一边扯了扯云舒尘的袖子撒撒娇,一边顶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道:“徒儿是在说真心话呢,师父大人,您可不能怀疑徒儿的一片丹心啊!”   “好吧,为师不怀疑你的一片丹心便是了,成吗?”   面对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徒弟——云芙蕖,云舒尘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心情倒是不自觉地轻松了许多。   云芙蕖得意洋洋地灿笑道:“徒儿就知道师父大人是最好的了!”   云舒尘半嗔半笑道:“你啊,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   听着身旁的云舒尘与云芙蕖正在插科打诨,白子画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种不晓得该如何名状的酸涩感,并且一直不断地翻滚不息,让他不由自主地烦躁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无差别吃醋了~\(≧▽≦)/~ ☆、第三十四章 风波暗汹涌(下)      在云舒尘与云芙蕖说话的时候,夏紫薰与花千骨已经开始斗香了。   “此香名曰浮屠三生。”   深知熏香的本事有多么厉害的云舒尘已早早封闭了嗅觉,一脸漠然地看着宴席上的群仙百态,却苦了身旁的徒弟云芙蕖因闻了此香而忍不住泪流满面。   前尘往事与今生种种相交并重叠在一起,明明这一切依然历历在目,却在蓦然回首的时候发现,原来彼此早已在浑然不觉之中渐行渐远了。   一时间,人生百年如梦似幻,当真是教人分不清孰真孰假。   云舒尘冷眼看着殿内有人大哭又有人大笑的纷乱情景,再看了自家哭得不能自已的徒弟云芙蕖一眼,几不可闻地轻声叹道:   “封闭嗅觉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云芙蕖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神情倔强地哽咽道:“徒儿偏不。”   “何苦来?”语罢,云舒尘执起眼前的酒盏,缓缓地饮尽了一盏忘忧酒。   尽管现在的花千骨醉意朦胧,然而观其神色似是颇具自信,只听见她如是拆解道:   “白檀香二两,铃兰香四两,乳香、沉香、藿香、金魅香各一两,然后再研青芦半钱,香成旋入,搅匀了再放茗茶粉、仙芍药各一钱,加生蜂蜜拌匀,再注入蔷薇水,用金箔裹严放入瓷盒,重汤煮个十来滚,然后封存于坛中,算一算应该也有七日了,对不对?”   “分毫不差。”话语稍稍一顿,夏紫薰轻轻地抬起一双含情眸,似嗔似怨地瞥了清冷如旧的白子画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难辨。“子画啊,你教出的好徒儿倒是没给你丢脸。”   白子画微垂眼睫,置若罔闻,并缄默不语。   须臾,夏紫薰优雅地从墟鼎里取出了第二个香囊。   “此香名为荼迷薰风,香气生风,风亦飘香。”   众人甫闻此香,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云芙蕖也立即破涕为笑了,让云舒尘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云芙蕖的头。   花千骨粲然一笑,慢慢悠悠地拆解道:“二十四个节气里,分别有二十四种花,在其由盛及衰之时,采齐此时的二十四种花制成香精,再加上沉水香五钱,富冷香、薰陆香、青木香、甘松香各半两,磨制成粉,浸入酒中,瓷罐存之,以蜡密封,深埋于腊梅树下,待到冬至时分,自可取出。”   末了,花千骨又说道:“紫薰上仙,这一味香,我可真是喜欢啊!”   话音一落,云舒尘与云芙蕖不由得相视一眼,皆看懂了彼此眼中无言以对的情绪。   云芙蕖再次低声道:“师父大人,徒儿这师叔……真是实诚啊!”   云舒尘目不斜视并且一本正经地答道:“实诚是一种美德,你我皆学不来的。”   云芙蕖:“……”   师父大人,您说的好有道理,徒儿竟无言以对。   夏紫薰心中暗怒,再次望向白子画,沉声道:“子画,你教徒儿果真是细致入微啊!”   语声又是一顿,夏紫薰接着道:“沉水香是我独门加的,腊梅树是你当年种的,这些她都说得分毫不差。”   白子画继续低眉垂眼,自顾自地一言不发。   抱持着满心的疑惑与好奇,云芙蕖悄悄靠近云舒尘,轻声问道:“师父大人,徒儿怎么觉得这紫薰上仙对着师祖大人说话的语气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与奇怪?”   云舒尘眉心微动,心中蓦然一痛,却是面色如常地淡淡道:“求而不得,故而生怨。”   云芙蕖愣怔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云舒尘所言何意。   “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小心听了墙角的白子画不禁一脸木然,这徒弟与徒孙竟敢在此议论他的私事,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起来,他这个师长是不是当得有些失败?   此刻,怒火越烧越旺的夏紫薰又从墟鼎中取出了第三个香囊。   “此香名曰姽婳伤诔,情状万千,遇人生变。”   “有伤者闻之有味,无伤者闻之无味。”   “你可拆解得出?”   此香一出,殿内哭声骤起。   云舒尘无不庆幸自己早已封闭了嗅觉,只是倔强的云芙蕖又再哭泣了,然而这一次的她倒是哭得更为肝肠寸断了,声声如泣如诉地低声唤着一遍又一遍的城主,直听得云舒尘的心里感到酸涩不已。   “芙蕖听话,封闭嗅觉。”   一听见云舒尘这么说,云芙蕖十分明白纵使自己再怎么倔强,也自知这痛楚足以让自己再死一次,就乖乖地依言封闭了嗅觉,整个人变得安静而萎靡了起来。   云舒尘轻蹙秀眉,神情充斥着淡淡的忧心,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云芙蕖的头以示安慰,却不曾注意到坐在隔壁席位的白子画略显怔怔地凝视着她。   白子画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会因为想着自己的徒弟云舒尘而感到心痛,他似乎……似乎是对云舒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   如若他没对云舒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为何在闻着这一味姽婳伤诔之际,内心会因为脑海里浮现着云舒尘的一颦一笑而不禁随之又喜又悲之余,也涌起了一种犹如被人紧紧掐住咽喉而快要窒息般的疼痛?   同时,这一痛非但痛得他浑身冒出冷汗,也痛得他隐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在闻着姽婳伤诔的瞬间,花千骨有着一刻钟的清醒,她是因为想起了白子画的俊逸姿容而被痛醒的,同时也让她本能地封闭了自己的嗅觉,稍显强颜欢笑地拆解着这一味香的成分与制法。   “这里面有百种香花、百种香草,还有百种香木,与忘忧酒混合,再用三昧真火烧制半年,然后放到极北苦寒之地,提炼出精油,再用这精油每天浇灌这姽婳银花,等到花开的时候,再取出这花间的第一滴露水,便是这姽婳伤诔之味了。”   “你说的没错……”夏紫薰微微眯起凤眸,神色晦涩难懂,道:“只不过,还少了一味。”   花千骨挠了挠头,思索了约莫片刻,旋即微笑道:“我知道了!”   “怪不得此香闻起来人人伤心,少的这一味,便是紫薰上仙在月圆之时流下的眼泪。”   “不错。”夏紫薰惊诧地看着花千骨,双眸隐隐透着一缕不甘心,想不到这花千骨的天赋这般好。   殿内大部分的人不由得为花千骨的出色表现拍手叫好,只有少数如温丰予默默地在心中暗气、云舒尘忙着安慰心情尚未平复过来的云芙蕖,至于大名鼎鼎的长留上仙白子画则在心中唾弃着自己竟然会对云舒尘起了那般龌蹉的心思。   “到你了。”夏紫薰定定地看着尚在醉酒的花千骨,眸中千丝万缕且错综复杂的情绪令人难辨一二。“出题吧。”   花千骨怔了一会儿,待得她反应过来之后,从墟鼎里取出了第一个香囊。   俄而,夏紫薰微启丹唇,成竹在胸地拆解道:   “柚皮一两,橘片、桃片、枣片二钱,白附子、茅香各五钱,竹叶青、西湖龙井、碧螺春、蒙顶茶、君山银针、顾渚紫笋、普陀佛茶各半钱,而后一起研磨成粗粒,用绢袋悬于垗子当中,注入冰莲花露,浸泡一宿,文火慢煮七七四十九日,再用三生池水洗涤后,沁入茶油当中,用桃花花瓣层层覆盖,封存百日,然后……然后……”   其中有一味香好生熟悉又无比陌生,夏紫薰怎么也想不起来,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反复地思索了良久,夏紫薰还是想不出最后的两味香究竟是什么,便直接开口跟花千骨要答案。   “告诉我,还有两味是什么?”   “紫薰上仙……”   “告诉我,我认输便是。”   一听夏紫薰要认输,花千骨心中一慌,忙道:   “紫薰上仙,你不用认输……”   “剩下的这两味材料,你肯定都没有闻过,不知者不识,这是再寻常不过了。”   云舒尘正为花千骨这番话而蹙眉之际,云芙蕖如是闷声道:“师父大人,师叔的实诚实在是让徒儿汗颜啊……”   “芙蕖,谨言慎行。”云舒尘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如是教训道。   “徒儿遵命。”云芙蕖只能默默地继续伤心了,谁让师父大人不让她好好地评(吐)论(槽)这实诚耿直的师叔……   “好一个不知者不识!”闻言,夏紫薰愈发愠怒了,同时她的心里也愈发不甘了。“快告诉我,剩下的这两味究竟是什么?”   “一味是我身上的异香,另一味是师父的枕中香。”花千骨仍是一脸娇憨,全然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中说错了什么。   话音一罢,东方彧卿、夏紫薰、云舒尘与云芙蕖俱是惊诧不已,更遑论是身为当事人的白子画。   “你师父的枕中香?”夏紫薰已然微微红了眼眶,原以为云舒尘的存在已经让她嫉妒不已了,岂料这看似单纯的花千骨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主儿,调香炼香的天赋极好也就算了,还炼制出这样的熏香来膈应自己,让自己也不得不嫉妒着她……   花千骨可爱地点了点头,娇笑道:“对啊,制成香再裹成香囊,然后将香囊分别放入师父的枕中,足足放了百日才取出来呢!”   白子画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淡淡道:“千骨,你应该感谢紫薰上仙手下留情才是。”   “是,师父。”   花千骨向夏紫薰拱手作揖道:“紫薰上仙,千骨失礼了。”   就在这个当儿,夏紫薰微微眯起凤眸,却遮不住满眼的愤怒与凌厉,透过密语传音对着花千骨说道:“花千骨,我的姽婳伤诔合的是情伤,你竟然能闻到它的味,说明你已经动情,而你动情竟然敢动到你师父身上——”   “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语毕,夏紫薰兀自飘然离去,花千骨则一脸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云舒尘面无表情地盯着花千骨,根据夏紫薰所流传的《调香秘录》记载,这一味姽婳伤诔合的是情伤,而花千骨居然能闻得到这姽婳伤诔的味道,便恰恰说明了花千骨已然动情。   只是,这花千骨居然胆敢以白子画的枕中香与自己身上的异香来炼制熏香,她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她是对谁动了情,这已是一目了然之事。   想来夏紫薰就是在适才戳破了花千骨的心思,才会让花千骨就这么怔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云舒尘缓缓地闭了闭双眼,极力地压抑着心里的躁动。   若不是白子画与花千骨在冥冥之中注定自有一段孽缘在,若不是成为了白子画徒弟的云舒尘既不能也无法介入这一段旷世孽缘,她肯定不会好像现在这样,拼命地抑制着想要杀了花千骨的冲动。   云舒尘看上的男人,绝不容许他人觊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就是轮到云舒尘吃醋惹~( ̄▽ ̄~) (~ ̄▽ ̄)~ ☆、第三十五章 回到长留山      直至月上中天,宴席这才落幕。   花千骨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作为‘三代同堂’中最末一代的云芙蕖就得负责扶着花千骨回到客房去,白子画与云舒尘则不紧不慢地随后陪同。   白子画利用眼角余光瞥了面无表情的云舒尘一眼,而后眉尖微微一颤,状似冷淡地问道:“芙蕖是你何时收下的弟子?”   云舒尘稍稍敛眸,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禀师父,芙蕖是徒儿在六年前的腊月收的弟子。”   “是吗?”眼见云芙蕖扶着花千骨进了客房,白子画兀自走到客房外的庭院,问:“那你可是清楚芙蕖的来历?”   “徒儿自是清楚的。”云舒尘自是随同白子画。   白子画微微扬起剑眉,问:“包括芙蕖本该在六年前的腊月辞世一事?”   “这是自然的。”提及此事,云舒尘立即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盈盈眸光倏地一冷,启唇道:“那时候,眼看着她即将落入歹徒之手,徒儿又岂能冷眼旁观?——徒儿也没想过这一救了她,却害得她的命数变得扑朔迷离。”   “什么扑朔迷离?”已经安置好花千骨的云芙蕖缓步走出了客房并关上了门之后,就赶紧走到庭院里来。“师祖和师父在说些什么呢?”   云舒尘与白子画默默地相视一眼,片刻,二人又默默地别开了双眼。   少顷,云舒尘率先清了清嗓子,一脸淡定地正色道:“在聊聊你要不要随为师回长留的事儿。”   “师父,这还需要聊吗?”芙蕖一脸恭敬道:“您在哪儿,徒儿便在哪儿。”   云舒尘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紫薰上仙的浮屠三生与姽婳伤诔还没让你看清自己的心吗?”   “师父,徒儿……”   话音一落,云芙蕖不禁神色一慌,意欲辩解些什么,就被云舒尘打断了。   云舒尘面无波澜凝视着云芙蕖,以平淡的语气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这些年来,你几乎陪着为师走遍了九州四海,也几乎陪着为师看遍了冷暖炎凉,为师一直都很感激。”   “只不过长留乃是清修之地,除了练剑习法以及修炼悟道之外,几乎毫无乐趣可言……”   “芙蕖,你的心里可有这样的觉悟?”   云芙蕖面色坚定且认真地回答道:“早在徒儿决意拜您为师开始,徒儿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或许咱们先抛开这些还很遥远的事儿不说吧——”云舒尘深深地看着云芙蕖,在袅袅清辉的映照之下,眼波更显潋滟,犹如星辰明亮闪烁,又如泉流冷凉清澈。“倘若你决意要随为师回长留去,依你的用情之深,为师担心你会淌不过绝情池水。”   “用情愈深者,入绝情池水,愈噬皮销骨。”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的白子画居然开口补了这一刀。   闻言,云舒尘与云芙蕖俱是一怔。   云芙蕖瞥了云舒尘一眼,再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子画,问:“师祖,您……您这是在吓唬徒孙吗?”   “我只是实话实话。”白子画眼角微抽,眼神闪过一丝懊恼,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云芙蕖。   “你师祖没在吓唬你。”云舒尘不禁哑然失笑,冷淡的嗓音也不自觉地温和了几许,说:“绝情池水绝痴,而痴者,执也。——对于用情至深之人而言,绝情池水确实具有噬皮销骨的作用。”   得到了自家师父云舒尘的证实,只见云芙蕖双眉颦蹙,兀自垂眸沉思了半晌,云舒尘也不急着知晓答案,就没去催促云芙蕖赶紧做决定,更遑论是尚未熟悉云芙蕖这个徒孙的白子画了。   “就算是如此……”仿佛过了良久,云芙蕖缓缓地开口,语意坚决地说:“徒儿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师父曾对徒儿说过,人生在世,为人为妖也好,为仙为魔也罢,总该要有那么一些执念,否则活着又有何意趣可言?”   这一句话直听得白子画不禁怔忡了好一会儿,原来没有执念的人生之于舒尘而言是没有意趣的,那么如他这般没有执念的人之于舒尘而言是否亦是没有意趣的?   此时的白子画并未知晓自己的心中已有了执念,这执念更是随着年岁流转日愈茁长成了参天大树。   直到他终于发现了的时候,参天大树早已扎根于深土,再想着抽身离去已然晚矣。   云芙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   “徒儿至今依然思慕那人一事不假,自知与那人有缘无分一事亦不假;徒儿想要与师父一同守护长留一事是真,与师父一同守护天下苍生一事亦是真。”   “若是绝情池水真的将徒儿给噬皮销骨了,徒儿也愿意承受,只因那人曾是徒儿的前半生,徒儿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没有当初的那人,或许徒儿早就死了,——若是徒儿真的因为淌了绝情池水而受伤,那就都当作是徒儿报答他的恩情吧。”   言罢,云舒尘含笑着看着云芙蕖,眸里满是赞赏与欣慰。   “好,你的想法,为师知道了。”   “这么晚了,你也该累了,快回房睡去吧。”   “明天就要回长留了。”   已然疲累了的云芙蕖没再想解释些什么,只是顺从地朝着云舒尘微微颔首,再跟白子画告辞之后就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客房去了。   白子画淡淡地问道:“你真的要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到长留?”   云舒尘点了点头,一脸漠然地回答道:   “一来,徒儿是芙蕖的师父,徒儿回到长留,她自是要跟着的。”   “二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终归是芙蕖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好坏,她也合该要有本事承担。”   ……   次日一早,一轮旭阳初升,朝霞瑰丽。   仙界众仙与各派掌门、弟子纷纷离开太白山,长留弟子与孟玄朗等人自是不例外。   临行前,身为蜀国帝王的孟玄朗与蜀国大学士的东方彧卿不忘前来给花千骨饯行,见花千骨还未清醒过来,就纷纷将书信给云舒尘保管。   待得花千骨醒过来之后,再代他们转交给花千骨。   由于花千骨是因喝了忘忧酒才醉了过去的,那么她最早也需要睡个三天三夜才会醒过来。   为此,落十一建议白子画、云舒尘、云芙蕖与花千骨四人乘船回长留,未待白子画开口说些什么,却让云舒尘给率先开口拒绝了。   “乘船回长留未免太耗时费钱了,千骨便由我来背着回长留吧。”   “师父背累了还可以换我背。”云芙蕖也在一旁附和道。   白子画见云舒尘尚未等他同意就先背起了花千骨,便知她心意已决,就索性一言不发地由着她来处理了。   反正云舒尘羽翼已成,心中自有主张,尽管她仍在表面上对他这个师父言听计从,但是他很清楚她也不过是在敬他三分罢了。   就这么样吧……   以后的长留终究是属于云舒尘的,先让一些长留弟子事先熟悉熟悉听从云舒尘的号令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渡吧_(:з」∠)_ ☆、第三十六章 再入三生池      白子画与长留弟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五天之后回到了长留山,而花千骨也早在昨天醒过来了。   当花千骨知道自己是被师姐云舒尘背着御剑飞行了三天,不由得羞愧得面红耳赤,还不住地跟云舒尘道歉,并且口口声声地向云舒尘承诺,以后她绝对不会再喝酒了,而云舒尘只是但笑不语。   ……   在回到长留山的三个时辰之后,长留三尊与一群外出历练归来的长留弟子皆聚集在长留殿内。   此次外出历练包括领队的落十一在内的长留弟子,再加上七年前外出历练归来的云舒尘以及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共有十三人聚集在长留殿内。   落十一只身站在长留弟子面前,其余十二人则在落十一的身后以每行六人而排成两行。   白子画的目光轻轻地扫视一群长留弟子一眼,淡淡道:“此次太白一战之所以能够旗开得胜,大家可谓是功不可没,不过我相信七杀绝不会就此罢手。大家要做好准备,莫要因一时之利就轻视对手、麻痹大意了。”   一群长留弟子颔首应声道:“弟子谨遵尊上教诲!”   坐在一旁的世尊摩严依旧严肃如常,说:“惩恶扬善是每个长留弟子的责任,这次你们可是大有长进,不过千万不要骄傲,回来之后必须更加潜心修炼。”   一群长留弟子又颔首应声道:“弟子谨遵世尊教诲!”   “此次一战,花千骨功劳最大,一人力抗七杀,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慵懒的语声稍稍一顿,笙箫默看向了至始至终垂首敛眸一如当初般低调的云舒尘一眼,薄唇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   “倒是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咱们出外历练七年有余的舒尘居然会跟着你们一起回来,我也听说舒尘不仅飞升成仙了,还给掌门师兄收了一个徒孙……”   话至此处,笙箫默不由得利用眼角余光瞥了白子画一眼,却发现白子画的表情有着些许木然,想来当时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徒孙的心情定是微妙极了,真是可惜可恨他并不在场,无法一睹白子画的表情。   “舒尘,你不打算给你师伯与师叔甚至是你的同届同门说一说你飞升成仙与收徒的经历吗?”   语罢,摩严略微透着喜悦与期待的眼神直往云舒尘所在的方向投来,显然也是想听云舒尘说一说这些经历的,更遑论是其他的同门。   “回禀儒尊师叔,其实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云舒尘一脸安之若素,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造化与机缘来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不死心的笙箫默还想再说些什么,机智的云舒尘却让云芙蕖上前来正式拜见长留三尊。   “弟子云芙蕖拜见师祖、世尊、儒尊。”   长留三尊见这云芙蕖所行之礼既标准又完美,一如云舒尘平日里行礼的模样,——当真不愧是云舒尘所收的徒弟。   白子画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师祖。”   见云芙蕖已款款起身,白子画徐徐站起身来,清冽而深邃的黑眸望向了云舒尘,而后他抬起手来,体内暗自运起灵力,云舒尘挂在腰间的白色宫铃就这么瞬间出现在了白子画的手里。   须臾,白子画手腕微微一转,一抹银光一闪而过,手里的白色宫铃被收入了墟鼎之中。   在这之后,白子画又暗自运起灵力,往云舒尘的腰间一指,云舒尘的腰间顿时挂着一块宫玉——那是一块由上品凤血灵玉雕刻而成的凤凰,却因云舒尘的体质与水系属性而渐渐地变成无瑕的白色,像极了一只意欲扶摇直上九万里而去的雪色凤凰。   除了已然知情了的摩严与笙箫默之外,白子画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下缓声道:   “舒尘,如今你已位列上仙,又收了芙蕖为徒,再佩戴宫铃业已不合适,为师赐你宫玉,盼你此后能如同落十一那般,成为本派弟子的表率。”   “是,师父。”话音一罢,云舒尘微微垂下眸来,怔怔地注视着腰间的白色宫玉,眉目间竟是隐隐透着几分近乎决绝的毅然。   在仙界或是一派之中,仙人的地位一般都是按照自身所佩戴的宫物来判别的,而宫物由上至下可分为七级——宫羽、宫石、宫玉、宫花、宫带、宫铃与宫木。   一派掌门如白子画佩戴宫羽,一派副掌门或是如儒尊与摩严这般地位以及一派长老如九阁长老佩戴宫石,已有资格收徒的掌门与长老直系弟子佩戴宫玉,已有资格收徒的旁系弟子佩戴宫花,普通的内门弟子佩戴宫带,已拜师的弟子佩戴宫铃,新进弟子与外门弟子则佩戴宫木。   对于长留而言,能佩戴宫玉则不仅是代表已有资格收徒的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直系弟子,还代表了该名弟子拥有辅佐长留三尊处理长留大小事务的权利,所以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座下直系弟子佩戴宫玉的。   放眼整个长留山,芸芸弟子之中就只有落十一与寥寥数个九阁长老直系弟子有这样的资格,如今又多了一个掌门首徒云舒尘,看来尊上白子画尤为爱重云舒尘啊……   看着云舒尘身上的那一块由白子画亲手所雕刻出来的宫玉,笙箫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这长留的未来掌门是真的非云舒尘莫属了……   站在云舒尘身旁的花千骨一直低着头,她想为云舒尘感到高兴,但是她那仿佛燃烧成一团烈火的内心却让她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   ——这就是嫉妒吗?   “这次外出历练的人比较多,为保安全,你们必须到三生池进行试炼。”   “是!”   ……   再入三生池试炼,除了真正意义上没事的云舒尘与朔风,表面上没事的花千骨与霓漫天之外,其他同门大多过不了绝情池水这一关,例如心系孟玄朗的轻水、心系仙界五上仙之一的莲城城主无垢的云芙蕖等等。   ——那些受三生池水腐蚀的长留弟子被摩严斥骂并责罚长达一个月一事按下不表。   表面上没事的花千骨与霓漫天也过不了绝情池水那一关,却只在于二人的程度不同罢了。   霓漫天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对朔风情根深种,只是朔风并不知道,她也顾虑到自己肩负着蓬莱少主的身份,倒是没有跟朔风挑明一切,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当他的师妹。   花千骨秉着证明自己并未对白子画动情的心态来洗三生池水,一开始的贪婪池水与销魂池水并没事,却在她走到了绝情池水之后剧痛猛烈得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直疼得她面目扭曲了些许。   ——花千骨的情状皆落入了立于暗处的夏紫薰眼里,然而夏紫薰却不晓得自己的到来也早已落入了云舒尘的眼里。   云舒尘之所以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没事,只能说她到底是一个当了上千年的长留掌门,自然很明白在清楚自己心意的情况之下,究竟要怎样才能避免受到三生池水的腐蚀——   在摒除杂念之余,已然飞升成仙的云舒尘已经可以运起体内浑厚而内敛的灵力来彻底隔绝三生池水,这不是当时的她参加长留招生考核时的修为能够做到的。   至于朔风,他是一个七情六欲极其寡淡的人,能感受到自己拥有友情已经很不错了,更遑论是情爱了。   当朔风感受到自己也拥有爱情之际,只能感叹这一切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收徒,又已是上仙,白子画表示是应该好好地给爱徒晋一晋位份了233333 哈哈哈哈哈哈末尾处我又给另一对CP立了一个flag感觉自己棒棒哒(* ̄︶ ̄)V ————————————·非正式番外·———————————— 历经数百年的岁月流转之后,那人终是回到了白子画的身边。 这一次,白子画不再让那人成为自己的徒儿,也不再让那人恭敬地称自己为师父。 “夫君——”不远处传来了那人含着笑意的叫唤。 是的,这次白子画让那人称他为夫君。 他是那人的夫,那人是他的妻。 “夫君——” 随着那人的叫唤声与脚步声愈发急切靠近,尽管脸上笑意依旧清浅,却是愈发温柔缱绻。 白子画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身着一袭宽松青衣的那人正朝着他欢欣雀跃地疾步而来,而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张开双手,举止轻柔地笑着将她给拥入怀里好好呵护。 “夫君——”那人声声娇柔地唤着他,双手也紧紧地抱着他,还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就像是一只爱撒娇的猫儿,独属于他一人的猫儿。 白子画莞尔一笑,一边轻轻地摩挲着那人的腰侧,一边柔声地问道:“怎么了,嗯?” 那人抬起头来,在顾盼神飞之间,风流婉媚宛如天成。 “夫君,我适才在你的书房里不小心找到了我曾经佩戴过的宫铃和宫玉……” 白子画的耳根处微微泛红,却依然淡定自若地抬起手来,万般怜爱地抚摸着那人不断上扬的嘴角,问:“所以娘子是想要问问我,为何我的书房里会有你佩戴过的宫铃和宫玉吗?” “这是自然的。”那人赫然踮起脚尖,柔软的红唇轻轻地吻了吻白子画泛红的耳根,眼见着白子画的耳根处愈发红润,双眸盈满了促狭的笑意,说:“夫君肯不肯告诉我呢?” “别闹……”白子画抚摸着那人嘴角的手顺势往上,轻轻地捏了捏那人嫩白的脸颊,如是轻声细语地笑骂道。 在那人的眼里,白子画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透着极尽深沉入骨的宠溺,惹得她没忍住内心的躁动,又踮起脚尖去吻了吻白子画微微勾起的薄唇,又拉了拉白子画的衣袖,娇声道:“夫君,告诉我,可好?” 白子画倾身轻吻那人的青丝,淡笑道:“彼时,我为师父你为徒,思美人兮不能言。” 这番告白看似与那人想知晓的答案无甚干系,但是聪明如那人自是听出了白子画的弦外之音—— “我只好收着你佩戴过的宫铃和宫玉以作睹物思人之用了。” 于是乎,白子画只见那人兀自笑靥如花,眼角眉梢染上了笑意,煦暖了萧飒肃杀的秋季。 “怎么这般开心,嗯?”白子画一边牵着那人的小手漫步在庭院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人因身怀六甲而日愈笨重的身子,以防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人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凝视白子画,微笑着回答道:“我也曾‘思美人兮不能言’。” 读懂了那人的意思,白子画的耳根处又开始泛红了,然而那一双明澈而深邃的黑眸仿佛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云汉,满天星斗尽在此人的眼眸深处。 ——一如他曾经的情深,一如他如今的深情。 ————————————·完·———————————— 艾玛这一回我终于写了个HE的非正式番外粗来惹! 泥萌有木有很感动o(*≧▽≦)ツ ☆、第三十七章 心事难暗藏      当云舒尘与花千骨带着云芙蕖一起回到了绝情殿,已然化成人形的糖宝对着云舒尘与云芙蕖也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声招呼,就神色匆忙地拉着花千骨回到见素阁去。   尽管云舒尘对于糖宝这般仓皇的举止而心生疑惑,却是懒得去理会太多的事儿,只有心中好奇的云芙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云舒尘见此也不出言阻止,只是兀自回到自己的同尘阁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同尘阁,只见房内的一应摆设一如她在七年前离开的那一天,非但没有什么变化,还干净得纤尘不染……仿佛每隔几天都有人来打扫。   ——这……会是师父的意思吗?   就在云舒尘若有所思之际,云芙蕖赫然飞奔而至,还紧张兮兮地关上了房门,面色惊恐地面对着云舒尘如是低声道:“师父,徒儿……徒儿刚才在见素阁外听见了那糖宝对师叔说什么紫薰上仙已经告诉师祖……紫薰上仙告诉师祖说师叔对师祖动情了,而且师叔也间接地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师祖……”   云舒尘微微眯起黑眸,轻轻地应了一声,状似漫不经心道:“芙蕖,你必须忘了这件事。”   仿佛被云舒尘的从容淡定所感染了,云芙蕖渐渐地冷静下来,却发现云舒尘的表情至始至终并没什么变化,不禁启唇道:“师父,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啊……”   “怪只怪你师叔竟胆敢用你师祖的枕中香来调香……”一提及此事,云舒尘简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妒火中烧,这花千骨也着实是太大胆了,她是在唯恐天下人都不晓得她喜欢白子画吗?   话语稍微停顿,云舒尘嘴角噙笑,笑意悠远深长,宛若幽幽寒潭。   “此举虽在他人眼里可解释为你师叔对你师祖的孺慕之情,但是只要有心人稍稍往深处想了去,就会立马知道你师叔对你师祖暗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了。”   “师父,你……你是不是早已知道……知道师叔对师祖动情了?”对于自家师父早已知晓了此事,云芙蕖表示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云舒尘淡淡地瞥了惊魂未定的云芙蕖一眼,反问道:“你以为为师很想知道吗?”省得知道了又因此而妒火中烧,就好像现在的她这样。   云芙蕖见云舒尘的神情渐渐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浑身忍不住想要颤栗起来,总觉得云舒尘的心情不是很好,只得低下头来,说:“师父辛苦了。”   “嗯……”云舒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而后一脸严肃地如是正色道:“不过,此事事关你师祖与你师叔的清誉,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切莫将此事给张扬出去,知道了吗?”   自知若是此事给张扬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重大后果,云芙蕖不由得一脸郑重地颔首回答道:“知道了,师父。”   “为师的芙蕖真乖!”   云芙蕖:“……”   师父大人,您这种哄骗小孩儿的语气是闹哪样!   ……   待得申时再见花千骨之际,云舒尘与云芙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反常——前者已然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后者心性沉稳又耳濡目染,倒是花千骨在见着了白子画之后开始变得局促不安,整个人如坐针毡。   是夜,乌云蔽月。   四周一片万籁俱寂,唯有晚风簌簌吹过。   “咚咚咚——”   同尘阁的房门被轻轻地敲响,正在打坐修行的云舒尘缓缓睁开双眼来,面无表情地下床去打开了房门。   来者不是谁人,正是师妹花千骨。   云舒尘微勾唇角,眸光通透而幽邃,问:“夜深了,千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师姐,我是来向你请教一些事儿的……”即使面对着一脸温和的云舒尘,花千骨也依然感到十分紧张。   “千骨既是来请教一些事儿,怕是一时半会也说不完的了,你先进来我房里再说吧。”   云舒尘微微侧了侧身子,待得花千骨走进乐她的房里,再徐徐关上房门。   一道浑厚的灵力随着云舒尘的指尖往角落处弹去,搁置在角落处的夜明珠顿时亮了起来,照得一室清明如昼。   少顷,云舒尘招呼花千骨坐下来之后,微笑道:“千骨想说什么话就直说吧。”   花千骨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师姐,若是有一个人有了非分之想,那么他该当如何?”   闻言,云舒尘眼眸微闪,稍微沉吟了半刻,这才莞尔道:“那么,他将会有两种方法——第一,一切顺其自然;第二,时刻保持平常心。”   花千骨颇觉费解地挠了挠头,又问道:“师姐,那他该要如何才能顺其自然?他又该要如何才能保持平常心?”   “你可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清静吗?”   “记得。”花千骨点了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记得……”花千骨应了一声之后,回想起那一夜云舒尘所说的话,灵动的双眸瞬间有些恍惚。   ——清静就是无忧无虑,清静就是无畏无惧;清静就是不骄不躁,清静就是不悲不喜;清静就是不慌不忙,清静就是不惊不怒;清静就是顺其自然,清静就是随遇而安;清静就是物变我不变,清静就是身动心不动……   仿佛过了半晌的时间,花千骨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   “谢谢师姐,我想他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客气。”在夜明珠的煌煌光辉照耀之下,云舒尘脸上的笑容分外明艳,其中更是透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   “师姐,我先回见素阁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然而,花千骨只顾着一股劲儿地雀跃了。   “嗯。”   ……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舒尘正式开始帮忙长留三尊分担长留大小事务之余,还要抽空指导修为相当的师妹花千骨与徒弟云芙蕖一同练剑修法,也要抽空去找找贪婪殿的霓漫天与朔风玩一玩。   此外,云舒尘偶尔会陪着白子画或是拉着白子画做一些诸如品茗对弈、弹琴舞剑或是莳花弄草等等极尽风雅之能事。   这样的生活对于其他三人而言是怎么想的,云舒尘不晓得也懒得去揣度,她只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于她而言倒是过得颇为和美的。   直到身为蜀国大学士的东方彧卿代表蜀国出使晋国而路经东海并顺势前来长留山看望花千骨之后,云舒尘知道,这一场在暗处酝酿已久的风浪才算是要真真正正地开始汹涌迭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这……会是师父的意思吗?】这一句话是因为云舒尘认为白子画不会亲自帮她打扫房间,而她也觉得花千骨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打扫房间,就不由自主地认为是白子画让花千骨打扫她的房间的。 这章比较短,算是过渡吧_(:з」∠)_ ☆、第三十八章 老司机巧智退情敌      仙界永平2153年十月十九,人界蜀国大学士东方彧卿出使晋国,路经东海,便带着几名心腹护卫前来长留山找花千骨叙叙旧。   由于东方彧卿前来长留山只是为了私事,故而他无法居于长留山上,只得居于山下的长留客栈,而花千骨为了尽地主之谊,就与糖宝一起陪伴着东方彧卿居于山下的长留客栈几天。   ……   十月二十,长留山下起了阵阵白雪,衬得整座长留山愈发明秀绝伦。   刚从贪婪殿回来的云舒尘浑身沾了些星星点点的白雪,捧着一堆犹如小山高的卷宗缓缓飞身而下,她正要抬脚往绝情殿的正殿南侧走去,却因为察觉到了一丝颇为熟悉的气息而停了下来。   云舒尘微垂眼眸,纤长浓密的羽睫如蝶翼般轻颤,掩映着仿若寒星般冷冽的眸光。   只见云舒尘的双唇翕动间,无声地念出了这三个字——   夏紫薰。   没错,来者便是夏紫薰。   在云舒尘还未前去贪婪殿之前,白子画正在书心阁里阅览着古籍,若是白子画还在书心阁里,想必夏紫薰也应是在那里了。   云舒尘佯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是不自觉地疾步往书心阁走去了。   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云舒尘悄无声息地来到书心阁外,听见了白子画与夏紫薰说话的所有内容。   “把花千骨的验生石拿出来给我看看。”   “如果我说不行呢?”   “那我就只好请摩严来问你要。”   “花千骨是我的徒弟,理应由我来管教,任何人想要拿她的验生石,我都不会给……”   白子画的语声顿了一顿,如是冷声道:   “紫薰,如果你再像今日这般无理取闹的话,就别怪我与你断情绝义,从此以后不再让你上长留。”   “断情绝义?”夏紫薰还想再说一些什么,云舒尘冷冷一笑,不禁双手一松,一堆卷宗瞬间掉落了一地,自然引起了书心阁里的白子画与夏紫薰的注意。   二人一走出书心阁外,却见浑身沾了些细雪的云舒尘双眉颦蹙,一副忍着疼痛的表情,不由得抬脚踢走了压在她脚上的一些卷宗,佯装自己并未察觉白子画与夏紫薰,兀自低声地喊痛连连。   由于云舒尘是突然心生一计的,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松开双手,几乎是所有的卷宗直接砸中了云舒尘的双脚,向来拿自己当男人看待的云舒尘其实并不觉得有多么的疼痛,然而为了解救白子画脱离苦海兼引起白子画的注意,她不禁为自己这近乎是出于本能的行为而感到微醺。   所幸,云舒尘的行(矫)为(情)是有回报的——   一见着自家徒弟云舒尘这副忍痛的娇弱模样,白子画可说是紧(心)张(疼)得不得了,忙不迭上前去柔声询问一二。   “舒尘,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你可有哪里伤着了?”   云舒尘抬起眸来,双眸如盈盈秋水,含情脉脉不得语。   她就这么看了白子画一眼,复又微微垂下了双眸,细声道:“回禀师父,徒儿只是因为在想着一些事情而一时失神罢了,除了双脚有些疼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然而仅是这么一眼罢了,就足以让白子画失神片刻,旋即全副心神尽付与云舒尘了。   白子画的黑眸萦绕着一缕淡淡的宠溺,神色虽略显无奈,语气倒是温和得令人如沐春风。   “罢了,以后你走路时可要专心些,知道了吗?”   云舒尘依旧低着头,闷声道:“徒儿知道了,师父。”   语罢,白子画施了个法术,掉落一地的卷宗立即凭空飞了起来,全都捧在了白子画的手里。   看着白子画与云舒尘旁若无人地相处,夏紫薰只觉得万分的刺目锥心,原来她在白子画的眼里可以什么都不是,数百年以来的结拜交情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就算他们之间的结拜交情也不过是一个笑话,她也要看看花千骨的验生石,只要让她证实了花千骨不是白子画的婆娑劫,若是要她永远再也不要出现在白子画的面前,她也……她也心甘情愿。   她只愿白子画安好。   只是,如今已有白子画与云舒尘两大上仙坐镇于此,看来今日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了。   夏紫薰深深地看了白子画一眼,就悄无声息地飞身离去了。   几乎在夏紫薰离去的瞬间,白子画便已察觉到了,但是他只是漠不关心地微微舒展了眉心,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白子画稍微敛眸看着手里的卷宗,又轻轻地蹙拢着剑眉,俊美的面庞隐隐有着几分愠色。   须臾,只见白子画微启薄唇,冷冷地问道:“舒尘,怎么近来送往绝情殿的卷宗愈来愈多了?”   这实在是不能怪白子画会这么问,以往送来绝情殿的卷宗都是极其重要并且非得要由他来批阅不可的,怎么他感觉自从云舒尘回到长留帮忙分担长留事务之后,就连摩严一人就能处理得非常漂亮的一般卷宗也开始送到绝情殿来了?   尽管一般的卷宗都是由云舒尘来处理,而他一如既往地必须批阅重要的卷宗,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为此而感到不悦。   提及此事,云舒尘也没去深想白子画问出此话的用意,连忙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回禀师父,世尊师伯说徒儿既为掌门首徒,就要慢慢地开始学会熟悉并且掌握本派的所有事务,徒儿深以为然,便依照世尊师伯的意思,将这些卷宗带回绝情殿来批阅,最后徒儿只要再将这些卷宗交给世尊师伯检阅一遍就行了。”   听见云舒尘这么一说,白子画紧蹙剑眉,内心猛然绞痛,他本能地回避云舒尘的眼神,兀自转身走进书心阁里,趁着自己将一堆卷宗放置在书案上的间隙,他总算是稍稍平复了心情。   白子画微微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走进来的云舒尘,只觉得云舒尘有那么一瞬间与自己近来时常梦见的那名总是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有些神似,向来冷漠凉薄的眉眼沾染了几分隐约的恍惚与迷惑,甚至是几分不自觉的怜惜与心疼,如是轻声问道:“成为掌门首徒,舒尘,你可曾后悔过?”   闻言,云舒尘不由一愣,半晌这才无奈道:“师父,徒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后悔过,不过这一切并不是那么重要……”   话语稍稍一顿,但见云舒尘眉眼微弯,红唇轻勾,淡笑道:“徒儿只知道,悔与不悔,盖棺才论定。”   白子画沉吟半刻,这才舒眉一笑。   ——好一个盖棺才论定!   “舒尘,你便在此批阅卷宗吧,省得你搬来又搬去的。”   “多谢师父。”对此,一箭双雕的云舒尘简直是却之不恭。   一来,云舒尘实在是懒得搬着这些卷宗回到同尘阁去了;二来,云舒尘还能趁机就近感受到白子画的气息。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的是,云舒尘一忙起来,就瞬间忙得浑然忘我,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坐在书心阁里批阅卷宗的自己,所以——   在白子画的眼里看来,云舒尘认真地阅览起卷宗来可谓是一目十行,云舒尘专注地批阅起卷宗来又可谓是雷厉风行,颇具下任长留掌门的威仪与风范。   渐渐的,白子画也不知道怎么了,又想起了自己在封印不归砚之际梦见的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梦里的一切就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轻烟薄雾般朦胧,白子画怎么也看不真切,他只能凭着感应而确定自己身在长留的绝情殿。   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一般,白子画来到了书心阁,他看不见他到来的地方是不是书心阁,但是他的心底有个地方一直不断地告诉他——他就是来到了书心阁。   在书心阁里,有一名仙姿飘渺的女子端坐于一层层淡青色帷幔之后,白子画走上前去拨开层层帷幔……   随着白子画与那名女子的距离越来越近,白子画可以隐约看见浑身泛着金光的不归砚正悬浮在半空中,白子画也可以隐约看见那名女子正十指飞速地掐着法诀,唯独那名女子的面容轮廓却是怎么也瞧不真切。   按照白子画所能看见的那名女子掐诀的手势,他不禁眉心微皱,那名女子似乎是在封印着不归砚,可是不归砚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   怎么还会需要再次封印呢?   难道是……   白子画愈发急切地想要拨开层层帷幔,可是这层层帷幔怎么也拨不完……   待得不归砚身上的金光终于由渐渐微弱至消失不见,白子画听见了那名女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也看见了那名女子将不归砚收入了墟鼎之中。   正当白子画拨开了最后一层帷幔,以为自己终是能够一睹芳容之际,白子画就这么从梦中惊醒了。   此后每日,但凡白子画入眠或打坐,总会梦见那名女子。   梦见她被人称为尊上……   梦见她独立于露风石上……   梦见她于桃林里舞剑……   梦见她素手弹拨流光琴……   白子画也曾梦见她如同今日的云舒尘一般,端坐在书心阁里安静地批阅着大大小小的卷宗……   “师父……”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唤回了白子画的神思。   伴随着耳边的呼唤,白子画抬眸望去,便对上了云舒尘透着关心的双眸,心中不禁流淌着满满的暖意,问:“怎么了,舒尘?”   “师父在想些什么呢?怎么想得那般入神?”云舒尘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指向那些被整齐摆放在书案上的卷宗。“就连徒儿已经将那些卷宗批阅好了,您也若无所觉的。”   “没什么。”白子画话锋一转,方才恍惚的神情顿时消失,惊诧道:“你这么快就将那些卷宗批阅好了?”   云舒尘心知白子画正在顾左右而言他,想必让他适才陷入沉思的事情不便让她知道,她也只好顺着白子画的意思没再多作询问,答道:“是的,师父。”   语声微微一顿,云舒尘低首垂眸,淡声道:“师父,若是您没有什么事情吩咐,徒儿就先行告退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望方·神助攻·不归砚:艾玛这白子画的低智商也真是没谁惹←_← 白·一脸懵逼·子画:求你直接告诉我梦中的那名女子是谁吧QAQ 望方·傲娇攻·不归砚:我就不告诉你,哼唧←_← 白·欲求不满·子画:嘤嘤嘤看得到身体却看不到颜QAQ本宝宝表示颜狗生无可恋QAQ 【PS:接下来每一章几乎都会有老司机猛撩空巢老仙的情节(*/ω\*)】 ☆、第三十九章 老司机说走就走      翌日辰时一过,云芙蕖就到绝情殿后山去打坐修行,云舒尘前去贪婪殿帮忙落十一处理长留事务,白子画则应摩严所邀而前往长留正殿议事去。   一时间,除了凉风吹拂而过的声音,整座绝情殿就是一派寂静冷清,没有丝毫生气。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绝情殿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那一位不速之客身着一袭精致华美的雪青色衣裙,身姿窈窕曼妙,可谓是姿容婉媚,无奈一脸冷若冰霜,眉眼寒冽,平添了几分戾气。   来者正是昨日来访的夏紫薰。   一感应到整座绝情殿并没有白子画与云舒尘的气息,夏紫薰为免白子画与云舒尘突然回到绝情殿来,就忙不迭走到书心阁里去。   没想白子画早已在书心阁设下了一层高深结界,几天前被人以书信秘密告知花千骨的验生石有问题的夏紫薰更加确定了花千骨的验生石有异样,也坚定了夏紫薰想要查看花千骨的验生石的心思。   正当夏紫薰十指掐着法诀准备破开结界,早已在绝情殿外设下了一个小小结界的云舒尘就在夏紫薰穿过结界之际,就立马透过结界感应到夏紫薰的气息而匆忙地离开了贪婪殿。   待得云舒尘赶回绝情殿并且凭着夏紫薰身上的气息来到书心阁的时候,不惜耗费五成功力的夏紫薰已经破开了书心阁外的结界,甚至是已经取出了被白子画收在木盒里的那一块属于花千骨的验生石。   趁着夏紫薰拿着那一块泛着橙光的验生石愣怔在原地的当儿,云舒尘二话不说地从墟鼎里取出回雪剑来,先是一手迅速地夺过了夏紫薰手中的验生石,再一手持着那把雪色荧荧的回雪剑抵在了夏紫薰的喉咙。   “紫薰上仙,就算您与家师是义结金兰的交情,有些分寸还是要拿捏得当,长留掌门的书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擅闯的。”   白子画来到书心阁的时候,先是听见了云舒尘以一种极其冰冷的口吻说出来的这一番话,这才看见了云舒尘一手持着回雪剑抵在了夏紫薰的回雪剑,一手则紧握着花千骨的验生石。   夏紫薰置若罔闻,依旧处于惊愕之中。   “师父。”直至云舒尘感应到白子画的气息,皓腕一转,这才将回雪剑收入墟鼎里,再眼观鼻鼻观心地将花千骨的验生石还给了白子画。   一听见白子画来了,夏紫薰立即回过神来,紧紧蹙拢着蛾眉,如是厉声地质问道:“子画,你是不是疯了?——花千骨是你婆娑劫,你竟然还收她为徒!”   白子画瞥了默默离去的云舒尘一眼,在面对着夏紫薰的之际,却是一脸冷然地回答道:“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你忘记你师父的遗训了吗?”夏紫薰的面容逐渐浮现一抹凄凉之色。“婆娑劫,杀无赦啊!”   “人定胜天,我相信我可以改变这一切。”   听见白子画的这一句话,云舒尘不由得无声失笑,若是真的能人定胜天,白子画,你又何至于落得声名清誉尽毁、永世不伤不死的下场?   “你是长留的掌门,是仙界正道的定海神针,更是我心中最重的人,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花千骨是我的徒弟,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好,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做。”   随着云舒尘往后山的方向越走越远,她渐渐地听不到白子画与夏紫薰争辩的内容,也懒得再去听白子画与夏紫薰为了杀与不杀花千骨的事情而争辩。   根据《长留史》记载,仙界永平2153年十月二十,身为五上仙之一的夏紫薰于长留客栈与歹人大打出手,却错手伤了蜀国大学士东方彧卿,使得蜀国大学士东方彧卿陷入昏迷,经过长留上仙白子画治疗,这才在第三天彻底痊愈,并且清醒了过来。   又根据《七杀史》记载,夏紫薰错手伤了蜀国大学士东方彧卿之后,前来妖魔界七杀殿找七杀圣君杀阡陌求助,因为夏紫薰在未成仙之前乃是七杀派的女弟子,修炼的也是七杀派女弟子专门修炼的芷阳之气,所以蜀国大学士东方彧卿体内的芷阳之气也唯有七杀派男弟子譬如杀阡陌专门修炼的芷阴之气方能逼出体外。   走着走着,云舒尘忽然想起了《长留史》与《七杀史》里曾经有过的这段记载,再结合了夏紫薰非杀了花千骨不可的决心看来,今日的东方彧卿多半是为了英雄救美而逃不了要被夏紫薰误伤的命运了。   《七杀史》又记载,夏紫薰前来七杀殿求助杀阡陌未果却因元气大伤而被杀阡陌捉了,白子画前去救人,杀阡陌以夏紫薰与东方彧卿的性命为条件,要白子画以流光琴来作交换。最后,此事是以花千骨偷偷地带着流光琴前往七杀殿借了杀阡陌一用才了事的。   流光琴一直都是收藏在白子画的墟鼎里,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白子画不会平白无故地从墟鼎里取出流光琴的,至于花千骨是怎么偷偷地带着流光琴前往七杀殿的,云舒尘表示看来这其中自是少不了白子画的手笔了。   面对接下来即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云舒尘觉得自己还是赶紧离开几天的时间比较好,否则她可是免不了要为了解救东方彧卿而出力。   对于云舒尘而言,她没一直想着要杀了这表面上是文弱书生实际上是异朽君的东方彧卿就已经是很善良了,可别想让她为了解救东方彧卿而出力,她实在是嫌费劲儿,反正东方彧卿一定更希望出力解救他的人是花千骨。   嗯,就这样决定了!   于是,云舒尘赶紧前去后山找云芙蕖,说是云芙蕖还未游遍东海与东大陆,应该要趁今天万里晴空而去游历一番,顺便见识见识东海沿岸的风土人情,就拉着云芙蕖迅速地前往贪婪殿跟摩严请假去了。   恰逢霓漫天与朔风也在现场,表示了自己也想要跟着云舒尘去游历东海与东大陆,前者还表达了想要顺路前往蓬莱探望自家父亲霓千丈的想法。   摩严见状,只觉得云舒尘与几个徒孙只是在东海与东大陆游历罢了,而身为蓬莱少主的霓漫天难免会思父心切,再加上他曾听白子画说过,霓千丈似乎对云舒尘这后辈青睐有加,看在长留山与蓬莱岛素来交好的面子上,他实在是不好不放行。   得到了摩严的允准之后,向来雷厉风行的云舒尘就这么带着徒儿云芙蕖还有两名师侄霓漫天与朔风高高兴兴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游历之旅,徒留忙得快要晕头转向的落十一心里欣羡不已。   同是挂着宫玉的长留三尊直系弟子,为何他与云舒尘之间的待遇有着霄壤之别?   落十一表示没敢细想,他怕,他会忍不住掩面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就这么一笔带过东方彧卿被夏紫薰误伤以及花千骨解了杀阡陌心结的情节,云舒尘表示这些情节轮不到她来大显神通,她也没有立场来大显神通,就只好潇潇洒洒地当个甩手掌柜离家出走去了~\\(≧▽≦)/~ ☆、第四十章 一言不合就撩汉      东海之上,长留山位于东海之东,蓬莱岛位于东海之北。   云舒尘带着云芙蕖、霓漫天与朔风离开了长留山之后,就率先北上前往蓬莱岛拜访霓千丈,霓漫天对此可是乐坏了。   一路上,霓漫天只要是一开口,就是笑靥如花的,一口一个地叫着‘小师叔’,叫得可别说有多么的亲热了,直听得云舒尘不禁连连摇头失笑。   ……   “启禀师父,长留掌门首徒——舒尘上仙求见!”   “另外,小师妹回来了!”   霓千丈乍听见座下大弟子秦涵前来通报云舒尘求见并且自家闺女霓漫天回来之事,不由得愣了半晌,而后连忙起身,疾步走出书房,迎接云舒尘的到来,顺便看看自家闺女霓漫天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秦涵则默默地紧跟其后。   这一走出书房,霓千丈只见云舒尘朝着他拱手作揖,微笑道:“霓掌门,别来无恙?”   本来安安分分地待在云舒尘身边的霓漫天一见到霓千丈,就急不可耐地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到霓千丈的身边来,一边投入到自家爹爹霓千丈的怀里,一边满脸欢欣雀跃地声声唤道:“爹……”   霓千丈再怎么思念自家闺女,也要先顾及前来造访的云舒尘这个堂堂仙界上仙,他轻轻地拍了拍霓漫天的手臂,而后朝着云舒尘回了个礼,大笑道:“劳舒尘挂心了,霓某无恙,倒是你怎么会突然造访我蓬莱?”   “一来是带些小辈前来蓬莱拜见霓掌门,也好让他们顺便见一见世面……”语声微微一顿,云舒尘的双眸泛起一丝促狭的笑意,说:“二来嘛,舒尘自是想要看看您那紫翠阁里珍藏着的丹青,不晓得霓掌门能否成全舒尘这个心愿呢?”   霓千丈还没说些什么,霓漫天佯怒地撇撇嘴道:“我就知道,小师叔会肯答应带我和朔风一块儿游历东海和东大陆一定是另有所图的,没想到小师叔居然还一直心心念念着我蓬莱紫翠阁的丹青。”   “舒尘啊舒尘,霓某真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痴迷丹青!”霓千丈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好,霓某便如你所愿!”   云舒尘眉眼弯弯,微笑着施礼道:“舒尘在此多谢霓掌门了。”   “舒尘,你也实在是太客气了……”霓千丈又回了一个礼,复又笑道:“只不过,如今天色渐晚,不若你和一群小辈暂住我蓬莱几天,也好让霓某尽个地主之谊,设个小宴好好款待一番,明日霓某再亲自带你们到紫翠阁看丹青去吧。”   “再者,我蓬莱虽不比长留气势磅礴,却也算是别有一番庄严秀丽,有小女这么一个熟人为你们带路,相信你们在我蓬莱也能玩得更自在、更开怀、更尽兴。”   云舒尘还没开始考虑,霓漫天又跑到她的身边来,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满脸希冀地看着她,语气跟撒娇似的,唤道:“小师叔……”   对此,云舒尘可谓是哭笑不得,无奈道:“漫天啊,我还没开始考虑要不要小住蓬莱呢,怎么你倒是挺机灵地跑到我这儿率先撒起娇来了?”   难得有此机会可以回到蓬莱小住,霓漫天只觉得今天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否则她也不晓得何时才能回到蓬莱了。   “不用考虑了,小师叔!”   “你就直接答应在此小住个几天吧,好不好?”   “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你们的!”   瞧着霓漫天满是冀望的眼神,云舒尘又想起霓千丈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事情,只觉得心中莫名地酸涩,就微笑着点了点头,应了霓千丈所邀,决定在蓬莱小住几天。   “我就知道小师叔的为人最好了!”   “少贫嘴了。”   霎时间,众人皆大欢喜。   ……   云舒尘四人只在蓬莱岛待了七天,就随着云舒尘游历整片东海与东大陆去了。   四人游历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若不是白子画透过纸鹤传来的书信上说有要事需要云舒尘立即回到长留一起商议,否则云舒尘还真的打算要带着云芙蕖、朔风与霓漫天继续游历下去。   ……   十一月廿四,雪霁初晴时。   云舒尘总算是带着自家徒弟与两名师侄回到长留山了,在送了两名师侄回到贪婪殿之后,云舒尘这才领着自家徒弟回到绝情殿去。   一回到绝情殿,迎面而来的花千骨就对云舒尘说,白子画有话要单独跟她说,要她在回来之后,到露风石那儿去找他。   当云舒尘来到露风石的时候,白子画一如七年前的那天一样,身着一袭月白衣裳,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云舒尘缓缓地跪下,恭敬地磕头道:“徒儿拜见师父。”   白子画转过身来,没打算先让云舒尘站起来,反倒是冷冷地凝望着云舒尘,见云舒尘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仿佛这世间芸芸众生没能让她放在心上一样,让白子画不由得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个师父一声,就私自带着几个弟子去游历了?”   话音一落,尽管白子画说话的语气仍是冷冷淡淡的,但是深知白子画性子的云舒尘又岂会感受不到白子画说的那番话里表露出来的质问意味?   云舒尘低着头,轻声道:“徒儿需要离开绝情殿,哦不,是离开长留山一段时间来思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师父曾说过您命中有一大劫……”云舒尘微勾唇角,不疾不徐地说道:“徒儿不禁一直在想,您所谓的大劫会是什么?——直到紫薰上仙前来绝情殿的那一天,徒儿才知道这大劫便是这婆娑劫,而您的婆娑劫竟是千骨师妹……”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又往下低着头,当她再次开口说话之际,语气陡然变得低落起来,还透着一缕缕的嗔怨以及一丝丝的幽咽。   “难怪……难怪师父对徒儿抱着这么高的期望,原是想到了他日此劫应验之际,您会或疯或死或成魔,而千骨师妹也势必会因此难逃罪责,故……故而才会属意于徒儿成为长留掌门首徒,好让徒儿能在您应了此劫之后接任这长留掌门之位,从此以后任由徒儿孤独无依地守护长留、守护仙界、守护天下苍生……”   听见了云舒尘哽咽着说出口的那一番话,白子画的闷气与怒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满满的心酸与心疼。   白子画忙不迭地往云舒尘的方向疾步走去,一边温柔地将云舒尘给扶起来,一边柔声地唤道:“舒尘……”   云舒尘稍稍抬起头来,幽幽地凝注着白子画,眼圈微微泛起一缕淡红,盈盈泪光蓄满了清澈灵动的双眸,丹唇轻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端的是令人望而生怜不已。   “舒尘莫哭……”白子画一见向来淡然而坚强的云舒尘竟也会有这般楚楚可怜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去惊诧,却是事先蹙拢着眉宇,而后似是出于本能一般,一边轻声地哄着云舒尘,一边用指腹温柔地拭去湿润了云舒尘眼角处的点点泪意。   “师父……”目的得逞的云舒尘顺势扑入了白子画的怀里,双手不禁紧紧地环抱着白子画的腰身,这才低声地抽泣道:“师父,徒儿舍不得师父,徒儿不愿师父落得那样的下场……”   感受着云舒尘那温香软玉般的娇躯正紧贴着自己高大厚实的身躯,白子画的俊脸不禁泛起一抹诱人的薄红,内心在莫名欣喜之余,也不得不拼命地默念着数遍的清心咒来抑制自己意欲浮想联翩的冲动。   如若时间能永远地停止在这一瞬间,没有所谓的师父与徒弟,也没有所谓的天下与苍生,更没有所谓的责任与使命,那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是个极其腹黑的老司机233333 白子画实在是太嫩了,根本就不是老司机的对手o(*≧▽≦)ツ (●—●)我是来跟你们请假哒! 最近我迷上了极限挑战,所以我打算跟你们请假一个星期来撸完两季的极限挑战! 等我撸完了极限挑战,咱们再来好好地撩老白! ☆、第四十一章 一吃醋又撩汉      仿佛过了良久的时间,白子画这才稍稍放松僵硬的身躯,而后抬起手赖轻轻拍了拍云舒尘的后背,温声安慰道:“舒尘乖,我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好。”半晌,云舒尘点了点头并且轻声地回应之后,就稍稍退后了两步。   白子画为此愣了半刻钟,在微微松开了手之际,云舒尘趁势离开白子画的怀抱,让白子画的内心感到失落不已。   云舒尘到底是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她又岂会不明白见好就收与过犹不及的道理?   与云舒尘比起来,白子画是单纯了些,可是他并不愚蠢。   若是云舒尘再继续佯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时间一旦长了,难免会让白子画觉得这样的云舒尘与以往的云舒尘有些不一样,从而对她做出这般模样的目的产生怀疑。   说到底,只怪云舒尘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画风虽多,却从来没有表现过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出来,让她不得不早些适可而止,以免白子画对她心生疑虑。   云舒尘赶忙跪了下来,又微微低着头,语带懊恼地说道:“对不起,师父,适才徒儿失态了。”   “无妨。”回过神来的白子画迅速地平复一下心绪,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将云舒尘给扶了起来。“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话锋一转,白子画轻轻着蹙拢眉峰,正色道:“不过这婆娑劫一事,你切莫告知千骨,知道了吗?”   云舒尘微微颔首,回答道:“是,师父。”   在云舒尘回话的同时,她看着白子画不复冰冷的样子,就已经知道关于没告知白子画就带着几个后辈游历东海与东大陆一事总算是翻篇了,便默默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寒风卷起一地皑皑落雪,点点白雪兀自飘舞飞旋,须臾复又落下一地雪色。   此时的露风石之上,云舒尘趁着白子画又再背对她,她一边偷偷地踢了踢石上白雪,一边一本正经地问道:“此次师父急召徒儿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与徒儿商议?”   五感清明的白子画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不由得微微侧身一看,却见云舒尘正踢着石上白雪玩儿,唇角缓缓勾起,就连说话的嗓音也浸润了丝丝笑意,犹如深山里回响着的林籁泉韵般悦耳动听。   “在腊月初一的那天,我会带着千骨下山历练,体验体验人间疾苦,顺便寻找悯生剑。”   云舒尘踢着石上白雪玩儿的动作稍稍一顿,尽管内心的醋海早已翻腾不息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漠然道:“那徒儿是要留在长留吗?”   “嗯,你必须留在这里……”白子画轻挑剑眉,惊为天人的俊美面容透着一缕如春煦般的温和,浅笑道:“谁让你之前下山历练了七年有余,回到了长留没多久时间,又下山历练了一月有余?”   云舒尘撇撇嘴,低声道:“明明此事师父已有了主张,还说有要事要与徒儿商量,害得徒儿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哼,师父居然骗人!”   “舒尘,别闹……”白子画无奈道。   面对今天这般孩子气的云舒尘,白子画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眉眼处也不自觉地氤氲着几分犹如烟光水色般既轻淡又恬谧的宠溺,端的是摄人心魄。   “不闹就不闹。”云舒尘再次撇撇嘴,只是脚下踢着石上白雪玩儿的时候就愈加起劲儿了。   白子画转过身来,面对着云舒尘,见云舒尘这般使性子的模样,不由得伸出手去,温柔地替云舒尘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几缕青丝,温言道:   “舒尘,你且待在长留这里,助你师伯与你师叔处理长留大小事务,帮我镇守长留,同时你也是时候开始尝试着……尝试着代我掌管长留了,好不好?”   云舒尘还在留恋着白子画指尖的冰凉温度之际,却因为听见了白子画说的这一番话之后,一颗热乎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想起了《长留秘史》里所记载的,白子画与花千骨于腊月初一下山历练,又于翌年三月十五回到长留山来,然而白子画却在回到长留山之后,宣称是要闭关以突破十重天,其实他要闭关是为了压制着在雪山营救玉浊峰掌门温丰予之际而不幸身中的卜元鼎之毒。   当然了,在这下山历练的途中还发生了诸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情就是在蜀山的掌门继任大典之上出现了一张来自太白掌门绯颜的皮囊,同时也因此引出了韶白掌门早在三个月前被人这般杀害,还有松厉山掌门潘茗与委羽山掌门伍绍潜相继为同样手法杀害一事,从而查出了这一切皆是无垢因为自己间接导致云牙之死而内疚万分所做出的补偿。   如今的云牙不仅未死,还成了白子画的徒孙——云芙蕖,也不晓得无垢会否重犯史书上所记载的事情?   算了,暂且撇开这些事情不想。   言归正传,白子画说的也并没有错,她是应该尝试着代他掌管长留了。   这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可不是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它再也不是那一个云舒尘随意地登高一呼就会有众山响应的地方了。   若是云舒尘想要顺顺利利地继任这长留掌门之位,其中还要许多事情都要等着她去处理甚至是花费心思去周旋。   就算她的内心再怎么不愿意白子画与花千骨一起下山历练,云舒尘之于白子画而言不过是一个徒弟,他平时可以千般纵容她、万般偏爱她,却不会任由她过多地左右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更何况……这还是白子画命中注定应该遭遇的劫难,她……她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云舒尘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是,师父。”   眼见白子画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云舒尘也不禁轻轻勾起了红唇,却在忽然之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避免白子画与花千骨以这么一个孤男寡女的姿态下山历练的办法。   在云舒尘说出这个办法之前,她先抬脚向前走了几步,伸出素手去拉起了白子画的袖子,而后轻轻地扯了扯,说:   “师父,您也带着芙蕖一起下山历练吧。”   “徒儿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恐怕无暇监督芙蕖,唯有劳烦您代徒儿监督了,好不好?”   白子画思量了半晌,终是点点头,说:“好。”   云舒尘得意一笑,眉眼弯弯如月牙,道:“我就知道世上只有师父好!”   闻言,白子画的心里又喜又甜,心中滋味皆付与了这一声轻笑。   “你啊……”   “你一直以来都是表现得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怎么今儿居然变得这般爱对着我耍耍小性子了?”   云舒尘兀自笑而不答,却在心里如是回答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调戏你啊!”   要是我不趁此机会来调戏调戏你,我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你……   毕竟你已经开始在劫难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要带着花千骨和云芙蕖下山历练,云舒尘不由得苦逼地表示自己又没得撩汉了╮(╯_╰)╭ ☆、第四十二章 又是时候下山去了      十一月三十日,是为无月之夜。   在漫天星辰的闪烁之下,白子画负手而立于回廊处,凝眸望着正在桃花林里练剑的云舒尘,神情开始有些恍惚。   自长留创派至今共有一十八套剑法,每一套剑法各有其玄奥精深之处,再加上因人而异的缘由,这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参透一套剑法,更遑论是还有剩余的那一十七套剑法了。   云舒尘拜入长留不过是九年有余的时间罢了,其中又有约莫七年的时间是在外历练的,仅是如此,她便已将长留的每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剑意横生,仿佛早已在这若干年以来演练了无数次,是以一招一式皆了然于心,毫无滞涩之感。   ——此女当真可谓是生平仅见的奇才。   又观其身姿之飘逸轻灵,看起来端的是潇洒脱俗,然而再观其剑锋所过之处,一片片粉色花瓣顿时零碎得犹如水滴雨落,在无形之中,为她平添了一种杀伐果决的霸气。   如若云舒尘是一个偏执之人,那么这一种杀伐果决的霸气,怕是会变成一种动辄言杀的戾气。   太像了……   无论是云舒尘的身姿抑或是气势,为何会与他梦见的那名女子如此相仿?   梦中的那名女子是为长留掌门,手里持着的是横霜剑,她如同此刻的云舒尘般,在桃花林里将长留一十八套剑法挨个舞了一遍,二人的身姿极为相似,只是在气势上,那名女子毫无疑问地胜过了云舒尘。   尽管云舒尘的气势看起来是潇洒霸气的,然而与梦中的那名女子犹如浑然天成一般的潇洒霸气比较起来,就显得温和内敛了许多。   白子画渐渐回过神来,手腕微微一转,立即从墟鼎中取出了横霜剑,不晓得云舒尘手持横霜剑舞起剑法来又该会是何等的风姿?   她是会比梦中那名女子更潇洒霸气,还是会比此时的自己还要温和内敛?   几乎是在白子画从墟鼎中取出横霜剑的瞬间,云舒尘就感应到了分外熟悉的横霜剑所透着的灵力波动,进而停止了练剑,回眸一看,见是白子画立于回廊处,便素手挽了朵剑花,就朝着白子画疾步地走去。   “师父,您怎么会来这儿?”云舒尘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惊喜。   白子画没有回答云舒尘的问题,只是将横霜剑递到了她的面前,语气平淡地命令道:“舒尘,用横霜剑来舞遍本派一十八套剑法。”   话音一落,云舒尘微蹙秀眉,不解地望向白子画,却见白子画一脸认真,便已知白子画心意已决了,就认命地接过横霜剑。   当云舒尘从白子画的手里接过横霜剑,横霜剑的剑身立即微微震颤,不仅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银辉,还不断地发出了一阵阵清越的剑啸,似是欣喜又似是激动。   瞧着横霜剑的异常反应,云舒尘微垂眼眸,神色渐渐恍惚了起来,而白子画略显惊诧地抬眸望着云舒尘,想不到向来高傲又极具灵性的横霜剑会这么快就认同了云舒尘。   一时间,白子画想不通这个中缘由,就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道:“舒尘,去吧。”   云舒尘这才如梦初醒。   “是,师父。”   ……   在桃花纷飞如雪的桃花林里,云舒尘一袭青衣翩然,手里持着银辉烁烁的横霜剑,舞着一套又一套的长留剑法,身姿依旧是飘逸轻灵,气势比起适才来就显得更为潇洒霸气了,一如白子画梦中的那名女子,可谓是……可谓是如出一辙。   太像了……   这实在是太像了……   尽管白子画至始至终看不清梦中那名女子的面容,然而云舒尘与梦中那名女子的身影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眼里重叠在一起,让他不晓得该去作何想法。   白子画一直都想不明白,不归砚一直让他梦见那名女子的用意何在——   它是在向他预示未来的长留掌门会如何同他一般守护长留、守护仙界、守护天下苍生吗?   还是,它是在向他暗示未来的长留掌门就是云舒尘吗?   至于云舒尘,她早已陷入了往昔的回忆里,默默地用心品味着仿佛历历在目却早已远去的过往。   对于白子画让她用横霜剑来练剑的用意,她并没去深思,只是单纯地觉得白子画不过是在让她事先试用这把象征着掌门身份的横霜剑罢了。   一望无垠的星夜之下,一人舞剑,一人观赏,却是同时在各怀心思。   ……   腊月初一,白子画在摩严、笙箫默与云舒尘的相送之下,带着花千骨与云芙蕖下山历练去了。   轻水在知道了花千骨即将下山历练之后,因为她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思念孟玄朗的心切,就偷偷跟着他们下山去了。   至于轻水为了襄助孟玄朗而选择留在蜀国,不再回到长留山一事乃是后话了,在此不多作赘述。   自白子画三人离去之后,偌大的绝情殿就只剩下云舒尘一人了。   从那天开始,因着白子画在下山历练之前曾言明,以云舒尘的心性与能力足以批阅重要的卷宗了,而深知云舒尘有多么厉害的摩严与笙箫默自是对此深以为然,就开始渐渐放权,让云舒尘逐步处理更多的事宜,于是……   白日里,云舒尘变得比以前还要忙于处理长留的大小事务,偶尔实在是过于无聊的时候,不是就出手指(调)导(教)以朔风与霓漫天为首的其他同门,就是在绝情殿里找一些事情做,好比莳花弄草,又好比调香炼药等等。   入夜后,云舒尘总算是彻底地闲下来了,已是仙人之躯的她就算是彻夜不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奈何长夜漫漫,无所事事又无处可去的云舒尘就只能在绝情殿里找一些事情做了,好比煮酒烹茶,又好比看书作画等等。   尽管这样的日子如同三千多年以后的日子一样,有一些平淡得近乎无聊,但是随着她的牵挂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云舒尘总算是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空,不再如同最初的时候那么伶俜无依了。   ……   二月初八,白子画传信回到长留,表示已在蜀国找到了悯生剑,还说轻水乃是周国柴王北晴郡主,由于心系孟玄朗而决意留在蜀国皇宫,从此脱离长留内门弟子的身份。   桃翁身为轻水的师父,在听见了这则消息之后只是幽幽一叹,显然他早已明白轻水的思凡之念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愈发炽盛。   礼乐阁作为长留九阁之首,而桃翁作为礼乐阁长老自是长留九阁长老之首,云舒尘怀着在九阁长老之首的面前刷好感度的心思,特地带着一坛陈年佳酿到礼乐阁找桃翁解忧去。   在这长留八千弟子之中,云舒尘是一个最为出色的弟子,不仅是天赋与仙资奇佳、悟性与心性上好,而且待人谦虚又有礼、处事沉稳而果决,就连向来处事严谨的摩严非但是挑不出她的丝毫错处来,还一直都对她赞誉有加,可谓是对她满意得不得了。   桃翁也自然是十分满意云舒尘这个掌门首徒的,却在经过了喝酒解忧此事之后,更是万分满意云舒尘这个掌门首徒了。   得知此事之后,看人看事皆是极为通透的笙箫默不由得暗暗叹服云舒尘这收拢人心的本事。   ……   二月廿七,云舒尘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提议要选一份贺礼送去蜀山给白子画,好让白子画能够代表长留送礼给蜀山新任掌门。   与白子画成为师兄弟多年以来,摩严自是很清楚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子画究竟有多么的不通俗事了,纵使长留身为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首,但是蜀山向来与长留交好,该有的礼数终究还是要有的。   对于云舒尘的这个提议,摩严细想须臾便答应了,同时他的心里对这个老练世故的掌门首徒是愈发满意了。   ——要是子画能够如舒尘这般让他省心就好了。   一旁的笙箫默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云舒尘,这真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女子会有的圆滑世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了辣么多天,我都酷爱卡成翔了_(:з」∠)_ 翔:……【生无可恋脸】 …… 第一年,云舒尘拜入了长留。 第二年,云舒尘成为仙剑大会魁首,拜了白子画为师。 第三年,云舒尘开始下山历练,腊月时,收了云芙蕖为徒。 第四年,云舒尘下山历练中。 第五年,云舒尘下山历练中。 第六年,云舒尘于极北苦寒之地闭关突破飞升境界。 第七年,云舒尘闭关突破中。 第八年,云舒尘闭关突破中。 第九年,云舒尘出关,太白之战。 【数学差又没有时间观念的作者君就是辣么苦逼_(:з」∠)_】 【我已尽量把这时间线弄清楚,若是还有BUG,欢迎提出并指正_(:з」∠)_】 【作者君已对自己的数学表示缴械投降了_(:з」∠)_】 ☆、第四十三章 漂洋过海来撩汉      三月初一,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奉世尊师伯摩严之命,携礼下山前往西大陆去,出席蜀山新任掌门的继位大典。   三月初四,是为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前夕。   仙界各大仙派掌门纷纷来到了蜀山,其次是白子画、花千骨与云芙蕖一起来到了蜀山,再来就是作为蜀国特使的东方彧卿来到了蜀山,最后是以花千骨的师姐身份前来蜀山参加新任掌门继位大典的云舒尘。   云舒尘的到来让白子画与云芙蕖很是惊喜,却是让花千骨惊讶不已,也让在场诸人惊讶不已,有心人更是开始揣度起依照这对师姐妹的情深,以后长留与蜀山之间的关系会是何等紧密。   ……   客房里,除了白子画之外,只有云舒尘一人。   花千骨与云芙蕖原也齐聚于此的,奈何云舒尘说是有要事要与白子画相商,二人只得讪讪地离去了。   一提及正事,白子画不由得一脸严肃,正色道:“舒尘,你有何要事要与我相商?”   云舒尘一见白子画如此肃穆的样子,不禁轻抿红唇,却还是忍俊不禁,眉眼处尽是盎然笑意,说:“师父,其实徒儿接下来要说的事并不是什么要事,说是有要事也只不过是徒儿为了顾及您的颜面才以此为托词罢了。”   “为了顾及我的颜面?”闻言,白子画不由一愣,剑眉微微蹙拢,神情满是疑惑。“什么事说出来会令我脸面无光?”   云舒尘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从墟鼎里取出了一方锦盒并且递给了白子画,这才淡笑着回答道:   “师父,明儿是云隐师兄继任蜀山掌门的大典,虽然千骨是您的徒弟,也是即将卸任的蜀山掌门,但是在还未进行接任仪式之前,她终归是一派掌门之尊,更何况长留与蜀山素来关系交好,而您是千骨的师父,更是长留的尊上,又岂能不备些薄礼以示祝贺?”   听见云舒尘的这番话,手里紧握着一方锦盒的白子画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温暖熨帖,手腕一转,就将那一方锦盒给收进了墟鼎里。   白子画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云舒尘,素来清冷的俊美面庞更是不自觉地柔和了几许,浓黑细长的眼睫地悄然掩映着满目的款款深情,唇角微掀,只听得他如是微笑道:“我百年清修,向来不通俗事,所幸有你在。”   云舒尘低眉浅笑,笑意如春山澹冶。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长留的一切可还好?”语声稍稍一顿,白子画佯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如是接着问道:“舒尘,你又过得可还好?”   “师父不必忧心,长留一切都好,徒儿也过得好……”   话语一顿,云舒尘微微低着头,抬脚就是朝着白子画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拉住了白子画的袖子,再轻轻地扯了一扯,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一双澄净恬雅的明眸微微泛起了一层如烟岚氤氲而成般的水光,又如盈盈秋水般幽幽含情地凝视着白子画,直望得白子画忍不住心荡神驰。   只见云舒尘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如是轻声细语道:“只是,徒儿很是挂念师父,师父……师父又可有挂念着徒儿?”   白子画不晓得自己看着云舒尘的眸光格外深邃,只觉得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维持住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垂在右侧的手早已在袖子的遮掩之下恣肆无忌地攥成了拳头,他又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抑制住了自己不去将云舒尘拥入怀中的冲动。   “师父,您到底可有挂念徒儿?”云舒尘不依不挠地想要知道答案,扯着白子画的袖子玩得更起劲儿了。   云舒尘表示自己都说了她很是挂念他了,就算他对她仅仅是师徒之情,也不至于要在这儿别扭个老半天吧……   这次真是亏大了,非但没撩到白子画,反倒赔了相思意。   正当云舒尘欲放弃之际,她的耳里听见了白子画的一声轻叹,而后他才微微嘶哑着悦耳的低沉嗓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声道:“舒尘,为师也很挂念你……”   “徒儿就知道师父的心里是有徒儿的。”语罢,内心暗自窃喜的云舒尘只注意到了白子画微微泛红的面颊与耳尖,并没注意到白子画神情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满意一笑,暗道自己总算是没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子画徐徐地背过着云舒尘,微微闭了闭眼,淡淡道:“舒尘,我乏了,你且离去吧。”   自以为白子画是在恼羞成怒的云舒尘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连忙佯装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来,说:“是,师父。”   语罢,云舒尘转身离去了。   待得云舒尘离去之后,白子画这才转过身来,唇间又逸出一声轻叹。   如若你我不是师徒,如若你我……   呵,我真是傻了!   这世上向来多的是后悔,又哪儿来那么多的如若?   ……   云舒尘离开白子画的客房之后,就去云芙蕖的客房找云芙蕖说话去了,还不忘设下了一个结界。   当初云舒尘之所以会让云芙蕖跟着白子画与花千骨下山历练,一来是因为云芙蕖是真的欠缺历练,二来是她要云芙蕖密切注意着白子画与花千骨的一举一动,不让花千骨的眼里心底都是白子画的身影,毕竟孤男寡女共处更会引起无限遐思。   云舒尘对此可谓是清楚得不得了,谁让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呢。   这一次,云舒尘会前来蜀山有两个原因——   第一,云舒尘想知道在无垢并没因为云牙之死而愧疚杀人以泄愤的情况之下,到底会发生什么情况来阻止如今这个假扮云隐的云翳继任蜀山掌门之位。   第二,云舒尘还想从云芙蕖的嘴里知道他们三人在下山历练的途中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   云舒尘一听见云芙蕖说出了化名为墨冰的白子画下山历练之后与花千骨产生的纠葛尚且还能忍住心中的醋意,但是当云舒尘一听见云芙蕖说出了这件事——如若不是云芙蕖及时出现,代替白子画被花千骨抱着,花千骨差点就要抱住白子画了,潜伏在云舒尘心中的醋意顿时如洪水溃堤般爆发了。   尽管花千骨意欲投入白子画怀抱的动作未遂,可是再表现得如何面无波澜的云舒尘还是压抑不住汹涌澎湃的醋意猛然席卷而来,还在她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让她恨不得挖个巨坑把花千骨给埋了。   下一回,云舒尘表示一定要好好地调戏白子画,这样才能让她消消气。   ……   暮春夜如水,娥眉月如钩。   云舒尘正在客房里打坐修行,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幽幽传来,曲调舒徐从容,偏生又透着几分洒脱,还有几分洞悉天地的恬淡。   这支曲子对云舒尘而言有些熟悉,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哪儿听过。   她依旧双眸紧闭,却是微微皱起了秀眉。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   直到她听见了抚琴之人唱出来的歌词,她忙不迭地睁开了双眼,眸光透着几缕诧异,还有几缕惊喜。   那支曲子是《洞仙歌》,却不再是原来的《洞仙歌》词调,而是蜀山第三百七十六代掌门任无念特意为了此词自度而成的《洞仙歌》……   这不是三千多年以后的时空,而是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这里又怎会有这支《洞仙歌》的存在呢?   唔,难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洞仙歌》确有其词,作者为宋朝林外(也有写作林升的),就是《题临安邸》一诗的作者。 …… 整首词如下:【摘自古诗文网】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又有另一版本:【摘自百度百科】 「飞架压水,虹影澄清晓。桔里渔村半烟草。叹今来古往,物换人非,天地里、惟有江山不老。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壑洞门无锁。认云屏烟嶂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 【对此,作者君在文里选用版本一,也就是从古诗文网里摘取的版本。】 ☆、第四十四章 孽缘疑似情缘      “橘里渔村半烟草……”   听着这支熟悉的曲子,云舒尘连忙下了床,并且打开房门,疾步走出了客房。   但见客房外的庭院里早已聚集了一群前来蜀山做客却在深夜赫然闻得此曲的嘉宾,就连白子画、花千骨、东方彧卿与云芙蕖也在其中,云舒尘先是愣了一愣,就旋即回过神来了。   为了要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云舒尘也顾不得在场还有他人,兀自从墟鼎中取出一床古琴,体内暗自运起灵力,轻轻弹拨琴弦,幽幽地唱道: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   在场诸人自然皆是五感清明之人,尽管他们都在讶异着为何云舒尘会突然间弹琴唱歌,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地听见了远处的琴音与歌声不禁微微一顿。   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远处的琴音又再次响起,与云舒尘的琴音渐渐重叠在一起,在此时此刻的天地里,唯有这一阵阵婉转悠扬的琴音,诉说着讲不完道不尽的无限幽思。   少顷,远处的歌声与云舒尘的歌声竟然在同一时间响起——   “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这二人的歌声一远一近,也恰好是一男一女、一刚一柔、一抑一扬,不仅表现得颇为相得益彰,还为这一支曲子增色了不少。   “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   眼瞧着云舒尘的眉眼不自觉地染上了几缕愉悦的笑意,白子画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缕近乎是失落的冷冽,藏在长袖里的拳头攥得死紧,仿佛是在极力克制着在心里歇斯底里地疯狂叫嚣着赶紧将云舒尘紧紧拥入怀中不让他人觊觎的冲动。   “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   花千骨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支曲子,一边利用眼角余光悄悄瞥向白子画,却见白子画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一位兀自遗世而独立于春夜之下拨弦抚琴的师姐云舒尘,不禁微垂眼眸,自顾自地黯然神伤。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都追赶不上云舒尘的实力,也追赶不上云舒尘在白子画心里的分量。   “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曲罢,云舒尘先是将那床古琴收入墟鼎里,而后双手背于身后,微微眯起双眸,神情沉静得近乎高深莫测,她微启丹唇,透过灵力如是朗声道:   “任无念,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自己出来呢,还是我亲自去找你?”   “如若你自己出来,我想我一定会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说话的……”   “如若我亲自去找你,按照咱俩这孽缘般的交情,我想咱们也必须连续大战个三天三夜吧,你说是不?”   经过适才的合唱,云舒尘已经确定那人真的是任无念了。   众人:“……”   这孽缘般的交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交情?   “云舒尘,你能不能对你的好友少一点伤害多一点爱?”   随着这颇显无奈的话音一落,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顿时踏着剑身而来,而后缓缓地落到了地面。   只见那名男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眉似墨画,眼若桃花,一头墨发披泻在身后,并随着清风徐来而飞扬飘舞,浑身散发着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他带着满脸的笑意,走到了云舒尘的面前站定。   “这可不能怪我。”云舒尘一脸人畜无害地耸了耸肩,然后不禁伸出双手去狠狠地捏了捏任无念的脸颊,微笑着说道:“啧啧啧,谁让你非得要长了这么一张欠人蹂躏、欠人欺负又欠人伤害的脸儿呢?”   “嗯哼,长着这么一张脸儿我也认了……”任无念就像是一只餍足的狐狸,微微眯起那一双桃花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如是连连喟叹道:“哎哟喂!就是这个熟悉的劲儿啊!——讲道理,我还真的万分怀念你这手劲儿啊!”   看着云舒尘与任无念表露出这般亲密无间的姿态,白子画的内心越来越难受自是不在话下的,原本就淡漠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了。   ——这哪儿是孽缘?分明就是情缘!   “有些事儿咱们私下里再说吧。”云舒尘再捏了任无念的脸颊一会儿就收回了手,并且再次稍微眯起明眸,正色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此向眼前的这位云大美人郑重地自我介绍——”任无念微微颔首,拱手作揖道:“我是蜀山第三百六十三代掌门净明次仙特许的客卿长老——任无念。”   东方彧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个任无念……他怎么会与云舒尘相识?   话音一落,云舒尘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已经这么老了啊!”   任无念:“……”   见到任无念如此无奈的反应,云舒尘满意一笑,说:“走吧,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地谈谈心了……”   语罢,云舒尘随即一手勾着任无念的脖子,另一手则是从墟鼎中取出回雪剑来,就这么带着任无念御剑离去了,每个人的耳里依稀可以听见他们所说的几句令人哑口无言的对话。   “尘尘,你身为一名女子,麻烦你斯文一点,成吗?”   “念念,你身为一名男子,麻烦你不拘小节,成吗?”   “尘尘,像你这般做派,是嫁不出去的!”   “念念,像你这般唠叨,是娶不到人的!”   ……   在御剑离开蜀山之后,云舒尘与任无念来到了夙秋湖,四周围都设下了隔音结界。   夙秋湖的中央建有座映雪亭,二人就在映雪亭里相对而立,神情再也不复方才的嬉皮笑脸,而是一派的认真严肃。   云舒尘双手环胸,一脸正色地率先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来到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   “明明我下山云游的时候,早已卸去蜀山掌门之位的你应该还在蜀山的后山闭关吧?”   “怎么这一来到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你倒是比我早来了数百年?”   提及此事,任无念不禁心头微愠,却面色不显,只是双手环胸,而后微挑剑眉,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落神湖那个地方去呢!”   “你明知道落神湖怨气冲天,靠近那里的人都会疯癫痴狂,简直是邪乎得很,你还偏要到那个地方去!”   “要不是当初你、我与叶岚的验生石都是托付给彼此保管的,我又怎么会在闭关当中感应到你出事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落神湖去找你?”   三千多年以后的仙界有八上仙坐镇,然而几乎所有的六界中人只知晓仙界有七上仙,不为人知的那一位上仙乃是居于天庭玉华宫里的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而为六界中人所知的七上仙分别是已经归隐了的前任长留掌门聂长宁、现任长留掌门云舒尘、现任蓬莱掌门叶岚、前任蜀山掌门任无念、现任韶白掌门百里采薇、仙界战神司昊与现任北海龙王黎肃。   在七上仙之中,现任长留掌门云舒尘、现任蓬莱掌门叶岚与前任蜀山掌门任无念是六界皆知的至交好友,情同手足的三人非但性格相近,还十分了解关于彼此的一切,联手处事起来可谓是所向披靡,无人敢与其争锋,就连仙界玉帝胥凌见了这三人也要礼让三分。   正因为这三人情同手足,所以他们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就一致决定将自己的验生石交由另外二人之中的一人来保管——云舒尘的验生石交由任无念保管,任无念的验生石交由叶岚保管、叶岚的验生石交由云舒尘保管。   是以,任无念会是第一个知道云舒尘出事的人,也会是第一个跟着云舒尘穿越到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来的人。   云舒尘兀自双眉颦蹙,却不言不语,安静地听着任无念说话。   “当我到达落神湖并且一眼就看见了你之际,我还没来得及靠近你,就猝不及防地被落神湖的怨气给击溃了我的意识。”   “我一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我蜀山第三百六十三代掌门净明祖师所救,凭借我努力地刷存在感与好感度之下,我留在了蜀山做客,并得到了净明祖师特许的客卿长老之位。”   语罢,云舒尘仍未舒展眉心,问:“蜀山覆灭之际,你又身在何处?”   任无念低声一叹,回答道:“你也知道的,我早已不当蜀山掌门许多年了,也实在是过惯了不问世事的日子。如若不是仙界还有你和叶岚在,我早已彻底归隐去了……”   “在净明祖师收了清虚祖师为徒的那一年之后,我跟净明祖师说了一声就下山云游去了,最后就一直待在南大陆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   “直到最近,在拜入长留不过短短九年有余的时间就已飞升成仙的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在经过了太白门一战之后声名大噪,这个消息可谓是几乎传遍了整个天下。”   “虽然我不是长留掌门,也不是长留弟子,但是熟读史书的我还是知道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的掌门首徒是花千骨,又怎会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云舒尘?”   “于是,我就趁着这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来打探个究竟,却没想到你跟花千骨的感情挺好的——她要卸任了,你这个未来长留掌门倒是很给面子地来给她撑场。”   这最后一番话,任无念笑得高深莫测,也说得语意深长。   对此,云舒尘兀自勾唇一笑,全然不置可否。   任无念微微挑起眉宇,啧啧啧,看来这对师姐妹的感情也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持续卡文中_(:з」∠)_ 本想趁着七夕撸个小剧场,然后我想想还是算了,单身狗的玻璃心经不起折腾_(:з」∠)_ 也不祝你们七夕快乐了,就祝你们单身狗节快乐好了_(:з」∠)_ 来!咱们一起干了这碗冷冷的狗粮! ( ̄▽ ̄)~■干杯□~( ̄▽ ̄) ☆、第四十五章 细雨湿流光      “话说,你为什么会去落神湖那个地方?”   这一次是轮到任无念发问了。   云舒尘摸了摸鼻子,幽幽地答道:“为了去看长华县的血色桃花。”   话音一落,映雪亭的氛围仿佛静止了半刻钟,而后任无念不禁放声大笑,笑得他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   “想不到你这堂堂长留上仙居然为了看那么几朵花儿而摊上了这么一件事儿,我说啊,你这事儿要是真的让叶岚知道了,肯定会是你这一辈子抹不去的黑历史。”   “若是真的能让叶岚知道,此事成为我这一辈子的黑历史又如何?”   对于任无念的反应,云舒尘的反应倒是显得异常沉静,眉眼间隐隐浮现着几缕如薄雾轻烟般的惆怅,语气里也透着满满的感慨。   “冯延巳有一首《南乡子》,此词虽是描写怨妇思归,然而起首一句‘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若是用以形容人事离合,想来也是恰如其分的……”   “无念啊无念,你可知我有多么想要回到从前去?——可是,当我开始回首来时路的时候,我这才猛然发现我已没有退路了,我也找不到退路了……”   任无念不由得皱了皱剑眉,眼神略显复杂地凝视着云舒尘,态度近乎肯定地如是说道:“因为你在这里有了牵挂?”   云舒尘闭了闭眼,扬唇苦笑一声。   “就算我再怎么强大,我也不过是一个比凡人稍微厉害、稍微长寿的仙人罢了,我也需要一些牵挂来支撑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走下去。”   “舒尘,你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说实在的,任无念想问出这么一句话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了。   尽管在彼此的相处过程中,向来心思隐藏得极深的云舒尘一直都是掩饰得非常好,但是他还是能透过云舒尘的某些性格、习惯与行为上发现了云舒尘有着异常敏锐的警觉性之余,还有不容许自己的计划有丝毫差错的强迫症。   如若再往深处细想了去,这可不是在显露出云舒尘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着令她感到不安的因素吗?   闻言,云舒尘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本就没有我,也本就不该有我,如今我成为了这长留掌门首徒,眼看自己将在不久之后成为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了,这怎该教我如何安心?——如今细细想来,当初着实不该决定留在长留。”   要不是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前一事,让云舒尘打从心里不晓得在这既定的结局中该如何自处,她也不会感到如此不安。   任无念拍了拍云舒尘的肩膀,温言安慰道:“没事儿,我会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谢谢你。”云舒尘灿然一笑。   ……   今儿是三月初五,是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之日。   抬眸远望,只见天际一片澄澈的湛蓝,一轮骄阳灿烂明媚,众人的心情也不禁大好,脸上洋溢着笑容,唯有一整夜都在密切关注着云舒尘是否回到客房的白子画满面霜寒,直吓得花千骨与云芙蕖没敢上前去给他请安,更遑论是上前去跟他说话了。   直到云舒尘只身一人回到蜀山来了,白子画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早早察觉到白子画不对劲儿的云舒尘正想走过去给端坐在左排首位的白子画请安,却被迎面而来想要问些事儿的云翳、清风与清扬两位长老给堵住了去路。   清风四处张望了一下,朝着云舒尘拱手作揖,试探性地问道:“舒尘上仙,清风听闻舒您与本派的那位客卿长老——任无念乃是至交?奇怪了,清风怎么没见他与您一道回到这儿来呢?”   毕竟他也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先师口中时常称道不已并且拥有决议门中大小事务之权的这一位客卿长老……   “是啊,怎么没见那位客卿长老回来呢?”一旁的云翳与清扬不住地出言附和。   云舒尘眼神微冷,却是兀自勾唇轻笑,从容地回了一个礼,再答道:   “清风长老说对了,舒尘与无念确是至交……”   “无念之所以没与舒尘一道回来,是因为他说自己既为蜀山客卿长老,理当要备份贺礼赠与贵派云隐师兄,以祝贺其继任掌门之喜,所以他便让舒尘先回到这儿告知云隐师兄一声,以免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最后,无念既是尊师在位之际特许的客卿长老,同时他业已飞升成仙多年了,清风长老还是称之为无念上仙较好,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并且以此大做文章,那可是会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误以为蜀山门规不严、弟子目无尊长,那就真的不太好了,您说是不?”   尽管云舒尘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可是这一番话里的夹枪带棍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清风等人听得面色青红交错,旁人却是听得暗自心惊。   旁人一来是心惊于这年头怎么会突然出现越来越多的上仙了,二来是心惊于云舒尘潜藏在话语里的刀光剑影,着实是让人难以招架。   这云舒尘果真不是好惹的。   ……   “蜀山第三百六十六代掌门继位仪式正式开始!”   “有请蜀山首座大弟子——云隐!”   广场上,蜀山新任掌门继位仪式正在进行着,场面尽是一派庄严肃穆,就连向来漫不经心的云舒尘也是难得的一脸沉着。   正当花千骨即将把蜀山的镇派之宝——《六界全书》与《蜀山剑谱》传给云翳之际,《六界全书》与《蜀山剑谱》却在忽然之间凭空飞起,迅速地飞向了站在广场中央的任无念,并且为任无念握在了手里。   众人为这场变故纷纷站了起来,但是更让众人感到惊讶万分的是,任无念的身旁站着一名男子,尽管那名男子的形容实在是狼狈且落魄,但是众人还是可以从他的面容发现到他与跪在花千骨面前准备接过蜀山镇派之宝的蜀山准掌门‘云隐’长得极其相似,宛若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清扬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来者何人?为何坏我蜀山新任掌门继位仪式?”   “任无念,我是任无念。”话语稍稍一顿,任无念手腕一转,将《六界全书》与《蜀山剑谱》收入了墟鼎之中。   而后,任无念的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瞥了身旁一直低着头的云隐一眼,又道:   “难道你们不好奇为何我身旁之人与花掌门眼前之人长得如此相似吗?”   众人闻言不禁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花千骨看着一直低头站在任无念身边的那名男子,再看向正跪在自己的眼前神色阴鸷狠厉的‘云隐’,神情稍显愣怔,近似呢喃地低语道:“那是……云隐师兄……那才是真正的云隐师兄……”   几乎是在花千骨一对着任无念身旁的那名男子叫出云隐的名字,云舒尘立马站起身来,并瞬移到花千骨的身后去。   就在云翳正要一掌击中花千骨之际,云舒尘猛地拉开花千骨,袖袍轻轻一挥,云翳立即被拍飞数丈之远,直到任无念的面前才停下来,口中鲜血如注,浑身疼得就连呼吸都像是会随时要了他的性命。   众人见此情状,不禁惊呼连连。   任无念一抬手就是封住了云翳的灵力,而后淡淡地瞥了在座诸人一眼,淡声道:   “各位,站在我身旁之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云隐,而如今倒在我眼前之人是云隐的孪生弟弟——云翳。”   “青州梦家世代皆会诞下一对孪生男婴乃是一个诅咒,所以梦家孪生男婴的出世也是一个诅咒,此咒名曰金印咒。”   “这个诅咒使得第二个出世的男婴只能沦为第一个出世的男婴永远的影子,代他伤、代他痛、代他苦,只能像是一个工具般存活于世,而第一个出世的男婴永远也不会得知他还有个弟弟,因为这个弟弟就是他的影子,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替他承担一切的后果。”   “云隐是第一个出世的男婴,而云翳是第二个出世的男婴。”   这一番言语顿时再使得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两兄弟之间竟有这样的渊源。   “任无念,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云翳一脸愤恨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任无念,就连云隐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了任无念。   对此,任无念视若无睹并且置若罔闻,兀自继续说道:   “原本兄弟争权夺位一事,我并不想理会的,奈何云翳与七杀勾结已久,假扮云隐继任掌门之位,不可不谓是居心叵测,我着实不忍见蜀山因为云翳继任掌门而成为七杀掣肘仙界的助力,更不忍见蜀山弟子因此而沦为俘虏。”   “净明次仙在世之时,我曾经允诺过他,此生自当尽我所能,保蜀山千年基业不灭。——如今正是时候了。”   “云翳犯下大错,尽管情有可原,却是法理难容。”   话语稍稍一顿,任无念垂眸望着云翳,纵然面庞清俊秀逸,然而脸色冷峻威严,犹如来自阴曹地府的判官,冷声道:“为免云隐因顾及兄弟情分而心有不忍,我也只能在此越俎代庖,判云翳散尽修为,终生囚于后山的岐风洞之中。”   语罢,云翳想着永远都要被囚于岐风洞之中,整个人瞬间癫狂起来,像极了一只拼命垂死挣扎的困兽,怒吼道:   “我不要——”   “你们休想囚禁我!”   久久不曾言语的云隐倏地跪在了任无念的面前,泛红的双眸微微湿润,哽咽地如是祈求道:“任长老,这散尽修为与终生囚禁的惩罚会否过于残忍了?”   此言一出,蜀山两位长老微微皱了皱眉头,难道云隐想要就此放过云翳不成?   任无念微挑剑眉,冷冷地看着云隐,反问道:“云翳伙同七杀害死了尊师清虚真人,还几近灭了蜀山满门,你这么说可对得起尊师清虚真人、可对得起蜀山历代祖师以及那一些死于七杀屠刀之下的蜀山弟子?”   一提及清虚,云隐不禁心中一痛,数度欲言又止。   任无念全然不为所动,淡淡道:“云翳所犯下的大错足以被判以极刑了,我之所以会判云翳散尽修为与终生囚禁,就是看在他情有可原的份上……”   说时迟那时快,云翳趁着任无念与云隐说话的当儿,就赶忙站起身来,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距离他最为靠近的韶白掌门雁停沙的大弟子——卫昔的方向跑去,并且飞速地拔起了她手中的长剑往自个儿的脖子一抹,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云翳——”云隐惊愕得瞪大了双眸,与此同时,眼中的泪水顺势夺眶而出。   他人皆是唏嘘不已,唯有云舒尘与任无念抬眸对视一眼,暗自幽幽轻叹。   对此,他们早已有所察觉,却是有心放任而致。   也许这对于云翳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吧,毕竟有时候活着确实是比死了还要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花千骨之外,云隐也是电视剧里的白莲花之一_(:з」∠)_ 看着他为云翳向白子画与花千骨求情的那一集,真心觉得这不是在求情,而是让云翳能够更毫不犹豫地一死了之_(:з」∠)_ 我本来不想让云翳死的,但是他犯下的过错又太大了,如果让他活着的话,对于他而言又是另一种痛苦的开端,倒不如让他就此死了算了。 ☆、公告 关于催更      今天我不是来更文的,而是来说明一些事情的。   这几天,我因为被我文中的两位读者——青花瓷老大与司鄍樊兮催更的事情气得不能自已,故而在此说明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望大家引以为戒,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   你们来感受一下这两位读者的催更方式——   第四十四章·青花瓷老大:【你是不是没有灵感了啊?你可以再把叶岚也拉进去啊?这样他们三重聚三千年前,一起把三千年前闹得人仰马翻不就行了吗?快点更新,别拖了!!】   第四十五章·司鄍樊兮:【作者,我估计我转载这篇文都比你更得快……是不】   ——事先给你们说一声吧,这些留言我并未窜改任何标点符号,乃至于只字片语,我全都是从评论区复制粘贴而来的,详情可去相关章节的评论区看。   我不晓得你们看了是什么感受,但是我作为本文作者,在分别看了这两条留言之后简直是气炸了。   ……   先说说青花瓷老大的留言吧。   【你是不是没有灵感了啊?你可以再把叶岚也拉进去啊?这样他们三重聚三千年前,一起把三千年前闹得人仰马翻不就行了吗?快点更新,别拖了!!】   一开始,我的心里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但我还是按捺着性子,如是回复道:【……灵感是有的,但是不造该怎么下笔罢了。_(:з」∠)_等我知道怎么下笔就不会拖了。】   之后的第2、3、4和5楼,是我和另一位读者‘半座城’的对话,青花瓷老大在第6楼如是回复:【昂!那你就加油吧,我等着更新。】   到了第7和8楼,整个画风又如同他原来的模式——   青花瓷老大·第7楼:【那你可以把白子画的心理描写一下,打翻醋坛子总行了吧?理一理云和任的关系总行吧?我比较期待云的身份什么时候曝光,白子画等人的表情,再不行你把云的三个徒弟也弄到三千年前来找失踪的师傅回家也行啊!快点更新,不许说你不知道怎么下笔!至于怎么过来,就让他们也去一趟落神湖,能穿越时空的神器并不是只有不归砚。】   青花瓷老大·第8楼:【不许拖了,我要更新。】   你们对于这两楼评论的语境感受如何?   ——我是越看越气!   我也懒得再说一次了,就直接复制粘贴我在第9楼的回复吧。   【话说亲你这说话的语气是闹哪样。   依照你这遣词用句,我是否可以解读为,你这是在对我颐指气使,还是在对我下达命令?   那么有几个问题来了——   一、你是此文的作者,还是我是此文的作者?   二、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   三、你说的那些建议倒是轻巧,你又可知道码字并非只依靠建议那么简单?   四、你可懂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与尊重?   五、就因为你想看文,就可以以这样的语气催作者更新吗?   六、你的眼睛……需要我给你介绍眼科医生吗?——你没看到文案那里写着【更新全凭心情】吗?   七、这文是我写的,灵感也是我想的,我为什么不许说我不知道怎么下笔?   八、是作者难免会有文思不通畅,也就是俗称的卡文的时候,难道作为一个作者,我连卡文甚至是无从下笔的权利都没有吗?   九、若是每个作者都得按照你的思路与想法来写文,你自己开个坑来写是不是会比较快呢?   十、敢问您可上天了否?   ……   你来阅读我的小说、你看得起我的小说、你给我的小说提出意见,我心存感恩,可是这并不代表你有权利对我乃至于我的小说指手画脚,甚至是以这种令人厌恶的命令式语境来对我提出意见。   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相互尊重的。   我尊重每个读者,对于每个读者的留言,我都有去仔细阅读、逐一回复,我甚至是没有求过你们什么。   我一不求你们收藏、二不求你们给我投、三不求你们给我留言,除了我写的文不符合你们之中几人的期望之外,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更别说是对不起你了。   至于你呢,头一遭来留言就是那样令人心生不悦的语气也就算了,我就当作是我已有数天没更新,身为读者的你已经等得着急了,可是再看你在7楼与8楼的留言,我就知道我再这么算下去,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作者码字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般简单,加之三次元的种种糟心事或是偶尔有事要处理,时而影响了码字的心情也是常有的事,喜欢此文的你们催文也无可厚非,我也不反对你们催文,可是凡事都要讲求一个分寸。   恕我直言,你这催文方式让我感到不受尊重,也让我感到很是生气、甚至是十分厌恶。   若是你看了我的回复而恼羞成怒,甚至是不愿再看我的文,我想我也不缺你这么一个读者,此后天涯海角你我各自相安一隅,莫要叨扰彼此为好。】   然后,他如是回复了我——   【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急性子,语言用词不当切莫怪,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原谅。   确实如你所说,我没有权利这么做,所以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然后就是,我会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   抱歉。】   看到这条留言,我还能说什么?   就算心里还有气也只能憋着,毕竟他都道歉了,如若我再‘得理不饶人’,那么错的人就会变成是我了。   只不过,我对此还是有话说的——   【急性子就是会以这样的语气跟他人说话?急性子就是会像这样不懂得尊重他人?   我突然对急性子这个词儿的定义感到迷茫,也替世界上广大急性子的人民感到忧心了……   算了算了,你既然已经道歉了,此事也算是翻篇了,你且自便。】   ……   现在我们来说说司鄍樊兮的留言吧。   【作者,我估计我转载这篇文都比你更得快……是不】   此文的《第四十五章 细雨湿流光》是在2016-08-12 21:00:46的时候更新了,司鄍樊兮那让我气炸的留言是在2016-08-13 16:42:43留下的,我就算是数学再差,也知道这相隔的时间还未过24小时,而他竟然留下了那算是在变相催更的留言。   那留言不反复看还好,一旦反复看,越看越觉得那留言隐含挑衅的成分。   经历了青花瓷老大那事儿之后,我的心情根本还没彻底缓过来,司鄍樊兮的留言总算是又把我气炸了。   我这么回复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嫌我更新得比较慢吗?   还有,我估计若是有谁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转载此文,我一定会开撕的,你觉得呢?】   他分别用了三楼回复我的留言——   司鄍樊兮·第2楼:【别误会,开玩笑】   司鄍樊兮·第3楼:【话说作者一定会开撕的】   司鄍樊兮·第4楼:【再次sorry】   看到这些留言,尤其是第2楼的留言,我又再次地气炸了。   对于我在第5楼的回复,我就直接复制粘贴吧——   【开玩笑,嗯?   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跟我开玩笑?   你这是在欺负我读书少、只识之无吗?   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误会你,可是我反复地看了你的留言,却是越看越生气,我总觉得你所谓的玩笑之中已隐隐有挑衅的成分了。   前有那青花瓷老大一事,后又有你所谓的玩笑一事……   讲真的,我没日更这件事情让你们感到很不痛快,是吗?   又讲真的,我在文案上明明写着【更新全凭心情】这几个字,你是没看到吗?   我还有没有身为一个人被其他人尊重的权利?   我知道作者卡文,对身为读者的你们而言是不厚道,可是作者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甚至是有时候需要一个安静而独处的空间,再加上三次元的一些糟心,实在难免会影响到写文的情绪与文思,从而卡文,但是这卡文也并不是作者所愿的。   我不反对你们催文,却不赞成你们以各种令人容易心生不悦甚至是厌恶的方式来催更,活像是我身为此文的作者,因为你们喜欢看我的文,我就该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更文。   在日更、周更、月更与年更之中,我选择了周更,并且一直都有在更文,偶尔有灵感并且不卡文的时候,【我还会在隔天或是几年后更新。】   怎么我按照你们一个两个的反应看来,倒像是我已经许久都没更新了?   还有一点更奇怪的是,我都已经更新了,时间也还没过二十四小时,你不写评论或是只说声加油什么的也就算了,却是变相的催更起来了……   说实在的,我没欠你。】   由于我的回复有一个错字,我就在第6楼如是说明——【我还会在隔天或是几年后更新】更改为【我还会在隔天或是几天后更新】。   ……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实在的,作者码字都很不容易。   若是你们看见作者所写的小说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样子,如果你们不能平和而友善地提出建议,还是请你们默默地离开吧,就当作是给作者的一个最基本的尊重。   若是你们看见作者所写的小说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样子,还请你们以平和而友善的态度来对待作者,别总是因为你们急着想要看到小说的后续发展,就以一种自以为很不错实际上却是不为人所喜欢的方式来催更。   我相信大多数作者都是不反对读者催更的,我身为其中一名作者也是如此,但是催更也要有个限度、有个分寸吧,若是读者用自己自以为是真性情或是幽默风趣的态度来催更,试问有哪个作者消受得了?   作者写文多是为了自娱自乐、满足自己的脑洞等等,码字填坑甚至是不弃坑虽是作者的责任,却并不代表作者也需要为了满足你们的心思而负责任。   我在本文文案里写过了【更新全凭心情】,意即我什么时候想更新就什么时候更新,我从未想过要弃坑,所以我这话写来是为了让我在卡文甚至是毫无灵感的时候,能够稍微停下来喘一口气,不必急着去码字更新。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周更,而我也只能周更的原因。   可是我渐渐地发现有些读者越来越过分了,之前有一段时间,明明我才刚更新不到一天,甚至是不到几个小时罢了,我刷新出来的评论都是【更新】、【催更】之类的,这让我感到很受伤。   诚如我回复青花瓷老大的那一番话——【我一不求你们收藏、二不求你们给我投、三不求你们给我留言】,如若你们真的对我更新的章节无话可说,写个【加油】或是【期待】什么的也好,如若你们又真的懒得写【加油】或是【期待】之类的话语,我宁可你们不要留言,以免看了徒惹心塞。   ——这也就是为什么强迫症如我坚持要回复每个留言,又却会在有时候无视某些留言的原因。   人与人之间是要互相尊重的。   对于你们来看我的文,不管是否有留言的而让我知道你们在看文的,我都心存感恩;   对于这篇文,我说过不弃坑是因为我的强迫症,也是因为这是我对自己的负责;   对于更新,周更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大诚意,有时候隔天或是几天后的更新是我已尽了我最大的能力给你们的惊喜;   对于你们的留言,除了上述我说过的情况之外,我都会逐一阅读并给予回复……   这一些都是我身为本文作者所能给予你们的尊重。   我也希望你们能给予我一些尊重,我不怕没人看我的小说,毕竟我写文只是为了自娱自乐,也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脑洞罢了,但是我很怕你们挥霍我给予你们的尊重。   ……   很抱歉,最近的我莫名地陷入了情绪的低落期,整个人基本上已经跟一条咸鱼没有什么差别了,接下来的更新就是真的要全凭心情了。   反正我有更新没更新,你们总是会催更,我已决定破罐破摔了。   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咸鱼一样…… ☆、第四十六章 醋海暗生潮      适才经过了云隐与云翳一事,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已无法再继续进行,只得就这么搁置下来。   白子画与花千骨陪同云隐去处理云翳的身后事了,云芙蕖默默地坐在云舒尘的身边,陪着她与任无念在庭院里品茗对弈。   在此之前,任无念倒是不忘将墟鼎里的《蜀山剑谱》与《六界全书》取出来交还给现任蜀山掌门——花千骨。   仿佛过了良久的时间,云舒尘一边在纹枰上徐徐地落下一颗白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芙蕖,如果你是即将继任蜀山掌门之位的云隐,在面对那样的情形之下,你会帮云翳求情,还是会依照无念所言而行?”   云芙蕖的身影微微一顿,那清秀的面容上先是浮现了几缕挣扎之色,半晌,她的神色恢复平静,如是坚定地回答道:“回禀师父,徒儿宁可愧对一人,也不愿愧对同门,更不愿愧对良心。”   任无念手执黑子落于纹枰上,语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感慨,说:“云翳为云隐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云隐为云翳求情自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他是即将继任蜀山掌门之位的人选,如他适才那般当众为云翳求情,虽是足见他对云翳的兄弟情深,却也会由于他罔顾死去了的清虚真人与蜀山弟子而寒了那些尚存于世的蜀山弟子的心。”   “重情重义不是不好,过于重情重义,则会显得风云气少……”话语稍稍一顿,尽管云舒尘一脸恬静安然,说出口的话却是颇为淡漠。“依为师之见,若不是如今的蜀山面临人才凋敝的问题,否则在经此一事之后,云隐想要继任蜀山掌门之位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同样皆是生而为人,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蜀山,又或者是为了其他理由,蜀山弟子绝不会希望蜀山掌门是一个过于重情重义却罔顾大局之人,这无疑是代表着此人会为了其心尖儿上至亲至重之人抑或是最重要的事儿而无法顾虑到他人他事。   说白了,此举与舍弃无异。   跟在云舒尘身边已有数年时光的云芙蕖,在云舒尘的无私指导与耳濡目染之下,她可谓是早已习惯了云舒尘这一语双关的说话模式,只见她深以为然地微微颔首道:“云隐师兄的为人确是过于重情重义了,若是云隐师兄能有几分犹如无念上仙适才沉稳果断的作风,蜀山必能重现昔日雄风。”   话音一落,任无念旋即哑然失笑,温和道:“舒尘啊舒尘,你这徒儿可真会说话。”   云舒尘与云芙蕖不由得异口同声道:   “那是我教得好!”   “那是师父教得好!”   语罢,师徒俩不禁相视而笑,任无念见状也跟着笑了。   三人的气氛一片融洽。   ……   一轮斜阳渐往西垂,瑰丽晚霞绵延天穹。   漫天暮色霞光相互辉映,温柔地洒在庭院里的和乐融融的那三人身上,所谓的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   白子画与花千骨从远处走来之际,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犹似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我可能会在明天回到长留去……”云舒尘含着笑意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了白子画的耳里,声声轻灵得犹如飞花逐南风。“无念,你是决定要待在蜀山,还是决定要回到南大陆去?”   “我跟你说过了,我会在你身边的。”话语微顿,任无念先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清茶,这才柔声地说道:“你既是要回到长留,我自是要跟着你到东海去的,然后我择一座靠近长留山的小岛隐居,欢迎你和你徒儿随时来叨扰我。”   云芙蕖微笑着拱手道:“芙蕖先在此多谢无念上仙相邀。”   “我们叨扰归叨扰,届时你可要记得备好酒菜来招待我们才是。”说着说着,云舒尘也不由得莞尔而笑了。   “自当如此。”   白子画看着云舒尘三人相处的情景,听着云舒尘三人所说的话,即使内心已然嫉妒得整个人快要发狂了,他也只能紧抿着略微苍白的薄唇,紧攥着藏在长袖里的拳头,而后喉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冷哼,神色不悦地默默甩袖离去。   只不过,白子画全然不晓得自己的神态变化已为花千骨尽收眼底了……   看着白子画离去的身影,再回想起白子画的神情,似是想到了什么可能的花千骨的脸色骤然变得一片苍白。   难道师父……师父他竟然……   ……   直至亥时时分,云舒尘三人这才各自回房。   就在云舒尘正欲踏入客房之际,她忽然想起了今日的自己似乎没怎么看见白子画,而且她还记得白子画似乎不是那么的高兴……   于是,云舒尘又转而走到了白子画的客房去,再果断地抬手敲了敲房门。   “师父,您睡了吗?”   房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仿佛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白子画清冷如水的嗓音这才幽幽地传出来了。   “进来吧。”   ……   在一间朴素又不失大气的客房里,白子画正端坐在房里的蒲团上,原是要打坐修行的,却因为自己一直想到了云舒尘与任无念的关系如此亲密一事,而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并且开始感到懊恼。   待得他终于能够凝神静气地开始打坐修行了,云舒尘却又那么刚巧地在这个时候前来客房找他,害得他不得不中止打坐修行,怀着一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让云舒尘进来。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可是有事?”与以往的温和或是平淡语气相比,白子画在此时说话的语气格外清冽透骨。   仅凭这一点,云舒尘足以确定白子画是真的不高兴,而且他会不高兴是因为她。   更准确地来说,白子画是在生云舒尘的气。   嗯,她得要想办法哄哄他。   尽管她一时间想不透白子画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生她的气……   云舒尘走到白子画的面前去,而后微微屈膝弯腰,与白子画相对而视,只见她眉目如画,笑靥如花,朱唇榴齿,吐气如兰,如是轻声细语地回答,话语里还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徒儿这是想念师父了,所以就来看看师父啊!”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便足以教白子画饱受妒火烧灼煎熬的内心顿时绵软成一滩春水,而四肢百骸与奇经八脉也恍若遭到了电击而变得酥麻不已。   见白子画的耳尖悄悄泛起了一抹薄红,云舒尘微勾唇角,然后她坐在了白子画的身边,一边轻轻地拉了拉白子画的袖子,一边状似苦恼地低声抱怨道:“若不是无念与仙界众仙占去了徒儿几近一整天的时间,徒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才来给师父请安,还望师父不要责怪徒儿,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变成了撒娇。   白子画拍了拍云舒尘的素手,从容淡定却口不对心地否认道:“我没有责怪你。”   ——我不过是在怪自己,怪自己竟想独占你。   语声稍微一顿,白子画佯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对了,你与那无念上仙是如何认识的?”   提及此事,云舒尘脸上的笑意稍敛,目光骤然变得深邃幽远,隐隐透着一丝恍惚,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呢。   俄而,云舒尘微垂眼眸,一脸正经地答道:“我与无念是在我游历东大陆之际认识的,由于我俩意气相投,在一来二往之下,很快便成了至交好友,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蜀山的客卿长老,实在是隐藏得极深。”   白子画习惯性地微微蹙拢着眉峰,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于任无念的资料,仿佛过了半晌的时间,他这才微启薄唇,嗓音如昆山玉碎般悦耳。   “其实我对于无念上仙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多,只是曾听你师祖说过他是一个天赋极佳的修仙天才,但是他的为人偏向沉静低调,故而他在成为客卿长老不到一百年的时光就离开了蜀山,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避世隐居去了。”   “若不是此次蜀山新任掌门继位大典一事,仙界中人怕是早已淡忘了蜀山还有任无念这个人存在过。”   云舒尘:“……”   什么叫做无念的为人偏向沉静低调?   啧啧,这无念还真是装得一手好逼啊!   白子画没发现云舒尘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此次如若不是他为了蜀山的危机而出现,想来这仙界之中大抵不会有人会记得他是蜀山的客卿长老,也大抵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然飞升成仙了。”   云舒尘的双眸顿时溢满狡黠的笑意,只听得她如是娇声婉转地问道:“师父,那么徒儿跟无念比起来,谁才是天赋奇佳的修仙天才?”   白子画微微侧过头去,瞥了云舒尘一眼,清淡而幽邃的眸光里充斥着一缕宠溺的笑意。   须臾,白子画情不自禁地抬起左手来,千般轻柔地捏了捏云舒尘的面颊,万般温柔地轻笑道:“自是舒尘了。”   话音一落,云舒尘顿时喜上眉梢,活似一个有糖儿吃的小女孩,乐得眉欢眼笑。   难得见到云舒尘这般欢快,白子画也不由得连连轻笑,眉眼风流处尽是柔情缱绻。   仅此一眼风流,胜却十里春风,胜过一汪秋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各位读者小天使,谢谢你的加油、支持、鼓励与理解,我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我之所以会发公告,除了是因为我的心里真的很生气之外,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希望借着此事表达一下我的态度与想法。 我一开始都已经做好了一大群读者可能会以为我这个作者实在是玻璃心或是小题大做什么的,进而在公告的评论区下开撕什么的,但是我看了这多达42条的留言之后,我很庆幸也很开心,甚至是很感动,因为你们都能够理解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以至于让我的精神开始振奋起来,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感激你们(づ ̄3 ̄)づ 谢谢你们,理解万岁!m(_ _)m ☆、第四十七章 鲛人蓝羽风      在辰时吃过早膳之后,仙界众仙纷纷御剑离去了,再加上昨日发生的事情,导致今日的蜀山比之以往来还要令人感到冷清。   至于蜀山新任掌门继任一事,只能说云翳的事情给云隐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如今的他已全然方寸大乱,从而向花千骨表示他现在这个样子最适合去闭关静思,不宜在此刻继任蜀山掌门之位,单纯又体贴的花千骨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逼着云隐继任蜀山掌门之位,就只好继续担任蜀山掌门了。   云舒尘没忘记自己离开长留并来到蜀山的目的是什么,尽管事情的发展出乎她来时的意料之外,但是她总算是有达到了自己下山来此的目的。   既然云舒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继续留在蜀山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在挚友任无念的陪伴之下,带着自家徒儿云芙蕖一起回到长留,乖乖地帮忙三尊与落十一处理长留大小事务。   昨日听了任无念会随着云舒尘回到东海去的一番话之后,白子画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原是打算要趁此机会结束历练,随着云舒尘回到长留的,但是他于打坐修行中有感,他预感到自己的命中大劫将至,便只能无奈地掐灭了心思,让云芙蕖随着云舒尘回到长留去,他则带着花千骨继续在尘世历练。   对于白子画的决定,云舒尘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白子画为什么会作出这么一个决定,然而早已知晓一切结局的她却是无力阻止,只好默默地带着挚友任无念与爱徒云芙蕖御剑离去了,而花千骨就在心中暗自窃喜,心道昨日的想法也不过是一个荒诞离经的猜测罢了,加之自己又是无凭无据的,实在是当不得真。   回到长留之后,云芙蕖因有所明悟而到绝情殿的后山闭关去了,云舒尘又恢复了以往帮忙三尊与落十一处理长留大小事务的日常。   直至犹如宿命般难以挣脱的那一天到来——   ……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十三,七杀派与不晓得因何堕仙成魔的夏紫薰一起伙同灭了玉浊峰一门,其掌门温丰予、长老与几名直系弟子被抓了,并放话要长留上仙白子画前去雪山换人,如若翌日午时见不着白子画,温丰予等人将会被杀,白子画的决定自是毅然决然地前往雪山去。   ——此乃《长留史》与《六界史》之中均有记载的大事。   只不过,云舒尘与任无念都有在这些天以来一同联手施展观微之术,可谓是三不五时地密切地留意着夏紫薰的动向,却未曾发现夏紫薰有着丝毫堕仙成魔的迹象,那么玉浊峰被灭门一事除了是七杀派所为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的相助?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十四,白子画与花千骨正在雪山里走向各自人生的转折点,云舒尘与任无念则在绝情殿的同尘阁里联手施展观微之术,一路观看着白子画与花千骨,想要知道究竟二人到最后是如何脱险的。   透过水镜呈现出来的画面,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冷冷地看着鲛人蓝羽风用卜元鼎将幻术施展得淋漓尽致,神色晦暗不明。   她竟然几乎没想过这人会是蓝羽风!   明明史书上记载着蓝羽风是帮助七杀派夺得十方神器的得力助手,明明史书上记载着蓝羽风是奉命拦截白子画前往太白山支援的鲛人,明明史书上记载着蓝羽风与释放妖神出世有着极大的关联……   她竟然忽视掉了此人!   蓝羽风当真不愧是仙界战神斗阑干看上的女子,她不仅让白子画大吃苦头,还让花千骨中了由卜元鼎炼制出来的剧毒,从而让救人心切的白子画为了花千骨将剧毒转移到自己的体内,再把二人给吸入了卜元鼎里,企图以卜元鼎里的三昧真火烧死他们。   “师父,就算是要死在这里,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花千骨说的这句话,顿时让云舒尘冷哼一声,只见她一脸冰雪寒霜,朱唇翕动间,如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座偏不让你如愿!”   语罢,云舒尘顾不得任无念还在同尘阁里,立马御剑飞往雪山去。   任无念垂眸瞥了一眼水镜里的画面,再抬眸凝注着云舒尘离去的方向,眉宇轻轻蹙拢,神色竟是难得的复杂。   舒尘她竟然……   ……   当云舒尘匆匆赶到雪山之际,白子画与花千骨正被以单春秋与蓝羽风为首的妖兵魔将追杀着,生性护短的云舒尘登时勃然大怒,一出手便是以一种既雷厉风行又趁其不备之势相继重伤单春秋与蓝羽风。   一见仙界新晋上仙的云舒尘到来,单春秋与蓝羽风想要逃走,却是骤然被眼疾手快的云舒尘给迅速地点了周身几个穴道给定住了。   云舒尘懒得跟他们说话,也懒得施舍一个眼神给他们,她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土匪一样,仗着自己身怀高深的修为,就二话不说地运起体内的灵力,玉手径自先往蓝羽风的墟鼎里一探。   瞧着云舒尘这娴熟无比又干脆利落的手法,不仅是单春秋与蓝羽风惊愕不已,就连不远处尚未昏厥过去的白子画与花千骨也是惊讶不已。   见蓝羽风的墟鼎里并无卜元鼎,云舒尘趁势搜刮了蓝羽风收藏在墟鼎里的各种灵器宝物,再收入到了自己的墟鼎里。   这一番的动作之快,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蓝羽风:“……”   接着,云舒尘再转而往单春秋的墟鼎里一探,就立即感应到卜元鼎的气息,于是云舒尘扬唇轻轻一笑,非但将卜元鼎给取了出来,连那些灵器宝物也不放过,然后她一副理所当然地将这些东西给收入到了自己的墟鼎里。   单春秋:“……”   看着云舒尘这犹如强盗恶匪般霸道而无赖却熟练而迅捷的举止,白子画稍显愣怔,表示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更遑论是花千骨了?   这就是云舒尘真实的一面吗?   “单春秋,你给我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这儿,否则……你可千万别怪我过两天就带着无念亲自到妖魔界去做客了!”   尽管云舒尘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尽是一派笑意盈盈的样子,但是面对着云舒尘的单春秋与蓝羽风却是真切地看到了云舒尘萦绕在眉眼间的冷意与杀气。   不待单春秋与蓝羽风缓过神来,云舒尘旋即轻挥袖袍,一道凌厉而强大的灵力将单春秋与蓝羽风给拍飞数十丈之远,至于那些围绕着白子画与花千骨追杀的妖兵魔将却早已被一名实力高强的黑衣人给杀了。   “你是谁?”云舒尘微微眯起明眸,直盯着黑衣人问道。   黑衣人没给予丝毫回应,反而化作一道蓝光离去了。   眼见黑衣人离去之后,云舒尘赶忙来到白子画与花千骨的身边,微微蹙着秀眉,问:“师父、千骨,你们没事吧?”   “师姐,师父……师父他……”话尚未言罢,花千骨便由于体内真气耗尽而昏厥过去了。   白子画倒是还保留着些许神智,问:“舒……舒尘,你怎么会来这儿?”   云舒尘的双眉皱得更深了,语速极快地回答道:   “听闻了玉浊峰被灭门一事之后,徒儿总觉得心神不宁,便施展观微之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却没想到你们居然身陷如此险境,徒儿当即决定赶过来营救你们!”   话语稍顿,云舒尘给白子画号了脉之后,连忙点了白子画周身的几大穴道,这才从墟鼎里取出了一颗回清丹与解毒丸给白子画服下,再配合她一同输入到白子画体内的灵力,总算是暂且压制住了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   见白子画微启苍白的薄唇,似是又要说话的样子,云舒尘浮现在眉间的心疼之色愈深,说:“师父,您别再多说话了,徒儿立即带您与千骨回长留去。”   “好。”白子画笑了笑,眼神温柔而欣慰。   他的舒尘也是时候该独当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说明一下,在本文中,斗阑干的女票叫作蓝羽风。 实在是原著的蓝雨澜风这名太玛丽苏,修改后的蓝羽灰又太敷衍,所以我就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改成蓝羽风。 ☆、第四十八章 老干部终于霸气侧漏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十六,云舒尘带着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的白子画与既身受重伤又真气耗尽的花千骨回到了长留山的绝情殿。   刚好云芙蕖在今日卯时终于成功突破登堂境界而出关了,白子画先将花千骨交给云芙蕖,让云芙蕖带着花千骨回到见素阁去,好好地为花千骨疗伤,然后他便回到沉寒殿稍作一番梳洗,再透过纸鹤传书邀请摩严与笙箫默前来绝情殿正殿商议要事。   当然了,为了不让摩严与笙箫默看出他有着丝毫明显的异样,白子画要求云舒尘再次帮助他压制住体内的卜元鼎之毒。   ……   一收到白子画的纸鹤传书,摩严与笙箫默立即赶往绝情殿。   甫入正殿,摩严连忙上前去,开始一个劲儿地对着白子画嘘寒问暖,站在摩严身后的笙箫默却发现了白子画竟是极为难得地眉眼含笑,神色看起来还算得上是颇为愉悦的,而云舒尘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静静地站在白子画的身边,与白子画的表情相比,却是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怪异。   笙箫默微挑剑眉,双眸闪过一丝疑虑,径自摇了摇折扇,微笑道:“掌门师兄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是不错,可是你于历练途中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闻言,白子画稍稍一愣,旋即微勾唇角,说:“我并没有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而是我于历练途中有所感悟。——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将会一直待在塔室里闭关,以期能够一举突破十重天。”   一听见这个好消息,摩严顿时乐得眉开眼笑,道:“子画,你尽管放心地闭关突破吧,门中之事自有我们来替你处理的。”   笙箫默待在一旁并没有插嘴,只是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白子画那比起往常还要苍白几许的面容,又忽然想起了昨日的白子画与花千骨应当是身在雪山里营救玉浊峰的温丰予等人一事……   可是,这正殿里除了只有云舒尘这么一个徒弟之外,却不见另一个徒弟花千骨的踪影,向来看人看事皆颇为通透的笙箫默的心里不免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子画闭了闭眼,不由轻轻叹息,如是缓声道:   “不,我担心我这一闭关,再出关就不知会是何时了。”   “长留一月无掌门坐镇尚可,但若是一年、十年,乃至于百年呢?”   “舒尘如今已是上仙了,处事能力也是一绝,她也该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云舒尘不禁眼眸一闪,依旧是不言不语,安静得仿佛不曾存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疼痛正恣肆无忌地蔓延至体内的各个角落。   对此,摩严与笙箫默可谓是反应迥异——   摩严的神色偏愣,似乎在思忖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飞升成仙动辄都要数年或是数十年的时间了,更遑论是要突破那一个象征着天人合一的十重天境界?   笙箫默的神色偏惊,暗暗揣度着白子画与花千骨究竟在雪山经历了什么,怎么白子画一回来就这么突然说要闭关突破十重天,又怎么会这么突然说要将这长留掌门之位传给云舒尘?   话语稍稍一顿,白子画抬眸瞥了仿佛无动于衷的云舒尘一眼,向来清淡漠然的眼神里隐隐透着几缕令人难以察觉的疼惜与怜爱,说:“为了抓紧这难得的机缘,我已经决定了要让舒尘在四月初一那天接任本派掌门之位。”   “这么快?”摩严微微皱了眉头,神色犹疑,虽然云舒尘有时候是真的比白子画来说更像是长留掌门,就算她已经是一名上仙了,也不过是一名拜入长留仅仅是九年有余时间的弟子罢了。   如若白子画真的执意要让云舒尘这么快就接任长留掌门之位,摩严也自知自己再如何也终是拗不过已下定决心的白子画,但是他的心里终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忧虑,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从未真正地看透过云舒尘这个师侄,自然也是无法让他付与全然信任。   当然,白子画与云舒尘都在正殿里,若是摩严就这么脱口而出,非但会让白子画心有不悦,恐怕还会让云舒尘暗自在心里记上他这一笔账。   摩严不曾忘记王屋山南宫姐妹与七杀奸细尹上漂的下场,纵使云舒尘在这两件事的处理方式是站得住脚的,只是她的所作所为之中均是透着一股狠劲儿,总会无端地让他的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许是意识到自己安静得太久了,摩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尽管舒尘在各个方面都出色得没话说,但是如今的她毕竟是年纪太轻了,你又是忽然间要辞去掌门之位的,怕是……我怕是九阁长老那里不会那么轻易地妥协啊!”   白子画冷冷一笑,眉目清冽,似是昆山飞雪,又似是横霜青锋,着实凌厉逼人,只听得如是冷言道:“他们一边冀望我能够在灾劫祸难来临之际护着他们,又一边指望着可以干预下任掌门的人选……”   提及九阁长老,白子画再怎么不通俗事,也不会不明白九阁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所以他才会选择漠视他们罢了。   如若他们真的阻挡了云舒尘的路,就算白子画没想着要处理他们,依照云舒尘那蔫儿坏的心思以及不肯吃亏的性子,将来的九阁长老势必会时不时受到云舒尘的折腾。   他也不晓得会不会有那个机会见识到这样的画面……   见到如此锋芒毕露的白子画,摩严终于意识到白子画想要辞去掌门之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叹,想来已是毫无回转的余地了,反倒是心思清明的笙箫默却是察觉到白子画这是在为了能让云舒尘顺利接任掌门之位而决定开始动真格了。   既然笙箫默听出了白子画那一番未竟之言里的弦外之音,云舒尘又岂会听不出白子画那一番未竟之言里的回护之意?   云舒尘微微抬起眸来凝注着白子画,但见白子画身着一袭白衣,背脊挺直地长身鹤立于此,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灿若星辰,清俊的容貌犹如冠玉,却是寒冽有余而温润不足,平添了几许透骨的傲气与冷意,倒是尽显了一代长留掌门的风范。   纵然白子画的面色苍白,风华也依旧是绝代无双。   可是,就偏偏是这样的一个遍身傲骨之人却在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云舒尘一眼之际,只剩下一脸的温和以及满眼的柔暖,让云舒尘蓦地鼻头一酸,也不自觉地红了眼圈。   “他们想得倒也是极美的……”话音一顿,白子画微勾唇角,却是口吻平淡地嘲谑道:“可惜我白子画不会乖乖地任人拿捏,舒尘也不会乖乖地任人掌控。——如若九阁长老当真不同意舒尘成为长留掌门,那么我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决定以实力来说话了。”   摩严与笙箫默顿时默然不语,不禁面面相觑,白子画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真的打算一言不合就动粗吧?   一旁的云舒尘登时乐得哑然失笑,谁说白子画不通人情世故的?   ——这分明就是通了人情世故却懒得予以一丝一毫的理会!   仿佛过了良久,摩严再次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听你的便是了。”   笙箫默微微眯了眯凤眸,不由轻扬嘴角,笑得颇为意味深长,道:   “至于九阁长老那里,我们定会妥善处理的……”   “必要之时,我们也定会一字不漏地转达掌门师兄的意思给他们知道的。”   语罢,笙箫默与白子画相视一笑,摩严却无奈地摇摇头,眉头倒是稍稍舒展了。   云舒尘忍不住暗暗叹了叹,此时此情此景,怕是日后再也难以得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司机终于要再次登上人生巅峰了,然并卵,这大约还有好几章的距离呢_(:з」∠)_ ☆、第四十九章 这年头流行重生      在摩严与笙箫默相继离去之后,白子画身子一软,猛地打了个趔趄,幸而云舒尘有一直在注意着白子画的状态,眼疾手快的她赶忙上前去扶住白子画,这才让白子画免于摔倒在地。   “师父……”   就在这么一瞬间,白子画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几近如蝉翼般的透明,抬眸对上了云舒尘透着关心的明眸,他的内心倒是莫名地感到轻松,甚至是有着些许说不清的惬意,还有着些许道不明的释然,恍若是一片映彻欲滴的琉璃冬雪洞悉了这天地之间最纯粹的生与死、最原始的动与静。   白子画轻轻扯了扯唇角,虚弱地笑了笑,却是难得的安然恬静,说:“我没事。”   云舒尘幽幽叹了口气,秀眉轻轻颦蹙,正色道:“师父不是说要闭关吗?——徒儿这就扶您到塔室去吧。”   “好。”   ……   云舒尘将白子画送到了塔室去,也没想着要留下来陪着白子画,毕竟白子画不需要她陪伴在身侧,她也不想要一看见白子画那苍白的面容就心痛不已,所以她就前往见素阁去看一看花千骨的状况究竟如何了。   来到了见素阁,云芙蕖早已将这一切的事情都给处理妥当了——不仅为花千骨梳洗一番,也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为她号脉疗伤。   云舒尘前来见素阁之际,云芙蕖恰好给花千骨服药完毕。   此刻的花千骨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眉头紧蹙,双眸紧闭,惨白的嘴唇不停地翕动,仿佛是在发着呓语。   观其痛苦得近乎狰狞的神色,云舒尘冷眼揣度,花千骨想必是在梦魇。   在经过了有关于雪山此行一事之后,尽管云舒尘对花千骨说不上会有多讨厌,却也说不上会有多喜欢就是了。   明明那是白子画与花千骨命中注定应该经历的事情,明明白子画与花千骨的命运早已注定的了,可是她仍旧不忍心白子画最终要落得那样的下场,再加上她极力暗藏着的那点对于白子画的心思,让她不由自主地当着任无念的面前失态,更是让她情不自禁地迁怒于花千骨的无能与无知。   云舒尘的心极其冰冷,能够让她笑颜以对的人多不胜数,可是能够让她耍些性子的人却屈指可数。   换言之,能够让她虚与委蛇的人不胜枚举,可是能够让她推心置腹的人却寥寥无几。   很不凑巧的是,花千骨乃是属于前者。   经此一事,云舒尘倒是觉得花千骨已经脱离了前者的范畴,明明自知实力不强,还偏偏要跟着白子画前去雪山——她究竟是在自信于七杀派的妖兵魔将会因为杀阡陌而给她几分面子,还是在自信于依照白子画的能力足以护她无恙?   看看这结果——白子画倒是真的护花千骨无恙了,可是这护她无恙的代价却是在用他以后的声名尽毁与不伤不死而换来的。   云舒尘不得不对此而产生了怀疑,花千骨是真的深爱白子画吗?   她怎么总觉得花千骨每走的一步路都是在让白子画朝着无底深渊越走越近了?   云舒尘自知这有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影响着她的理智与情感,可是她只要一想起白子画的事情,她就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让她整个人变得愈发的烦躁。   秉持着她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原则,云舒尘表示看着花千骨梦魇,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也就不打算出手助她脱离梦魇了。   “芙蕖,让你师叔好好歇息吧。”   闻言,云芙蕖颔首道:“是,师父。”   话音一落,云芙蕖见云舒尘还在眯着双眸凝视着昏睡的花千骨,心里想着云舒尘极可能是在思量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没打算拘泥于师徒之间的尊卑有别,想说什么等着云舒尘离开了自己再行离开之类的。   云舒尘向来不太注重这些,云芙蕖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久了,也向来不太注重这些,因此云芙蕖倒是十分知趣地率先离开见素阁了,以免打断云舒尘的思绪就不好了。   须臾,云舒尘终于要转身离去了。   就在云舒尘抬脚就要迈步离去的那一瞬间,梦魇中的花千骨无意识说出口的一句句低声呓语,透着浓重而压抑的绝望与悲凉,悉数传入了云舒尘的耳里——   “白子画,你其实从不信我,你只信自己的眼睛……”   “白子画,我以神【_(:з」∠)_】的【_(:з」∠)_】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白子画,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云舒尘转过身来,望向仍旧处于梦魇之中的花千骨,不由面露微诧,忙不迭地抬手屈指一算,其命数却是越算越乱。   花千骨的命数依旧勘不破,可是这大凶之兆却是愈加明显了,而这大凶之兆似乎与自己切身相关……   ——这花千骨怎么会无端端地梦见这一件对于她而言还未发生过的事儿?   云舒尘不由微微垂眸,脑海飞速地运转,仔细地思考着每一个可能性。   仿佛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云舒尘的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还得要等到花千骨醒过来了才能够确定。   ……   对于白子画意欲辞去长留掌门之位,并且由云舒尘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一事,九阁长老竟是难得地没有持反对票,而是经过几番思量与商讨之后,一脸欣然地一致通过了。   尽管摩严与笙箫默表示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好一番的唇舌功夫,但是他们还是不免感到很好奇,为什么九阁长老会同意此事。   作为九阁长老之首的礼乐阁长老桃翁捋了捋胡须,如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回答道:“云舒尘比尊上更适合成为本派掌门。”   其他几位长老对此无一不连连点头的。   于是乎,白子画为了突破十重天境界而辞去长留掌门之位与云舒尘即将接任长留掌门之位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此事公告天下之后,六界中人无不哗然,长留弟子亦是如此。   然而,对于昏睡了一日有余终于醒过来的花千骨而言,说是哗然,倒不如说是大惊失色与不可置信还要来得贴切。   ……   夜色已如翰墨深透天穹,见素阁里也是一片冥暗,而娇小纤瘦的花千骨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影隐隐颤抖,呜咽声断断续续,就像是一只在给遍体鳞伤的自己舔舐伤口的野兽般无助。   怎么会是这样……   为何她这一重生,一切似是如旧,却又不同以往了?   ——白子画,说好的这一生只收她这一个徒弟呢?   ——云舒尘究竟是打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物?她为何会成为了白子画的首徒?   ——云芙蕖又是何许人物?她为何会成为了云舒尘的徒弟?   ——白子画怎么会决定将这长留掌门之位传给云舒尘?   此时的花千骨正承受着约莫算是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与情感,前世与今生的一切相互重叠,她的脑海里早已乱成了一团,让她瞬间分不清楚孰真孰幻——她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已然成为了妖神的花千骨,又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还未成为妖神的花千骨,更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不同于前世种种经历的花千骨……   对于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与情感,还有前世与今生的不同际遇,纵使花千骨的心里有着再多的疑惑与不解,也不及白子画对云舒尘的那点心思还要来得伤人。   白子画,前世的你无论如何也终是不肯爱我,怎么今世的你倒是……   呵呵,好你个白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玩大了_(:з」∠)_ 但愿我写到最后不会崩了_(:з」∠)_ ☆、第五十章 云舒尘初显野心      直至翌日卯时,花千骨早已冷静了下来,彻夜未眠的她早起到厨房去,给白子画准备一碗桃花羹,里头还加入了自己身上的几滴神之血,以期能够帮助白子画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卜元鼎之毒。   纵然花千骨再恨白子画,也是因为她深爱白子画。   在她还未想出万全之策来解救白子画,甚至是在她还未想出如何才能取得九方神器以召唤出炎水玉来替白子画解毒之前,白子画必须好好地活着,哪怕这代价是要她滴尽了身上所有的神之血也没关系,她只要白子画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当花千骨一来到塔室门外,便已透过未关上的大门,看见云舒尘正坐在白子画的对面,也恰好背对着花千骨。   就算是如此,五感清明的云舒尘还是感应到了花千骨的所在,唯独身中卜元鼎之毒的白子画的身体已经渐渐地变得虚弱,甚至是他的五感也已经渐渐地变得迟钝了,看来这卜元鼎之毒已然渗透了白子画体内的每一寸骨血。   花千骨的心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妒火,就在她正欲抬脚步入塔室之际,云舒尘立即从墟鼎里取出了一罐小小的琉璃玉瓶,微笑道:“师父,这是徒儿用卜元鼎给您炼制的雪清丹,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一天须服用三次,您可一定要按时服用啊!”   这一番话猛地让花千骨即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而后连忙躲到一处不易令人察觉却又能听到声音的地方去,默默地偷听着白子画与云舒尘的谈话内容。   白子画从云舒尘的手里接过那一瓶雪清丹,闭了闭眼,透过那一罐琉璃玉瓶,仔细地感受着云舒尘残留的温热。   须臾,白子画这才幽幽地抬起眸来,静静地凝注着云舒尘,清净明澈的目光却荡漾着一圈圈微不可见的涟漪,温声道:“你这几天一直忙得不见人影就是为了要给我炼制这雪清丹?”   “是也,非也……”云舒尘轻轻地摇了摇头,尽管眉目间浮现了几缕倦意,依旧无损其中的那一抹深邃透骨的风流,只见她如是莞尔地回答道:“其实这雪清丹并不难炼制,只是在用药与用量方面,徒儿还需要费些时间来琢磨与斟酌一二罢了,再加上徒儿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卷宗需要批阅,这才耽搁到昨夜才有时间在房里静下心来,好好地着手炼制这雪清丹。”   闻言,白子画微微蹙拢着眉峰,心中酸涩不已,向来犹如昆山玉碎般动听的嗓音也不由得透着几分嘶哑,轻叹道:“舒尘,卜元鼎之毒无药可解,你且静静地陪着我走完这最后的日子就好,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把自己折腾得如此劳累……”   话语尚未言罢,云舒尘连忙出言打断,神色略显不悦,又透着丝丝哀婉,一双秋水明眸隐隐有着点点泪光如星辰般闪烁。   “师父,您这是在说什么话?”   “徒儿自知您悟道修炼多年时光,势必早已看破了生死,但是您就真的如此忍心要这么早离徒儿而去吗?”   “徒儿只是想要您再陪徒儿久一点,希望您能够看到徒儿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也希望您能够看到长留在徒儿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八千弟子在徒儿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   话音一落,白子画深深地凝望着云舒尘,赫然微微勾起苍白的薄唇,笑意清浅如恰逢雪月花时迎面而来的清风般动人心弦,语气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宠溺,道:   “长留千秋万代,弟子同心同德?”   “我素来是知道你城府颇深的,却没想过你竟会有如此野心,我这个当师父的倒是小瞧了你……”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云舒尘不驯地扬起秀眉,傲然的目光犹如骄阳光芒万丈,直看得白子画心醉神迷。   “好,你的这一瓶雪清丹,我会按时服用的。”白子画旋即回过神来,看向云舒尘的眼神如墨色般越描越深浓,不肯轻易地就此化开。   云舒尘稍稍一愣,顷刻间眉眼含笑。   白子画见状也不禁跟着笑了笑,他望着那一束温煦而沉静地洒落满地的晨光,映衬得那双黑眸仿佛有漫天星辰落入其中,令人不禁如是想道,所谓的迢迢银汉大抵便是如此了。   又观其神色疏朗而温和,褪去了素日里的清冷孤寒,更添了几分难得的清柔隽秀,他微启薄唇,缓声道:   “舒尘,待我死后化为飞灰,你便收集我的飞灰,再将它带在你的身边吧……”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我还可以看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看八千弟子在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你说好不好?”   听到这几句话,云舒尘的内心可谓是难受至极,却只能默默地隐忍不发,却不知自己的眼圈早已悄悄地染上了一抹如飞红乱舞般哀艳入骨的绯色,眼角也浸润了星星点点的盈盈泪意,却还是微笑着如是柔声回答道:“徒儿谨遵师命。”   ……   在塔室外,躲在暗处的花千骨已听见了白子画与云舒尘之间的谈话内容了,却是听得泪流满面,端着那一碗桃花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那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纤细而脆弱,端的是我见犹怜。   即使是在前世彼此还未明了对方对自己的情意之际,白子画也从未对待花千骨像是对待云舒尘那般极尽似水般的温柔,仿佛云舒尘就是他仔细地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稀世珍宝,值得他倾尽一生的柔情与耐心去呵护着她,这让融合了两世记忆与情感的花千骨不禁对云舒尘嫉恨入骨。   至于今世的花千骨之于白子画而言,在云舒尘一枝独秀的表现之下,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徒弟罢了,对待她与对待云舒尘的态度可谓是有着颇为明显的差别。   若不是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白子画也不会在收了云舒尘为徒之后,这才收了她为徒。   随着云舒尘在短短几年时间内飞升成仙并且在经过太白一战之际几乎独领风骚之后,众人的眼里也几乎只有云舒尘,花千骨之于众人而言除了是‘长留上仙白子画的那一个仙资较差的徒弟’之外,还是‘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的师妹’或是‘长留舒尘上仙的师妹’。   花千骨的眼眸不停地流出了一行行的清泪,神情麻木地端着那一碗早已凉透了的桃花羹离开了塔室,娇小纤瘦的背影在落英如雨的情境之下更显得萧索而落寞,耳边还萦回着塔室里那一对师徒的对话——   “舒尘,用这床流光琴给我抚琴一曲,可好?”   “好。”   师父不再需要这桃花羹了,师父也不再需要小骨了……   既是如此,那么师父也不应该需要云舒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与云舒尘实力秀恩爱,花千骨遭受到了无限连环的暴击_(:з」∠)_ 【PS:修改错字】 ☆、第五十一章 几位上仙大驾光临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十九,这一天注定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夏紫薰、檀凡与无垢这三位上仙一起驾临绝情殿,如果再加上销声匿迹已久的东华与正在塔室里‘闭关修炼’的白子画,昔日名动天下的五上仙总算是得以齐聚一堂,只可惜如果永远都只能是如果。   面对着先后驾临绝情殿的这三位上仙,由于师妹花千骨闭关修炼去了,徒弟云芙蕖身在贪婪殿帮着落十一处理着长留大小事务,云舒尘被迫只身一人来面对着这三位上仙。   尽管如此,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云舒尘自是不怯场的,兀自泰然自若地亲自烹茶招待这三位上仙。   这四人甫进入正殿之后就不言不语,云舒尘全神贯注地烹茶斟茶,三位上仙举止从容地品茶饮茶,仿佛是在较劲着会是谁先沉不住气而开口说话。   “子画是真的要突破十重天了吗?”在这四人之中,终是夏紫薰最先沉不住气。   云舒尘微垂眼眸,莞尔道:“有劳紫薰上仙挂心了,家师位列上仙已久,实力修为是公认的六界第一,突破十重天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是吗?”檀凡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平淡的神色里隐藏着些许凝重。   尽管这些年来,他因为夏紫薰的事情而与白子画不对付,但是昔年五上仙的情谊并不是结拜来闹着玩儿的。   对于长留发布的消息,说是白子画为了能够专心突破十重天,他会在四月初一那天将长留掌门之位传给他的首徒云舒尘,非但檀凡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就连夏紫薰与无垢对此也感到难以置信。   白子画是何许人也?   打从他们结识了白子画以来,他便已是那个心系天下、悲悯苍生的子画上仙,直至他遵从师命接任了长留掌门之位,这才会有了如今的孤冷出尘又霁月光风的长留上仙白子画之名。   能当得了这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首的长留掌门之人,除了必须要有心系天下与悲悯苍生的心性,也自当要有一股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兼具此等心性与气概的白子画是断然不会轻易地将这长留掌门之位传给徒弟的,更何况他的两名徒弟皆是女子,向来心肠慈软的白子画也不会毫无缘由地将这象征着重担的长留掌门之位在这个妖神即将出世的节骨眼上说要传给自己的女徒弟。   看来此去雪山从七杀派手中营救出玉浊峰掌门与弟子数人,白子画定然是出了一些什么不欲人知的事情。   生性粗犷豪迈如檀凡都能想得到的事情,深知白子画秉性的夏紫薰与无垢又岂会没能想得到?   云舒尘知晓檀凡极为擅长观微之术,也知道有些事情自然是欺瞒不了檀凡的,就只好佯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如是回答道:“檀凡上仙,此乃家师的造化,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事儿。”   虽说这句话听着颇有几分答非所问的嫌疑,然而其言外之意却是足以令人再三地玩味。   “云舒尘,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夏紫薰微微眯起了美眸,微启丹唇,一字一顿地问道:“子画……是子画出事了,对不对?”   云舒尘轻啜了一口清茶,婉媚绝伦的面容尽是一派安之若素的神情,尽管她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却还是耐着性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紫薰上仙实在多虑了,家师是真的安然无恙。”   无垢冷冷一笑,道:“那便让子画出来见一见我们。”   “无垢上仙,舒尘不是不……”话还未说完,云舒尘就被自家徒弟云芙蕖似是远在天边又似是近在眼前的声音给打断了。   “师父,您在哪里啊?”   “徒儿有要事禀告!”   一听见这道极其熟悉的声音,无垢不禁双眸微闪,挺拔的身躯微颤,向来淡漠至极的俊脸也浮现了略显慌乱的表情。   有要事禀告?   云舒尘微微眯了眯双眸,而后挑起秀眉,在思绪飞速运转之下,她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计较,是以她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与着急,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利用眼角余光瞥向面色有些恍惚的无垢,微笑着如是回答道:“为师在正殿里招待着几位贵客。”   几乎是半刻钟的功夫,云芙蕖便来到了正殿。   甫疾步走入正殿里,云芙蕖一眼就看见了正端坐在客座上依旧神圣不可侵犯的无垢,心里不禁微微一痛,烙印在双脚上的那道绝情池水的伤疤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却也因此清醒了几许。   思及自己是来向云舒尘禀告要事的,云芙蕖赶忙敛了敛心神,一脸正色地走到云舒尘的面前去,先是不经意地抬眸扫了正端坐在客座上的三位上仙一眼,这才颔首道:“师父,世尊要您即刻前往贪婪殿去,说是有一件颇为紧急的要紧事必须与您当面相商……”   云芙蕖表面上是颇为从容镇定地这么说着话,实际上却在暗地里透过密语传音语速飞快地这么说着话——   “师父,根据本派外门弟子传回来的消息,七杀殿派人四处散播着师祖身中卜元鼎之毒的谣言,说是师祖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决定传位于您,是因为他在雪山营救温掌门等人之际,不慎中了他们利用卜元鼎炼制出来的毒,而不是因为师祖要闭关突破十重天境界。”   “世尊知晓此事之后,当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连儒尊与十一师叔也劝不住,要徒儿即刻回到这里来请您前往贪婪殿一趟,怕是要好生质问您一番。”   云舒尘假借这低头沉吟并屈指演算好一会儿的工夫,实则是在暗地里透过密语传音飞速地说道:“芙蕖,为师且实话告诉你吧,你师祖的确是中了卜元鼎之毒。”   “今日三位上仙来此也是为了一探你师祖是否出了什么事,为了不让他们打扰你师祖在塔室里运功压制住这卜元鼎之毒,想来为师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你且先代为师到贪婪殿稳住世尊。”   “只要等到为师打发了这三位上仙离开长留之后,为师自会前去贪婪殿找世尊好好地说明这一切的。”   “还有,你师祖身中卜元鼎之毒一事可大可小,你可要当心,切莫随意地将此事给声张出去,知道吗?”   闻言,云芙蕖不由得微微愣怔,并迅速地反应过来,假意地清了清嗓子,连声呼唤着看似在发呆的云舒尘。   “您怎么了,师父……”   云舒尘佯作一副瞬间回过神来的样子,答道:“芙蕖,你且到贪婪殿去禀告世尊,为师这里有三位贵客需要招待,烦请世尊稍等一会儿的时间。”   云芙蕖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师父。”   语罢,云芙蕖先是朝着客座上的三位上仙纷纷颔首之后,这才疾步地离开正殿,御剑直往贪婪殿而去。   无垢怔怔地望着云芙蕖离去的方向,没想到这么多年不曾相见,这一见面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更没想到的是云牙竟是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   ……   身在塔室里运功压制卜元鼎之毒的白子画,听见了云芙蕖焦急的嗓音,不由得皱了皱剑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垂眸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会让这些日子以来愈发沉稳的云芙蕖急成这般模样。   白子画思量了须臾,也思量不出一个所以然,便想着依照云舒尘的玲珑心思与处事本领,想来再天大的要事也不会有她处理不好的事情,就放心地闭上双眼,继续运功压制卜元鼎之毒。   不成想白子画就在下一刻猛地睁开双眼,因为他感应到了至交好友的气息,而且这至交好友还不仅仅是一个……   看来他们已然察觉到我将掌门之位传给舒尘一事不太对劲了……   罢了,我还是出去这一趟应付他们吧,也好让舒尘能够安心地处理要事。   ……   白子画来到正殿之际,云芙蕖正好御剑离去,正殿内登时一片静默。   他踏着一地沉静悠缓的日光,徐徐地走入正殿内,道:“舒尘,你且去贪婪殿处理要事吧,这里交给我来就好。”   一见白子画终于出现了,众人皆站了起来,只有云舒尘双眉颦蹙,连忙迎了上去。   “师父,徒儿……”   “别担心,我没事。”白子画眉眼含笑,隐隐浮现一缕宠溺,温声道:“要事为重,你且去吧。”   面对着白子画这般温雅清和的模样,很是买账的云舒尘不由得如是深刻地表示,不仅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同时自古美人也难过英雄关。   哎呀呀,我居然不小心拐着弯称赞了自己呢,真是令人感到不好意思啊……   “是,师父。”云舒尘无奈地妥协了。   在这之后,云舒尘望向三位上仙,一边拱手作揖,一边微笑道:“各位上仙,舒尘尚有要事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舒尘上仙慢走。”三位上仙也纷纷回了个礼。   同为这仙界上仙之一,即使云舒尘的辈分比他们低,三位上仙也必须回个礼。   这一直都是仙界不成文的礼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好几章才能到老司机接任掌门之位,这几章说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却是怎么也不可或缺,因为那都是要交代一些细节,还有埋下了一些伏笔。 若是就这么跳到老司机接任掌门之位去,看着这文就显得有些失色了,所以我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写这些细节了,君不见我为这些细节卡了不少的日子,我也很想马上写到接任掌门之位那里去_(:з」∠)_ 有些想要看老司机重登人生巅峰的小天使们请稍安勿躁哈,大约还有五章的距离,你们就可以看到了,我也尽量地保证在这之前的细节尽量写得富有信息量一点_(:з」∠)_ 么么哒(づ ̄3 ̄)づ ☆、第五十二章 老干部狗带倒计时      目送云舒尘离去之后,正殿内又是一片静默。   白子画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自己的三位至交,不由得微扬唇角,浅笑道:“坐吧。”   三位上仙先是稍稍一愣,而后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已然许久不曾见过白子画这般温静平和的模样。   四人甫一坐定,夏紫薰如怨如慕地凝视着白子画,秋水盈盈般的目光默默地倾诉着她这一生无尽的执迷与贪恋。   只见她微启双唇,低声地关怀道:“子画,你的脸色……你的脸色怎么会这般苍白?”   白子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这才幽幽地答道:“放心,我没事。”   话音甫落,生性粗犷耿直的檀凡登时拍案而起,双眼怒瞪着一脸平静甚至可说是几近漠然的白子画,说:“白子画,你都已经到了要突然传位给你徒儿的这种地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疲倦地自欺欺人呢?”   白子画轻轻地放下茶杯,抬起眸来直视着檀凡,神色颇为淡定地说道:   “那依你之言,我应当如何?”   “大哭大闹一场吗?还是执剑复仇去?”   “你我同为修道之人,理应清楚这万物众生皆有生死,为神或为仙亦是难逃此宿命。”   “我不过就是大限将至,将要比你们先走一步罢了,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白子画,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闻言,檀凡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道:“难道我们就只是纯粹地来这里关心你也不行吗?”   “你们对我的关心,我一直都知道的。”白子画微蹙眉宇,摇了摇头,轻声地叹息道:“只是我这样的状况也不过是让你们徒添烦恼罢了,更何况我还有舒尘在我身边,有她利用十方神器之中的卜元鼎为我炼制的丹药,足以让我再撑多几个月的时间……”   一提及云舒尘,白子画向来清冷的俊美面庞不自觉地渐渐柔和下来,向来冷淡的语气更是透着几分温柔,一言一语无不有一缕缱绻之意兀自萦回于唇齿间。   “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我什么事也不想去烦恼、什么事也不想去理会,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舒尘的身边,直到她坐稳了本派掌门之位,我就能了无牵挂地去寻一处清幽僻静之地坐化了。”   听着白子画的这番将死之言,夏紫薰实在是很难想象修为冠绝天下的白子画居然会这么突然就大限将至,她猛地伸出双手,一只手紧紧抓着白子画的手,另一只手为白子画号脉。   白子画自知若是今日不让这三位至交知晓他身中卜元鼎之毒一事,怕是他们不会就此轻易离去的,是以在他一见夏紫薰要为他号脉,他的手臂也只是本能地稍微绷紧了片刻,就旋即放松下来,任由夏紫薰为他号脉。   仿佛过了良久,夏紫薰颤抖着松开玉手,缓缓抬眸望向白子画,泪眼迷离而婆娑,神情哀婉凄楚,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问:   “子画,你究竟中了什么毒?”   “为何你体内这毒如此剧烈霸道?”   “这是以卜元鼎炼制出来的毒。”白子画微启薄唇,如是回答道。   三位上仙登时闻之色变,其中以夏紫薰最是几近肝胆俱裂。   久久不曾言语的无垢抬眼看向夏紫薰,问:“紫薰,你素来是我们五上仙之中最为精通调香炼药一道的,适才你又为子画号过了脉象,对于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你可有任何的解毒之法?”   “我……”   夏紫薰正欲开口回答,却让白子画给打断了。   “你们不必费心了……”白子画淡淡道:“此毒无药可解。”   “你尚未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此毒无药可解?”檀凡皱了皱眉,如是反驳道。   卜元鼎是上古十方神器之中象征北方的神器,它可以炼化一切,但凡以它调制出来的香,还是炼制出来的仙丹□□,皆是这天下间极致的圣品。   虽然这个世间的众生万物犹如五行般均是相生相克的,要找到方法压制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或许会很简单,然而若是要找到方法彻底解除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却不是那么的容易,更何况这卜元鼎之毒如此的剧烈霸道,只怕当他们终于找到解毒方法之时,便是白子画的坐化之日了。   语毕,白子画哂然一笑,笑意素淡如秋霜,说:“这几日,舒尘一直忙于长留事务之余,也没少利用卜元鼎给我炼制了各种丹药,只是那些丹药除了只能压制毒性以及延缓毒性渗入我的骨血之外,并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解毒效用,哪怕丹药里头用了许多极其珍稀又号称能解毒治病的灵花仙草也不见奏效。”   “那卜元鼎何以会在云舒尘手上?”夏紫薰拭去泪水,隐忍着即将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的怒意,问:“可是她特意炼制此毒来加害于你的?”   白子画轻轻地皱了皱剑眉,仿佛是在不悦夏紫薰这般诬蔑云舒尘,却是为了顾及至交的颜面,耐着性子解释道:   “正如长留负责守护着流光琴,而玉浊峰则负责守护着卜元鼎。”   “前些日子,玉浊峰为七杀派所攻破,其掌门温丰予以及几名弟子亦为七杀派所掳,卜元鼎落入七杀派手中亦在意料之中。”   “至于那卜元鼎后来为何会在舒尘的手上,那是她在前来雪山营救我与千骨之际,从单春秋的墟鼎里……咳咳咳,强行抢夺而来的。”   至今回想起那一幕画面,白子画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位上仙:“……”   这是一言不合就强行抢夺吗?   此女也太彪悍了……   一听见白子画提起花千骨,尽管夏紫薰还在愣怔于云舒尘的彪悍行为,却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而后但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微微眯了眯略显红肿的双眸,说:“为何云舒尘会前去雪山营救你和花千骨,而不是仅仅营救你?——可是那花千骨也随你去雪山救人了,是也不是?”   白子画不置可否,只是他这样的反应之于夏紫薰而言就是默认了。   夏紫薰闭了闭双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声泪俱下地怒道:   “子画,你明知道花千骨就是你的婆娑劫,为何你前去雪山救人之际还要带上这么一个累赘?”   “你带上这么一个累赘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累赘却是你的婆娑劫,你何以会自负至此?”   “什么?”面露震惊的檀凡与无垢异口同声道。“那花千骨竟是你的婆娑劫?”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白子画不由得幽幽长叹,他与花千骨之间的师徒情分究竟是缘还是孽,他也已经搞不清楚了。“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错了,还特意向我自请闭门思过,再怪罪于她也于事无补。”   花千骨自请闭关思过一事发生在昨日,她亲自来到塔室外,跪着向塔室内的白子画自请闭关思过,白子画未免她自责于让他身中卜元鼎之毒,便应了她所请。   尽管白子画觉得当时的花千骨表现得有些异样,却终是因为隔着一扇门而无法探究一二,只觉得这可能自己想太多了,然后就这么抛诸脑后去了。   檀凡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满目悲愤的夏紫薰,非但面色变得愈发的冷峻,话语里更是意有所指。   “呵,你倒是对你的徒弟心慈!”   白子画自是听出了檀凡的弦外之音,却只能置若罔闻,佯作自己全然听不懂檀凡那话里的深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眸,眉间难掩倦色。   “我乏了。”   夏紫薰还欲说些什么,却见无垢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在示意她让白子画好生歇息,莫要再去打扰他,夏紫薰又见白子画是真的疲倦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了。   在临走之前,檀凡冷冷道:“白子画,总有一天你将会因为你的心慈而噬脐莫及。”   对他人心慈者,终将自承苦难,甚至独受残忍。   白子画充耳不闻,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心慈了,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噬脐莫及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看向了那几棵栽在正殿前不远之处的桃花树,静静地看着朵朵桃花纷飞如雨落,神色平淡安宁,那是一种近乎勘破一切的清寂。   白子画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可以拥有这般既清静又安详的时光,而这样的时光又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却非要待得今时今日的将死之境……   方才豁然而开朗,也方才久求终得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埋了一些伏笔,更确切地说,是檀凡为白子画立了flag。 ☆、第五十三章 庐山真面目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   比起绝情殿的庄严清冷,贪婪殿于肃穆之余,还透着些许鲜活的人气。   在云舒尘来到贪婪殿之后,甫一踏入正殿的瞬间,就迎来了摩严怒不可遏的质问。   “舒尘,你且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那些七杀魔徒盛传子画中了卜元鼎之毒,此事可是真的吗?”   云舒尘瞥了笙箫默、落十一与云芙蕖一眼,见三人默默地站在一旁,除了早已知道白子画中了卜元鼎之毒一事的笙箫默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二人皆是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显然是安抚摩严无果。   摩严见云舒尘一时不曾言语,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旋即急切地吼道:“你倒是快回答啊!”   云舒尘思忖了良久,方才微微垂首,低声地回答道:“回禀世尊师伯,此事是真的。”   摩严立时气得面目狰狞,对着云舒尘厉声斥骂道:“混账——”   “你师父……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然后瞒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身为徒弟的你也有这个胆子瞒着我?”   “云舒尘,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即将成为本派掌门了,所以你就可以事事不必向我禀报了?”   笙箫默微微皱了皱剑眉,忍不住开口,沉声道:“师兄,此话有些诛心了。”   “此话诛心又如何?”摩严已然气得面红脖子粗。“我可没有说错!”   云舒尘低眉垂眼,极力地按捺着心头的怒意,恭敬地回答道:“回禀世尊师伯,此乃师父之命,舒尘不敢不从。”   摩严犹觉得怒火难平,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训斥云舒尘:“师父之命,身为徒弟的你是应该听从不错,可是你师父中了那卜元鼎之毒是一件大事,岂是你这一句‘师父之命,不敢不从’就可以完全推脱的?”   话音一落,摩严顿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水给泼了一身,其余的三人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此乃云舒尘施了一个水系法术,狠狠地泼了摩严一身的冷水。   待得摩严回过神来之际,但见云舒尘一脸冷若冰霜地望着自己,自然就明白自己当众出丑乃是云舒尘所为。   “大胆云舒尘,你竟……”   云舒尘眉目清冽,凌厉如霜刀雪刃,上仙威压外放,周身杀气萦绕,竟似杀神降世。   这等强大而可怖的气势,直让众人感到难受不已之余,更是没来由地胆战心惊,就连摩严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哽在喉间,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云舒尘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念。   就在这个安静得仿佛殿外白云飘浮而过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时候,云舒尘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眉眼多情却似无情,冷冷道:“世尊师伯,您冷静下来了吗?——那您也是时候安静下来,好好地听舒尘说说话了。”   “师父不欲太多人知晓中毒一事,原是不想因此而横生枝节,以免在妖神即将出世的节骨眼上动摇人心,毕竟这卜元鼎之毒乃是这世间极致而罕见的毒,对于解毒之法也毫无头绪,就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岂料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七杀派之所以会想出这么一个奸计来,那是因为不管他们散播的消息是否属实,只要他们从中期望的目的达到了,届时他们逐一攻破各大仙派也就简单许多了。”   “他们真正的目的,除了是不想让舒尘轻易地当上本派掌门之外,他们还想借此动摇天下苍生的人心,好让长留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从而一步一步导致长留的信誉受损,与各大仙派渐渐地离心。”   “为今之计,长留方面当是先以设法解决此事为重,可是您为了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并且是一件难以挽回的事情,而在此大动肝火,您不觉得此举与本末倒置无异吗?”   云舒尘的这番话可谓是句句在理,引得众人连连点头,只不过摩严碍于颜面的问题,兀自转过身去,背对着云舒尘,不予一眼,也不置一言。   笙箫默清了清嗓子,佯作一脸正色地问道:“如此一来,以舒尘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云舒尘一脸面无波澜,唯独微微眯起了星眸,轻启朱红芳唇,如是淡淡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们且先让七杀派乐呵个几天吧,待得舒尘接任了掌门之位,自会再找他们秋后算账,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个清清楚楚,也当作是给舒尘下车作威了。”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澄清此事,以免在动摇人心之余,还平白地引来各派的猜忌。虽然此事看起来对长留是颇为不利,倒也算是给了长留一个趁此警醒各派的机会。”   话语稍顿,云舒尘缓缓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犹如点漆般的黑眸望向落十一,冷淡的眼神傲然又凌厉,一身的霸气凛然骇人,下令道:   “十一师兄,舒尘请你即刻代本派三尊九阁如是公告天下——”   “对于尊上身中卜元鼎之毒的谣言,造之者乃居心叵测,传之者是另有企图,信之者则愚昧无知,而长留上下八千弟子一致深信谣言止于智者。”   “另外,舒尘再请你如是公告本派弟子——”   “若有本派弟子谣传此事,即关押戒律阁仙牢五年。”   笙箫默微微眯起双眸,或许这样的云舒尘才是真正的云舒尘,也就是云舒尘一直在他们的面前极力隐藏的真面目……   落十一面色一凛,而后微微颔首,回答道:“是。”   “对于尊上身中卜元鼎之毒这件事儿,舒尘还望诸位一定要守口如瓶……”语声又是一顿,云舒尘也懒得等待众人的回应了,忽觉心神有些疲惫的她不禁懒洋洋地淡淡道:“若是世尊师伯再无要事急需与舒尘相商,绝情殿还有一堆卷宗要处理,舒尘就先行告辞了。”   语罢,云舒尘也不等着摩严说一些什么,就兀自对着众人迅速地拱手作揖之后,便立刻转身离去了,身为徒弟的云芙蕖自是要紧随着云舒尘的脚步离开贪婪殿的。   ……   云芙蕖默默地跟着面无表情的云舒尘往绝情殿的方向一路御剑飞行,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云舒尘浑身萦绕杀气的样子,只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能够在云舒尘已然彻底动怒的情况之下还安然活着的。   在那几年的历练途中,云舒尘一路领着她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恶徒以及来到人界作祟的妖魔,那时候的云舒尘浑身泛着一股尽是令人感到毛发森然的杀气,犹如下凡来索魂夺命的杀神。   对此,云芙蕖是由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在历经了无数次这般几近相似的场景之后,这才会有后来也就是如今的习以为常。   话虽如此,云芙蕖也倒是在这其中渐渐地发现了一些区别——   在云舒尘尚未动怒之前,杀人的时候会透着几分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就像是区区一掌就能够拍死无数只蝼蚁一般的简单;一旦云舒尘动怒了,杀人的时候就会如同适才那般一脸面无起伏,只要她出手了,对手就绝对不会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今日的世尊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大抵是因为他是长留三尊之一的世尊,也是因为他还是师祖的师兄吧……   只不过摩严也委实过分了些,这几天以来,云芙蕖常常见到云舒尘不是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卷宗,就是窝在药阁或是同尘阁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如今想来,云舒尘应是在利用卜元鼎给白子画炼制解药吧。   面对着种种事情,云舒尘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个人,她可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这头刚刚面对着有意前来一探白子画虚实的三上仙,那头又要面对着摩严一见她的到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就算平日里云舒尘的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这几天以来的消磨,更何况云舒尘从来也不是什么温和的人,气性之大可谓是不好惹的。   只是,对于云舒尘这一种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师伯就照样落他面子,云芙蕖不禁表示,这样的师父当真是霸气凛然!   经过这件事,云舒尘的情况也算是让云芙蕖真正地明白云舒尘以前曾经对她说过的这么一句话——‘这六界之中无一界不以强者为尊,只是人界比较不明显,而仙界、妖魔界乃至于已经覆灭数万年的神界就会清清楚楚地让你意识到何谓是真正的强者为尊。’   如今的云芙蕖只想着多多帮忙最近很不得闲的师父云舒尘之余,还想着要怎么分配自己的时间来修炼剑法与法术,以争取在百年之内能够飞升成仙,成为云舒尘掌管长留的又一助力,却是……   云芙蕖却是全然遗忘了适才自己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无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摩严,可怜的无垢_(:з」∠)_ ☆、第五十四章 愿子一世如画      在云舒尘与云芙蕖离开之后,贪婪殿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笙箫默瞥了神色依旧难看的摩严一眼,以眼神示意落十一退下,落十一先朝着笙箫默拱手作揖,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贪婪殿。   此时,笙箫默微微眯起那一双清明映彻得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眸,幽幽道:   “师兄,舒尘此人啊……看似温和谦逊,待人处事恰如其分,从不越过雷池半步,实则乖张不驯,心中大有主张,胸中自有丘壑。”   “她之所以会一直在我等的面前安分守己,其一是因为那时还未飞升成仙的她羽翼未丰,其二是因为她在等待时机而甘心如此罢了。”   “舒尘绝不是你我轻易能够掌控的人,想来,饶是掌门师兄对她也未必能够掌控一二。”   摩严冷哼一声,斥道:“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这般目无尊长啊!”   笙箫默摇了摇头,又道:“适才你的那番言辞确实是过激了,教她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够忍受?再加上,掌门师兄身中卜元鼎之毒,身为徒弟的她自是比我们还要来得心急如焚,我们又把本派几乎所有的大小事务交给她处理……”   话语一顿,笙箫默好似忆起了什么,复又说道:“我还曾听芙蕖说过,那几天舒尘只要一批完了卷宗,就会时常窝在自己的房里或是药阁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岂不是昭然若揭了吗?——舒尘定是在利用卜元鼎为掌门师兄炼制解药。”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还能这般面面俱到,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尽管她隐瞒着掌门师兄身中卜元鼎之毒一事是有错在先,可是师兄你也不该那般质问她……依她的为人与其方才的言辞来说,对于此事,她绝对不会是只因为不敢违逆掌门师兄之命罢了,恐怕其中也有十之八九是为了长留与大局着想。”   被笙箫默这么说,摩严面子上挂不住,旋即恼羞成怒道:“所以,师弟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不,师兄你误会我了……”笙箫默见摩严还未看透云舒尘究竟有多么的危险,只能神情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师弟只是想提醒你,舒尘的为人亦正亦邪,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捉摸,也最是不好惹。”   “今日的她可以剑守长留、剑守你我,若是有朝一日,长留与你我真的让她寒了心,怕是她也可以剑指长留、剑指你我啊……”   话音一落,笙箫默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朝着摩严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贪婪殿了。   云舒尘好比一把剑,若是这云舒尘用得好就是一把护主的剑,若是这云舒尘用不好就是一把噬主的剑。   ……   当云舒尘与云芙蕖一前一后地回到绝情殿,却见一袭素白衣衫的白子画正站在正殿前的一棵桃花树下垂眸沉思。   许是感应到云舒尘的归来,白子画冷不防抬起眸来,双眸一看见云舒尘的身影,不禁微微弯起眉眼,唇角也噙着一缕浅淡的笑意,与那些零零散散地飘落在他发间、眉心、肩头与身上的桃花兀自相映成趣,当真可谓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恍如一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画中仙,教人只愿他眉眼如初,风华如故,甚至是教人只愿他就此一世如画。   云舒尘稍显愣怔地凝视着风华无双的白子画,心里却忽然有些明白了有关于白子画此名的意义——   子画,子画,愿子一世如画。   “不过是半个时辰,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子画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一棵桃花树下,眸光温和地注视着正朝着他迎面走来的云舒尘与云芙蕖,微笑道:“方才不是应该有一件要事急需你们去处理的吗?”   思及方才那件事,云舒尘不由眼眸微闪,淡定地回答道:“那件事,我与师伯、师叔已在适才的商议中有了决断,师父不必忧心。”   “我没什么好忧心的。”白子画缓缓扬起薄唇,而后轻轻一笑,眸里笑意犹如碧波荡漾,涟漪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煞是扣人心弦。“有你在,我很放心。”   仅仅是因为白子画的这么一句话,便足以让云舒尘忘却所有的不愉快以及疲惫,顿时心花怒放起来,眉间的得意与嘴角的笑意全然不想掩饰。   站在云舒尘身后的云芙蕖不由得微微蹙眉,她怎么总是觉得每每白子画与云舒尘说话的时候,她时常都会有一种自己仿佛无法融入他们的这个世界的感觉,甚至是更为直白一点来说,她时常都有一种仿佛被他们不自觉地忽视了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多余的感觉吗?   须臾,云舒尘稍敛笑意,问:“师父,您何以会站在此处?——可是那三位上仙说了些什么话而惹您不高兴了?”   “没什么。”白子画轻轻地为云舒尘拂去肩上的落花,微启薄唇,低沉而温和的嗓音犹如涓涓溪流潺湲流动的声音般好听。“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将我墟鼎里的那五件神器交由你来保管了。”   “师父,徒儿即将接任掌门之位,想来这一身锋芒在短期内不会轻易退去,为免怀璧其罪,您还是直至……”语声稍稍一顿,云舒尘微微颦蹙着秀眉,低声道:“那一天才交由徒儿来保管吧。”   语罢,有一片粉色花瓣渐渐垂落眼前,并拂去了白子画萦在嘴角的笑意。   仿佛过了良久,白子画这才轻声地应道:“好。”   感受这赫然沉静下来的氛围,云芙蕖只觉得莫名地眼眶泛酸,也莫名地感到难过,却不晓得是何缘由。   只道是,尘世离恨,最断人肠。   瞧瞧这漫天飞红乱舞,想来也是深谙离恨苦。   ……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廿一,一名擅毒高手持着一把毒剑夜闯妖魔界,各派弟子无不受了重伤,却是无一弟子死亡,其中以七杀派为最。   该人出剑之际可谓是迅如流光,让人看不清楚来者的真面目,只道他是一名身姿矫若游龙的男子。在重重叠叠的剑影使得他人眼花缭乱之际,该人所到之处,满目尽是一片血流成河,尤以七杀派最为严重。   由于该人动作极快,那些妖魔还没来得及扬声呼救,便已被该人的一击给重伤了,是以这件事也并未在当夜惊动已闭关数月的七杀圣君杀阡陌。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廿二,此事惊动了恰好出关的七杀圣君杀阡陌,由于如单春秋、旷野天以及蓝羽风等等得力下属悉数身受重伤,无法代他彻查此事,杀阡陌只好亲自到妖魔界各派去探查情况。   经此探查,杀阡陌却发现该人并无手刃一妖一魔,仅是以毒剑狠狠重伤,使得那些妖魔在身受内伤之余,还要不断地承受着分筋错骨之苦,任凭是什么珍稀的灵丹妙药,都不过是徒劳罢了,药石罔效也不过如此。   杀阡陌意欲彻查此事,却发现该人剑气凛冽而森然,教人看不出到底是自己人还是仙界中人所为。   再观其所使之剑也不过是寻常木剑,纵观六界,他却从未听闻有一位高手不仅擅毒,并以寻常木剑以为佩剑,可谓是毫无头绪。   又观那些妖魔体内的毒,那毒虽不致命,却是能使人因为那毒所带来的分筋错骨之痛,而意欲一了百了,而且那毒的毒性极其霸道,非是寻常丹药可解。   对此,杀阡陌只能无奈地表示束手无策了,反正那毒也一时半会要不了他们的命,至多是痛得几欲要他们舍了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廿三,此事传遍了六界,也引起了六界中人的哗然,无人不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经此一事,该人以‘毒剑圣手’之名而闻名六界。   ……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廿二,云舒尘正在书心阁里批阅卷宗之际,却迎来了一脸正色的儒尊笙箫默。   云舒尘连忙起身相迎,拱手作揖道:“舒尘参见儒尊师叔。”   笙箫默摆了摆手,漠然道:“舒尘不必多礼。”   云舒尘微笑着问道:“不知儒尊师叔前来绝情殿找舒尘可是有何要事?”   “你对那‘毒剑圣手’一事有何看法?”语毕,笙箫默一边等待着云舒尘的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云舒尘的神情。   “大快人心。”云舒尘微微眯了眯双眸,一抹流光掩映其中,略施粉黛的面容隐隐透着一丝遗憾之色,只听见她面带笑意地回答道:“有机会还真是想见识见识一下那位‘毒剑圣手’。”   “是吗?”笙箫默似是看出了什么,蓦然哑然失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我总是觉得那位‘毒剑圣手’是你呢,毕竟我曾听掌门师兄说,你似乎极擅长易容,不是吗?”   云舒尘不由得轻轻一笑,而后从容不迫地答道:“儒尊师叔,那位‘毒剑圣手’可是一名男子呢,舒尘也只不过是略懂这易容术罢了,要易容成一名男子可是不简单啊!”   “这又有何难?”笙箫默微微挑起剑眉,手里摇了摇折扇,笑道:“舒尘英气逼人,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有时候比起一般男子更像是男子,想来易容成一名男子之于你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件如汤沃雪之事才是。”   闻言,云舒尘深深地看着笙箫默,如是语意深长道:“儒尊师叔谬赞了。”   笙箫默仿佛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没再对云舒尘说些什么,只是大笑着扬长而去,嘴里还一直说着‘真是大快人心啊’。   云舒尘不禁莞尔一笑,没想到此事还真的是瞒不过这个心里跟明镜般通透的儒尊师叔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累觉不爱.jpg】 ☆、第五十五章 梦里落英枕红衣      是夜,明月皎皎,繁星煌煌。   袅袅清辉犹如空里流霜,轻轻洒落一地莹莹柔光,而点点星光宛若尘世烟火,悄然缀满一望无垠的夜穹,恰逢夹杂着幽幽暗香拂面而来的晚风,绝情殿的庭院里又有各色桃花飞旋飘洒如雨落……   这真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晴夜。   白子画走出了塔室,循着一阵阵清越的剑吟声,徐步地来到庭院里,只见云舒尘身穿着一袭绣有金色梅纹的灼灼红衣,手持着浑身散发着淡淡银辉的回雪剑,正在桃花林里姿态优美而潇洒地舞剑,一举一动无不轻灵飘逸,像极了破壁而出的浴火凤凰将要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不知不觉地看痴了……   云舒尘素来只爱穿一些颜色淡雅兼纹饰朴素的衣物,纵使白子画身为她的师父已有了一段可说是颇为漫长的时间,他也从未见过云舒尘穿着这一身犹如红色这般颜色如此明艳而妩媚的衣物,不成想这一身红衣穿在云舒尘身上,竟是更显得倾国倾城,乃至于更具有勾魂摄魄之能了。   白子画仿佛是着了迷一样,神情略显近乎痴迷的愣怔,一步一步地走向桃花林里,一步一步地走向云舒尘。   许是云舒尘感应到了白子画的到来,她那翩若惊鸿般的窈窕身影一顿,挽了几朵剑花,再将回雪剑里收入墟鼎之中,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子画。   云舒尘微微扬唇,娇笑着唤道:“师父……”   这一抹笑容竟是胜却了春时百花盛放之景……   不待白子画回过神来,云舒尘登时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吻上了白子画的薄唇。   白子画惊愕得瞪大了双眸,他的心里是想着要推开云舒尘的,可是他的脑袋早在云舒尘柔若无骨地贴在自己的怀里磨蹭之际已然变得一片空白。   正当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与云舒尘的身子已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他的双手更是在浑然不觉的状况之中将云舒尘给揽入了怀里,还抬手一件一件地褪去了云舒尘穿在身上的那一袭艳若烈火的红衣……   云舒尘的肌肤白皙柔嫩,恰似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之下,更显得肌肤光滑且诱人,端的是冰肌玉骨,让白子画情不自禁地一心二用——他的唇舌流连于云舒尘的唇舌之间,他的双手则沿着云舒尘的玲珑曲线抚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最后,那双手竟是一手徘徊于云舒尘的丰满浑圆之间,另一手则徘徊于云舒尘的挺翘臀部之处,无论是举止还是画面,皆是极尽暧昧且淫【_(:з」∠)_】靡,甚至是情【_(:з」∠)_】色。   此时有着自己向来心心念念的温香软玉依偎在怀并且紧紧地攀附着他,如此秀色可餐不仅近在眼前还尽在嘴里与掌下,饶是柳下惠也未必真的能够那般坚定地把持得住,更何况白子画早已对云舒尘动了一些不该动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云舒尘的一切——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白子画注定只能沉沦。   且让他放纵这么一次吧。   他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占有云舒尘这么一次罢了。   就这么一次罢了……   ……   只因那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云舒尘,白子画沉沦于自己与云舒尘之间共谱而出的情【_(:з」∠)_】潮【_(:з」∠)_】欲【_(:з」∠)_】浪之中的速度十分之快。   桃花林里,一袭红衣掉落地面权作枕席,云舒尘为白子画压在身下,承受着白子画犹如猛虎出林般发了狠似的直往她的深处一下又一下地挺入、没入……   白子画看着身下的云舒尘意乱情迷的模样,一头如乌云般的青丝凌乱地披散开来,浑身泛着比之晚霞还要瑰丽几分的粉色,风流天成的眉眼处晕染着一抹比之桃花还要娇艳几许的绯红,眼角还泛着几点晶莹剔透的泪意,整个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般紧紧地攀附着自己,而那双红艳欲滴的朱唇翕动间……   他听着云舒尘那柔媚入骨的喘息声与妖娆婉转的呻【_(:з」∠)_】吟声,与自己低沉的喘息声与沙哑的呻【_(:з」∠)_】吟声,犹如汉代乐府的相和歌般此唱彼喝,颇有一番动人心弦的情趣……   最让白子画难以自持的是,云舒尘时不时或是师父或是子画或是夫君地声声娇唤着自己,让白子画愈加激动而卖力地不断挺【_(:з」∠)_】胯【_(:з」∠)_】抽【_(:з」∠)_】送,直捣得云舒尘愈发如花落春水般娇弱不堪,只能就这么随波逐流。   一朵朵桃花随风飘飞,飞散了无数的花瓣,而后有些散落了一地,又随风而扬起了一抹尘香,有些则飘落了白子画与云舒尘一身,更是平添了几许旖旎的意味。   白子画轻轻地吹走了落在云舒尘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再望着彼此相互缱绻地交缠在一起的青丝,还有彼此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赤条条身躯,白子画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吻了吻云舒尘,几近吻遍了云舒尘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是一片独属于他的领土,并且只能任由他如是恣意妄为的领土。   若是此刻能够永远静止,而后二人交颈长眠不醒——   ……   天光大亮,白子画悠悠地醒了过来,嘴角还残留着丝丝温柔的笑意,却在下一刻猛地发现自己身在塔室里,身上还穿着一袭白衣,怀里也并无软香温玉……   白子画愣了一愣,那一丝笑意已然敛尽,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惊觉昨夜的鱼水之欢、抵死缠绵只不过是一场春【_(:з」∠)_】梦,而他在梦里就这么倾尽了自己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与不欲人知的热情。   只因为那人是云舒尘,白子画就这么忘却了所谓的天理伦常,眼里心底只容得下云舒尘一人,这样的自己简直是……简直是痴傻得可以,却又对此甘之如饴。   白子画闭了闭双眸,脑海里仿佛又浮现了昨夜的那一场旖旎情【_(:з」∠)_】事,让他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左手的两指不自觉地转着圈儿徐徐摩挲,指间仿佛残留着云舒尘那肤若凝脂般柔滑而温热的细腻触感,也让他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而那双腿间的物事自是因此而愈加傲然挺立,更让他感受到了亵裤里的那处尚未干透的粘腻又添了几许湿热……   清心寡欲多年的白子画终究还是有几分理智的,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对劲儿之际,便赶紧睁开了双眸,默默地念起了清心咒。   如是重复地背诵这清心咒数百遍之后,白子画内心与身躯的躁动方才彻底地压了下去,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此毒不愧是卜元鼎炼制出来的毒,随着剧毒愈发侵蚀体内的每一寸骨血,自身的仙性也渐渐消失,那些平时想也不敢想的龌龊、肮脏甚至是违背天理伦常的心思则渐渐放大,以至于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梦见了这般荒唐的情景。   “尊上——”塔室外传来了李蒙恭敬的声音。   白子画顿时回过神来,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许魅惑的沙哑,道:“何事?”   “本派掌门继任大典一事已大致准备好了,世尊让弟子前来告知尊上一声,并请尊上于一刻钟之后前往正殿去。”   原来今日已是四月初一了……   “我知道了。”白子画淡淡地回应道。“你且退下吧。”   “是。”李蒙应了一声之后,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白子画略显别扭地下了床,再三步并做地离开塔室,好生梳洗一番去了。   ……   经过一番梳洗并且吃了丹药之后,白子画身着一袭静雅的青衣,飘然地前往长留殿去了。   至于那亵裤该作何处理,白子画如是淡定地表示,自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噫(*/ω\*) 这一章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我写的(*/ω\*) 那是我的第二人格写的(*/ω\*) 这一章就算是中秋节的福利吧(*/ω\*)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ω\*) 【PS:修改错字。】 ☆、第五十六章 云舒尘重登人生巅峰      仙界永平2154年四月初一,正是长留掌门白子画的首徒——云舒尘继任长留掌门之位的日子。   长留殿里,三尊与九阁长老座下直系弟子早已到来,几乎每个弟子皆是笑容满面,唯独花千骨的神色晦暗不明,连带着糖宝也心情不好,心里更是愈发的不喜欢云舒尘。   仙界众仙与各派掌门纷至沓来,仙界三位上仙夏紫薰、檀凡与无垢也一道前来,人界蜀国帝王孟玄朗与其臣下大学士东方彧卿更是受邀出席,甚至是那个向来是以 ‘玩世不恭,风流多情’闻名六界的仙界太子胥凌也亲自驾临了……   当然了,这些贵客之中自然是少不了蜀山客卿长老任无念的身影的。   今日,诸多有头有脸的贵客陆陆续续地驾临长留,摩严、笙箫默、落十一、云芙蕖与九阁长老无一不是在忙着招待那些贵客。   待得所谓的吉时渐至,座下弟子也前来知会白子画到来了,身为礼乐阁长老的桃翁如是扬声道:“尊上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在场诸人连忙各归各位,无一不屏息地等待着,那位霁月光风的长留上仙白子画携着一身无人能与之匹敌的绝代风华走入众人的视线。   只见白子画的面容依旧俊美清逸,一头青丝束之以银色羽冠,他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袍,衣袂与袍摆上有着以银丝线绣成的朵朵莲花暗纹,在熙和而璀璨的日光照临之下,那朵朵莲花暗纹隐约泛着缕缕的银色流光,使得他整个人好似披着一身犹如清波潋滟的月华飘然而至。   但凡是白子画缓步轻动的所过之处,可谓是步步生莲,那袍摆处的莲花暗纹好像是活了过来,瞬间摇曳生姿,远远一看,竟犹似花开未开,更是衬得他风采清华无双,仙姿秀逸出尘。   花千骨愣愣地看着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白子画,明明今世的白子画与前世的白子画并无太大的差别,可是偏偏就是白子画对云舒尘怀有的那一点心思,便足以让她时时刻刻都得承受着犹如熊熊烈火燎原焚天般的嫉妒,也足以让她无时无刻都得承受着犹如万剑穿膛而过般的痛楚。   除了笙箫默、摩严与九阁长老之外,殿内的长留弟子无一不齐齐跪下,如是朗声道:“弟子拜见尊上——”   在场的贵客大多身份非凡,心中虽是对长留、对长留掌门白子画怀有三分敬意,却只需要拱手作揖便已足矣。   白子画瞥了殿内的所有人一眼,神色平静安然,淡淡道:“开始吧。”   比起白子画素日里时常身着一袭白衣的清冷圣洁而言,今日身着一袭青衣的他倒是比起往日还要多了几分温润清雅。   桃翁面色一肃,声若洪钟道:   “长留新任掌门接任大典正式开始——”   “有请长留新任掌门云舒尘——”   少顷,云舒尘自殿外徐徐地走入殿内。   但见云舒尘的一头墨发束之以典雅精致的银莲花冠,姣好而素净的面容却是淡漠而庄严,眉目清冽犹如含霜覆雪,她身着一袭绣着素白缠枝莲纹的青衣,腰束玉带,轻迈莲步,携着一身雍容威仪,款款走到了殿中央,好似来自九天之上的青霄玉女般神圣而不可侵犯。   任无念定定地凝视着云舒尘,想起了前世的长留上仙云舒尘便是这般的模样,如今的他置身于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得以重见了自己印象中的云舒尘,他的心中却不晓得因何而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花千骨略显愣怔地瞥了云舒尘身上的一袭白莲纹青衣有半刻之久,又有些怨怒地瞥了白子画身上的一袭银莲纹青衣又有半晌之久,隐藏在袖子里的粉拳不由自主地攥得死紧,细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血肉里去。   眼看着云舒尘越走越近,白子画不禁有些恍惚,时而想起了昔年的自己接任长留掌门之位的心境,又时而想起了如今的云舒尘这般威仪的气势实在是像极了自己时常梦见的那一名惊才绝艳的女子。   一见云舒尘跪在了三尊的面前,桃翁说了一段禀告长留历代祖师有关于云舒尘即将继任为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的长篇大论之后,这才看向云舒尘,严肃地宣读长留掌门训诫。   “一,戒贪。”   “二,戒嗔。”   “三,戒情。”   听见最后一条训诫,白子画不由心中一痛,云舒尘非但心里酸涩,更是充斥着不满之意。   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在位之际,有鉴于门中弟子总是发生相恋一事,从而有感于七情乃人之天性,便不顾彼时九阁长老的强烈反对,态度十分强硬地废除了禁止门中弟子相恋的禁令,也将这长留掌门训诫第三条的戒情改成戒痴,从此长留数百戒律再无禁情,长留掌门训诫亦再无戒情。   云舒尘微微眯起了星眸,暗自寻思着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效仿楚霄祖师。   念罢,桃翁又道:“授掌门宫羽、掌门佩剑——”   云舒尘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白子画也缓缓地抬起手来,体内运起了灵力,云舒尘挂在腰间的白色宫玉瞬间出现在白子画的手里,而后手腕一转,白色宫玉又如同当时的白色宫铃般,被白子画收入了墟鼎之中。   片刻之后,白子画又运起了灵力,往云舒尘的素白腰带一指,她的腰间顿时挂着一片宫羽,那一片象征着长留掌门身份的宫羽。   白子画站起身来,徐徐地走到云了舒尘的面前,从墟鼎之中取出了那一把象征着长留掌门的佩剑——横霜剑,并将横霜剑交给了云舒尘。   “舒尘,这一切全交给你了。”白子画眸若墨玉地凝视着云舒尘,温和而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云舒尘微微颔首应道:“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诸位仙友——”话语稍稍一顿,桃翁环视了一周,最后他的眼神定格在云芙蕖的身上。“本派新任掌门在昔年历练途中收下了一名徒弟,由于没有正式举办仪式,难免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接下来将是本派新任掌门的收徒仪式。”   云芙蕖顿时愣住了,她并没料到自家师父云舒尘会给自己补了这一场拜师仪式,连自己是被霓漫天给带到云舒尘的面前也不知道。   待得云芙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见云舒尘勾唇浅浅一笑,温和道:“芙蕖,为师给你我补办这场仪式让你很是受惊?”   “回禀师父,徒儿确实是有些受惊,毕竟这是您的接任大典……”被云舒尘这么一问,云芙蕖倒是没有丝毫扭捏地承认了。   “是为师的接任大典又如何?”云舒尘不驯地扬起秀眉,眸光傲然地瞥了在场众人一眼,直看得在场众人心中禁不住地突突发跳,从而感到有些窒息。“你是为师的徒弟,该是你应得的待遇与东西,为师自会为你争取而来。”   任无念不由得暗暗失笑,这舒尘还是那么的护短!   云芙蕖心中动容,朝着云舒尘跪了下去,满怀恭敬地磕头道:“徒儿多谢师父厚爱。”   “在这收徒仪式正式开始之前——”云舒尘负手而立,轻启朱红双唇,如是淡淡地问道:“芙蕖,你且与为师说说你的决定,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要留在长留,不想要再回到你原先的地方去了?”   众人一时弄不清楚云舒尘此言究竟意欲何为,大部分的人纷纷想着,若是云芙蕖想要回到原先的地方而不拜新任长留掌门云舒尘为师可是一个愚蠢之举,唯有白子画、东方彧卿与无垢的心里却是清楚明白的。   无垢定定地望着一脸沉思的云芙蕖,他的心中,既有紧张期待又有哀伤悲凉,一时间可谓是五味杂陈。   仿佛过了许久的时间,云芙蕖面色坚定,语意坚决地回答道:“师父,前尘往事俱如逝水流沙,如今的徒儿只愿与您同心同志,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   话音一罢,无垢的心里顿时泛起阵阵疼痛,却是已然后悔莫及了。   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   云芙蕖说出口的这么一句话,登时让在座的不少人纷纷陷入了沉思,这该是要有何等的气概与风骨的师父才能教出也有此等的气概与风骨的徒弟来?   仙界太子胥凌不禁微微勾起唇角,眼中似有流光溢彩,看来他并没有送错那一份贺礼,保不齐那一份贺礼会在后来派上用场。   区区女子居然会有这等的气概与风骨,反观他们那一些所谓的七尺男儿……   仙界太子胥凌深邃的眸光透着一丝嘲讽与一丝凌厉,他迟早定会扫清天庭的宿弊,还给诸如云舒尘与云芙蕖这样的有志之士一个清明又平和的仙界。   云舒尘将自己早已备好的宫铃递给了云芙蕖之后,殊丽的面容一派庄严肃穆,正色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今欲收云芙蕖为本派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不求她必须守护长留、守护天下苍生,但求她不背叛长留、不背叛天下苍生。”   “若是她有任何不是之处,无论天涯海角,弟子自当亲自清理门户。——长留列仙为证。”   闻言,云芙蕖紧握着手中的宫铃,恭谨地先朝着云舒尘磕了几个响头,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芙蕖一生命途多舛,承蒙家师不弃,愿收弟子为徒。”   “弟子承诺此生定不负‘芙蕖’之名,并且时刻谨记家师教诲——愿你心若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弟子也承诺此生定不负家师、不负长留、不负天下苍生。——天地为证!”   至此,长留新任掌门云舒尘的接任大典与收徒仪式总算是正式落幕了。   众人纷纷向云舒尘与云芙蕖贺喜,殿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不断。   在众人之中,花千骨与夏紫薰不约而同地看向白子画,却是看得她们的内心满是悲伤与嫉妒交加——   看着云舒尘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路贵宾之间,白子画的眼神平静而温柔,远看犹如秋山明净,近看犹如春山淡冶,每一座山里都有云舒尘,仿佛是这天地之间唯此一人入了他的眸子,再无其他风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放仙界太子胥凌出来晃一晃(≧▽≦) 关于仙界太子胥凌的大致事迹,若是有小天使们忘记了,可去重温【第十一章 人生处处皆是坑】。 PS:修改错字。 ☆、第五十七章 所谓的至亲情谊      金乌偏西,正值未时。   绚丽的晚霞渲染了一片广袤的天穹,沉沉暮霭缭绕遍山群峰,犹似一双掩映于江南烟雨之中的远山眉黛。   云舒尘送完了所有贵客之后,先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再一口饮尽酒盏里的忘忧酒,然后她转身将手中的酒盏随意地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去。   由于九阁长老早已离去,长留殿内仅剩下白子画、摩严、笙箫默以及其座下直系弟子,一时间倒是清静了不少。   在这之后,云舒尘走到白子画与笙箫默的身边站定,三人不由相视一笑,而后一同看着摩严与落十一从旁指导云芙蕖、花千骨、火夕与舞青萝清点摆在一旁犹如一个成人那般高的贺礼。   “世尊师伯,这一对玉究竟是什么?”不晓得舞青萝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玉,语气里有些疑惑。“这一对玉除了看起来颇为华美精致,并且蕴含了充沛的灵气之外,似乎并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仙界太子怎会送这样的贺礼给舒……尊上?”   这一番话引起了白子画、笙箫默与云舒尘的注意,三人对视一眼,便怀着好奇之心纷纷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只是这一看倒是让云舒尘不免有些恍惚。   因为那一对玉是九寸长的玉圭,其中一块玉圭为青玉龙纹琬圭,另一块为白玉虎纹琰圭,那是当时已是仙界新任玉帝胥凌特意赐予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的信物,从此长留就这么成为了仙界玉帝胥凌在暗地里的强大后台。   在楚霄祖师辞去长留掌门之位之前,他如是亲自规定,此后那一对玉圭将如同宫羽与横霜剑那般,一同成为长留掌门的象征之物。   “仙界太子亲送的贺礼,岂是我等能够议论的?”   摩严皱了皱眉,低声地训斥了舞青萝之后,就开始解释那对玉圭了。   “此乃玉圭,是为人界周朝时期的天子赐予诸侯的瑞信之物。”   “这上部浑圆的玉圭为琬圭,这上部尖锐的玉圭为琰圭。”   “由于琬圭与琰圭的形状颇为相似,后人常常合称之为‘琬琰’。”   “此外,这‘琬琰’又有泛指各种美玉或是比喻一个人的品德与文才之美的意思。”   “虽然仙界太子素来玩世不恭,但是他向来是一个多情之人,想来他送这对玉圭的意思是在称赞舒……掌门师侄的美德。”   云舒尘微垂眼眸,内心为摩严的解释而暗自嗤笑,仙界太子胥凌送这对玉圭为贺礼的意思是绝对没有这般简单的。   先从琬圭与琰圭来说——   在周朝时期,持有琬圭的诸侯拥有行使嘉奖的职能,持有琰圭的诸侯则拥有行使处罚的职能。   这两种事关赏与罚的职能是何等的重要,非是天子特别看重之人绝不可得,足见后来成为仙界玉帝的胥凌赐予此物的用意,也足见这时的仙界太子胥凌借着长年塑造出来的多情形象送这份贺礼给云舒尘的用意,无非就是要他们为他效力。   再从这对玉圭的颜色与纹饰而言——   这琬圭是为青玉,雕以龙纹,青与龙合为青龙,青龙主春,方位为东与左;这琰圭是为白玉,雕以虎纹,白与虎合为白虎,白虎主秋,方位为西与右。   琬圭无锋芒,以治德、以结好,这非但颇为符合持之者拥有行使嘉奖的职能,也颇为符合青龙象征着主喜庆与位东方的木德;琰圭有锋芒,以易行、以除慝,这非但颇为符合持之者拥有行使处罚的职能,也颇为符合白虎象征着主杀伐与位西方的金德。   按《易经》里所言,这青龙位左,这白虎位右,正是左青龙右白虎。   不管是后来的仙界玉帝胥凌赐予楚霄祖师还是如今的仙界太子胥凌送予云舒尘这雕以龙纹的青玉琬圭与这雕以虎纹的白玉琰圭,再结合之前所说的,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他们抑或是整个长留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虽然玉帝胥凌的心计城府极深,但是他也不失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之人,仙界在他数千年以来的统御之下也几乎很少发生过什么大事,更遑论他对待各色人物与各类事件自有一套原则与底线,鲜少有人能够在他的手上真正的讨得了好,除非他另有图谋。   尽管如此,玉帝胥凌也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他忠心耿耿之人,更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背叛他的人——他敢于果决地重用一个不曾效力于他的无名之辈,他更是敢于狠心地诛杀一个曾经效忠于他的背叛之徒。   ——如此才是真正的帝王风范!   对于玉帝胥凌的这一点,云舒尘只觉得很是投契,玉帝胥凌亦是觉得云舒尘的性子不同于常人,二人遂在正事上的一来一往之下渐渐成为了莫逆之交。   即使如今的太子胥凌并不是云舒尘所认识的玉帝胥凌,但是云舒尘相信此胥凌亦是彼胥凌,彼胥凌亦是此胥凌,若是要她再次成为胥凌的左膀右臂,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笙箫默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道:“掌门师侄,这贺礼,你收不收?”   “既是赞誉舒尘美德之物,舒尘又岂有不收之理?”云舒尘顾盼流转,不知脸皮为何物地伸手去取过舞青萝手上的一对玉圭,并且立马收入了自己的墟鼎之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分外的熟练与流畅,直看得站在一旁的白子画无奈地摇头一笑,众人有些瞠目结舌。   殿内的气氛稍微凝滞了一会儿,落十一等人又继续清点贺礼去了。   没过一会儿,云舒尘又不晓得落十一等人究竟又发现了什么稀奇的贺礼,只见火夕拿着一块泛着紫光的验生石走到云舒尘的面前去。   “舒……尊上,那蜀山客卿长老无念上仙给您送了这块验生石……”   这时,云芙蕖走到云舒尘的身边去,不由得好奇地如是问道:“师父,无念上仙送这块验生石给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无不好奇任无念送那块验生石给云舒尘的意思,不禁一同望向了云舒尘,但见云舒尘轻勾红唇,眉目含笑地伸手接过了那块验生石,而后握在掌心里把玩了几番,这才幽幽地温言道:   “这块验生石是无念的……”   “他将自己的验生石送给了为师,就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为师。”   众人俱是一时愣怔,最先反应过来的花千骨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蓦然巧笑倩兮地问道:“掌门师姐,那无念上仙……可是心悦你?”   话音一落,除了面色愈发苍白的白子画与若有所思的云芙蕖之外,众人看向云舒尘的目光皆是透着一抹不同程度的暧昧之色。   对此,云舒尘只是淡淡地瞥向花千骨一眼,就只是这么一眼,却是蕴含着无限深长悠远的意味,直看得花千骨的内心不禁咯噔一下,而后云舒尘嘴角噙笑,笑意清淡地解释道:   “有时候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情爱而已,有些男女比起夫妻更适合成为至交。——我与无念之间的关系便是后者,坦坦荡荡,彼此之间并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再说了,有时候至交好友比起情郎爱侣还要可靠、安全多了,毕竟相较于仅是两肋插刀的至交好友而言,谁又会知道原是掏心掏肺的情郎爱侣——”   “他在上一刻可以口口声声地说他爱你、护你、疼你、宠你、信你,他在下一刻又可以面目狰狞地说他恨你、怨你、伤你、厌你、杀你,甚至是为了报复你,而让你走上了一条声誉尽毁、不得好死的不归路。——这样的人是何其的恐怖啊!”   这一番话直说得花千骨顿时面容铁青,因为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对于白子画所做的一切,她不正是云舒尘口中的那一个‘何其恐怖’之人吗?   无端被说中了心思的花千骨攥紧了袖子里的粉拳,面色一沉,漆黑如深渊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云舒尘,似是要将云舒尘给吞噬了一般,而面无波澜的云舒尘则是安之若素地回视着花千骨,语气漠然地继续道:   “对于情爱一事,只不过是命里有缘则欢喜,命里无缘也淡然罢了,强求而来又有何用?”   “我与无念都不是一个过于看重情爱之人,许是我与无念之间的关系表现得过于坦坦荡荡了,以至于你们误以为我与无念之间互有情愫。”   “其实,我与无念之间比起至交情谊更像是至亲情谊,彼此都是可以交付性命给对方的人,从来都是无关风月。”   随着云舒尘一说罢,殿内又陷入了沉静的氛围,因为其他人已经察觉到了花千骨与云舒尘之间的暗潮汹涌了——前者终究是道行太浅了,满脸尽是藏不住的心思;后者虽说是一如往昔的淡定,语气却是透着几分疏离。   白子画微微蹙拢着眉峰,他的心里这才平复了翻涌不止的醋意,这又要开始忧虑云舒尘与花千骨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掌门师侄与无念上仙当真是至交情深啊!”笙箫默微微眯了眯双眼,似是在想到了些什么,而后赶紧出来打圆场了。   话锋一转,笙箫默微笑道:“不过,咱们这里还有很多贺礼还没清点完毕呢!——来来来,咱们快点将这些贺礼清点完毕吧!”   此事权且是翻篇了,白子画却心知肚明,此事并未真正翻篇。   奇怪了,这千骨的命格虽是依旧难以看透,却怎么会变得愈发的凶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琬圭与琰圭的资料是从百度百科以及一些网页搜寻得来的,若是作者君所写的有任何不实之处,小天使们就权当是作者君在瞎掰吧_(:з」∠)_ →云舒尘之所以会那么的霸气,甚至是她在三千多年以后的时空可以‘横行霸道’,除却长留是各大仙派之首与她的性格等因素之外,自然是少不了她与玉帝胥凌是莫逆之交的情谊。 →若说云舒尘生平最服气的人是师父聂长宁,那么玉帝胥凌便是那第二个人了。至于另一个师父白子画,云舒尘表面上是因为他是她的师父而敬重他,其实她真正承认的师父也只有聂长宁一人,所以她的内心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来对待白子画的,否则她也不会喜欢上白子画,也不会在即使只有彼此相处的空间撩汉。 ☆、第五十八章 各怀心思      打从长留殿回到绝情殿的途中,白子画、云舒尘、花千骨与云芙蕖四人一路无话,这气氛沉静得令白子画感到无从适从。   就算他们回到了绝情殿,白子画还未说些什么,云舒尘就先开口说自己累了,她甚至是不等白子画给予丝毫的回应,只朝着白子画微微颔首,就朝着正殿西侧走去了,云芙蕖也默默地紧跟其后。   见此情状,心知云舒尘定是生气了的白子画不禁幽幽轻叹,却只是开口让花千骨回房歇息去,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后他就兀自往塔室的方向走去了。   徒留花千骨一人,悲凉也不是,嫉妒也不是,倩影犹如天上月。   ……   自从那夜以后,云舒尘忙着处理长留事务,又要忙着给白子画炼制丹药,还要忙着指导自家徒弟云芙蕖,而花千骨忙着闭关修炼,成天不见人影的,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自从三位上仙知晓了白子画身中卜元鼎之毒一事,时而会有其中一人前来绝情殿,时而会有二、三人结伴而来绝情殿,白子画都会走出塔室,陪他们一边饮茶一边谈天,日子倒是过得颇为惬意。   至于前些日子妖魔界各派弟子身中的奇毒一事,若是问起妖魔界各派弟子,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他们是在四月廿二那天莫名其妙地痊愈了,虽然杀阡陌对此可是大感诧异,但是他还是对着自己的得力下属稍作了几番查探,这才道是药效已过之故。   在这之后,杀阡陌便下达了命令,要全力追查并且缉捕毒剑圣手,然而至今依旧是一无所获。   ……   随着日子一天一点地过去,转眼已是五月廿八,而长留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也即将到来了。   在度过了五月十五之后,云舒尘与云芙蕖就开始着手筹备起仙剑大会的种种事宜,再加上还有长留事务要处理,这师徒二人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所幸前世同样是长留掌门的云舒尘也不是第一次筹备仙剑大会的种种事宜了,来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之后,她也曾经帮忙摩严与落十一筹备仙剑大会,所以她只要稍微增删某些流程与步骤,就能够做到得之于手而应于心了。   当然了,云舒尘这个新任长留掌门能够做到这种‘得之于手而应于心’的境界,自是少不了她当上了这长留掌门之后,一直明里暗里且不着痕迹地树立威信的缘故。   看着云舒尘即使没了提点之后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筹备仙剑大会的种种事宜,又看着云舒尘只是神色漠然地登高一呼便有众山响应的情景,身为长留世尊却是十分清闲的摩严不由得感叹后生可畏。   在上一回的贪婪殿泼水事件以后,尽管云舒尘依然敬重摩严这个师伯,却到底是不如往常那般的亲近了,而摩严又碍于辈分与颜面的问题只能默不作声地帮着云舒尘打理长留大小琐事。   ……   在绝情殿的庭院里,白子画、夏紫薰、檀凡与无垢相对而坐,再次一同品茗聊天。   夏紫薰轻啜一口清茶,这才幽幽地说道:“子画,我瞧着你那掌门徒弟成日忙得不见人影的,竟是比你当上掌门的时候还要不得闲,真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够见她一面。”   几乎是夏紫薰每一次来到这绝情殿,总是没有机会见到云舒尘——不是云舒尘在书心阁里忙着批阅卷宗,就是云舒尘在长留殿内忙着与其他二尊议事。   当夏紫薰在无意中发现了白子画对云舒尘抱持着的那点心思之后,她总是想要找个时间见一见云舒尘,看看云舒尘是否如同花千骨那般对白子画抱持着那点心思,却一直撞上云舒尘正在忙碌的时候。   每每看着云舒尘的眉眼透着些许疲态,夏紫薰也不晓得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竟是抱着这种‘她已经够忙碌了,自己着实无谓去叨扰她’的想法拼命地说服着自己得过且过,她怕自己会从云舒尘的身上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毕竟白子画那么的风华出众,几乎无人可以逃脱这致命般的吸引。   白子画全然不去在意夏紫薰的那一番话里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眉眼兀自温雅柔和,微微勾起唇角,浅笑道:“舒尘事事亲为,估计要等到仙剑大会之后,才会渐渐清闲下来。”   无垢神情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说:“也是,你那徒儿虽是只当了近两个月的掌门,难得的是,我观摩严与笙箫默对她还算是言听计从,又观你门下弟子对她也可谓是颇为信服,与你相比,她亦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对此,白子画但笑不语,唇角笑意愈深,透着几分自豪。   “说曹操曹操到。”檀凡似是感应到了动静,便如是开口说道。“你那徒儿与徒孙回来了,好像带回了两个人。”   四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   云舒尘与云芙蕖回到绝情殿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从霓千丈的客房带回来的霓漫天,还有一个恰好前来给云舒尘送来一坛百花酿的任无念。   瞥了一脸可怜兮兮的霓漫天一眼,云舒尘殊丽而素净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却是态度强硬地说道:“芙蕖,你带漫天前去书心阁,教教她如何处理一个门派里的琐碎事务。”   不待得云芙蕖应答,霓漫天拉着云芙蕖的手,急忙地说道:“掌门师叔,您让漫天来处理长留的琐碎事务,这真的是不合规矩啊!”   霓漫天表示自己今天真的是太倒霉了,她不过是在离开自家父亲霓千丈的客房之后,跟云舒尘撒娇着说要找个时间请个假回去蓬莱小住几天,云舒尘却是以让自己跟着她与云芙蕖回到绝情殿来学习学习怎么处理一个门派里的琐碎事务的这么一个条件,才肯让霓漫天请假回去蓬莱小住几天。   云舒尘不由得轻声嗤笑,而后不驯地扬起秀眉,如是傲然地冷声道:“此事是不合规矩,可是在这长留山里……本座就是规矩!”   四位上仙心头一震,他们均是没想到云舒尘竟也会有如此霸气而猖狂的一面,这真的会是一个年仅二十几岁的女子会有的心性吗?   在恍如云舒尘这般睥睨一切的目光之下,霓漫天只觉得心神巨震,忽而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倒是渐渐能够体会云舒尘的意思了。   霓漫天试探性地问道:“掌门师叔,您坚持要漫天学习处理一个门派里的琐碎事务,可是因为家父将那浮沉珠交给您保管,还有因为您是我蓬莱的客卿?”   对于霓漫天此言,一旁的任无念与近处的四上仙不禁愣怔。   云舒尘的眉目渐渐褪去了孤傲,淡然的神情莫名地有些恍惚,叹道:“我会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霓掌门将浮沉珠交由我来保管是为其一,身为蓬莱客卿的我自是要为蓬莱分忧是为其二,至于剩下的原因……我不便让你知道。”   “掌门师叔,您平日已是这般不得闲了,着实不……”   看着霓漫天有些内疚的神色,云舒尘仿佛已明白霓漫天想要说些什么,故而抬起手来打断了霓漫天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语,兀自轻启朱红双唇,语气淡淡地说道:   “漫天,这仙界的局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如今正逢妖魔猖狂当道,又恰逢妖神出世在即,若是身为掌门的我走错一步路,门派覆灭自是不在话下,可是这门派的覆灭还会造成仙界各大门派之间的势力失衡,天下苍生更是因此少了那么一个门派、那么几个人保护。”   “更何况,如今的天庭里佛道两家为了争权夺势而相互倾轧,长留身为仙界八大修仙门派之首,可谓是群龙之首,自是要肩负起团结各大仙派一同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   “我既然当了这长留掌门,就必须要为长留、为天下苍生负责,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步步为营,我连自己、芙蕖甚至是师父也可以算计在内了,你、霓掌门乃至于蓬莱也不会是例外,所以你与霓掌门不必觉得亏欠于我。”   霓漫天不由得稍稍一愣,隐隐有些明白云舒尘话里的意思了。   ——掌门师叔要我这个蓬莱少主来到绝情殿学着处理门派里的琐碎事务,可是为了以防自家爹爹会在这乱世中哪一天有个三长两短之后,由于蓬莱没有一个颇具威信之人能够担当掌门而变作一盘散沙再为妖魔一举攻破,从而导致蓬莱覆灭,仙界损失了一个能够守护天下苍生的助力?   虽然这一步看起来是算得颇为遥远,却也不是毫无发生的可能,毕竟时逢乱世,而在乱世之中最常看见的便是鲜血白骨、伤痛死亡。   “是帮助也好,是算计也罢……”霓漫天蓦地朝着云舒尘跪了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恳挚道:“诚如父亲适才所说的,蓬莱上下任由掌门师叔驱策,漫天也会任由掌门师叔驱策。——此后赴汤蹈火,自当在所不辞。”   “起来吧。”云舒尘眉眼噙笑,微微弯腰将霓漫天给扶起来。“我知道了。”   霓漫天看向身旁面含浅笑的云芙蕖,道:“芙蕖师妹,你赶紧带我去书心阁吧。”   云芙蕖笑着颔首道:“漫天师姐,你且随芙蕖来。”   目送云芙蕖与霓漫天离去,任无念正要开口与任无念说一些话,这才发现四上仙伫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六位上仙怔忡了须臾,便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迎面走去,彼此不冷不热地寒暄了几番。   在彼此寒暄了之后,白子画微微皱了皱眉,关心地问道:“舒尘,霓掌门真的将浮沉珠交给你保管了吗?”   话音一落,云舒尘微微颔首,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师父,霓掌门的确是将浮沉珠交给徒儿保管了……霓掌门声称是自己实力不足,鉴于蜀山惨遭灭门与太白山险遭灭门的两次前车之鉴,他思量了许久,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将这浮沉珠交给徒儿保管。”   对此,白子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霓掌门怎么在这个时候……”   然而白子画尚未把话言罢,便让云舒尘的一声轻笑给打断了。   “师父,这不妨事的。”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微微眯起星眸,神情有些高深莫测,莞尔道:“若能以此换来霓掌门与漫天的愧疚之情,还有一个供徒儿驱策蓬莱上下的机会,徒儿倒也不算是太亏……或许以后还能为芙蕖铺铺路。”   一旁的任无念稍稍皱了皱眉峰,想起自己曾经在入定中预见的画面,整个人是几度的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白子画微蹙着眉宇,面色苍白而冷峻,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好好好,师父别生气,是徒儿乱说话了。”云舒尘从墟鼎中取出了一坛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百花酿,微笑着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说:“今日无念给舒尘送来了一坛百花酿,如此佳酿,唯舒尘一人独享,也未免太可惜了。趁着诸位上仙齐聚于此,不妨与舒尘一同来品尝这一坛百花酿,不知诸位上仙意下如何?”   白子画等人相视一眼,各人敛起各自的心思,不约而同地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舒尘又再立flag_(:з」∠)_ ☆、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年仙剑大会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初一,又是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   由于云舒尘在两个月前接任了长留掌门之位,所以今年的仙剑大会注定与以往仙剑大会不尽相同,毕竟如今的长留掌门已不再是白子画了。   尽管白子画已不再是长留掌门,他也依然出席此届的仙剑大会,就当作是为云舒尘坐镇,以防有人趁着云舒尘年纪轻轻就当上长留掌门而借势欺负她。   就算身中卜元鼎之毒的他已时日无多,就算云舒尘已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哪怕是……为此消耗自己仅剩不多的光景。   仙剑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可是云舒尘却是全然无心观赛,就算自己的徒弟云芙蕖是第一次参加这届的仙剑大会,她也无心观赛。   在仙剑大会开始之前……   不对,应该这么说——   在花千骨亲口对她说了不想要参加这届的仙剑大会,只想与糖宝待在见素阁里闭关修炼之后,她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在暗地里反复地揣测着花千骨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如果云舒尘知道了花千骨曾在昨天前去塔室见白子画一面,又在仙剑大会正在举行的当儿偷偷离开长留,她或许就会知道花千骨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会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了。   重生之后的花千骨愈发难测了,目前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可惜的是,云舒尘太忙了。   她既不晓得花千骨曾在昨天见白子画一面,也不晓得此时的花千骨早已离开长留。   高高的法坛之上,宾席上的东方彧卿不着痕迹地瞥了主席上漫不经心的云舒尘一眼,不禁在内心里暗暗嗤笑,然而他的眼神却渐转幽深难测,隐隐透着一丝预备着好戏上场的意味。   他想起了那个自雪山救人归来之后的花千骨,她的命格不仅是变得异常的凶煞而难测,她又在云舒尘接任掌门的那天特意找个与他独处的时间,单刀直入地拆穿了他身为异朽君的这个身份,还与他一同制定了一个为白子画解毒的计划。   花千骨变得不再像是以前的那一个单纯善良的花千骨了,她的眉眼处隐隐透着一丝戾气与一丝怨气,使得她的那一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变得深邃而浑浊,魂魄深处更是透着一股颇为骇人的煞气……   可是,这样的花千骨只会让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不是?   ……   一连数日的仙剑大会下来,终于来到了第五天的半决赛与决赛,也就是已拜师组与未拜师组的四强比试与双强比试。   眼看着云芙蕖与朔风双双晋级已拜师组的双强决赛,云舒尘却依然似是毫无所觉般兀自安静地端坐在主席上,就连白子画与摩严都能够察觉到云舒尘的不对劲儿了,更何况是向来心细如发的笙箫默。   笙箫默看向云舒尘,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询问道:“芙蕖晋级决赛了,掌门师侄,身为师父的你不开心吗?”   云舒尘顿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微微垂下那一双如点漆般的黑眸,好似是这样可以掩去心里头的不安,只见她扬起朱红双唇,浅笑着回答道:   “回禀儒尊师叔,舒尘自是开心。”   话语稍稍一顿,灵光一闪的云舒尘登时微微颦蹙着秀眉,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又说:   “只不过,舒尘对于此事开心归开心,可是舒尘向来是个低调谦虚之人……”   “本座保持低调谦虚的形象,有助于提升长留的名誉声望。”   她不过是在一边仔细地回想着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楚霄的容貌,一边思忖着双双晋级未拜师组双强决赛的其中一名叫作楚霄的弟子会不会是她所谓的楚霄。   闻言,笙箫默与摩严一脸无言以对,而白子画倒是不禁哑然失笑。   回味了一遍适才的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云舒尘也顿时被自己的言辞给逗笑了。   一时之间,云舒尘四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轻松而惬意,煞是引人注目。   ……   宾席上,夏紫薰痴痴地凝注着白子画的笑容,柔美的嗓音透着几分哽咽,道: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子画他笑了,他刚才笑了!”   “我们已许久不曾见子画笑得如此开心了……”   檀凡满面怜惜又心疼地望着对白子画痴迷至重执着至深的夏紫薰,默默地看着她眼里仿佛缀满了星辰般的光芒,而选择不置一言,这颗跳了数百年也痛了数百年的内心早就已经痛得毫无知觉了,他也不在乎再多痛这么一回。   无垢并没回应夏紫薰的话,他只是抬眼往白子画的方向看去,看着白子画凝视着云舒尘的温柔模样,不由得轻声一叹,再转而看向正在几位同门谈笑风生的云芙蕖,眸光尽是不可名状也不可言说的情愫。   ……   白子画微微蹙拢起眉峰,黑眸直勾勾地打量着云舒尘,一脸关怀地问道:“舒尘,可是这仙剑大会对于你来说太过无聊了?”   “不是的,师父……”对于白子画的关心,云舒尘顿时眉目柔和,并回以清浅一笑,温言道:“徒儿自接任本派掌门之位以来,一直都是处于忙碌的状态,忽而要徒儿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观赛,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听着云舒尘所说的这番话,摩严、白子画与笙箫默极其默契地相视一眼,而后三人纷纷扑哧一笑。   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嘲笑了,云舒尘不禁面色一肃,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问:“舒尘能否知道你们在笑些什么吗?”   “以前你师父对这掌门之职可是避之唯恐不及,你倒好,竟是恨不得天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吗?”   笙箫默这一句话,不仅揶揄了云舒尘,连白子画也一同调侃了,被赏了白子画的眼刀一记。   “儒尊师叔又在打趣舒尘了——”云舒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只是眉眼处氤氲着几分薄如云雾般若隐若现的恍惚。“舒尘可是盼着能够天天偷懒天天清闲呢,只不过此乃舒尘之责,舒尘实在是难以推脱,不若儒尊师叔来为舒尘分担分担一些,可好?”   笙箫默:“……”   白子画与摩严连连失笑,乐得在一旁看着好戏,难得看笙箫默踢到铁板。   ……   此刻正值未时时分,双强决赛正式开始。   然而这过程也不过是只用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罢了,未拜师组与已拜师组的双强决赛就这么相继结束了。   未拜师组的魁首是去年拜入长留的弟子楚霄,而已拜师组的魁首是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再过几章,节奏就会变得很快了_(:з」∠)_ ☆、第六十章 本座就是规矩      此刻的长留殿里,礼乐阁长老桃翁正主持着拜师大典,场面可谓是一片庄严肃穆。   白子画与长留三尊端坐于高堂之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议论着一些事情。   “掌门师侄,这楚霄的天赋与仙资倒是不错,你可有打算收他为徒?”这话题是由笙箫默发起的。   闻言,云舒尘不由得一愣,而后淡淡地反问道:“若是舒尘没打算收他为徒,儒尊师叔可是要将他给收归门下?”   笙箫默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好的苗子自当是要收归掌门师侄门下才好,若是将他收归在我门下,只怕是要变成第二个火夕了。”   想到那个闻名长留的活宝火夕,白子画、云舒尘与摩严登时哑然失笑。   “师弟说得对……”话语顿了一顿,摩严默默地瞥了云舒尘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楚霄这弟子的资质真的不错,掌门师侄不妨收归门下。”   “师兄所言甚是,舒尘不妨考虑。”难得的是,白子画也出声附和。   “是,师父。”云舒尘的心里十分清楚白子画之所以会附和摩严,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多一个徒弟来为她分忧,只不过……   ……   “拜师大典正式开始,有请掌门先行收徒。”   桃翁洪亮而肃穆的声音拉回了云舒尘时不时远去的思绪,她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下九级台阶。   只见云舒尘路过了桃翁身边的一树香草,径自走到了楚霄的面前去站定,而后她微微低垂眼眸仔细地打量着他。   云舒尘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楚霄身为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算一算辈分,楚霄祖师就是云舒尘的曾师祖。   尽管楚霄祖师依旧还未仙逝,却是不曾有人能够得见他一面,就连第一百三十代掌门也就是师父聂长宁也只是在他甫拜入长留的时候远远地见过楚霄寥寥几面而已。   师父聂长宁曾如是说过,楚霄祖师眉目清冷,一身威严气势令人慑服。   史书上又曾如是言道,楚霄祖师虽长得明秀非凡,然品性清高孤傲,风姿犹如冬山霜雪,只可远远观之,而不可亵玩。   又观如今的楚霄,确实是眉目清冷,长得也明秀非凡,却缺了几分沧桑与气势,与她想象之中的楚霄祖师该有的模样相差颇远。   众人见云舒尘静静地站在楚霄的面前,久久不曾有丝毫言语,也不曾有丝毫动作,好似是在出神,心中纷纷摸不着头绪,唯独任无念一人却是知晓的。   宾席里,俊美多情的仙界太子胥凌微微眯起了双眸,敢情这云舒尘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儿吗?   摩严正想起身去呼唤云舒尘,却见云舒尘的双手登时背在身后,而后转过身去,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轻启红唇,漠然道:   “楚霄,若是本座让芙蕖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议论纷纷。   白子画虽未表示些什么,但是从他那双眉微皱的神情看来,他也很疑惑云舒尘此举意欲为何。   自从云舒尘成为长留掌门之后,她除了素日里对他依旧恭恭敬敬之外,却是渐渐地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着实是教人难以捉摸一二。   楚霄尚未予以回答,便有人开始阴阳怪气,为他‘打抱不平’了。   此人乃是昆仑派的客卿长老——洛河东。   洛河东微皱双眉,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这楚霄好歹也是这仙剑大会未拜师组的魁首,尊上不将他给收归门下也就算了,又何至于这般折辱于他?”   话音一落,云舒尘不由得低头嗤笑,而后她不驯地挑起秀眉,抬手就是朝着洛河东的方向挥去了一掌,掌风凌厉逼人,同时也暗藏杀机。   由于云舒尘忽而对洛河东发难,而他不仅修为不及她,又因未料到云舒尘会有此一手而闪躲不及,就只能生生地挨下了她这一掌,也让他整个人从坐席上跌了下来,也吐了一地的鲜血。   白子画又惊又怒,脸色红白交替,双拳攥得死紧。   舒尘……   她居然会如此轻易就对人动了杀念,其心中戾气之盛……他是否应当夸她倒是隐藏得极深且极好?   呵,她真不愧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云舒尘的双眸犹如寒星凛冽,嘴角却是扬起一缕清浅而冰冷的笑意,再一字一顿地如是说道:   “洛长老,这才是折辱,懂了吗?”   云舒尘的那番举止再加上这番言语,让众人不自觉地对她心生几分惧意,尤其是那些曾经直接或是间接得罪过云舒尘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垂着双眼,不敢抬眼去看云舒尘。   洛河东气得火冒三丈,却因为痛极而无法言语,只能暗自在心里咒骂。   东方彧卿看似一脸镇静,实则心里怒火中烧,云舒尘居然敢打伤他的棋子。   笙箫默微勾唇角,眸中兴味流转,看来掌门师侄要下马威了。   看着洛河东如此狼狈的样子,摩严只觉得大快人心之余,竟是不由自主地暗自庆幸昔日的云舒尘并没有对他下此狠手。   任无念淡定地呷了一口酒,默默地看着一场即将要登场的好戏。   云芙蕖面无起伏地静立在一旁,反正有自家师父在,她只需要好好地学习自家师父的本事,他日方能不落了自家师父的脸面。   殿内一片寂静无声,无人敢站起身来,直言云舒尘的不是。   云舒尘缓缓地睥睨着这四方来客,盈盈眸光既清澈明净又桀骜不驯,略施粉黛的殊丽面容素净而冰冷,她微启朱唇,声声如冷霜寒冰:   “听了洛长老说的这番话,洛长老的意思是不是觉得本座的徒弟不配成为楚霄的师父,嗯?”   “本座的徒弟——云芙蕖乃是这一届仙剑大会已拜师组的魁首,仅凭这一点,难道她还不够资格收楚霄为徒吗?”   “本座今年二十七岁,自知年纪轻轻便接任了长留掌门之位,定会教众仙质疑本座仅以此区区女子之躯是否能担此重任,甚至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就等着看本座的笑话,还企图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趁势对本座发难……”   话语一顿,云舒尘淡淡地瞥了洛河东一眼,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已是理解了云舒尘的意思。   “其目的无非是希望能够以此落了本座的面子、毁我长留的声誉,说得更直白一些,此人也意在离间长留弟子、仙界众仙乃至于天下苍生对于长留的信赖,当真是可谓图谋不轨啊!”   “对于此类居心不良之人,浪费再多口舌亦是枉然,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掌,让他受伤让他痛,好让他谨记有些人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免得惹着惹着,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了。”   这番话所暗含的杀机,直听得众人内心一凛。   三上仙纷纷抬起双眸,看向了白子画,只见白子画已气得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浑身微微颤抖,这云舒尘真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儿!   霓千丈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他早知云舒尘绝非池中之物,却是不知云舒尘竟是如此不好相与,真是所幸当初与她交好。   云舒尘又缓缓地走下台阶,每每迈出一步仿佛是重重地踩在众人的心上,让众人的心不禁跟着这节奏而跳动。   “对了,本座还有一件事定要说得清清楚楚,免得尔等以为本座年少无知,又打算设法欺侮于本座……”   语声稍顿,云舒尘停下了脚步,一袭青衣翩然犹如林间绿涛,虽是眉目如画,风姿淡雅出众,却眸光冷傲出尘,神情冷若冰霜,霸气十足又不留情面地说道:   “此处既是长留山,本座既为长留掌门,在这座长留山里,本座就是规矩!”   “尔等的头顶着本座的天,双脚踩着本座的地,本座所作的一切决定,岂容尔等这些外人出言置喙?”   “本座年少继位,干卿底事?本座收徒与否,干卿底事?本座作何决断,干卿底事?”   “莫要仗着年老资历深,便在本座的面前倚老卖老、指指点点的,本座生平最是厌憎这一套!”   话音一罢,四下无声。   云芙蕖抬眸看了云舒尘一眼,而后垂下眼眸来暗暗含笑,内心直道师父威武霸气,只不过……   她适才瞥见了白子画难看的脸色,只怕云舒尘会过不了白子画的那一关。   仙界太子胥凌不由得扬唇一笑,这云舒尘的性子倒是深得他心。   东方彧卿微勾薄唇,暗自在心里冷笑连连,他就等着看这云舒尘还能如这般狂傲多久。   云舒尘再次拾阶而上,瞥了脸色铁青的白子画一眼,心知自己这是惹怒了白子画,可是距离妖神即将出世的日子已然不远了,她若不趁此机会狠狠地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怕她无法在妖神出世的那天号令他们一同对付作恶的妖魔,毕竟若是论起威信,刚刚成为长留掌门不过是数月的她自是远远及不上成为长留掌门已有三百多年的白子画。   “楚霄,你的答案呢?”   语罢,云舒尘优雅而从容地落座,眼神直盯着楚霄看。   云舒尘不再去看也不敢去看白子画的神情,因为她怕自己会从他的那双眼里看到失望。   楚霄抬起眸来,淡定自若地直视着云舒尘暗含凌厉的眼神,恭恭敬敬地朝着云舒尘磕头道:   “徒孙楚霄拜见师祖。”   在这之后,楚霄又转而面向云芙蕖,再次恭恭敬敬地磕头道:   “徒儿楚霄拜见师父。”   云芙蕖莞尔一笑,徐徐抬脚迈步,前去折了一束香草,而后递给了楚霄,意有所指地说道:   “楚霄,你的天赋与仙资比为师好上许多,你师祖之所以不收你为徒,其实是因为她平日里有繁多事务缠身,已然是无暇顾及为师这个徒弟了,自是不愿意再收一个徒弟。”   “就算你师祖收了你为徒,她怕是也要交给为师来教导的,与其让你在往后的日子里以为自己不受自家师父的重视,还不如让你成为为师的徒弟,由为师直接教导你。”   楚霄为人虽冷漠寡言,却是个心窍玲珑之人,岂会不明白云舒尘近似孤立无援的情势,又岂会不明白云芙蕖的一番话语?   是以,楚霄语意坚定地淡声言道:“还请师祖与师父放心,对于那些意图折辱师祖与师父之人的言语,徒儿自是不会轻信的。”   毕竟能得到那人百般赞许千般欣赏之人必然是极好的,再加上仙界现下的局势,若是他连是谁襟怀坦白是谁心怀鬼胎也不懂得分辨,那么他又如何能够为那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洛河东气得当即甩袖离去,身为徒弟的东方彧卿自是紧跟其后。   经过方才的事情之后,殿内的气氛可谓是安静得近乎压抑而诡异,然而拜师大典还未真正结束,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待得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将未拜师组的徒弟给收完了之后,拜师大典才算是正式落幕,大多数的贵客也不是很想再继续待在长留,一个两个前来向长留三尊道声告辞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相继离去了。   倒是蓬莱掌门霓千丈最是令人惊讶,他竟能若无其事地与云舒尘谈笑风生,恍若相似多年的至交,他不因云舒尘这长留掌门的身份而格外的敬重,也不因自己乃是云舒尘的前辈这身份而摆架子,而云舒尘待他居然还算是敬重的,一口一个地自称舒尘,并没有动不动就是自称本座,——这与她适才‘目无尊长’的样子实在是大相迳庭。   这霓千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与云舒尘交好的?   对此,不少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尊上依然在线,成功震慑了一群人,然而白子画那关……_(:з」∠)_ ☆、第六十一章 玄镇尺被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留弟子纷纷退下,该离开的宾客也离开了,偌大的长留殿内只剩下摩严、白子画、笙箫默、落十一、云芙蕖、云舒尘、霓漫天与霓千丈这八人。   霓漫天见云舒尘与霓千丈依旧在一旁谈得如此尽兴,纵然她再怎么思归心切,也只能拼命地按捺下来,只是她的双眼却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他们的身上瞟去,然而他们的修为皆是比她高,又岂会察觉不到她的小动作?   云舒尘淡淡地瞥了霓漫天一眼,双眸盈满笑意,不由得摇头失笑道:“霓掌门,您还是快带着您家闺女回蓬莱去吧,您瞧她那望眼欲穿的样儿,就只差没将舒尘给瞪出几个大窟窿来了。”   霓千丈稍稍一愣,朝着霓漫天的方向看去,正巧碰上霓漫天偷觑的目光,旋即一边对着三尊与白子画拱手作揖,一边忍俊不禁地说道:“那霓某便带着小女告辞了。”   “霓掌门慢走。”   眼看着霓千丈带着霓漫天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长留殿,云舒尘渐渐敛起了笑意,忍不住抬起素手来,揉了揉那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双眉微蹙,眉目间依稀透着几许的倦意,直看得云芙蕖心疼不已。   这般疲倦惫累的神态,以前的云芙蕖不曾见过,却在最近这几个月里时时看见。   云芙蕖默默地看向高堂之上的掌门座椅,神情一阵愣怔,别人看这长留掌门多么风光,可是她却只看到了这背后充斥着的辛酸劳累。   俄而,云舒尘一脸温和地转过身去,淡笑道:“忙了一整天,诸位辛苦了。”   看着云舒尘若无其事的样子,白子画的黑眸里装满了失望的情绪,他微启薄唇,正要开口斥责她,却终是舍不得,犹豫了片刻之久,这才冷着脸说道:“不及尊上辛苦。”   摩严等人见白子画与云舒尘这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内心不禁突突地发跳,这才赫然想起适才云舒尘与洛河东之间的事情,怕是云舒尘的处事方式触及到了白子画的原则底线。   云舒尘低垂着双眸,那恬静而漠然的神色教人难辨其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听见她如是一语双关地温言道:“多谢师父体恤,对于这等辛苦,徒儿甘之如饴。”   笙箫默一听这话便已知不妙了,原是想连忙开口打圆场,却不想白子画已气得疾步走到云舒尘的面前去,厉声道:“你还不知错?”   云舒尘抬起眼来,眼神毫无波澜地望向满面怒容的白子画,淡淡道:“徒儿何错之有?”   “你……好一个何错之有啊!”白子画面色冷峻,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死紧,他冷声地斥道:“你心里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纵然是洛河东有错在先,你又何至于这般轻易地对他动了杀念?”   闻言,云舒尘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蓦地掩唇轻轻地娇笑了起来,说:   “妖神出世在即,天地间异象频生,六界苍生可谓是时逢乱世,而长留身为仙界众仙派之首,长留掌门自是身为仙界众大仙派掌门之首,为首者心怀仁慈固然重要,却是少不得要在某些时候使出一些强硬乃至于冷酷的手段来树立威望。”   “怪只怪洛河东要当那出头椽儿,若是我不趁此机会好好地利用他来震慑仙界众仙一番,怕是来日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再说了,若是我想要杀了一人,势必直接出手夺了他的命,绝不会仅是给他一掌以作示警罢了。”   一旁的云芙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师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跟在师父的身边的那几年,心里自然是很清楚师父杀人的手法不是一般的快狠准,一出手就是直取该人性命的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呵,你还有理了,嗯?”白子画气得胸内的气血猛烈翻涌,左手捂着心口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为天人的俊美容貌变得异常苍白,看着实在是骇人得紧。“没……没想到我白子画居然会教出了你云舒尘这么一个‘好徒儿’啊!我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晚矣,你至今才知道已然晚矣……”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毫不害臊地夸赞着自己。“只怪我隐藏得太好了。”   “云舒尘,你——”白子画猛然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来,地面恍若开出了一朵艳红而不祥的花儿,他双脚一软,却因为死命地用尽力气强撑着,就这么半跪在地面之上。   “掌门师侄,你别再说了。”尽管笙箫默表示自己很想笑出来,但是他看见白子画的这副模样,只能皱了皱眉头,如是出声阻止道。   白子画的心中既疼痛又难过,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至始至终都是一脸安之若素的云舒尘,不禁冷冷道:“师弟,你让这个孽障继续说下去,我倒要听听看她的心里到底还有着多少大逆不道的话!”   云舒尘深深地凝视了白子画一眼,眸中情绪复杂而深邃,只见她微微启唇,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下翩然离去了。   “白子画,或许有天你会知道,也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不欠这里的一切。”   ……   自从那日一事之后,白子画就一直待在塔室里,就算是三上仙来访,他也不曾再出来,而云舒尘终日忙于处理长留事务,就连在无所事事之际,她也宁愿去给甫入住绝情殿的徒孙——楚霄指导剑法与法术,也不愿踏入塔室的范围半步,反正她早些时候给白子画的那瓶丹药是一个月的分量。   至于白子画肯不肯服用,这就不在云舒尘所想的范围之内了,只要她守护好收藏在自己的墟鼎里的卜元鼎与浮沉珠,就算花千骨集齐了七件神器,在没有朔风在身边的情况下,她也无法以此召唤炎水玉归位来解救白子画。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无义也罢,云舒尘自觉若是为了要给白子画解毒,就必须要牺牲朔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要承担着一不小心就会释放妖神出世为祸九天六界的极大风险,她实在是办不到。   虽然云舒尘的为人看起来是有些冷心冷情,但是她绝不是一个彻底无情之人,更何况如此作为也有违她守护天下苍生的信仰。   云舒尘自知仅凭自己是无法改变妖神出世的命运,但是她至少可以凭借自己如今的实力来守护着卜元鼎与浮沉珠,希望可以借此来延缓妖神出世的时间。   花千骨……   对了,为何花千骨一直频繁闭关?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当云芙蕖急匆匆地回到绝情殿找云舒尘汇报事情的时候,却见云舒尘也急匆匆地往正殿西侧瞬移而去,虽是心下不解,却还是本能地紧跟其后而去。   当云舒尘来到见素阁,尽管房内却依然有着花千骨与糖宝的气息,可是云舒尘微蹙双眉,脑海里飞速地思来想去,心里总是莫名地觉得很不对劲儿。   云舒尘当机立断,素手轻轻一挥,瞬间打开了眼前的房门。   但见里头只燃着袅袅熏香,却是空无一人一影,虽是满室风雅,却因无人而平添死寂。   云舒尘紧蹙着秀眉,尽管她依旧面无起伏,却忽略不了内心奔涌而起的阵阵无力感。   花千骨定是离开长留,收集其他的神器去了。   她实在是过于低估花千骨了!   云芙蕖见云舒尘怔忡地站在见素阁前,不由得走到云舒尘的身边前去,出言关怀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吗?”   “为师要去处理一些要事,你且等为师回来再说。”   话音一落,云舒尘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云芙蕖赫然如是言道:“师父是不是要去长留殿?”   云舒尘停下了脚步,正色道:“此话怎讲?”   闻言,云芙蕖这才想起了正事,旋即一脸严肃地禀告道:“师父,适才天山尹洪渊尹掌门传来消息,说是玄镇尺让人给盗走了,世尊请您到长留殿去商讨对策。”   “玄镇尺被盗?”云舒尘虽心知玄镇尺迟早会被盗,却从未想过仙剑大会才没过去几天就传来了玄镇尺被盗的消息。   云舒尘微微沉吟了片刻,又经过了好几番细思量之后,方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眼下为师有要事必须即刻去处理,您且代为师回复世尊,玄镇尺既已被盗了,再怎么商讨对策也不过是枉然,为师自会好好守护墟鼎里的神器。”   云芙蕖颔首,应道:“是,师父。”   在这之后,一脸凝重的云舒尘身影一闪,转瞬消失在云芙蕖的眼前,云芙蕖也赶忙前去长留殿带话给摩严。   站在不远处的楚霄看见云舒尘与云芙蕖匆忙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云芙蕖在他带着自己的随身物事前来绝情殿安顿之后说的一段话——   “楚霄,你师祖站在无人能及却又万众瞩目的高处,她所看到的事情比我们还要广阔而长远,她所遭遇的刀光剑影也注定会比我们还要多,可是她也难免会忽略了她所不能及的低处,而我们就要站在她所不能及的低处,替她把守脚下的寸土寸地,替她抵挡一切的明枪暗箭。”   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身处在这乱世的棋局里,众生皆身似浮萍飘摇。   楚霄平生所愿,不过那人长安。   他会为云舒尘把守足下土地,也会为那人把守头上青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撒玻璃渣了,泥萌准备好了吗?(*/ω\*) 【PS:修改错字】 ☆、第六十二章 风波迭起      在广袤无垠的东海之上,大大小小的岛屿不知凡几,犹如漫天星斗缀满银河。   此刻的花千骨与糖宝就待在这茫茫岛屿之中的一座小小孤岛之上,或者应该这么说,此刻的花千骨与糖宝被囚在这茫茫岛屿之中的一座小小孤岛之上。   这事情的起因还得要从花千骨与糖宝于六月初一那天下山说起——   花千骨与糖宝之所以会下山,这一切都是为了集齐九方神器,以召唤出炎水玉来替白子画解了那卜元鼎之毒。   在她们下山的前一天,花千骨捧着一碗下了迷药的桃花羹,前去塔室找白子画说说话。   随着白子画身中卜元鼎之毒的日子愈来愈久,尽管有云舒尘用卜元鼎炼制出来的丹药压制着毒性,却还是无法阻止毒性彻底地渗透白子画体内的每寸骨血,使得白子画的五官感知能力渐渐衰退,变得越来越差,以至于花千骨在桃花羹里下了迷药,他也没有丝毫察觉。   趁着白子画昏迷过去的当儿,花千骨一探白子画的墟鼎,取走了拴天链、流光琴、不归砚、幻思铃与悯生剑这五方神器。   取走了五方神器,花千骨与糖宝就在六月初一举行仙剑大会的那一天偷偷下山去,打算去天山九霄塔盗取玄镇尺,再回到东海来,选择一座距离蓬莱岛最近的小岛藏身,等着因为仙剑大会结束而回到蓬莱岛的霓千丈,再伺机夺走他墟鼎里的浮沉珠。   在这之后,就是交由东方彧卿去想方设法地将云舒尘引出长留,届时的他自会设下阵法来困住云舒尘,他再趁势去取走云舒尘收藏在墟鼎里的卜元鼎,同时东方彧卿潜伏在长留里的人手也会趁机带走白子画与朔风。   由于花千骨有了前世的经验,所以她与糖宝在盗取玄镇尺之际可谓是轻而易举,只是正当她们按照原计划回到东海,并选择了一座距离蓬莱岛最近的小岛藏身之际,却又遇到了鲛人蓝羽风。   前阵子,花千骨一直都在见素阁里闭关修炼,虽然修为进步了不少,却还是抵不过蓝羽风层出不穷的各种幻术,最终她与糖宝还是被蓝羽风给重伤甚至是生擒,将她们囚禁在一座小小孤岛之上。   虽然蓝羽风没有将她们给五花大绑,却是出手封印了她们体内的灵力,还有三、四名修为不俗的妖兵魔将把守着。   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几天以来,花千骨与糖宝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方法逃脱。   然而,就算她们无法逃脱这个地方,蓝羽风好似是清楚花千骨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便会时常前来跟她说一说最近的情势。   原来蓝羽风一直都在监视着长留……   原来蓝羽风一直都在暗地里跟踪着她和糖宝……   原来霓千丈早在仙剑大会前夕将浮沉珠交给云舒尘守护了……   原来云芙蕖收了一个叫做楚霄的徒弟……   原来白子画与云舒尘因为后者对洛河东动了杀念一事而起了争执……   就在蓝羽风说了这件事给花千骨知道之后,她便出手往花千骨的墟鼎里一探,一举取出了那六方神器,而后她只说了一声道谢,便径自转身离去了。   花千骨的心里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前世的蓝羽风处心积虑地帮助单春秋夺取十方神器,为的就是要将被流放蛮荒的仙界战神斗阑干给救出来。   只不过,若是蓝羽风要将斗阑干从蛮荒救出来,就势必要偷取仙界一派之尊的掌门宫羽打开通往蛮荒的穷极之门冥渡而去,可是此事对于蓝羽风的修为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她也只有释放妖神出世这么一条路才能达到目的。   想着今世的白子画对云舒尘的情深意重,又想起前世的白子画对自己的冷酷无情,花千骨的心里是又悲又痛,眼神却渐渐变得恍惚且迷离,不如……   她若无其事,以将计就计。   ……   已有谪仙伞在手的蓝羽风在取走了六方神器之后,总算是集齐了七方神器,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在心里再三警告着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得罪异朽君。   原本蓝羽风要监视的目标是云舒尘,奈何云舒尘实在是太过警觉了,自从她一次又一次地跟丢了昔年下山历练的云舒尘之后,她就当即决定换了监视的目标——花千骨。   蓝羽风道自己一直在暗地里跟踪花千骨与糖宝前往天山盗取玄镇尺一事不假,可是在这之后的种种事情无一不是由异朽君暗中策划并且要求她与之里应外合的,包括适才的她取走了花千骨收藏在墟鼎里的六方神器,也包括如今易容成花千骨模样的她正准备前往长留山与异朽君的人会合,而后带走白子画与朔风。   ……   在蓝羽风潜入长留之前,她收到了来自异朽君的纸鹤传书,信上说云舒尘正与朔风单独说着话,让她与一个异朽阁的黑衣人前去绝情殿对付云芙蕖与楚霄,先带走白子画,再前去贪婪殿带走朔风。   蓝羽风便依言而行,先去绝情殿对付云芙蕖与楚霄,她利用异朽君事先给她的咒语驱动幻思铃以控制云芙蕖与楚霄的心神,再前去塔室对着白子画如法炮制,再交给异朽阁的黑衣人带走。   ……   当面色略显苍白的云舒尘回到绝情殿之际,只见徒弟云芙蕖与徒孙楚霄目光呆滞地杵在原地,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她查看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发现他们是中了一种高深的幻术,便连忙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双手结印,然后一手轻点云芙蕖的眉心,一手轻点楚霄的眉心,二人这才瞬间清醒了过来。   云舒尘蹙紧娥眉,沉声道:“你们怎么会中了幻术?”   “徒儿也不晓……啊,是师叔!”云芙蕖微微蹙着双眉,一边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一边快速地回答道:“师叔一见到徒儿与楚霄,便取出了幻思铃在我们的面前摇了摇,然后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不过,师叔祖身上的气息有点儿奇怪……”楚霄对于气息向来极为敏感,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地回想,也在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气息?   云舒尘忙不迭静下心来,一股脑儿地细细感应,却真的让她感应到了绝情殿还残留着一缕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缕气息似曾相识,好像……   蓝羽风!   那缕气息是蓝羽风的!   尽管如今的云舒尘大感诧异,大脑却是本能地开始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蓝羽风假扮花千骨前来绝情殿的目的,也思考着幻思铃为何会在蓝羽风的手上……   可是,幻思铃应是在白子画的墟鼎里才是,想来是花千骨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前去塔室并盗走了白子画收藏在墟鼎里的五方神器……   倘若真的确有其事,怕是玄镇尺也必然是为花千骨所盗走的了,那么花千骨的身上就有六方神器。   然而幻思铃却落在了蓝羽风的手中,那就代表花千骨也定然是落在了蓝羽风的手上,先且不论花千骨是怎么落在了蓝羽风的手里,还是花千骨为了解救白子画而与蓝羽风结盟了,可是蓝羽风假扮花千骨前来绝情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难道是因为白子画吗?   云芙蕖与楚霄只觉得有一道劲风拂面而过,然后定睛一看,却发现彼此的眼前已不见了云舒尘的青色身影,徒留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   云舒尘施展着缩地成寸的瞬移术,转瞬来到了塔室外,却见大门敞开着,不必她迈步踏入塔室里查看,仅凭感应便已能断定白子画不在塔室里。   既然蓝雨风前往绝情殿的目的是掳走白子画,那么她掳走白子画的目的又究竟是为何?   难道她是要利用白子画来换取自己墟鼎里的卜元鼎与浮沉珠吗?   在这一时之间,种种事情接踵而来,又面临白子画为人掳走,云舒尘不由得方寸大乱,面色更是苍白如雪,饶是自诩向来聪明冷静的云舒尘也一时无法猜出个中缘由。   这布局之人倒也算得上是费尽心思了……   只是,这世间拥有如此布局之能的人却是寥寥可数,身为异朽阁阁主——异朽君的东方彧卿堪当这首选。   不管是主谋还是共犯,这梁子铁定是结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已进入了名侦探模式←_← 但愿你们不会被绕晕←_← 因为作者君重看了一遍也有些懵逼_(:з」∠)_ 【PS:修改一些细节】 【PS:我又修改了一些细节】 —————————————————————————————————————— 插个题外话: 你们别再求我要这文HE了,你们让我痛痛快快地BE,我才好去开个老白穿越到三千多年以后的世界勾搭老司机的续篇,然后我痛痛快快地撒狗粮,你们痛痛快快地次狗粮。 以上(*/ω\*) ☆、第六十三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待得云舒尘彻底冷静下来,却又被匆忙而来的落十一告知朔风不见了,没留下只言片语也就算了,就算落十一着人找遍了整座长留山,也不见朔风的身影。   云舒尘神色一凛,连忙御剑往贪婪殿的方向飞去。   她也一样感应到了贪婪殿残留着一缕蓝羽风的气息。   蓝羽风掳走了白子画,又掳走了朔风,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若蓝羽风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集齐十方神器,她凭着异朽阁提供的情报,掳走身为炎水玉碎片的朔风,这倒是情有可原,又何至于去掳走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白子画?   她又不是满心满眼只有白子画的花千骨……   慢着——   原本幻思铃应该是在白子画的墟鼎里,然而根据云芙蕖所言,当时幻化成花千骨的蓝羽风利用幻思铃控制她与楚霄的心智,那就是代表幻思铃……或许还有白子画墟鼎里的其他神器已经被花千骨给盗走了。   花千骨盗走神器的目的就是为了集齐九方神器并解开封印以召唤炎水玉归位,并以此来替白子画解了卜元鼎之毒,再加上玄镇尺被盗一事,想必如今的花千骨应是身怀六方神器。   可是幻思铃却出现在蓝羽风的手里……   花千骨对白子画的情意之深,那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她绝对不会随意地将那些能召唤炎水玉归位的六方神器交到任何人的手上,更何况那人还是蓝羽风?   不管是今世曾在雪山让她与白子画吃尽苦头的蓝羽风,还是前世与释放妖神出世逃不了干系的蓝羽风,花千骨定然不会轻易将六方神器交到蓝羽风手上的,更不可能会与蓝羽风结盟夺神器的,那么此事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花千骨或许还有糖宝早已被蓝羽风给掳走了。   蓝羽风掳走了花千骨之后,夺走了花千骨身上的六方神器,就找准时机潜入长留山来。   她趁着云舒尘不在绝情殿的时候,就前来绝情殿掳走了白子画,又趁着云舒尘离开了贪婪殿之后,就前去贪婪殿掳走了朔风。   这一前一后的时间点能掐得这么准,想必蓝羽风还有其他人的配合,否则任她修为再高,也无法迅速地先后掳走两个人。   如此精细的计划,这布局者除了异朽君,想来再无他人了。   倘使在这件事背后的布局者真的就是异朽君,那么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就能说得通了。   花千骨的为人善良单纯,也算得上是冰雪聪明,却是全然不善布局谋划,纵使是重生之后变得阴沉的花千骨,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差距。   前世的花千骨是先前去蓬莱岛取得浮沉珠的,却是因此导致了霓千丈被杀害,一代蓬莱掌门就这么惨死在大殿中。   那天霓千丈将浮沉珠交给云舒尘守护一事,当时还在闭关的花千骨乃至于经常粘着落十一的糖宝也不知道的,更何况当时正值仙剑大会前夕,各大仙派的掌门早已齐聚于长留山。   如此一来,花千骨便无法前去蓬莱盗取霓千丈收藏在墟鼎里的浮沉珠了,那么她便会先前去天山九霄塔内盗取玄镇尺,然后她再到妖魔界找七杀圣君杀阡陌取走谪仙伞。   得到八方神器的花千骨,自是要回到东海来盗取霓千丈墟鼎里的浮沉珠与云舒尘墟鼎里的卜元鼎。   云舒尘的修为比霓千丈高深,花千骨必然要事先等到霓千丈在仙剑大会结束之后回到蓬莱岛的时候才设法盗走他墟鼎里的浮沉珠。   如若花千骨真的前去了蓬莱岛盗取霓千丈墟鼎里的浮沉珠,那么她势必会动用幻思铃的幻术来控制霓千丈的心智,可是浮沉珠不在霓千丈的墟鼎里,花千骨自是会马上离开蓬莱岛的。   假使云舒尘往坏处想,花千骨为了安全起见而杀人灭口,那么现在的长留也该是传来蓬莱掌门为人所杀害的消息了,然而至今却毫无丝毫的动静,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管花千骨有没有前去蓬莱岛盗取浮沉珠,花千骨定是在执行这件事的前后被蓝羽风给掳走了。   倘若花千骨真的前去蓬莱岛盗取浮沉珠,却发现浮沉珠不在霓千丈的墟鼎里,而是利用幻思铃得知了浮沉珠如今在云舒尘的墟鼎里,再加上如果这过程中又没有蓝羽风这个程咬金出来搅局,那么她定然是要在回到长留来盗取云舒尘墟鼎里的浮沉珠与卜元鼎之前,先找一个地方仔细地谋划一番才敢行动的。   那么,花千骨又会如何去谋划盗取云舒尘墟鼎里的浮沉珠与卜元鼎呢?   云舒尘自觉自己修为高深,又自觉自己虽称不上智计无双,倒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了,花千骨应该不会傻到要蚍蜉撼大树才对,那么她定然是会找身为异朽君的东方彧卿帮忙。   既然花千骨都开口了,东方彧卿定是会助她一臂之力的,只是帮助是一回事,心中另有算计又是另一回事。   史书上记载东方彧卿似与白子画有仇怨,然而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仇怨,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了。   如果东方彧卿为了报复白子画,直接由着白子画因身中卜元鼎之毒而死也就算了,他何必帮助花千骨集齐九方神器召唤炎水玉来解救白子画,又何必暗中相助或者该说是指使蓝羽风前来长留掳走了白子画?   东方彧卿按照后者的想法来指使后者这么做的目的,想来应该是要以白子画为条件来换取云舒尘墟鼎里的浮沉珠与卜元鼎,只是前者隐藏在心里的真正目的应该是……   云舒尘蓦然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白子画的一生,敢情前者的目的是为了让白子画亲眼看着因为自己教导出来的徒弟花千骨成为妖神而声名尽毁、痛苦一生?   呵呵,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东方彧卿当真是机关算尽啊!   云舒尘接下来倒要看看他要如何从她的墟鼎里盗取浮沉珠与卜元鼎!   至于朔风最终的结局将会是如何,云舒尘只衷心地希望自己适才为了他所耗费的四成灵力,能够为他留有那么一线生机。   ……   蓝羽风与一名黑衣人带走了白子画与朔风之后,就回到了那一座小小孤岛之上,就将他们给分开来囚禁,白子画被囚禁在一间房里,朔风却是按照异朽君的指示与花千骨囚禁在同一间房里。   安顿好白子画与朔风之后,由于蓝羽风想趁机探知一些仙界的机密轶事,便去探知了还在昏迷当中的白子画的回忆。   这一探知之下,蓝羽风可谓是收获颇丰。   有两件事情最是让她感兴趣——   其中一件事情是白子画的心里爱慕着一个人,此人竟是他的徒弟,却不是对他情深似海的花千骨,而是前几日让他伤心失望的云舒尘。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花千骨竟是上古神祇转世而来,妖神是由前世的她与众神合力封印的,炎水玉因她而碎,合着她的血肉化作万千碎片去修补滋养这片大地,只要她的一滴血,就可以解开十方神器上的重重封印……   原来就这么简单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云舒尘依然开启名侦探模式中—— 然并卵,章节标题已经涵括了一切_(:з」∠)_ 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      尽管白子画不再是长留掌门,然而他终究是云舒尘的师父,对于他失踪了一事,云舒尘再怎么着也必须得知会摩严与笙箫默一声,连带着花千骨与糖宝在白子画与朔风失踪之前就失踪了的事情也一并知会了摩严与笙箫默。   摩严一得知白子画、朔风、花千骨与糖宝相继失踪了之后,当即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而笙箫默到底是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的道理,所以他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在思考着这件事究竟可有任何的解决方法。   仿佛过了良久,笙箫默缓缓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脸正色地问道:“掌门师侄,子画师兄与千骨的验生石可是有在你的墟鼎里?”   “不……”云舒尘轻轻摇了摇头,双眸隐隐透着一缕懊恼的情绪,答:“师父与千骨的验生石一直都在师父的墟鼎里,并不在舒尘的墟鼎里。”   云舒尘知道笙箫默这么问是为了什么,他是想透过验生石来寻找白子画、花千骨与糖宝的下落,可是自从花千骨拜了白子画为师之后,白子画为了避免让摩严与笙箫默察觉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一事,就一直是由他自己来收着的,就连自己的也是如此。   上次,若不是云舒尘收到了任无念的验生石,她也不会想起自己也该礼尚往来地将自己验生石交给任无念来保管,从而前往书香阁的万生殿里去想要取来自己的验生石,却因此发现了自己的验生石并不在那里,便猜测自己的验生石极有可能是在白子画的墟鼎里,于是此事也就此作罢。   话音一落,摩严的脸色渐转凝重,就连笙箫默也难得如此。   笙箫默微微皱起剑眉,转头望向了摩严,问:“师兄,那朔风的验生石呢?”   “对,还有朔风的验生石!”摩严顿时双眼一亮,神情难掩激动。“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书香阁那里取来朔风的验生石!”   ……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摩严便拿着朔风的验生石,风风火火地返回长留殿。   云舒尘接过了摩严掌心里的验生石,红唇翕动间,默念着一段晦涩的咒语,她兀自运起体内的灵力,再将灵力传入验生石,透过验生石来推算朔如今的所在之处,却是怎么也推算不出一个所以然。   在摩严与笙箫默的注视之下,云舒尘轻轻地蹙了蹙秀眉,又连忙尝试了数次,却仍旧是一无所获的结果。   “掌门师侄,你查探的结果如何?”摩严急不可耐地问道。   云舒尘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朔风如今所在之处,舒尘怎么也查探不出来,想来定是有位高人设下了一道禁制来阻绝来自外界的一切探知,只知道如今的他是安全的。”   不得不说,这东方彧卿设想得还真是周到啊……   笙箫默微微眯起双眼,如是大胆地推测道:“这子画师兄、朔风、花千骨与糖宝相继失踪,掌门师侄,你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是一人所为?”   云舒尘星眸微闪,笙箫默的猜测大致上可算是对的,可是她并不能在这一种毫无确切的消息来源与毫无具体的证据指明的情况之下,贸然出言肯定笙箫默的猜想,那么她只会引起他们对自己的怀疑罢了,而且在这一种妖神出世在即的时候对她产生怀疑无疑是一件很愚蠢也很不必要的行为。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云舒尘趁着以沉默来佯作沉思的当儿,脑海里迅速地想过了无数种说辞,这才缓缓地启齿,机智地将问题抛回去给笙箫默。   “儒尊师叔所言也并不是毫无可能,只是您认为此人该会是何方神圣呢?”   笙箫默沉吟了须臾,旋即皱眉道:“能有这一种在长留来去自如且不被人发现的本事,在这六界之中,除却仙界的五上仙之外,就只有妖魔界的圣君杀阡陌有这个能耐了,可是……”   语声稍顿,云舒尘接着笙箫默的话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只是这话语之中透着了几分难以令人察觉的引导意味。   “可是杀阡陌生性张扬,若是他想要做什么事,必然会事先大张旗鼓,弄得天下人皆知的。又换个说法吧,如若此事真的是杀阡陌所为,一旦师父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定会得意洋洋地大肆宣告天下,何以直至如今尚无半分的消息传来?”   “可见此事并非是杀阡陌所为,然而,这并不是说与妖魔界毫无干系了,单春秋此人的野心之大可谓是欲壑难填,妖魔界多次出兵征伐我仙界,其中绝对少不了此人的手笔。”   “至于此人如何在我防守严密的长留里来去自如,想来是另有高手隐于其身后予以指点也说不定,毕竟师父四人先后在我长留失踪,这需要经过何等精密且严谨的布局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而拥有这等布局之能的人绝不会是这六界里默默无闻的等闲之辈。”   摩严想了一想,而后开口道:“掌门师侄言之有理,可是这也只是猜测罢了,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举措才好?——毕竟子画师弟与二、三弟子不知落在何人的手中,在这种敌友不明的情况下,他们四人的安危着实令人忧心啊!”   云舒尘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闭了闭眼,兀自思忖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微启红唇,淡声道:“如今敌暗我明,本就占于下风,再加上师父四人也不知为何人所掳,情势更是不妙,我们唯有被动地等该人出手了。”   就如今的情况看来,云舒尘就真的只能十分暴躁而被动地等着蓝羽风与东方彧卿出手了。   笙箫默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心中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赫然定定地望着一袭素雅青衣的云舒尘,微微蹙眉一问:   “掌门师侄,在你接任本派掌门之位之前,流光琴、拴天链、幻思铃、不归砚与悯生剑这五方上古神器皆是由子画师兄守护的,他可有在你接任本派掌门之位之后转交给你来守护?”   云舒尘稍稍一愣,而后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在舒尘尚未接任本派掌门之位之前,师父曾提起过将五方神器交给舒尘保管,然而那时的舒尘唯恐锋芒太露而招来刀光剑影,就没有同意师父的要求,等舒尘站稳了脚跟再议。”   闻言,摩严与笙箫默登时脸色大变。   如此一来,如若真是妖魔掳走了白子画,那么白子画墟鼎里的五方神器岂不是悉数落入了妖魔之手?   再加上,杀阡陌手里的谪仙伞与妖魔从天山九霄塔内盗走的玄镇尺(他们认为是妖魔盗走了天山的玄镇尺),妖魔界这一下子可谓是收获了七方神器。   未等他们说些什么,云舒尘面色凛然,语意坚决地说道:“世尊师伯、儒尊师叔,舒尘定会誓死守护墟鼎里的卜元鼎与浮沉珠。”   “什么?你的墟鼎里竟有浮沉珠?”   “那霓掌门这是将浮沉珠交给你保管了?”   云舒尘点了点头,表示此事是真的。   “掌门师侄,我马上去通知云阵阁的魏长老派弟子去加强我长留的结界!”   话一言罢,摩严没等云舒尘的回应,就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徒留云舒尘与笙箫默面面相觑,隐约的长吁短叹声随风支离破碎。   满殿萧瑟而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这几章码得有些混乱,可是我又不从改起_(:з」∠)_ 如果你们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_(:з」∠)_ ☆、第六十五章 恩仇待了结      夜色如墨,月朗星稀。   昏迷许久的朔风终是悠悠转醒,他这一醒过来,就看见了那个总是让他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亲切感的花千骨,而那种亲切之中又有三分熟悉感,余下七分便是恍若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去接近花千骨一样的使命感。   此时的花千骨坐在一脸木然地坐在他的身旁,而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已然睡得香甜的糖宝。   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被封印了之后,朔风看着花千骨满目空洞地望着光辉熠熠的夜明珠的样子,便知他们目前的处境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他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丝毫慌乱无措或忧虑不安的表情。   更何况,他的心里没来由地有着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   只要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跟着花千骨,很快的,他觉得自己就会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或者该说是使命究竟是什么了。   朔风轻声地唤道:“千骨。”   花千骨猛地双肩微颤,整个人顿时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朔风。   朔风一直凝视着花千骨,所以他并没有错过花千骨的表情,然而他的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花千骨要以这样的表情来看着他。   “我们怎会在这里?”朔风自知自己并不擅长理解他人的心事,也不懂得该怎么去安慰人,于是他便没向花千骨探究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如是开口问道。   自朔风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云舒尘前来贪婪殿找他,说是有要事单独商谈的画面,可是他也记得很清楚云舒尘尚未对他说些什么话,然后他这一清醒过来之际就出现在了这里,体内的灵力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住了,身旁还有花千骨与糖宝为伴,此事显然是不寻常。   “朔风……”话语稍稍一顿,花千骨微垂眼帘,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这事……我也不清楚。”   朔风轻轻一叹,而后徐徐说道:“千骨,可曾有人对你说过,其实你一点也不擅长说谎?”   闻言,花千骨的内心更是倍受煎熬,她还在挣扎着是否要告诉朔风,有关于白子画身中卜元鼎之毒并且需要集齐九方神器召唤炎水玉归位才能解毒一事。   今世终究是跟前世不同了——   前世的白子画只有花千骨这么一个徒儿,加之白子画乃是天下苍生的定海神针,除却花千骨的私心,在妖神即将出世的危急情势之下,他根本不可以就这么死去,所以花千骨还能说服自己要去集齐九方神器以召唤炎水玉归位来替白子画解毒。   今世的白子画有了云舒尘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徒弟,而且这个徒弟不仅年纪轻轻便位列上仙,她还接任了长留掌门之位,一举成为了仙界各大仙派掌门之首。   就算此时此刻面临着妖神即将出世的情况又如何,长留、仙界乃至于天下苍生已有了云舒尘这个新任长留掌门,又怎么会再需要白子画这个身中剧毒的前任长留掌门?   时至今时今日的地步,白子画的生死之于天下苍生而言已无任何意义,那么花千骨除了一己私心之外,她又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必须去集齐九方神器以召唤炎水玉归位来替白子画解毒?   “朔风,我……”   花千骨不敢抬头去看朔风,兀自嗫嚅着,半晌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甫重生的那几天里,花千骨也曾为了究竟要朔风生还是白子画生的选择而日夜挣扎,心神终日不得片刻安宁。   在几经了百般思量之后,她终是选择了白子画生,毕竟她是如此深爱白子画,毕竟朔风自有他身为炎水玉的宿命。   她实在是不该再见到朔风的……   蓝羽风怎么会无端地将朔风也捉来此处呢?   难道蓝羽风知道了朔风是已修成了人形的炎水玉残缺的一角?   不可能的!   蓝羽风的情况与她不一样,她绝对不可能会知道的!   难不成……难不成是东方彧卿告诉她的?   这……怎么可……   联想起自己是怎么落得如今被人囚禁的地步,花千骨顿时煞白了脸,双眸顿时蓄满了泪水,她原以为东方彧卿依旧会对她如前世那般好,殊不知前世归前世而今生归今生,她高估也错估了自己在东方彧卿心目中的地位了。   为了报复白子画,东方彧卿可以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他甚至是也可以不惜一切的代价……   哪怕最后的他为了帮助花千骨逃离蛮荒而甘愿承受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代价,就算他曾经对花千骨有过无数次的无怨无悔且不求回报的拔刀相助之恩,这也无法抹杀是他再一次让花千骨陷入这种进退维艰的境地,更何况这些所谓的拔刀相助之恩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也是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一环。   原以为她能够重活一次,也一定能够重新开始,但是她没有料想到的是——   我爱的已经彻底不爱我了,爱我的依旧费尽心机地算计我……   花千骨不由得微微勾起红唇,无声地笑了,笑得眼里尽是绝望与悲凉,嘴角渐渐上扬的弧度,看着竟是比哭还要难看。   朔风一惊,连忙问道:“千骨,你怎么了?”   花千骨没理会朔风,径自这般无声地笑着约莫半晌,这才渐渐地收敛并沉静下来。   “朔风,我求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语罢,花千骨满眼哀求地抬头望着朔风,凄惶的神色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困兽,为了逃脱束缚,只能倾尽一身力气做这最后一搏。   ——朔风,我求求你帮我一个忙,让我再次成为妖神,好让我了结这一切吧。   朔风凝望了花千骨许久,这才点头淡淡应道:“好。”   ……   长留山上绝情殿,夜月霜流露风石。   云舒尘与任无念并肩而立,青衣素雅,蓝衣淡洁,恍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任无念利用眼角余光瞥了至始至终面无起伏的云舒尘一眼,眉头微皱,内心充斥着担忧之情,他已经从云舒尘那里听说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此事可谓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仅仅是听他人转述的任无念也一脸懵逼,更别说对于身在其中的云舒尘而言,这冲击又该会有多大了。   “舒尘,你想好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了吗?”   云舒尘摇了摇头,精致的眉目淡漠如水,却是比这夜风还凉。   “妖神出世是不可避免也是无法逆转的天命,眼下也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你我且让这一切顺应历史的发展,或许花千骨成为妖神并且炼化了十方神器之后,我们还可以透过不归砚回归我们原本的时空。”   “第二,如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我会抢在花千骨之前进入墟洞,而后去摧毁妖神的真身与魂魄,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闻言,任无念几不可闻地长叹一口气,说:“但愿一切真的能如你所说的吧。”   他又想起了,上一次在自己入定的时候所浮现的那一段画面,心里又没来由地涌现了一股颇为不祥的预感——   在海天相连之间,有一抹伶俜孤绝的青色倩影静默地遗世而独立,纵使一身风姿卓绝,也犹如这一片茫茫汪洋之中仅有的一座孤岛那般孤立无援。 作者有话要说:  任无念有着能在入定中预知未来的本事_(:з」∠)_ 但是那个本事并不是很强大,也只是能看到不知首尾的画面罢了。 我又让任无念来立flag惹_(:з」∠)_ 【PS:修改错字】 ☆、第六十六章 妖神终于出世了      云舒尘负手而立于露风石上,殊丽的面容毫无起伏,身影更是一动也不动的。   三天了……   即使蓝羽风挟持着白子画与花千骨,她却没有以此来威胁云舒尘须以卜元鼎与浮沉珠为条件来交换白子画与花千骨。   云舒尘知道蓝羽风不是不需要卜元鼎与浮沉珠了,毕竟有身为异朽君的东方彧卿在暗中相助,她或许早已知道了花千骨乃是上古神祇转世的身份,进而也会知道仅需要她的一滴血,便可解开十方神器上的重重封印,又毕竟还有花千骨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在。   自打花千骨从雪山回到绝情殿并且苏醒了之后,云舒尘就发现花千骨的性子变得大不如前了,浑身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极了落神湖的怨气,总是让云舒尘由衷地感到不舒服,她也渐渐地能肯定花千骨是重生而来的。   ——自家徒弟云芙蕖貌似也是重生的。   言归正传。   没有卜元鼎与浮沉珠之所以对蓝羽风与东方彧卿而言之所以不是什么大事儿,那是因为十方神器之间不仅是相生相克的,同时也是互有感应的。   炎水玉身为上古十方神器之首,不一定要集齐九方神器才可以召唤它归位,它自是具有召唤九方神器齐聚的能力。   当初的炎水玉合着上古神祇花千骨的血肉化成万千碎片去修复滋补这片大地的,而朔风就是由这四散各地的万千碎片里的一个碎片修成了人形。   只要花千骨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朔风的眉心上,那么其他的炎水玉碎片就会受到召唤而自动归位,一旦炎水玉归位,那么其他九方神器就会自动齐聚。   如若花千骨又滴下了一滴血在归位之后的炎水玉上,那么当初她与众神合力设下的封印就会瞬间解开,连带着其他九方神器的封印也会一并解开。   ——云舒尘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乃是以前与仙界玉帝胥凌畅谈古今天下事的时候,因谈及了炎水玉一事而告知与她的。   云舒尘相信花千骨有着生而为神的慈悲本性,所以就算花千骨决定了要透过炎水玉来召唤九方神器齐聚,云舒尘也相信她是绝不会再滴一滴血在炎水玉上的,然而她的身边还有蓝羽风在,又有东方彧卿在蓝羽风的身后谋划,他们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妖神出世一事,绕来绕去,也终究是无解。   朔风必死一事,绕来绕去,也一样是无解。   对于白子画与朔风二人,这一切就要看花千骨怎么取舍了,虽然要面临这样的取舍很残酷,可是云舒尘一点也不同情花千骨。   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如若她没有私自盗走白子画体内的神器,也没有偷偷地下山去搜集神器,那么现在的她就不会面临如今的这种两难的地步了。   说到底,执念误人也害人。   就连云舒尘这种看人看事过于毒辣之人也有执念,她的执念便是守护天下苍生,所以她早已在暗中安排好一切了,就连长留未来掌门的名字也被稳妥地收在了礼乐阁长老桃翁的墟鼎之中。   既然这一切已安排妥当,云舒尘眸光坚定,那么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   又是一天过去了。   摩严能忍到今天才派落十一来绝情殿请云舒尘前往长留殿去议事,显然是已经能够算得上是沉得住气了,所以心中早已有了决断的云舒尘倒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而后前往长留殿去。   当云舒尘还未与落十一一同走进殿内,顿时感到四周的景物剧烈地摇动起来,同时她也感觉道体内的卜元鼎与浮沉珠在她的墟鼎中发出了阵阵嘶鸣,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东西的召唤一般,兀自逃离了云舒尘设下了各种繁复阵法的墟鼎,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迅速地飞向高空去。   此番异象惊动了殿内的摩严与笙箫默,他们赶紧跑出来,还未等他们问些什么,云舒尘一脸冷静地率先发号施令。   “舒尘待会儿就要去寻找师父与千骨的下落了,所以——”   “摩严师伯,请您立即通知各大门派率领弟子速速前往东海!”   “儒尊师叔,请您立即召集长留弟子前往东海待命!”   “十一师兄,请你代舒尘修书一封给无念,让他赶来与你们会合!”   “若是舒尘未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带着师父与千骨与您们会合……”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犹豫了片刻,旋即定定地看向笙箫默,又轻启红唇,语气满是不容违抗的意味,说:   “那么,长留弟子将交由儒尊师叔您来发号施令!”   话一说完,云舒尘也不等摩严与笙箫默予以任何回应,就急匆匆地御剑往适才卜元鼎与浮沉珠飞去的方向而去。   ……   待得云舒尘终于找到了花千骨的下落之际,只见十方神器已飘浮在了东海的上空,原是一片清明的白昼顿时变作一片妖异的紫色,而十方神器围成一圈,形成了一个气息极其骇人的漆黑巨洞。   其双目所及之处,尽是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地发生,也尽是一片哀鸿遍野的炼狱景象,四海八荒顿时乱作一团。   看了花千骨抱着白子画默默流泪的样子一眼,又看了焦急得不得了的糖宝一眼,再看了蓝羽风状似癫狂地又笑又哭的样子一眼,云舒尘骤然运起十成的功力,袖袍轻轻一甩,就朝着蓝羽风挥去了凌厉的一掌。   蓝羽风来不及反应,只得生生地挨下了这一掌,趴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却还是不停地兀自又哭又笑。   其身旁的下属欲群起而攻向云舒尘,皆被云舒尘轻轻的一掌给悉数拍死了。   云舒尘默念咒语,又是轻轻一甩袖袍,一个血色结界顿时笼罩着蓝羽风整个人,她的眸光可谓是极其冰冷淡漠,却无异于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冷冷道:   “蓝羽风,敢在本座的地盘上带走本座的人,你很好。”   “既然你为救斗阑干而不惜释放妖神出世,那么如今天下人所遭受到的一切伤亡痛苦,本座定会一笔一笔地算在斗阑干的头上,而你将会活得好好的,并且亲眼目睹你的情郎在本座的手下会是如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个血色结界名为血灵结界,是一种需要以施法者的血为媒而设下的,除非施法者身死,结界才会自动消失,否则这结界除了施法者及其后嗣之外无人能够解开。   血灵结界里的蓝羽风裂眦嚼齿,一边奋力地嘶吼着,一边拼命地拍打着血灵结界,行状极尽癫狂愚痴。   云舒尘恶劣地笑了笑,又佯作一副温柔的模样,柔声道:“对了,本座奉劝你不要轻易寻死,因为本座见不着你,肯定会伤心得想要打散斗阑干的魂魄,让他从此灰飞烟灭,永生永世无法轮回。”   闻言,蓝羽风的神情愈发恨恨地瞪着云舒尘,一开口便是凄厉的咒骂声。   “云舒尘,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   云舒尘没有再听见蓝羽风咒骂些什么,因为她又素手一挥,设下了两个隔音结界——其中一层是用来隔绝自己听见蓝羽风的咒骂,另外一层是用来隔绝蓝羽风听见接下来自己与花千骨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本文笔下的花千骨,似乎让许多人都觉得OOC,也让许多人不高兴。 对此,我只想说人性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它就是一个富有矛盾性的东西,没有一个标准可以概括它的。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我并没有黑花千骨,我也没有想过要黑花千骨,我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在合理的推测之中。 你们之所以会觉得我在黑她,那是因为此文大多是以云舒尘视角书写的,你们在看的时候难免会代入云舒尘的视角。 最后,我没有强迫你们一定要接受我笔下所塑造的花千骨,但是我也请你们别试图让我依据你们眼里的花千骨来写文,你们更别来找我辩你们眼里的花千骨是怎样怎样的,这只会让我更加想黑花千骨。 以上。 ☆、第六十七章 老司机自爆身份      云舒尘暂且解决了蓝羽风的事情之后,转而往花千骨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打算解决花千骨的事情。   当然了,云舒尘自然是没忘了先打晕糖宝,以防接下来糖宝会听到不应该她知道的谈话内容。   在此之前,云舒尘在不经意之间瞥见了静静地躺在距离花千骨不远处的聚魂玉,澄澈而清冷的双眸隐隐透着一丝悲伤,她微微弯腰,拾起了那一块聚魂玉,再将之收入墟鼎内。   眼见着云舒尘似乎要对糖宝不利,花千骨急忙放开白子画,并站起身来挡在糖宝的身前,冷冷道:“云舒尘,你到底要做什么?”   花千骨此举是出于本能反应,可是她却忘了自己体内的灵力还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如此一来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这一句话应当是本座问你才对吧,花千骨?”云舒尘微笑着摇了摇头,然而笑意却是丝毫也未达眼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千骨皱了皱眉,眼里的警惕之色不减分毫。   “你终究还是为了白子画而牺牲了朔风……”语声稍稍一顿,云舒尘微微眯起了双眸,漠然道:“那么接下来的你是不是决定了要飞往墟洞去,然后你是想要妖神呢,还是决定护妖神到底?”   到底历经一世的人,花千骨自然是沉稳了不少,对于云舒尘究竟是如何知道她为了白子画而牺牲朔风一事,她也不过是怔忪了片刻罢了,就佯作一副镇定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云舒尘先是扬唇一笑,而后一字一顿道:“本座还知道你不是以前的花千骨了,而是那个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妖神的花千骨。”   被云舒尘三言两语就道破了身份,花千骨惊愕得瞪大了双眸,整个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就连说起话来也有些不流利了。   “你是……你是谁?”   云舒尘将双手背在身后,清冷而孤傲的目光淡淡地凝视着花千骨,长留上仙的威仪尽显无遗,只见她微启朱红双唇,如是淡声道:“云舒尘,本座乃是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   花千骨微微垂首,独自低声地沉吟。   “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一百三十一代……”   顷刻间,花千骨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难掩惊讶之色,她看向至始至终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云舒尘。   “你……你居然是来自未来的长留掌门?”   看着花千骨这么错愕的样子,云舒尘轻轻地挑起秀眉,不由得失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本座真的是那般天资奇佳,居然能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既背熟又通晓《七绝谱》,还全然熟悉本派的一十八套剑法,甚至是在十年之内飞升成仙吗?”   听见云舒尘大方地承认了,花千骨仍旧是免不了一番愣怔。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云舒尘了……   花千骨想问云舒尘,后人究竟是怎么评价白子画与花千骨的禁断之情?   花千骨想问云舒尘,被自己诅咒永生永世不伤不灭的白子画又过得怎么样了?   花千骨想问云舒尘,她究竟是怎么来到了这里?   花千骨想问云舒尘,为什么她要拜入长留成为了白子画的掌门首徒?   花千骨想问云舒尘,为什么她不阻止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可是,千言万语一涌上了心头却是如鲠在喉,终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云舒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在心里默念咒语,轻轻一挥袖袍,便往花千骨的身上施了个定身术,然后她又再次轻挥袖袍,也解开了禁锢着花千骨体内灵力的封印。   察觉到了自己不能再动弹分毫,花千骨立马回过神来,神情可谓是又惊又怒,双眸瞪着云舒尘,气急败坏地说道:“云舒尘,你定住我究竟想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云舒尘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天边的那个巨大得仿佛将要吞噬这一片天地的墟洞,淡淡道:“白子画差不多也该醒了,届时他自会为你解开这定身术的。”   看着云舒尘的这副模样,花千骨不禁心生不安,又忙不迭地问道:“云舒尘,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舒尘淡淡地瞥了脸上神色有些惊惶的花千骨一眼,微启檀口,语调从容且悠缓地如是说道:“你前世不忍心杀了的妖神,本座自当狠下心来替你杀了。”   语罢,只见云舒尘又是袖袍一挥,为这座孤岛设下了一个隐藏结界,而后她就在花千骨急切而惶恐的呼唤声里径自往墟洞的方向飞去。   “云舒尘!”   回应花千骨的除了汹涌澎湃的海浪声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云舒尘那似近似远的飘渺声音——   “待得白子画醒来之后,你且告诉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不需要对我手下留情,我也不需要他对我手下留情。”   ……   白子画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晓得自己感应到了无尽的邪气环绕四周,迫使他不得不早些醒来,然而他这一醒来就立马看见了天地风云变色,浑浊的邪气不断地涌向天边的那一个巨大的墟洞。   这是妖神出世了吗?   “师父!”   “尊……子画上仙!”   一见白子画终于醒过来了,花千骨与早已清醒的糖宝连忙唤道。   白子画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进花千骨,眸光寒冽刺骨,看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花千骨,冷冷地问道:“千骨,是你解开了十方神器的封印吗?”   自从雪山救人一行之后,白子画就已知道了花千骨是上古神祇转世而来的身份,也知道这世间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开十方神器的封印之人唯有花千骨。   看着这当下的情势实在是再明朗不过了,可是白子画仍是心存一丝希冀,希望此事真的不是花千骨所为。   花千骨默默低下头来,思及前世的自己傻傻地保守自己集齐十方神器是为了替白子画解毒的秘密,直到后来彼此都明白了并且知道了对方对自己的用心与情意之际,花千骨却是已走到了末路。   如若今世的她让白子画早些知道自己集齐九方神器召唤炎水玉归位,就是为了要替白子画解了卜元鼎之毒,那么这一切又会否变得有所不同?   不,不会的——   花千骨,你不要再妄想了!   今世的白子画深爱着云舒尘,他绝对不会因为花千骨为了解救他而不惜犯下了此等滔天大罪,便会因此而爱上自己的,更何况若是白子画知道他所心系的云舒尘如今身在墟洞里,还要冒险去杀了尚是雏体的妖神……   如若云舒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离开墟洞,那么白子画兴许还会对她尚存着几分师徒之情,还有看在她是为了解救他才会犯下此等大错的份上,从而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过从轻发落;如若云舒尘在墟洞里遭遇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么白子画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毕竟白子画一点也不爱她。   是啊,他不爱她……   他也不是那个她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倒计时_(:з」∠)_ ☆、第六十八章 老干部点亮怼人技能      看着花千骨低着头无声默认的样子,白子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却没有了那种噬心刺骨的疼痛,不仅体内的气息顺畅了许多,就连体内的灵力也运行自如,一如自己不曾中毒的时候。   “我的毒解了?”   白子画问了这句话之后,沉默了片刻,旋即又问了这句话——   “是你召唤炎水玉归位来替为师解毒的吗?”   花千骨不由浑身一颤,又是一副低着头静默不语的样子,可是这在白子画看来就是默认了。   白子画闭了闭眼,微启薄唇,声音却是分外清冷:   “修仙之人早已勘破生死,哪怕是肉身寂灭了,只要一息魂魄尚存,不过是再入轮回,重头修炼一次罢了,尽管如此会忘却前尘事,然而本我终究是未变的,可是你拜入长留修仙已有不短的时间了,却终是不曾勘破一丝的生死之道。”   “为师本以为当初收你为徒便可了却你执意拜我为师的执念,却不想为师这么做是在一步一步地助长你的执念,以至于让你今日又因为为师而犯下了这等的滔天大罪……”   白子画幽幽地叹了口气,而后轻挥袖袍,解开了花千骨身上的定身术。   花千骨心头一震,原来白子画当初会收她为徒,除了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婆娑劫之外,还是因为自己在这之前一直执意要拜他为师……   白子画淡淡地瞥了颓然地呆坐在血灵结界里的蓝羽风一眼,感应到了血灵结界透着几分属于云舒尘的气息,问道:“你师姐是不是来过了这里?”   “是。”花千骨低声答道。   “那她去了哪儿?”白子画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为何她设了个血灵结界将蓝羽风困在此处?”   “师姐……”话语稍稍一顿,花千骨拼命地压抑着涌上心头的不安,“她……她如今身在墟洞里。”   白子画立时瞪大了双眸,满目惊慌恐惧,不复素日的淡漠与冷静,脸色又惨白了几许,满脑子想着要前去墟洞找云舒尘。   “师姐还说,让您该怎么做便怎么做,您不需要对她手下留情,她也不需要您对她手下留情。”   花千骨接下来所说的这番话,犹如冰冷彻骨的风雪狠狠地打在白子画的心上,让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并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应是先与同门会合再作打算,方为上策。   白子画观微海面,发现许多的六界中人皆聚集在了千里之外的海面上,只对花千骨与糖宝淡淡地说了一声‘跟上’,便带着蓝羽风率先御剑而去。   ……   甫进入了墟洞,云舒尘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光亮,还有一片虚无。   墟洞里的光亮来源于天边的半轮弯月,那轮弯月虽小,其光辉却犹如太阳般明媚清亮,映照得虚无的四周尽是一片白茫茫。   云舒尘微微眯起明眸,在高度戒备之余,双耳不由得动了一动,只因她在这片明亮而寂静的空间里听见了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于是她便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疾步地走去。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云舒尘终于到达了婴儿啼哭声的发源地,神色却透着些许惊异。   只见眼前的半空中悬浮着一朵巨大的莲花,通体犹如寒冰般晶莹剔透,还发出了颇有几分妖冶的荧荧紫光,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赤身裸体地躺在莲心之上啼哭不已。   云舒尘飞到上空去俯视着那个看起来只有约莫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原本还在大声啼哭的婴儿一发现有人在看着他,就渐渐地止住了哭泣,也睁着纯净莹润的双眸看向云舒尘,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是在与云舒尘说些什么话。   那一副可爱软萌的模样真可谓是天真无邪,直看得云舒尘向来冷硬的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了。   然而长留上仙云舒尘终究还是那个长留上仙云舒尘,她的心肠向来冷硬之余,她的思绪也向来是冷静的,尽管她依旧是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但是她已经回过神来了。   云舒尘素来冰雪聪明,加之长年累月博览群书,不必费时去细想,当下便确认了那个婴儿就是妖神刚刚形成的雏体,难怪当初的花千骨会不忍心出手杀了妖神……   想来史书上记载着花千骨那般在乎身为妖神真身的南无月,云舒尘敢肯定花千骨这是在遇上了妖神的雏体之后,陪他度过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彼此之间建立了这一种或是姐弟或是母子的感情,而就是这一种感情让她难以割舍,更让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末路。   ……   众人一见白子画带着囚禁在血灵结界之中的蓝羽风与花千骨、糖宝一道飞身到来,不由得连连欢呼,只有任无念、摩严、笙箫默与云芙蕖却因为见不着云舒尘的身影而莫名地不安。   白子画环视一周——   见胥凌、孟玄朗与杀阡陌的手下大将领兵,分别代表着仙界、妖魔界与人界,三足鼎立地守在神器的周围,因彼此各怀心思而暂且按兵不动,呈相互牵制之势。   又见各大仙派掌门或是大弟子领着门下弟子、蜀国大将军烈行云领着麾下兵将以及单春秋领着的妖兵魔将无声对峙,仿佛只待上位者一声令下,便随即开战,又呈相互牵制之势。   再见异朽阁东方彧卿、七杀圣君杀阡陌、人界蜀国帝王孟玄朗、长留儒尊笙箫默与仙界太子胥凌或是不动声色或是光明正大打量着彼此,一身气势凛然,可谓是分毫不让,再呈相互牵制之势。   就连檀凡、夏紫薰、无垢与任无念也身在此处,神色是不同程度的凝重,尤其是以任无念的神色最为凝重。   “子画,你的毒?”摩严来到白子画的面前低声地问道。   “已经解了。”白子画淡淡地回答道。   “白子画,敢问你的徒儿、长留的尊上呢?”洛河东没看见云舒尘的身影,乐得本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如是不怀好意地问道。   白子画冷冷地看了洛河东一眼,沉声道:“她身在墟洞里诛杀妖神。”   惊呼声顿时此起彼落,不少人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任无念忍不住闭了闭眼,眉目间尽是挥之不去的忧虑与不安。   舒尘,你一定要好好的……   “白子画,交出蓝羽风!”单春秋与蓝羽风同为杀阡陌做事,见到自己的同伴为白子画所擒获了,他又岂能就此坐视不理?   白子画漆黑而深邃的眸光犹如寒冰般凛冽,冷风吹得白子画一袭白衣猎猎,衬得他的一身气势更为冷傲逼人,只听得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那是舒尘要亲自处理的人……”   “白子画,你——”单春秋对此可说是愤怒极了,阴狠的目光仿佛淬了剧毒般骇人。   白子画又转而看向自己的曾徒孙楚霄,略显苍白的面色霜寒如雪,如是冷冷地下达命令道:“楚霄,你且来照看着你师祖待会儿要亲自处理的人!”   楚霄恭敬地回道:“是,曾师祖。”   看不惯白子画这般欺负自己的手下,杀阡陌微微眯起了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孔雀羽扇,冷笑道:“白子画,你竟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你真以为我死了不成?”   白子画镇定自若地直视着杀意萦身的杀阡陌,轻勾薄唇,笑意清浅而温和,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直听得火冒三丈,偏偏还在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回击一二。   “若是圣君真想试试与世长辞的滋味,在下并不介意亲自送你这一程的。”   杀阡陌:“……”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这一章是在吊你们的胃口~\(≧▽≦)/~ ☆、第六十九章 人算不如天算      墟洞里,万籁俱寂。   云舒尘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妖神,一边迅速地思量些什么事情,仿佛过了许久,她这才缓缓地落到了莲花之上,并小心翼翼地朝着妖神所在的方向迈了几个小步。   妖神看着云舒尘越走越近,嘴角一扬,不禁开心地笑了出来,还伸出了肉乎乎的两只小手,仿佛是想要云舒尘上前来抱起他。   对此,云舒尘微微勾起唇角,一步一步地走近妖神,并且同样伸出双手,作势要将他给抱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舒尘蓦地皓腕微转,双手立马一手执着一把宝剑,一剑横霜朝着妖神的眉心刺了下去,一剑回雪朝着妖神的心脏刺了下去。   世上鲜少有人知晓云舒尘善使双剑,除了师父聂长宁之外,就算是挚友叶岚与任无念也一样不知此事,因为透过双剑施以灵力再使出剑法的威力将会倍增,而这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云舒尘的底牌,所以云舒尘从不轻易展示于人。   如今为了对付妖神,云舒尘不得不使出这底牌了。   眉心与心脏向来都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分,也是神、鬼、妖、魔、人甚至是动物的身上最为脆弱的部分,云舒尘的左手持着横霜剑狠狠地刺入妖神的眉心,右手持着回雪剑也同样狠狠地刺入妖神的心脏,此举不过是但求万无一失。   即便是如此,云舒尘也依旧是不敢轻易地放松心神片刻,就连忙运起十成的灵力,以手中双剑为媒,死命地催动着手中双剑的剑气,而剑气当即化为凌厉的冰刀霜刃直往妖神体内而去,企图以此摧毁妖神的真身与魂魄。   突然遭遇了这等措手不及的击杀,妖神瞪大了双眸,仿佛是不可置信云舒尘真的会这么狠下心来杀他,然而他的震惊也不过是须臾罢了,而后他猛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极其诡异。   妖神既为那个倾尽上古众神之力与神界覆灭也方才勉强将其封印的妖神,其强大自然是毋庸置疑,就算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形成不久的雏体,其真身依然强悍,其魂魄也依然强大,是以云舒尘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直源源不断地运转灵力去催动手中双剑的剑气去绞杀妖神的雏体。   纵使如今的妖神只觉得体内的洪荒之力正在逐渐地流失,而自己也正在苟延残喘,然而骨子里的骄傲以及摧毁一切的本能促使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报复这个可恶的仙界女子。   妖神再次瞪大了双眸,原本黑色的双眸闪过了一道高贵而妖冶的紫色流光,他以燃烧自身肉体与魂魄的偏激方式,将自己体内仅有的洪荒之力透过云舒尘的手中双剑朝着云舒尘袭击而去。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云舒尘躲闪不及,只见两道紫光分别循着手中双剑的剑身朝她袭来,而后她的头一阵剧烈难忍的疼痛,就这么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却不晓得自己的眉间正渐渐地浮现一抹殷红如血的印记。   妖神满意地看着那一抹印记,而后化成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虽然妖神的洪荒之力只在他的雏体凝聚了些许,却是足以让这个来自仙界的女子从此万劫不复了。   空旷无垠的墟洞里依稀残留着妖神临死之前,似是含着无限柔情意味而道出的话语——   “如今,这墟洞便是你的了。”   ……   云舒尘这一失去了意识,冥冥之中似是有一种力量带着她的魂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总是不愿回想的小时候。   自云舒尘有记忆以来,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她的周遭总是会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就连自己的身上也难以幸免。   她知道自己身处着什么样的一个地方,那是一个炼狱,一个将所有人都训练成夺命阎罗的地方。   广袤无边的东海之上有一座忘情岛,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的地盘,同时它也是一个专门用来训练杀手的地方。   这些杀手都是从小被训练而成的,很不幸的是,云舒尘也恰好是这其中一员,其代号为雪狐。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六岁的自己是怎么为了存活,而狠心地杀了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从那一个孩子的身上迸出来温热血液溅了她一脸,也溅了她一身,那滚烫的温度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被灼烧成灰了……   此后,那个孩子就这么成为了她这一生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梦魇,也成为了她拜入长留修仙之后的心魔。   那时候的云舒尘是憎恨、厌恶、恐惧的,可是她全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她也曾想过要一死了之,可是她没有勇气去这么做,只能好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一样,被组织训练成一个他们想要的完美杀手,从此她就一直过着为了钱财而夺人性命的杀戮生活。   她一边杀着目标,一边享受着快感。   这种快感一直驱使着云舒尘去杀了更多的人,可是云舒尘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的举动……   她会变得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如今的她不应该是在墟洞里击杀妖神吗?   对,妖神……   ……   “啊——”   云舒尘顿时惊醒了过来,左胸口处的心脏不停疾跳的咚咚声响,仿佛在昭示着适才梦里杀人的感觉究竟是有多么的畅快,又仿佛是在一阵阵示意着她已经可以开始化身为杀神并且肆意收割性命的擂鼓声。   好可怕……   云舒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而在她还未缓过来之际,她只觉得脑子忽然有着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就是开始泛起了一片瑰丽妖艳而不祥至极的血色,就连空气里也似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浓得无论如何也化不开,像极了小时候身处训练基地的自己。   这时,云舒尘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时空,脑海里也不断地响起她运用每一种武器去展每一次杀戮之际所产生的声音,再加上那些恍若历历在目的血腥画面,无一不是在刺激着她的心神,仿佛是在诱使着她执起宝剑立即大开杀戒去。   待得云舒尘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忍不住瞪大了漆黑的双眸,神情愣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只见她的左手已是持着横霜剑,而她的右手也已是持着回雪剑,然后她清楚地感应到来自于手中双剑散发出来的既畏惧又厌恶的情绪。   横霜剑与回雪剑素来对自己亲近有加,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非常排斥她呢?   这到底是怎么了?   “云舒尘,你快去杀人吧!”   “杀越多的人,你就会更快乐!”   云舒尘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直响起这样的声音,似是在催促着自己去用鲜血来滋润自己粗糙的双手,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嗜杀的人,为什么今日的她会这么的反常?   “云舒尘,杀人是你的使命!”   “如果你不去杀人,怎么对得起你的身手?”   “你的身手是需要死人的赤血白骨来证明的!”   ——又来了!   当云舒尘再次真切地感受到现在的自己极其不对劲之际,旋即当机立断地运起手中的双剑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大腿,又狠狠地抽出刺入大腿的双剑,以为醒神的作用。   巨大的痛感剧烈地朝着云舒尘侵袭而来,殷红的鲜血也濡湿了身上的白莲纹青衣,可是她并未觉得有多疼痛,却是觉得自己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没忍住惊恐不已——   她那大腿上的伤口居然在慢慢地愈合,皮肉竟也慢慢地在再生之中!   虽然愈合的速度极慢,却是云舒尘亲眼所见。   云舒尘也似乎由此想到了些什么,赶紧一探自身体内一个究竟。   这个究竟一探完毕,云舒尘蓦然仰头大笑,笑得双眼禁不住流下了一行又一行的清泪,双颊尽是一片湿热。   她的体内居然有洪荒之力!   这妖神当真不愧是妖神,就连真身与魂魄被她摧毁了,也仍旧是能够让她痛苦。   难怪她会突然想起那些已尘封许久的往事……   难怪她压制已久甚至是忘却了的心魔会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让云舒尘成为了妖神_(:з」∠)_ 请用刀片扔死我吧_(:з」∠)_【ε=ε=ε=ε=ヽ(* ̄o ̄)ノ逃】 【PS:修改错字】 ☆、第七十章 前尘往事      云舒尘原是人界的一介杀手,她之所以会拜入长留修仙,一切还要从她受够了这种杀戮的生活开始说起。   想来这世上没有人是天生喜欢杀戮的,云舒尘自然也是如此,尤其是她每杀一人,夜晚入睡的时候就会做恶梦,长此以往下来,她整个人简直就是不得安生。   直到云舒尘年满二十岁的那天,她引爆了早在之前就已事先埋藏在忘情岛周围的炸弹,一举炸毁了这个成就了雪狐却抹杀了云舒尘的鬼地方,岛上的所有生灵也悉数殒命,仿佛这样就可以彻底埋葬她的过往,从此她可以过着平凡人一样的生活。   就算云舒尘另乘一艘船距离忘情岛颇远,却还是受到了那场大爆炸所产生的余波所震晕,整个人就这么跌入了海里。   待得云舒尘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里,不免有些愣怔。   俄而,前方的木质雕花大门被缓缓地打开,明媚的阳光犹如那一夜的火光,耀眼得云舒尘不由得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身着一袭素净白袍的聂长宁双手背在身后,携着一身日华,犹如画中仙入世般徐徐地走进房里来。   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浑身紧绷,面容冷若寒霜,沉声地问道:“你是谁?”   聂长宁神色平和,淡淡道:“长留掌门聂长宁。”   “长留掌门聂长宁?”对此,向来冷静从容的云舒尘不由得一脸懵逼。“这到底是什么鬼?”   聂长宁微挑剑眉,须臾便轻启薄唇,淡定地向云舒尘解释什么是长留掌门,也顺带向她解释,他救下她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忘情岛爆炸的动静着实太大了,惊动了正要御剑回到长留山的长留掌门聂长宁停下来来一探究竟。   聂长宁说了那么多的话,云舒尘听了也不过是惊讶了片刻,就淡淡地‘哦’了一声,不晓得该作何反应或是言语了。   云舒尘连生死都不害怕了,对于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会神鬼仙魔之事,却也只不过是能够让她惊讶片刻罢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一直都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多谢聂掌门相救,如今我已醒来,也是时候离开了。”   正因为云舒尘很清醒也很冷静,所以她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毕竟她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凡人罢了,自知无法与神鬼仙魔抗衡,再留在长留山委实不合适。   让云舒尘万万没想到的是,聂长宁竟然会这么说——   “这位姑娘,本座观你虽命中带煞,却是颇具仙缘之人,又观你一身骨骼清奇,实在是修仙的好苗子……不若你此后便留在长留山修仙吧。”   云舒尘:“……”   好想回个妈的智障哦!   不过,云舒尘终究是选择留在长留山修仙了,毕竟这个世界天大地大的,孤家寡人的她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留在长留山修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如若他日自己真的学有所成,那么她便以此一生来守护天下苍生,以报答聂长宁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弥补自己在这之前所沾染的杀孽与罪业。   后来的后来……   在云舒尘接任长留掌门之位的前一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是怎么拜入长留,直至她就要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了,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命运的奇妙与时光的飞逝之余,就问了聂长宁这么一个问题——   “师父,为何您当初会让徒儿留在长留山修仙?——真的是因为徒儿是一个修仙的好苗子吗?”   “此乃其一。”话语稍稍一顿,聂长宁淡淡地看着云舒尘了须臾,这才徐徐言道:“你的命格很特别,特别得近乎诡谲,为师一时参不透,便将你留下来暗中观察了。”   云舒尘:“……”   好想骂自己妈的智障哦!   ……   尽管云舒尘选择了留在长留修仙,然而聂长宁并没打算直接收她为徒,而是让她去参加所谓的招生考核。   云舒尘一步一步地通过眼前的考验,又日以继夜地疯狂吸收着不同于凡人的知识,而后她终是在大后年的仙剑大会上大放异彩,还成为了那一届仙剑大会的魁首,最终拜了长留掌门聂长宁为师,成为了他的掌门首徒。   在一百五十七年之后,云舒尘终于有望突破飞升之境,成为一名真正的仙人了。   然而,修仙乃是逆天而行之举,修仙之人意欲成仙,必先历经九重雷劫淬体,方可修成真身。   渡劫成功者可飞升成仙,渡劫失败者则成魔或死。   那一次,云舒尘也是在极北苦寒之地渡劫的,可是她却没有今世那般好运,因为她被自己的心魔给困住了,而她的心魔就是那个年仅四岁的孩子之死……   若不是聂长宁及时赶到极北苦寒之地,并且耗费了自身的百年修为来助她成功渡了这九重雷劫,云舒尘恐怕就要落得堕入魔道的下场了。   虽然聂长宁助云舒尘成功渡劫而云舒尘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了,但是云舒尘深埋在心底已久的心魔就在九重雷劫所营造出来的逼真幻境之下彻底爆发出来,让她仿佛回到了过往,再次经历了那些她不敢面对的事情,登时陷在昔日的恶梦里无法自拔,神情癫狂,举措失常,可谓是几近堕仙入魔。   聂长宁出于无奈之下,便将云舒尘制伏,并封印了她的灵力,再将她带回长留,然后他对外声称她下山游历去了,实则是他将她关在自己在长留海底设下的结界里。   自此每每夜深人静之际,聂长宁总会在露风石上弹奏流光琴,其目的无非是能够在减轻云舒尘所承受的痛苦之余,也希望能够助云舒尘挣开心魔的束缚。   云舒尘这一被关在长留海底,就用去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在一开始的五年里,云舒尘日夜饱受心魔的困扰,幸得聂长宁的夜半琴声相助,她才总算是得以喘一口气,在日积月累下来,云舒尘的情况自然是慢慢地好转了,而后她又用了余下的十年时间巩固自己的心境。   聂长宁见云舒尘的状况渐渐恢复了,这才让他终于放下心来撤去结界,让云舒尘重见天日。   其实云舒尘与聂长宁同样是位列上仙,前者又是后者的亲传弟子,对于聂长宁所设下的结界,她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开,只是她素来甚是敬重聂长宁,可谓是待聂长宁如师如父,她自是不敢私自解开聂长宁设下的结界,以免惹得聂长宁不高兴。   回到了长留山上,云舒尘又是那个聂长宁最为得意的弟子,也是那个在仙界里享有着凌波回雪之美誉的舒尘上仙。   “师父,您不问为何徒儿会有这么重的心魔吗?”再次踏上了久违的绝情殿之后,云舒尘有些不安地鼓起勇气,问了聂长宁此事。   “你有心魔又如何?你因何有了心魔又如何?”聂长宁的神情依旧是如往常淡淡的,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是透着几分犹如晨风般的温和煦暖。“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你是为师的徒儿,为师视你如己出。”   就是这么几句话,此后的云舒尘是愈加的敬重聂长宁了,可谓是她几乎不曾违逆过聂长宁的意思,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以守护天下苍生来报答聂长宁恩情的想法。   经历了镇压在长留海底长达十五年的事情,云舒尘再也不曾受过心魔困扰,也不曾再忆起前尘往事,却没想到自己一朝穿越,来到了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却因为妖神的报复而想起那一段看似尘封多年却是历历在目的往事,进而彻底地引爆了潜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心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悔晚矣。   不如,就让她来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反正信仰已毁,一切也是枉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说聂长宁的原型有几分紫胤真人的影子吗(*/ω\*) ☆、第七十一章 老司机黑化了      新的一天又来了。   在一片紫色天空之下,六界中人早已悉数齐聚。   众人一直紧盯着空中的墟洞,却是在暗藏着不同的心思,难以寥寥数语尽诉于笔端。   顷刻间,有一道紫光一闪而逝,而后天地一阵震颤,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当众人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墟洞之际,只见墟洞逐渐坍塌了,再逐渐化为虚无,消失于天边,而天空也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湛蓝色,只是有股浑浊的气息始终弥漫在周遭,天灾人祸也依旧不断发生,让众人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安。   飘浮在空中的十方神器似是失去了支撑,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并且急速往下坠落,却在途中被骤然闪现的一道青影给一一放入自己的墟鼎里。   不过是匆匆一瞥,那一道青影再次消失于众人的视线,只是众人却在下一刻听见了一名女子说话的声音,语气冷漠而空灵,一字一句地回荡在这天地间——   “烦请各位给本座两个时辰的时间去处理要事,届时本座自会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凡熟悉云舒尘之人,自是听出了说话之人的声音正是云舒尘的,可是云舒尘怎么会选在众人需要一个说法的时候去处理什么要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任无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兀自闭上了双眼,垂在身侧的袖里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成拳,仿佛这样便能抑制得住心中的悲痛与难过。   或许是心系云舒尘的缘故,白子画的内心里充斥着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的不安,他下意识地从墟鼎里取出了云舒尘的验生石,想看看云舒尘究竟是否无恙。   然而,白子画只见云舒尘的验生石兀自闪烁着妖艳至极的红光,而验生石上原本只有些许的黑气犹如藤蔓般迅速疯长,并生生地缠绕着整颗验生石,极致的黑气与极致的红光交相辉映,让人看起来只觉得诡异而妖冶,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白子画瞪大双眸,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验生石,内心的不安更甚。   ……   在遥远的数千年以前,仙界一直都在流传着这样的一个预言——   “妖神出,天地薨,蛮荒陷,六界崩。”   如今云舒尘这个妖神已出,那么蛮荒必然会陷落,然而蛮荒终归是自成一界之地,就算陷落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那穷极之门向来都是只进无出的,可谓是有去无回的,云舒尘自然是不担心身处蛮荒的仙魔会在这个时候逃了出来。   云舒尘利用半个时辰的时间炼化了不归砚之后,就径自前往蛮荒去了,而她前往蛮荒去的目的自是要把蓝羽风所犯下的罪孽一条一条地算在斗阑干的身上。   “既然你为救斗阑干而不惜释放妖神出世,那么如今天下人所遭受到的一切伤亡痛苦,本座定会一笔一笔地算在斗阑干的头上,而你将会活得好好的,并且亲眼目睹你的情郎在本座的手下会是如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云舒尘在前往墟洞之前对蓝羽风说过的一番话,本来她也只是说来刺激刺激她,让蓝羽风痛苦不堪罢了,并没有想要真的去蛮荒找斗阑干算账,毕竟她与斗阑干互不相识,彼此也无冤无仇的。   只不过现在的云舒尘已成了妖神,这世间再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去在乎的了,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只要能消了自己的心头怒火,是慈悲还是残忍,便且任由后人随意评说去。   云舒尘摘下了腰间的宫羽,并打开了穷极之门,一路冥渡去往蛮荒。   来到了蛮荒之后,云舒尘仗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并未有所限制,又发现了蛮荒里的妖兽对她体内的洪荒之力颇为忌惮,便御使妖兽为她找寻斗阑干的下落。   云舒尘在妖兽的告知之下来到了冰雪之地,也找到了昔日的仙界战神斗阑干,一见面又仗着体内的洪荒之力,二话不说地仅凭一招便制伏了斗阑干,然后她就带着斗阑干离开蛮荒之地。   ……   云舒尘带着斗阑干离开蛮荒之后,就利用不归砚,带着斗阑干来到了蜀国的瑶歌城。   斗阑干微微蹙拢眉头,冷冷地问道:“云舒尘,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在流放蛮荒之前,斗阑干也算是见识过了许许多多的人,却从来没见过一个成为了妖神的长留掌门还能够冷静至此的。   尽管云舒尘一见到斗阑干,什么话也没说就迅速地制伏了他,还带他离开了蛮荒,但是她却仅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再也未曾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要不是他看到了云舒尘挂在腰间的长留掌门宫羽,他也不晓得眼前这个妖神居然会如此大有来头。   云舒尘仍是一副静默不语的样子,她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异朽阁,神色淡漠,眉间的殷红色印记飞速地闪过一抹流光,只见她轻轻一挥青色袖袍,一道妖冶的紫光一闪而逝,然后异朽阁就此被抹煞于六界之中,徒留一片空地,还有一群平民百姓的惊呼声。   对此,身在东海的东方彧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吓坏了孟玄朗等人。   一旁的斗阑干暗自心惊,一是妖神之力的强大着实是太骇人了,二是屹立六界数万年时光的异朽阁说消失就这么消失了。   云舒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是异朽君得罪了她吗?   就在斗阑干暗暗思忖的时候,云舒尘看向斗阑干,微启朱唇,突然开口说话了。   “斗阑干,你可知道妖神因何而出世?”   斗阑干嗤笑一声,说:“说起来,我斗阑干流放蛮荒已有近百年的光阴了,又怎会知晓什么妖神出世的个中缘由?”   这次,倒是轮到云舒尘嗤笑了,眼里却是一片空茫。   “不晓得蓝羽风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以为集齐十方神器、释放了妖神出世,便可将你给救出蛮荒了,所以她便选择与异朽君合作,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般景象,足见她对你的用情之深。”   话音一罢,斗阑干登时愣在当儿。   既然蓝羽风对他是情深至此,当初的她又何必百般利用他?   斗阑干苦笑着摇摇头,他从来都是不懂蓝羽风的,就算释放妖神出世,将他给救出蛮荒又有何用?   他们回不去了,因为他害怕了……   云舒尘的双眸尽是一片漆黑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之余,还平添几分空洞与死寂,然而此时的她却是微勾唇角,淡淡道:“本座是不会放过她的,只不过看在她情有可原的份上,本座也不是不可网开一面的……反正本座已经成为了妖神,比起处理蓝羽风这个罪魁祸首,妖魔界只会想要得到本座,而仙界只会想要除掉本座罢了。”   闻言,斗阑干立即回过神来,冷冷地凝视着云舒尘,哪儿会有人被他人害得如此境地了,还会想着要放过他人的?   这云舒尘定是有所图谋!   “你有什么条件?”   云舒尘抬起双眼来,定定地望向天边的云卷云舒,淡淡地回答道:“本座要你在蓝羽风的面前立下血誓,你斗阑干永生永世都不会与蓝羽风在一起,否则你将会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就这么简单?”斗阑干半信半疑地紧盯着云舒尘,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丝毫的不自然。   回应斗阑干的是云舒尘毫不犹豫地当面划破手指,一边掐诀一边念咒,语意坚决地立下血誓的举动——   “天道在上,云舒尘在此立誓——”   “若是斗阑干真的在蓝羽风的面前立下他生生世世都不会与蓝羽风在一起的血誓,那么云舒尘就会对蓝羽风网开一面,保证不会折磨她,也不会杀害她。”   “如若云舒尘有违此誓,便当即五雷轰顶而死!”   眼看着云舒尘滴落在地的精血为天地灵气吸收殆尽之后,斗阑干又是愣了一愣,自顾自思量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闭了闭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并缓缓地启唇道:   “好,我答应你。”   待得云舒尘终于传授与斗阑干有关于血誓的咒语,蔚蓝的天际赫然下起了素白的细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凡尘俗世,也渐渐地覆盖着尸首与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 ☆、第七十二章 云归云兮尘归尘      太阳西斜,恰是申时。   蔚蓝的天际蓦地闪过了一道紫光,众人循着紫光望去,只见云舒尘身着一袭染上了殷红色干涸血迹的青衣负手立于海面之上,身边还站着一名看着有些面熟的男子,如若在场的众人仔细端详的话,他们就会知道那一名男子便是曾经赫赫有名的仙界战神——斗阑干了。   然而,众人一看见浮现在云舒尘眉间的那一抹殷红印记,妖魔自然是乐得当即欢呼了起来,与之相反的是,众仙与凡人顿时脸色惨白了起来,就连云芙蕖、笙箫默与摩严尚且是如此,更遑论是任无念、白子画与花千骨了。   任无念苦笑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   “舒尘……”白子画痴痴地凝视着云舒尘,嘴里一直近似呢喃地低声呼唤着云舒尘的名字,声声无不是极尽缱绻而悱恻,却是难以就此诉尽其心魂几乎俱裂的痛楚。   花千骨再次确定了云舒尘真的成为妖神这个事实之后,登时花容失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目光满是惊惧与愧悔,双腿骤然一软,若不是糖宝在旁及时扶着,怕是整个人就要瘫坐在地了。   云舒尘,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云舒尘漠视了在场众人投向她的各种目光,更确切地来说,如今的她不管是在眼里还是心里都已经无法容下任何一个人了,她慢慢地转动那双空洞的黑眸,慢慢地定格在远处依旧被困在血灵结界里的蓝羽风,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如同一位身处期颐之年的老人一般徐缓而滞涩,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只见云舒尘又缓缓地抬起手,朝着蓝羽风的所在之处,再缓缓地屈指弹出了一道真气,而血灵结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云舒尘已解开了血灵结界,在云舒尘的帮助之下逐渐恢复灵力的斗阑干立马飞身到蓝羽风的面前。   对此,云舒尘并没有阻止,只是平淡地说着话,嗓音空灵而缥缈。   “斗阑干,本座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你与蓝羽风好好地叙叙旧。”   “切记,莫要忘了适才的你亲口答应本座的事情……”   斗阑干没回应云舒尘,自顾自地与面前形容狼狈的蓝羽风相视,云舒尘似乎对此不怎么在意,径自旁若无人地负手而立于海天相连之间,眼里尽是一片辽阔无边的空茫荒凉,再无日月星辰,也再无山林河川,犹如一座荒城般孤独而死寂。   任无念不由得心中一痛,如此情景不正是他在入定之时所看到的画面吗?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着仙界战神斗阑干的事情之际——   云芙蕖飞身到云舒尘的面前,莹润的双眸蓄满盈盈泪光,映着明艳至极的日光倒是更显几分哀艳,而她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哽咽地轻唤道:“师父……”   闻言,云舒尘缓缓地抬眼看向云芙蕖,清冷的眉目在浑然不觉间柔和了些许,她取下挂在腰间的掌门宫羽,放在云芙蕖的手里,又将墟鼎里的所有东西一并传给了她,而后语声淡淡地嘱咐她,冰凉入骨的嗓音徐徐地回荡在这一片天地间——   “芙蕖,很抱歉为师居然在这种时候将长留交给你。”   “长留掌门成为了妖神,这无疑会对长留乃至于仙界带来重大的打击,妖魔更会选在这个时候伺机而动,身为新任长留掌门的你就要懂得如何去平内乱与攘外患,不可不谓是责任重大,所以为师此举无疑是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了你,也无疑是让你置身于这四面楚歌之境,加之你又是妖神云舒尘的徒弟,一旦你继承了长留掌门之位,势必会面临更严峻的形势,届时你可莫要方寸大乱,知道吗?”   “徒儿谨遵师父之命。”云芙蕖紧握着手里的掌门宫羽,终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须臾,云舒尘不再去看云芙蕖,而是转而看向任无念,淡淡地唤道:“无念。”   任无念微怔,旋即回过神来,微笑着应道:“舒尘,我在。”   云舒尘从墟鼎里取出已被炼化的不归砚,荒茫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些许恍惚与一丝怀念,淡声道:“过来我这儿,我送你回去。”   花千骨不由得一愣,任无念也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人?   任无念猛地攥紧拳头,问:“那你呢?”   云舒尘摇摇头,“我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她不敢再去看任无念了,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对于这样的对话,众人不禁表示这真是一头雾水,全然不晓得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的!”任无念的眼圈已是泛着一缕薄红。   云舒尘再次摇摇头,“我不需要了。”   任无念迅速地抬手拭去眼角处即将滑落下来的泪意,眼里有六分悲痛、三分愤怒与一分决绝,猛然朝着云舒尘怒吼道:   “云舒尘,你忘了那里还有你的师父、你的徒儿以及你的三五好友了吗?——你就这么打算死在这里,不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还有,你可别忘了你真正的身份是那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而不是这三千多年以前的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你忽然来到了这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你可有想过那三千多年以后的时空若是没了你这个长留掌门又会乱成什么样子?”   话音一罢,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地望向依旧是面无波澜的云舒尘,这云舒尘居然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   难怪云舒尘那般天赋奇绝……   难怪云舒尘那般圆滑世故……   难怪云舒尘那般气势非凡……   难怪云舒尘那般城府深沉……   难怪……   思及丝丝缕缕的往事,白子画不禁满目凄恻哀楚,原来自己竟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云舒尘,时至今日才知她天资绝佳与颖悟绝伦的背后缘由……   东方彧卿心下一愣,不怪他总是算不出来云舒尘的来历,而后他眯了眯双眼,那么他的异朽阁也是为云舒尘所毁的了?   云舒尘兀自攥紧背于身后的拳头,佯装自己可以平静得近乎无情的样子,沉声道:“师父有师母陪伴在侧,他不会为我伤心太久的;我那三个徒儿已能独当一面,无须我再多作操心;我的三五好友各有责任在身,没了我这个好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至于长留,你也实在是多虑了——”   话语稍顿,云舒尘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说:“在我下山云游之前,就已将下一任的掌门人选收藏在锦盒里,交给礼乐阁的林长老保管了。若是二位师弟没辞去世尊与儒尊之职,下任掌门有他们从旁辅佐,又有一些贵人暗里相助,就算因为我赫然卸任甚至是莫名失踪之事而引起流言四起又如何,长留是仙界八大仙派乃至于所有仙派之首的地位绝不会因此而动摇的。”   任无念悲极而笑,冷声道:“呵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深谋远虑,方方面面都让你给想了个周全稳妥!”   云舒尘装作没听见任无念话里因悲痛而化成的锋锐,却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此时此刻想要说的话——   “对了,绝情殿里的酒阁还藏着许多的美酒佳酿,你们都拿去分了吧!——落霜酒是师父的、栖霞酒是师母的、浮波酒是世尊师弟的、玉梅酒是儒尊师弟的、桃花酒是我那三位徒儿的,流熙酒是玉帝的、雪兰酒是叶岚的、绿云酒是你的……”   说着说着,云舒尘终是忍不住渐渐地红了眼眶,盈盈泪水不断地扑簌而下,惹得其他人见之闻之也不禁潸然泪下。   任无念意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云舒尘的双眸顿时浮现妖冶的紫光,姣好而苍白的面容也顿时变得冷酷,浑身萦绕着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搅动着天地骤然风云变色,也搅动着双脚下的汪洋浪潮迭起。   除了任无念、白子画与云芙蕖等人之外,其他人见此不由得连声惊呼,本能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云舒尘的双眸渐渐被杀意所浸透,眉间的那一抹殷红印记屡屡闪过紫色流光,而脑海里却有一道声音一直怂恿着她取出墟鼎里的悯生剑,并以此肆意大开杀戒,仿佛也唯有让悯生剑的剑身沾满了鲜血的温热与气息才能抚慰得住那饱受狂躁暴虐折磨的心神。   眼见着云舒尘就要为杀气所控,白子画当即朝着云舒尘飞身而去,而云舒尘似乎是感应到白子画的气息渐渐地靠近自己,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清明,却足以让她本能地飞身远离白子画,扬声道:“白子画,不要靠近我!”   白子画深深地凝视着云舒尘,向来清冷孤傲的眉眼处兀自蕴含着一丝极尽克制的温柔与情愫,又带着些许教人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只见他微启薄唇,柔声地唤道:“舒尘,别怕。”   云舒尘听到了这句话,也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温柔,脑海里的声音总算是肯罢休了,她抬起双眼来,痴痴地看着白子画,却在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之中,云舒尘的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许多以前的自己不曾发现的细节,顿觉自己好似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她再次热泪盈眶。   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云舒尘渐渐地止住了笑意,双眼犹似枯井里的死水般毫无波澜,道:   “师父……不,弟子应当称您为白祖师才是……”   “白祖师,此后长留与芙蕖就要有劳您多多担待了。”   对于云舒尘的托付,白子画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异常的酸痛,一时之间更不晓得应当作何言语,只是极其郑重地默然点点头,心火于风雨中摇曳,已有渐熄之虞。   云舒尘不忍再去看白子画一眼,径自利用不归砚来到了任无念的身后,一掌打晕了毫不设防的任无念,并迅速地封印了任无念的意识,而后使用高级别的法术——抽魂术将任无念的魂魄从身躯抽离,再配合自己输入到不归砚里的洪荒之力以启之,在不归砚金光大作之下,云舒尘这才将任无念的魂魄送入不归砚里,让不归砚带着他回家去。   对于任无念是否真的能成功透过不归砚回到三千多年以后的世界去一事,身为实施者的云舒尘也并不是很有把握,只是有些事情不去尝试就这么放弃了,又在心头平添一抹不甘,还不如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当然了,如若不归砚无法带着任无念回到原本的地方去,云舒尘自然也不介意再添多一份罪孽,只盼着若是他与她真的有来世,那么她自会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任他驱策差遣。   众人略显怔忪地看着云舒尘一系列的举措,目光多重而复杂,然而云舒尘再也无暇他顾,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洪荒之力在不断地引动着心魔的情况之下对她的心神与魂魄造成的侵蚀与影响了。   云舒尘又闭了闭眼,使劲全力狠狠地压制着内心的躁动,然后她转身朝着白子画的方向看去,无心再去端详白子画的神情,就从墟鼎内取出了十方神器,素手又往白子画的方向轻轻一挥,十方神器顿时化作一道道绚烂的流光,悉数往白子画的墟鼎内飞速而去。   “舒尘……”白子画不明所以地看着云舒尘,可是云舒尘却再没看向他,也再没理会他。   接着,云舒尘又从墟鼎内取出了那块散发着淡淡银辉的聚魂玉,并且在它的身上施了个法术,让它自行飞到了霓漫天的面前。   霓漫天接过聚魂玉,抬起已然泛红的明眸看向云舒尘,不解地问道:“掌门师叔,这一块玉是……”   云舒尘透过密语传音回答霓漫天,眉目隐隐浮现一缕悲伤与怜惜。   “此乃聚魂玉,里头闪烁着的黄色光点,是朔风的一魂一魄。”   “朔风是炎水玉的碎片,他能修炼为人形是他的机缘,到最后炎水玉的归位更是他的造化,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身为一个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人以及朔风的好友,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炎水玉归位之前,将那块聚魂玉打入朔风的体内,并强行将他的一魂一魄封印于其中,以期能够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若是想复活朔风,就必须常年以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来滋养聚魂玉,至于他能够在何时重聚其余的二魂六魄,并且再次修炼成人形,这就要看他的机缘了。”   霓漫天万般珍惜地握紧那一块聚魂玉,不由得哽咽地回答道:“漫天知道了。”   至此,云舒尘总算是又了却了一事,那么这最后一事便是自己的了。   ……   “斗阑干,半个时辰早已过了,你可准备好了?”   看着情意深浓的斗阑干与蓝羽风,想着他们即将被她给拆散了,云舒尘的内心没来由地感到畅快,凭什么前世妖神花千骨与白子画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斗阑干与蓝羽风还能心无芥蒂地再在一起?   今世的妖神不再是心地慈软的花千骨,而是性子向来睚眦必报的云舒尘。   她云舒尘若是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能好过!   斗阑干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又退,只见他划破了食指的指尖,艳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对此,玉澜山掌门玉亶蓦地浑身微微一颤,忽而想起了昔年之事。   在这之后,斗阑干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迅速地掐着法诀,直至咒语总算念罢了,却听得他一脸冰冷而决绝地发誓道:   “天道在上,斗阑干在此立誓——”   “我斗阑干永生永世都不会与蓝羽风在一起,否则我将会生生世世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听完了斗阑干立下的誓言,原以为能与斗阑干再次相守的蓝羽风登时肝肠寸断,不断地仰天大哭大叫,声声凄厉,时而呼喊着斗阑干的名字,又时而诅咒着云舒尘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教人心酸又心惊。   面对蓝羽风的诅咒,云舒尘不以为意地恶劣一笑,说:“蓝羽风,现在的你很痛苦,是也不是?——这就对了!”   “你为了解救被流放蛮荒的斗阑干,竟不惜集齐十方神器,再利用花千骨释放妖神出世,天下苍生因你此举所遭受的磨难远非你此刻的痛苦所能比的,本座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回报你一二罢了。”   “话说回来,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妖神出世不过是只会让自成一界的蛮荒陷落到更深层的地方去,也让里头的仙魔是愈加的难以逃出蛮荒罢了。”   “今日,本座之所以会纡尊降贵地前往蛮荒救出斗阑干,就是要在不利用任何刀枪剑戟来伤你分毫的情况之下,让你犹如此刻的心绪般撕心裂肺甚至是痛不欲生,——看来本座的这一招可真是效果显著呢!”   话音一落,就在众人为了云舒尘的阴险狠辣而感到遍体生寒之际,蓝羽风的行状变得越发疯癫,原本勾魂摄魄的美眸也越发涣散,看来她的心神就快要彻底崩溃了。   斗阑干不由得目露急切,大声喝道:“云舒尘,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本座记着呢,然而本座已无所畏惧了。”话一言罢,云舒尘双眸一凛,抬手朝着蓝羽风的方向迅速地挥了一道又一道凌厉非常的真气,在蓝羽风的身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斗阑干气结。   云舒尘乐此不疲地如此折磨着蓝羽风,众人无法阻止也没有能力去阻止已成妖神的云舒尘,就连白子画也无力阻止了,更遑论是花千骨与斗阑干了。   于是乎,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折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与此同时,天地再次风云变色!   一团团犹如浓墨般染就的乌云登时聚集在云舒尘的头顶上,天空时不时闪现着耀眼至极的电光,也时不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在众人或是惊恐或是愣怔于此时的异象之际,云舒尘仍旧安之若素地专心折磨着蓝羽风。   广阔的天边一直不停地电闪雷鸣,乌云也变得越来越大,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天空赫然出现了一道粗壮的雷电,狠狠地劈在了云舒尘的身上,而她却若无所感似的一声不吭。   见此,白子画立即大惊失色地想要朝着云舒尘的方向飞去,却发现云舒尘早已在众人的周遭设下了一个强大的结界,里面的人根本无法跨出这强大的结界一步。   第一道雷电、第二道雷电、第三道雷电……   白子画只能眼睁睁地一直看着云舒尘被雷电劈得面色苍白,直至第十道雷电一劈在了云舒尘的身上,仿佛已到了极限的云舒尘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历经数次吐血之后,云舒尘渐渐地不再折磨奄奄一息的蓝羽风了,而是徐徐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一道道雷电直往她的身上劈——   直到劈得她的脸上再无丝毫的血色……   直到劈得她再无鲜血可以吐出来……   直到劈得她的身体不停地摇摇晃晃……   直到劈得她无力地倒在地面之上……   事已至此,再怎么愚笨的人也知道云舒尘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她企图利用雷霆之威,将自己劈个魂飞魄散。   斗阑干也渐渐地明白为什么云舒尘会出尔反尔了——原来她早就想这么解决已经成为妖神的自己了,同时她也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告知他,血誓是真的有效的。   在那偌大的结界里,白子画急红了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他一边尽全力地攻打结界以试图击破,一边不停地呼唤着云舒尘的名字。   此等行径一如适才的蓝羽风一样癫狂,白子画一直隐藏的心意似乎已经昭然若揭,直看得夏紫薰等人一阵心酸,也帮忙白子画一起打破这个结界。   直到劈得她的身躯渐渐地变得透明……   一向讨厌云舒尘的糖宝看见这样的云舒尘,却没忍住难过地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向云舒尘。   曾经也是妖神的花千骨见到云舒尘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摧毁自己的身躯与魂魄,心中既悲痛又悔恨,当即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直到劈得她再也没有呼吸的迹象……   白子画一干人终于打破了云舒尘设下的结界,正当白子画飞身到云舒尘的身边,意欲怀抱着云舒尘之际,却见云舒尘的身躯顿时化为数不清的青色光点,并随着烈风吹袭,消散于天地间。   传说中的洪荒之力也似乎一并消散于这天地间了……   ……   天空不再打雷,乌云逐渐褪去,六界恢复太平。   ——原来这是云舒尘所谓的交代。   众人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原以为乌云散去了,定会有光芒万丈的骄阳来拨云相迎,驱散一身的冰冷与寒意,却没想到还是浑身的冷冽与阴凉。   众人一愣,抬头看去。   这才惊觉天色已如墨深,一轮寒月当空照,还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白子画只来得及抓住几个青色光点,却在摊开手掌之际,那几个青色光点又被仿若无处不在的烈风给吹散了。   “舒尘——”   白子画心魂俱裂,只晓得如是反复地轻声唤着云舒尘的名字,神色深情款款,语调温柔缱绻,仿佛云舒尘还站在自己的眼前。   摩严与笙箫默等人走到了白子画的身边去,夏紫薰轻轻拭去了脸上冰凉的泪水,语气极尽轻柔地唤道:“子画……”   然而白子画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是兀自地呢喃着云舒尘的名字。   杀阡陌到底是见不得自己生平又敬又恨的高手变成这么一个样子,飞身来到了白子画的面前,正想说些什么之际,却赫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凤眸,竟是愣了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千骨见状哭得更加厉害了,周围之人也纷纷惊呼出声——   只见白子画的一头墨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变成了满头银白,那一抹银白比起霜雪还寒凉、比起月华还凄清,却怎么也比不上遍布白子画内心的哀痛与苍凉。   ——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该是要何等的情深入骨与哀痛欲绝才能致此一夜白头?   此时的众人总算是明白了白子画对云舒尘的那点心思,然而云舒尘早已灰飞烟灭,从此徒留白子画一人存活于世,诟病他竟有着这等违背伦常的心思也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原本可以借着妖神之身肆虐天下的云舒尘却选择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这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出的决定。   ——众人对于云舒尘的壮烈举动又是敬佩又是慨叹,就连是一名区区七尺男儿也可能做不到犹如云舒尘这般的决绝!   除此之外,那些原以为会在劫难逃的众人尤其是仙界众仙却因为自己仍旧安然无恙地活着,毕竟他们终究是在云舒尘的无意伤人与自我牺牲之下才得以幸存下来,所以他们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白子画怔怔地看向远方,目中再无天地,只余一片空茫,连周遭的万籁也不入耳。   “舒尘——”   天地之间,唯此一句,声声回响。   只是,那一双死寂的黑眸里,终是再无惊鸿照影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所以会安排蓝羽风出场,为的就是在写完结章的时候狠狠地虐她一遍。 →只是,我的结局里没有想要设计出任无念爆出云舒尘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这一情节的,总感觉有点多余,奈何前头立下的flag,总要跪着去实现_(:з」∠)_ →我之所以会在第二十二章写了血誓,为的是写完结章的这一幕,其实这是早在我写开头几章的时候就已想好了的情节。 →其实云舒尘会选择死去,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爱天下苍生,也没有众人口中所想的那般伟大,而是她自知妖神一日不死,天下苍生势必多灾多难,她想要守护天下苍生的信仰就无法实现,这等同于信仰尽毁。更何况,这天下多灾多难也有(身为妖神的)她的一部分责任,这便等同于自毁信仰了。既然信仰已经毁了,那么一切业已不重要了,死了又有何妨。 →正文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有一些没提到的事情,我尽可能会在番外里提到的。 →接下来会有番外,番外不定时更新。 —————————————————————————————————————————————— →最后,作者君跪求你们哪个有火眼金睛的小天使帮我捉虫,这一章实在是太多字了,检查起来好痛苦QAQ 【PS:修改错字。】 ☆、公告 有关新坑与番外      一、新坑乃是此文的续篇,名字是《[花千骨同人]坐观鸿雁成双》,我已在专栏里开了坑,你们可预先收藏。   二、续篇更新之日,就是此文番外完结之时,所以不要再问我什么时候会开始写续篇。【PS:除非我灵感大爆发。】   三、我预计一下,我大约还有十几章的番外要写,然而目前我的状态是没什么灵感,所以要催我更文的读者,请催我更番外就好。【PS:请注意你们的催更态度。】   四、别在此文之下谈论或是问我续篇会有什么情节,我不会给予回复的,在番外还没完结之前,我根本不会有心情写续篇,就算有了大纲,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构思具体情节。【PS:除非我灵感大爆发。】   五、番外里的白子画可能会有些性格、原则与三观上的OOC(个人认为问题不大),在此先给你们排一下雷,免得你们又找我论白子画怎么怎么OOC了。【PS:在这里跟你们剧透一下,番外里白子画的性格、原则与三观上的OOC,基本上就是续篇里白子画的人物设定了……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在续篇里撒狗粮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样,若是还有,作者君会再行补充的。 ☆、1.1 流风再出,不见回雪。      在云舒尘彻底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是白子画朝如青丝暮成雪的那一天,相较于云芙蕖与霓漫天的默然哭泣,花千骨无疑是哭得最为悲戚痛苦的那个人,就连糖宝与东方彧卿也不明白花千骨为何会如此,更遑论是只会认为她与云舒尘师姐妹情深的其他人?   到最后,花千骨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长留山,又为什么会被关在了长留仙牢里,这个中缘由自然是落十一与糖宝一同前来探望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   由于她在当时哭得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是笙箫默亲自下令,由糖宝与舞青萝扶着她回到长留去。   在糖宝与舞青萝正要送她回到长留的时候,一直痴痴唤着云舒尘的白子画终是回过神来,然而他所说出口的话,却反而像是入了魔障。   “将花千骨押入仙牢,三日后,长留殿外三尊会审。”   听见了这个决定,与花千骨相熟的人纷纷大惊,有的人如杀阡陌冷冷地警告白子画,有的人如孟玄朗、轻水与云隐低声下气地恳求白子画,有的人如糖宝、舞青萝与火夕则跪下来祈求白子画……   夏紫薰、无垢与檀凡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这么多人在为花千骨求情,如此一来,云舒尘的牺牲又算什么?   素来与云舒尘交情甚好的霓千丈气不过这么多人为了花千骨说话,却是全然忘却了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都是倚仗云舒尘无意于以妖神之力肆虐天下苍生,也是……也是……   于是,霓千丈就在云芙蕖与霓漫天正欲开口为云舒尘说话之际,率先站出来为云舒尘打抱不平了——   “尽管妖神出世并非花千骨所致,然而花千骨却是难逃其帮凶之罪责,尊上乃是长留掌门,又是我蓬莱一派的客卿,我霓千丈誓要为尊上讨一个公道!”   “凭什么花千骨不过是接受一场三尊会审罢了就有那么多人求情,就好像子画上仙仅凭一场三尊会审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那么尊上以其一人之死换来天下众生的安宁又算什么?”   霓千丈此言一出,无数人纷纷附和。   话语顿了一顿,霓千丈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却依旧声如洪钟地说道:   “犹记得尊上拜入长留不久,小女霓漫天有幸与她结识为友,她对小女霓漫天曾出此言——‘在面临灾厄之际,弱者不该被牺牲,强者就该赴死吗?’”   “适才的尊上已是身负洪荒之力的妖神,她比所有人还要强大,可是她就这么赴死了……在这之前,她又可曾想过要赴死,还是以那样壮烈的方式赴死?”   “这一切,除了是为了天下苍生之外,更是因为她不想活下去了。——堂堂一代……不对,堂堂两代长留掌门居然成为了妖神,你们教她怎么活下去?”   “我霓千丈先在此把话说绝了——若是长留无法妥善地处理蓝羽风与花千骨一事给死去的尊上一个交代,我蓬莱从此与长留誓不两立!”   语毕,在场的蓬莱弟子无一不语调激昂地高呼着‘誓不两立’,直听得摩严与笙箫默的脸色一片凝重,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那些人更是蓦地脸色青白交错。   唯有白衣白发的白子画静默地动了一动,然而他的动作迟滞得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悠缓地站起身来,其身姿依旧是秀逸出尘,而其面色却是冷酷至极,双眸毫无波澜地瞥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直看得众人不禁在心里打了个激灵,顿时双唇紧闭,不敢再言只字片语。   仿佛过了半晌,只见白子画扬起右手一挥,除了躲闪及时的杀阡陌之外,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人皆被白子画给出手打了一掌,纷纷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不由得大惊失色,愣怔地抬眼看向了白子画,却见白子画已从墟鼎里取出了一把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长剑握在手里,阴寒森冷的目光注视着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人,仿佛是一副要伺机杀人来以血饲剑的架势。   白子画持着长剑步步走近,双眸如霜雪凌冽,气势强大而骇人,一字一顿地冷冷道:“谁再求情,我便杀谁!”   看着性情大变的白子画,纵使是最为亲近的摩严与夏紫薰等人都觉得有些瘆人了,更何况是原本就对白子画心存着几分敬畏的其他人了,他们简直是快要被这样的白子画给吓得魂不附体了。   仙界太子胥凌微微低垂眉眼,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一声,蓦然想起了云舒尘的佩剑乃是回雪剑,目光又落在了白子画握在手里的那把泛着淡淡金光的长剑上。   那把长剑,名唤流风。   相传流风剑乃是由上古风神所铸造,是史书上颇为著名的上古宝剑之一。   后来,此剑不晓得是怎么落入了长留开山祖师之手,成为了绝情殿里剑阁的其中一把收藏品。   传闻长留开山祖师遍识天下名剑,可谓是一名爱剑成痴之人。   有一本极其古老的史书曾记载,上古风神与上古雪神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二人亲手铸造了一把宝剑送给对方以示情深,也就是如今流传于世的流风剑与回雪剑。   只不过,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对于长留开山祖师而言可谓是毫无趣味,他在乎的仅是流风剑与回雪剑之间究竟孰强孰弱,便常常拿这两把剑齐名并称而论之,后世爱剑之人在论及六界名剑的时候,也往往都是拿这两把剑齐名并称而论之。   久而久之,但凡在剑谱上见到‘流风回雪’,后人自然明白此处所指便是流风剑与回雪剑了,也有一些人为添情致而在话本小说里称之为‘鸳鸯剑’。   在尚未成为长留掌门之前,白子画就是以流风剑作为自己的佩剑,一如他的徒弟那般,在尚未成为长留掌门之前,云舒尘就是以回雪剑作为自己的佩剑。   犹记得昔年孤冷出尘的白子画手持流风剑纵横六界的意气风发,再到如今依旧孤冷出尘的白子画手持流风剑遍布全身的阴冷狠戾……   如今流风再出,再也不见回雪。   这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不浅啊!   最后的最后……   为了安抚白子画的情绪,笙箫默亲自带着花千骨与蓝羽风回到长留去,并亲自将她们给分别押入仙牢里。   眼见一场好戏散场了,在场的众人也各怀心思地纷纷离去,唯独白子画依旧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处,任凭众人怎么好言相劝、好话说尽也不肯回到长留去,说什么都要待在这里陪伴云舒尘。   “师祖,您……之前您在塔室里闭关之际,师父在庭院里亲手为您栽种了好几棵您最喜爱的雪松,您可想要回去绝情殿里看一看,顺便给它们浇浇水?”   全赖云芙蕖忍着眼泪所说出口的这番话,这才让白子画终于肯同意离开此处了。   ……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花千骨不由得微微扬唇,仰起头来无声一笑,满目尽是悲楚而凄苦。   她似乎又再次毁了白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是把第一篇番外给码出来了_(:з」∠)_ 我先码花千骨的番外_(:з」∠)_ 【PS:作者君周五去旅行,周日才会回来,所以待会儿的零点更新了,就要等下个星期了,么么哒(づ ̄3 ̄)づ】 ☆、1.2 诛仙柱前,亲自行刑。      三日后,艳阳天。   长留殿外,诛仙柱前,三尊会审。   花千骨与蓝羽风跪在广场中央,面向端坐于长留殿前的儒尊笙箫默、白子画、世尊摩严以及新任长留掌门云芙蕖,他们的左右两侧坐满了仙界众仙,身后站着无数名以长留首徒落十一与掌门首徒楚霄为首的长留弟子,还有隐匿在暗处的东方彧卿……整个场面尽是一片肃穆而压抑的静默。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站在花千骨与蓝羽风的面前,一副严肃而威严的样子,他环顾了四周一眼,而后按照云芙蕖的意思,先行处决鲛人蓝羽风。   “蓝羽风,你为救仙界罪人斗阑干,不惜盗偷神器,又利用花千骨释放妖神出世,还害得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云舒尘以妖神之身自戕于世人的面前,你实在是千死万死亦难辞其咎!”   “经由本派三尊与九阁长老这几天的商议,最后一致决定,判你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   闻言,众人大惊。   消魂钉是长留最残酷的刑罚之一,每一根消魂钉入骨,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自开派至今,就有无数仙人被活生生地钉死在诛仙柱上,以至于诛仙柱透着的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怎么也散不去。   一身狼狈的斗阑干站在仙界太子胥凌的身后,一听见蓝羽风要生生承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不禁脸色发白,正要冲上前去为蓝羽风求情,这才想起他已被仙界太子胥凌的侍卫给封印了灵力、还被其侍卫用仙索牢牢地困住了他的手脚,根本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犹如受伤的野兽般奋力地嘶吼着让长留放过蓝羽风,自己甘愿代她承受一切刑罚。   仙界太子胥凌面色微冷,要不是为了让斗阑干痛不欲生来慰藉自己痛失未来得力助手的心情,他是绝对不会带着斗阑干来长留这里丢人现眼的。   “阿一。”仙界太子胥凌目不斜视地仅是这般轻声一唤,名为阿一的侍卫随即明白过来其心中所想,便轻轻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点了斗阑干的哑穴。   嗯,耳边顿时恢复一片清静,仙界太子胥凌满意一笑。   对于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所作出的裁决,仙界众仙倒是没什么意见,也没有人为蓝羽风开口求情,毕竟蓝羽风是妖魔界的妖魔,再加上她又是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仙界众仙并没在此时落井下石已算是不错的了,更别奢想他们会对她心生可笑的怜悯之情了。   眼看着蓝羽风已被仙索牢牢地缚绑于诛仙柱上,就在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取出了消魂钉意欲行刑之际,一身素衣的云芙蕖倏地站起身来,冷声道:“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面容清丽秀雅的云芙蕖一脸冷若寒霜,她徐徐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微启红唇,冷然的语气是透着几分不容违逆的强硬,说:“罗长老,且由本座来行刑。”   云芙蕖这才当了第三天的长留掌门,兴许是云舒尘之死给她带来的太大的打击,这几日以来,云芙蕖一改昔日温和沉稳的性情,不仅整个人变得冷淡寡言了不少,更在待人处事方面不自觉地向云舒尘渐渐靠拢,隐隐承袭了几分云舒尘的杀伐果决与高深莫测。   ——好比此时此刻的云芙蕖,那一身凛然的威仪倒是愈发的肖似云舒尘了,直看得众人忍不住一阵恍惚,更遑论是对云舒尘用情至深的白子画了。   “舒尘……”白子画怔怔地凝视着云芙蕖的背影,无意识地轻启薄唇,一声又一声近似呢喃自语的轻唤流连萦回于唇齿间,听得身旁的摩严与笙箫默俱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心酸。   对于云舒尘这位长留史上在位最短的掌门,九阁长老无疑是既遗憾又惋惜的。   在云舒尘之前的两代掌门——衍道与白子画一心清修,皆是不甚喜爱处理门派中事之人,所幸这两代掌门的修为也皆是不俗,尚可震慑仙界众仙与妖魔的气焰一二。   当他们终于等到了云舒尘这么一个有雄才大略又肯励精图治的掌门出现,他们均以为只要在她的带领之下,长留的声望与地位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却没料想到天妒英才,竟会让这等注定非是等闲之辈的红颜就此香消玉殒,还是以这种被天雷连劈而死甚至是魂飞魄散的惨烈方式……   在九阁长老中,礼乐阁长老桃翁可谓是最为痛心的,为的是云舒尘曾来安慰因徒弟轻水不再返回长留山一事而失落的他,也为的是云舒尘在十方神器被集齐之前的一番郑重嘱托……   因此,九阁长老可说是格外的疼惜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不仅按照云舒尘生前托付的遗愿,让云芙蕖顺顺当当地当上了这长留掌门,时而还会在明里暗里或是给予帮衬或是稍加提点,让云芙蕖安安心心地坐稳这长留掌门之位。   对于云芙蕖提出想要亲自行刑的要求,九阁长老自然是十分明白云芙蕖的心情与动机,彼此下意识地纷纷相视了一眼,似是在透过眼神交换意见。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戒律阁长老罗绪之朝着云芙蕖点了点头,而后不疾不徐地退到了一旁去,吩咐身旁的一名戒律阁弟子给云芙蕖送去消魂钉。   云芙蕖接过了消魂钉,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然后在花千骨的面前站定,抬眸冷冷地望向诛仙柱上面色红润的蓝羽风,然而她的神情却平静得令人实在捉摸不透她的心绪,更让现场的气氛平添几许压抑。   原本的蓝羽风早已被云舒尘在灰飞烟灭之前折磨得快要死了,但是白子画与云芙蕖为了不让蓝羽风这么简单地死去,二人极其默契地利用许多丹药给蓝羽风续命,前者更是不惜利用卜元鼎来炼制出数量与种类繁多的极品丹药来让蓝羽风吃下去,为的也不过是要让蓝羽风能够好好地活着,并好好地承受她所应得的惩罚。   须臾,云芙蕖缓缓地抬起手来,白色袖袍也因此轻轻舞动,在阳光映照之下,袖袍上的银竹暗纹依稀有一抹流光莹然浮现,好似一名九天神女正欲翩翩起舞。   就在下一刻,云芙蕖微微眯起明眸,纤细而浓密的长睫掩映着凌厉的眼神,体内运转着灵力并施了个法术,使得手里的六根消魂钉一根一根地自行朝着蓝羽风的方向飞去,分别钉入了蓝羽风的双手手腕、双腿膝盖与双脚脚踝。   蓝羽风的惊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顺着诛仙柱流下来的鲜血也一次比一次多,诛仙柱下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与腥气……   在场不少人纷纷别开眼去,不忍心看蓝羽风的模样,而斗阑干的神色又悲又怒,一颗心痛得几乎要窒息,然而就算是如此,如今也不过是一只困兽的他根本无法去做些什么来阻止云芙蕖继续对着蓝羽风行刑。   一旁的无垢眼见默默红了眼眶的云芙蕖毫不留情地对着蓝羽风行刑的模样,他便已清楚地知道云舒尘之死终究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又想起至交白子画如今的情形,不由微垂眉眼,暗自在内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芙蕖业已将二十根消魂钉一根一根地钉入蓝羽风的体内,而满身血污的蓝羽风已然是奄奄一息了,魂魄更是散去了几缕,在她数度即将要昏死过去之际,却总是被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的座下大弟子游瑞庭用法力强制唤醒,还按照云芙蕖的吩咐给蓝羽风喂下白子画利用卜元鼎炼制出来的各种极品丹药来吊住蓝羽风的性命。   在云芙蕖准备将第二十一根消魂钉入蓝羽风的体内之前,她赫然垂下手来,双眸不自觉地盈满点点泪光,只听得她缓缓地说道:   “先师曾言道:‘善恶从来就不是天性,而是选择’,本座至今才明白先师为什么会有此一言……”   “为了天下苍生,先师选择自我牺牲,是为善;为了给先师报仇,本座选择如此凌迟你,是为恶。”   “不过,本座甘愿担此恶名,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语罢,云芙蕖又将消魂钉一根一根地钉入蓝羽风的体内,前前后后总共钉了三十根消魂钉,因为蓝羽风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云芙蕖并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楚霄,将蓝羽风带回绝情殿去,关押在后山听竹洞里,再给她服药、上药,务必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余下的五十一根消魂钉,本座日后自会要她慢慢偿还——”   楚霄漠然地点点头,恭敬地应答道:“徒儿遵命。”   看着楚霄带着蓝羽风远去的身影,花千骨闭了闭眼,内心没忍住涌起一抹绝望的情绪,她再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白子画一眼,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一丝期望,希冀白子画能够顾念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抬眸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便已足矣,然而这世间的一切却再也入不了白子画的眼里了……   哪怕前世曾经相爱互伤一场,哪怕今世曾经师慈徒孝一场——   因为云舒尘之死,一切已悉数成空,花千骨亦难幸免。   白子画的心到底是随着云舒尘一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表示番外简直就是卡成翔了_(:з」∠)_ ☆、1.3 代为受刑,互不相欠。      处罚了蓝羽风之后,接下来理当受罚之人,便只剩下花千骨了。   云芙蕖重新落座,神情漠然,再不见面上起伏。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再次走了出来,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声音传遍整个长留广场。   “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花千骨,你勾结妖魔、罔顾同门,非但轻信妖魔蓝羽风的言语,助妖魔蓝羽风集齐十方神器,又牺牲了同门朔风的性命,释放妖神出世,还害得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云舒尘以妖神之身自戕于世人面前,你更使得本派千年声名扫地,原本应处以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之刑——”   话语稍微停顿,心系花千骨的东方彧卿等人不禁提气屏息,戒律阁罗绪之垂眸瞥了花千骨一眼,接着道:   “只不过,念在你乃是为救身中卜元鼎之毒的师父白子画才会与蓝羽风一起合谋集齐十方神器的份上,又念在前任掌门云舒尘在临终前曾留书为你求情的份上……”   闻言,除了已然知情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余的人纷纷惊讶于原来白子画曾身中卜元鼎之毒,心道原来当初的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而花千骨的身躯微微颤抖,为云舒尘替她求情一事而内心大受震动。   她全然没想过云舒尘居然会在临终前曾留书为她求情?   云舒尘因她而成为妖神,不应该是恨她入骨的吗?   何以会是如此?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微垂眼帘,定定地看着神情略显怔忪的花千骨,道:“花千骨,经由本派三尊与九阁长老的一番商议,最后一致决定,即刻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   不等花千骨细细思量云舒尘为她求情的用意,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的判决让她面色一白,好似是对于逐出师门这一条判决的震惊与难过,又好似是忆起了前世被消魂钉一根一根钉入体内的剧烈疼痛。   花千骨抬头望向白子画,双眸渐渐浮现点点水雾,对于将要接受消魂钉之刑的判决,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觉悟,只是逐出师门……   白子画终究是恨透了她吧,所以他不要她这个徒弟了……   尽管花千骨将要受到的刑罚不及蓝羽风业已受到的刑罚的半数,然而消魂钉之刑的残酷足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心惊胆寒,心系花千骨的东方彧卿与糖宝等人自然是百般惶恐、千般忧虑。   在这些人之中,糖宝无疑是最为担心花千骨的,她甚至是非常希望杀阡陌或是孟玄朗能够率领手下的兵将攻入长留,从白子画的手中营救花千骨,然而她看了端坐在一旁的夏紫薰、无垢与檀凡一眼,又转而看了座上的白子画一眼……   糖宝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绝望压得她几度喘不过气来,纵使杀阡陌与孟玄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在仙界四位上仙坐镇于此的情势之下救走花千骨,更别说白子画为了避免杀阡陌与孟玄朗前来营救花千骨,便早早利用了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谪仙伞设下了结界。   除非白子画撤走了那把此刻正悬于绝情殿上空的谪仙伞,否则以谪仙伞为媒介而设下的结界非但可以阻拦来自外界的一切进攻,甚至还可以将所有的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由此可见,白子画想要惩处花千骨的心思是有多么的坚定,可怜了花千骨为了救白子画所作出的牺牲,却还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   眼看着三名戒律阁弟子将要押着花千骨走到诛仙柱的面前去,糖宝赫然挣脱了落十一的怀抱,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跑到花千骨的身边,紧抱着花千骨,扬声道:   “子画上仙,骨头是为了要替你解卜元鼎之毒才会去盗取神器的!”   “若说骨头有错,你又何尝没错?如今骨头要受罚,你是否也要受罚?”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微凉清风拂面而来。   摩严铁青着脸,冷冷地盯着糖宝,不禁低声骂道:“这糖宝……该死的孽障!”   云芙蕖轻轻蹙了蹙眉头,微微转头看向白子画,细声地问道:“师祖,此事……您可需要徒孙替您处理?”   白子画没理会云芙蕖,径自看向糖宝,双眸空洞得骇人,直看得糖宝没忍住移开了视线,旋即又暗自给自己壮胆,气势汹汹地看了回去。   可是,白子画不再看向糖宝,而是自顾自地抬起双眸,远眺天边云卷云舒,语调淡漠而悠缓,说:“舒尘的死,便是惩罚。”   此言一出,满座默然。   夏紫薰、云芙蕖与花千骨登时眼圈泛红,而糖宝在稍稍愣怔之后也无言以对。   身受消魂钉之刑尚且有存活的可能,然而心心念念之人却再无复生之日。   前者的苦痛是一时的,后者的苦痛是一世的。   云芙蕖悄悄地逝去眼角的泪意,而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冰冷的眼神缓缓地环顾四周的众人,微启朱红双唇,冷声道:   “对于本派所作出的判决,还请有异议者即刻提出。”   “在这之后,若有谁在本派处决罪人之际出言阻止则被视为闹事,本座也将会立即着人将其逐出长留!”   云隐立即站起身来,一脸愤慨地怒道:“花千骨乃是蜀山掌门,岂可交由长留说罚便罚?”   斜躺在座椅之上的笙箫默微微眯起凤眸,慢慢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眉眼间浮现一缕不达眼底的笑意,只听得他幽幽地说道:“长留乃是仙界各大仙派之首,无论是哪一个门派的弟子、长老或是掌门,只要他做出了危害其他仙派、仙界或是天下苍生的事情,长留皆有权力代表玉帝处决之。——此乃仙界首任玉帝赐予长留的殊荣,云隐师侄,你着实不该当着仙界众仙的面前质疑。”   云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花千骨喝止住了。   “云隐!”   “蜀山掌门花千骨,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现革去掌门一职,由弟子云隐接任。”   语罢,花千骨取出蜀山的掌门宫羽并丢给了云隐,云隐见花千骨不再看他,便已知她这是心意已决了,只能略显无措地呆立一旁,几度欲言又止。   眼见落十一等人就要跪下来为她求情,花千骨闭了闭眼,不由苦涩一笑,而后赶紧跪伏于地,语意坚决地说道:“长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诛,三尊仁慈,弟子甘愿认罪伏法,只求三尊能够开恩,莫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哪怕是魂飞魄散,弟子也毫无怨言。”   众人一惊,除了已然知晓个中缘由的夏紫薰、云芙蕖与糖宝之外,其余的人均不明白为何花千骨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离开长留山。   花千骨也是一惊,旋即苦笑一声。   眼下已经是这个地步了,她究竟还在期盼着什么?   前世的白子画爱她,所以最终没有将她给逐出师门;今世的白子画不爱她,她又间接害死了云舒尘,白子画又有何理由不会将她给逐出师门?   须臾,众人纷纷看向依旧在痴痴地望着天边浮云的白子画,屏息等待着白子画的定夺。   白子画仿佛是看得入迷了,久久未曾予以回复,所幸身旁的摩严与笙箫默分别低声唤了白子画好几声,这才让白子画终于回过神来。   “有事吗?”白子画冷冷道。   笙箫默立即将花千骨适才提出的请求告知白子画,听罢,白子画望向了跪在广场上看着他的花千骨,双眸波平如镜,无悲无喜亦无爱无恨。   仅是这么一眼,花千骨顿时感到一阵心痛,双目盈满了点点泪光。   对此,白子画看不懂花千骨的眼神,也不想看懂花千骨的眼神,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而后飞到了半空中,兀自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并快速地施了个法,戒律阁长老罗绪之手上的三十六根消魂钉立即飞速升起……   在众人的惊呼声与劝阻声此起彼落之下,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悉数钉入了白子画的体内,白子画顿时口吐一滩鲜血,与体内流出来的鲜血一起染红了一袭白衣,血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宛如天空下起了一场血雨。   仿佛过了半晌,白子画缓缓地落在地面上,只见他的面容除了变得愈发苍白之外,神情依旧是清冷如雪,全然不见丝毫的痛苦,可见其修为之高深强大。   现场一片噤若寒蝉,众人仍未缓过神来。   俄而,白子画望向一脸惊恐而悲痛的花千骨,双眸依然漆黑如墨,却是一片死寂的虚无,不见丝毫的涟漪波澜,而后他微启沾满了艳红鲜血的薄唇,如是淡声说道:“我不欠你了。”   仅有五个字的一句话,白子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让花千骨瞬间如坠寒冰深渊,两行清泪瞬间扑簌而下。   花千骨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这三十六根消魂钉,换你答应被逐师门。   白子画竟是恨她至此吗?   “不……师父……”花千骨终是忍不住哭得几近泣不成声,内心端的是悲恸欲绝,直看得匿藏在暗处的东方彧卿心疼不已。   夏紫薰略显怔忡地看着花千骨,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禁鼻头一酸,这花千骨到底是另一个夏紫薰。   白子画并无丝毫的动容,一边若无其事地逼出了体内的消魂钉,一边面无起伏地淡淡道:“三天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语毕,白子画顿时飞身离开了此处。   但见一身血衣猎猎,在碧汉青云之下,终究犹似孤鸿缥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番外终于给卡出来了…… 写了三章,我还是没有写到跟内容提要有关的情节_(:з」∠)_ 噫,作者君嘤嘤嘤QAQ 【PS:修改错字。】 ☆、1.4 如若故人未长绝。      花千骨免了接受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之刑,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逐出师门之罚,尽管她的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过是枉然。   白子画直言他不想再看到花千骨,自然而然的,他也不会允许花千骨再次踏入绝情殿一步。   花千骨与糖宝的一应物事,是白子画下令让霓漫天前来收拾一番,再下殿去交给她们的。   一看见霓漫天,花千骨顿时想起了那个已与炎水玉合为一体的朔风,双眸泛红,又想起了朔风临终前的嘱托,便在霓漫天冷漠的注视之下,缓缓地从墟鼎里取出了朔风留下来的传音螺交给霓漫天。   看着霓漫天的脸色终是出现了变化,花千骨微启略失血色的双唇,嗓音透着些许沙哑,说:“这传音螺是朔风在临死前托我交给你的。”   霓漫天一边潸然泪下,面颊上遍布一行行的泪痕,又一边颤抖着双手,万般珍惜地接过了传音螺,什么也不说,径自转身就要离去。   花千骨心下一怔,赫然启唇道:“霓漫天,对不起……”   不管是前世的霓漫天还是今世的霓漫天,她与花千骨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是一场极其遥远的浮生梦了,而自己终究是欠了她这一句对不起,时至今日才能不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情况下说出来。   闻言,霓漫天登时脚步一顿,不晓得她想起了什么事情,眉眼间浮现了一缕哀痛之色,说:“舒尘师叔才是你该道歉的人。”   话一说完,霓漫天没等花千骨回应,就抬脚离开了。   花千骨紧咬下唇,神情满是不甘。   云舒尘、云舒尘、云舒尘……   为什么每个人的眼里就只看见云舒尘一人?   霓漫天是如此,摩严也是如此,白子画更是如此!   云舒尘会如此出众,不过是因为她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罢了,若不是因为她还有着这一层身份,恐怕她比自己还要不如,也不会得到白子画的赏识与关注吧。   可是,这事实终究是事实,现实也终究是现实——   云舒尘偏偏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甫拜入长留,她便是早已比同一届的同门快一步心怀天下苍生了,饶是身为她的直系师妹的花千骨怎么拍马也赶不上。   就算花千骨付出了比别人还要多的努力与心血,也始终比不上天资聪颖、惊才绝艳的云舒尘一星半点。   明明云舒尘与花千骨同是拜白子画为师,为人师长理当一视同仁,可是白子画一开始就表明了他对两个徒弟的不同期待,对待两个徒弟的态度也是天差地远,到最后他竟对云舒尘动了那样的心思,还为她白了那一头如黑缎般的墨发……   思及此,花千骨再次紧咬下唇,又忍不住泪流涟涟了。   纵使这事实与现实俱是如此又如何,云舒尘之死并不能全然怪在花千骨的身上,若不是云舒尘自负,以为自己进入了墟洞便能够成功击杀妖神,她也不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只是,这样的云舒尘与当初的花千骨又有何区别?   当初的花千骨也一样是如此,不同的是,云舒尘比她还要狠心而果断多了。   云舒尘居然能对着一个婴儿下手,也能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全然不像是当初的花千骨,因为一念之仁放过了妖神,还坚信自己可以引导妖神向善,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那一个身负洪荒之力的妖神。   尽管一身的洪荒之力被恰好进入墟洞的白子画给耗费一番功夫封印住了,却是在糖宝被霓漫天杀死之后,花千骨终是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举将体内的那一道封印给冲破了。   她……她都是被逼的……   就连最后的那一场仙魔大战,她也是被逼得进退维艰了,才会让白子画亲手杀了她。   白子画不愿意承认他对她的爱,却愿意为她殉情,可是这样的白子画又怎么有资格陪她一起赴死?   她又怎么舍得让他跟着她一起死去?   “白子画,我以□□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花千骨会立下这样的神谕,完全是被逼的,又同样是被白子画所逼的。   这一切都是老天逼她、白子画逼她,其实她并不喜欢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可是她已经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了。   当花千骨重活一世,面临自己心系的师父白子画身中卜元鼎之毒,哪怕是要她再一次承受那样的下场,再怎么憎恨白子画的她也是愿意的,总好过不晓得炎水玉可以解毒的云舒尘只晓得利用卜元鼎之毒炼制什么雪清丹来延缓毒性蔓延,这根本就是不治标也不治本的方法。   不对……   云舒尘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她必然是知道这世上也唯有炎水玉才能彻底解了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可是为何她……   为何她不去集齐九方神器以召唤出炎水玉救白子画呢?   白子画那么爱她,她却不愿意救他……   依照云舒尘的修为于实力,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难道是因为天下苍生,所以她不肯赌这一把吗?   呵,如若此事的真相确实是如此,那么今世的白子画之于云舒尘的意义,不正是恰如前世的花千骨之于白子画的意义吗?   如果花千骨没为了白子画去集齐九方神器以召唤炎水玉,白子画的结局自然是必死无疑的,可是这样一来,一向百般敬重白子画的云舒尘是不是就会眼睁睁地看着白子画化为飞灰,还不会心存一丝一毫的愧疚?   如果……   花千骨的神情怔了怔,含泪的双眸稍微亮了亮,而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立马御剑朝着绝情殿飞去,就连这才回到亥殿来陪伴花千骨的糖宝的扬声呼唤也没听见只字片言。   ……   花千骨不过是刚踏入绝情殿一步,眼前顿时有一道银色流光一闪而过,白子画就这么出现在了花千骨的面前。   “你来这里作甚?”   白子画冷冷地看着花千骨,一头银白长发高束,一袭素雅的银莲纹青衣,尽管依旧眉目如画,尽管依旧风采无双,却变得比以往冰冷无情,浑身散发着的气势骇人得紧。   仿佛是被白子画吓着了,花千骨忍不住面露惊慌,略显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见花千骨良久不语,白子画终是耐心告罄,不禁微微眯起黑眸,纤细的长睫掩映着一缕冷冽的杀意,而后微启薄唇,如是冷声道:“你再不滚,我便杀你!”   花千骨双肩一耸,顿时回过神来。   当她终于意识到白子画在表达什么意思之后,她的脸色登时变得青白,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子画,双眸不自觉地蓄满盈盈泪光,再来就是在她即将垂泪的时候,赫然想起了自己前来此处的目的,便忙不迭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痛楚,朝着白子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   花千骨脱口而出的这一声称呼,当即让白子画冷着脸给打断了。   “你已被逐出师门。”   花千骨稍稍一怔,顿时明白了白子画的意思,一边微微垂着头无声泪流,一边极力压抑着心痛的感觉给自己带来的难受,说:“子画上仙,弟……花千骨欲借不归砚一用……”   白子画不欲在看见花千骨,便自顾自地转过头去,凝眸望向远处时隐时现于云烟缭绕之中的层峦叠嶂,冷冷地回复道:“我不借。”   花千骨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   “子画上仙,我求你将不归砚借我一用吧!”   “我只想透过不归砚求一个答案而已!”   “用完了之后,我定会双手奉还,并且……乖乖离开长留!”   仿佛过了半晌的时间,花千骨的头已磕出了一个几近见骨的血痕,染血之处尽是枯草凋花,她的嗓音也沙哑了不少,犹似凄风又似苦雨之声。   忽然之间,一抹淡淡的金光犹如破晓时分的晨曦一般,顿时照亮了触目所及之处的一片枯焦。   花千骨缓缓地抬起头来,就见到了被施了法术的不归砚正飘浮在花千骨的面前,周身泛着一抹淡淡的金光,兀自荧荧流转。   “若你有欺于我,天涯海角,我定不死不休!”   白子画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之后,花千骨只觉得眼前又有一道银光再次一闪而过,顿时不见了白子画的身影。   花千骨接过不归砚,不由双眸一亮,而后站起身来,径自往见素阁而去。   须臾,白子画再次出现在适才的地方,眸底尽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深沉。   花千骨,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写得有些乱,尤其是叙述花千骨的心理那里。 之前我写着写着,总是觉得不满意,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这终于写出来的只能算是我比较满意的效果罢了_(:з」∠)_ 若是你们有谁看不懂的地方,还请你们一定要见谅啊嘤嘤嘤QAQ 【PS:修改错字。】 ☆、1.5 飞霜乱雪覆青松。      当花千骨再次睁开双眼之际,她依然是身在见素阁,只是身上的衣着不再是常服,而是长留弟子的统一服饰,而整个人还感到几分有气无力的虚弱。   她……她这是成功地回到了过去吗?   “骨头,你终于醒过来了!”坐在床沿发呆的糖宝忽然回过神来,见到花千骨终于醒过来了,立即兴奋地抱了抱花千骨。   花千骨愣了一愣,轻轻地推了推糖宝,细声地问道:“糖宝,今天是几月初几?”   “今天是三月十九,从舒尘上仙带着你和尊上回到绝情殿,你就一直昏迷到今天才醒,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急成什么样子了!偏偏尊上和舒尘上仙一个忙着闭关突破十重天,一个忙着处理长留事务,连一个关心你的时间也没有!”说完,糖宝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了。   “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花千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欣喜,她真的已经成功地回到过去,而后她又问道:“云……师姐在哪里?”   糖宝微微拭去眼角的泪意,这才启齿回答道:“紫薰上仙、无垢上仙与檀凡上仙突然来访,舒尘上仙正在正殿里招待着他们。”   花千骨皱了皱眉,这三位上仙居然曾来访绝情殿,看来当时的她因为闭关而错过了许多事情。   见花千骨骤然沉默不言,糖宝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单纯地以为花千骨昏迷了那么多天,心神还有些缓不过来,便悄悄地放柔了语气,并十分自觉地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告知花千骨。   听罢,花千骨的面色不免有些恍惚。   云舒尘即将成为长留未来的掌门,这几天一直待在书心阁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忙完之后,整个人又窝在同尘阁或是药阁里,却不晓得在捣鼓些什么,就连对于云芙蕖这个徒弟,她也似乎有些疏于教导了。   花千骨的心里很清楚,云舒尘是在忙着利用卜元鼎为白子画炼制雪清丹,然而她又忍不住疑惑,明明身为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云舒尘应当知道解了卜元鼎之毒的方法,为什么她还要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去炼制什么雪清丹?   为什么她宁愿负了一直疼宠纵容她的白子画,却怎么也不肯有负于这天下苍生一分一毫?   天下苍生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   “师父,您在哪里啊?”   “徒儿有要事禀告!”   云芙蕖透着些许焦急的声音传遍了整座绝情殿,须臾,云舒尘透着几分温和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地传遍了整座绝情殿。   “为师在正殿里招待着几位贵客。”   一听见云舒尘的声音,花千骨免不了又是一阵恍惚,仿佛有一种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听见她的声音了的感觉。   回过神来之后,花千骨望着一脸关心的糖宝,微笑着说道:“糖宝,我一会儿要去找师姐说话,你去销魂殿找火夕他们玩儿或是去找贪婪殿找十一去吧。”   糖宝连忙摇了摇头,而后紧皱着秀眉,急声道:“不行不行不行!——舒尘上仙太过聪明,本身又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你单独前去找她,一定会被她给欺负的,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花千骨抬起手去抚平了糖宝眉目间的皱褶,而后朝她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意,这才开口道:“你放心吧,师姐根本不屑于欺负我,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一落,花千骨双眸一闪,忍不住在心里这般自嘲——   或许云舒尘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肯屈尊纡贵地‘欺负’她呢?   云舒尘的心里终归是不屑花千骨的。   “好吧,那骨头你可要小心点儿,知道吗?”见花千骨一脸坚决的模样,自知拗不过她的糖宝只能无奈地妥协了。   “知道了。”   ……   按照糖宝所言,在近日的白天以来,云舒尘一直待在书心阁里,忙着处理长留大大小小的卷宗,在目送糖宝离开绝情殿之后,她便前往书心阁去,而后站在雕花木门前,耐心地等着云舒尘从正殿回来。   书心阁是长留掌门处理要务之处,若是没有得到长留掌门的特许或命令,再得宠的座下弟子也不可随意入内,前世得宠如她也未曾获得如此特权,唯有精明能干如云舒尘这样的人才能得此恩宠,不仅可以随意进出,还能在阁里处理卷宗,更遑论她又肩负着将在不久之后继任为长留掌门的身份,进入书心阁自当是愈加的随心所欲了。   站在书心阁的门前,花千骨微微仰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悬挂于屋檐下的一面木制匾额,上书‘书心阁’这三个雄伟遒劲又不失潇洒清逸的金色大字,一如长留掌门应有的气势与风范。   白子画是属于这里的,云舒尘也是属于这里的,唯独她——   花千骨从来不是属于这里的,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属于这里,只想着要一直当白子画的乖徒弟,陪他守护他所在乎的一切,却没想过她从始至终未曾真正地了解过白子画。   由于云舒尘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所以自她成为了白子画的徒弟或者应该说是自她拜入长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属于这里的,无论前后相隔的时间有三千多年之久。   比起两世皆是白子画徒弟的花千骨,同为长留掌门的云舒尘想必会比她更了解白子画,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与云舒尘比肩,也注定无法真正地了解白子画究竟想要些什么……   不!   不是这样的!   花千骨猛地摇了摇头,眼神有着些许慌乱,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不了解白子画,也绝对不会相信云舒尘会比自己还要了解白子画!   只能道是君心难测……   是的,君心难测。   ……   “千骨,你来找我可有要事?”   云舒尘的声音缓缓地传入花千骨的耳里,淡漠如水亦如雪,也顿时唤回了她不晓得神游何处的思绪。   花千骨循着声音转过身去,只见云舒尘身披着星星点点的素雪站在她的面前,不染铅华的容颜显得昳丽而素净,一袭青衣泠然,犹似一棵沉默地傲立于雪山与云海之间的青松。   ——她似乎不太爱穿长留弟子的紫色服饰,偏爱穿着一些颜色素淡如白与清雅如青的衣物,其中以清雅的青色为其心头所爱。   自她当上长留掌门之后,几乎日日身着青衣,看久了倒也是挺衬她的。   然而,这通身的气质……   像——   这样的云舒尘实在是像极了白子画。   “我……我……”语声稍稍一顿,花千骨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鼓起勇气,抬起眸来直视着云舒尘,一脸正色地问道:“其实师父不是因为要突破十重天才会闭关的吧,师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云舒尘依旧面色不改,意有所指地淡淡道:“你只须尽你本分,让师父安心便是。”   语罢,云舒尘正要越过花千骨推开书心阁的雕花木门,花千骨再次转过身去,直勾勾地盯着云舒尘看,并脱口而出道:“师姐,我有办法可以救师父!”   云舒尘脚步一顿,而后微微侧过头去,冷冷地看着花千骨,眸底隐隐萦绕着丝丝杀气,只听得她如是冷声道:“花千骨,我可警告你,别自以为是!”   兴许是第一次见到云舒尘如此气势外露地面对她的时刻,花千骨本能地倒退了几步,娇俏的面容略显苍白,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得紧紧地攥成拳头。   云舒尘微微眯起黑眸,眼底尽是一片深邃,浓得仿佛倾注再多的水也难以化开,那一片墨黑色纯粹得神秘而诡谲,花千骨总觉得,若是在此刻点燃了一把火,这一望无际的墨黑就会立即化为一头因被召唤而苏醒的庞大凶兽朝着她奔驰而来,势要将她给拆吃入腹,直至尸骨无存为止。   仿佛是惊觉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了,云舒尘闭了闭眼,一缕倦意也随之慢慢地涌上了眉间,再睁开眼之际,一切不该有的情绪早已敛去,只余下满满的淡漠与平静,却是看也不想再看花千骨一眼,只是微启红唇,语调平淡如水地说道:   “花千骨,有时候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在为他人好,其实这样只会让他人陷入更深广无边的地狱。”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犹如一记当头棒喝,震得花千骨心神不定,也震得她浑身失去了力气,就这么跌坐在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是的……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待得花千骨终于回过神来之际,天边早已是一片清润的霁色,书心阁的雕花木门也紧闭着,而她的手上有冰凉与温热的湿润感觉交错着,双颊又是一阵冰凉一阵温热,促使她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双颊——   原来她业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下一章就是花千骨番外的结局了_(:з」∠)_ 卡文卡得我很想死,然并卵……我还要【笑着活下去.jpg】 【PS:修改错字】 ☆、1.6 北风吹得桃花薄。      仙界永平2154年三月廿一,一名不明来历的毒剑圣手夜闯妖魔界并重创各派弟子的事迹就在今天可算是已经传遍了整个六界,顿时引起六界中人哗然。   事关杀阡陌所在的妖魔界,从来不曾听闻这个时候曾发生这件事的花千骨在听闻了此事之后,也如同其他的人一般暗自在猜测这毒剑圣手究竟是何许人物。   不晓得是何缘由,花千骨赫然想起了云舒尘,总觉得云舒尘是这毒剑圣手,只不过……   忽然间,眼前似有一道身影掠过,花千骨顿时回过神来,而后定睛一看,却见一脸正色的笙箫默手持着折扇,正疾步地朝着书心阁的方向而去。   花千骨轻轻皱起柳眉,而后微垂眼帘,略作思量之后,便连忙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跟着笙箫默前往书心阁去。   当花千骨终于来到书心阁外,恰好听见里头的笙箫默正在试探云舒尘。   “你对那‘毒剑圣手’一事有何看法?”   只是,云舒尘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让人全然挑不出丝毫错处。   “大快人心。——有机会还真是想见识见识一下那位‘毒剑圣手’。”   “是吗?——可是,我总是觉得那位‘毒剑圣手’是你呢,毕竟我曾听掌门师兄说,你似乎极擅长易容,不是吗?”   花千骨不由一怔,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儒尊师叔,那位‘毒剑圣手’可是一名男子呢,舒尘也只不过是略懂这易容术罢了,要易容成一名男子可是不简单啊!”   “这又有何难?——舒尘英气逼人,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有时候比起一般男子更像是男子,想来易容成一名男子之于你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件如汤沃雪之事才是。”   “儒尊师叔谬赞了。”云舒尘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却也是在隐晦地承认了,她便是那个六界中人议论纷纷的毒剑圣手。   花千骨再次一怔,又迅速地回过神来,在笙箫默大笑着即将要扬长而去之前,忙不迭将自己藏匿起来,以免被他发现到自己正在偷听。   待得笙箫默彻底离去之后,花千骨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因此招来了五感清明的云舒尘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给逮个正着。   “师……师姐……”望着眼前一脸面无表情的云舒尘,花千骨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而后缓缓地向后退了几步。   花千骨一退后,云舒尘便前进。   只见云舒尘微微眯了眯双眸,眸光淡漠得仿佛令人置身严冬,她微启红润的双唇,阴冷森寒的嗓音,百般轻柔的语气,直教人听了不寒而栗。   “我不管你在这里究竟偷听了多少,但是,只要让我听到一丝我是‘毒剑圣手’的风声,届时你可别怪我不顾你我之间的同门情谊。”   话一说完,云舒尘不等花千骨的回答,径自转身,眼看着她就要抬脚回到书心阁里去之际,却因为花千骨的质问声而作罢。   “那些妖魔并没有得罪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对于花千骨作出的提问,云舒尘原本是懒得回答的,但是她思及了最近的花千骨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还时不时神游天外,整个人明明白白地透着不同于以往的异常,再加上云舒尘的心里一直有着关于此花千骨已非彼花千骨的猜测,还有种种复杂的因素,便耐着性子回答她。   “我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替师父报仇,也是为了届时能顺利地继任长留掌门。”   云舒尘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花千骨又岂会想不通个中的道理?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啊!”   闻言,云舒尘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有时候以暴制暴才是一个最简单粗暴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你目之所及的世界太小了。”   话音一落,云舒尘再也不去理会花千骨会有什么反应,就径自回到书心阁里去了。   花千骨登时愣在了原地,满脑子皆是适才的话语。   是不是因为她目之所及的世界太小了,所以她永远看不透云舒尘在想什么,也永远无法真正地了解她用情至深的白子画?   ……   自从那天之后,花千骨秉着要了解云舒尘在想些什么的心态,便主动地向云舒尘提出自己要帮忙她处理长留事务的这么一个要求。   云舒尘仅是蹙了蹙双眉,不过是思量了片刻,就答应了花千骨的要求。   于是,花千骨在四月初一来临之前都是跟在云舒尘的身边学着如何处理长留的大小事务,并在其中体会到了要掌管偌大的一个门派真的很不容易——不仅要花费极多的时间,还要耗费极多的精力。   只不过,花千骨总是会发现凡事只要一经云舒尘出面处理就会显得特别简单,就好像只要有她在,任何事情都可以轻易地迎刃而解。   除此之外,云舒尘还会时不时提点或是指导花千骨,甚至会毫无保留地向花千骨揭开这世间的丑陋且虚伪的一面,并且教她如何去看透每一件事情以及每一项决定的背后所隐藏的真正目的。   这几天下来,花千骨当真是从云舒尘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   同时,对于云舒尘这一种几近毫不藏私的大度,也让花千骨对她的感觉变得是愈发的复杂了。   然而花千骨真的不得不这么说,云舒尘终究是也不愧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她的出色是既有目共睹又无可否认的,就连严肃刻板如摩严也对她唯命是从,还会事事询问并参考云舒尘的意见,这样的人又怎能不算是出色呢?——说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也的确是名符其实的。   有时,花千骨也会忍不住震慑于云舒尘那般淡漠而沉着的注视与不容违逆的强大气势之下,她就像是一位傲立于九天之上睥睨天下众生的神祇,任凭谁人抬眸看她一眼都会俯首臣服,更遑论她那一身天人之姿根本教人无法心生半分亵渎之念。   从一开始,云舒尘所在之处实在是太高了,高得花千骨实在是难以企及,哪怕是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几分。   花千骨终究是比不上云舒尘的,所以她才会输得一塌糊涂。   比也输,不比也输。   ——终归是,满盘皆输。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预估错误了_(:з」∠)_ 估计还要多写两篇,花千骨的番外才算是真正完结啊_(:з」∠)_ 啊,我以为就要能完结了的_(:з」∠)_ 结果…… #然并卵系列# #想太多系列# 【笑着活下去.jpg】 —————————————————————————————————————————————— 可有小天使有兴趣来分析分析文里‘云舒尘还会时不时提点或是指导花千骨,甚至会毫无保留地向花千骨揭开这世间的丑陋且虚伪的一面,并且教她如何去看透每一件事情以及每一项决定的背后所隐藏的真正目的’这一番话中的云舒尘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1.7 四月初一,细枝末节。      仙界永平2154年四月初一,乃云舒尘接任长留掌门之日。   这一日与以往花千骨曾经历过的场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受了云舒尘的影响太深——她竟会开始默默地观察起周遭来客的神情,也会开始默默地细细思量周遭来客的言语,以此来猜测他们暗藏在心中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花千骨竟发现了自己以前从未察觉过的一件事——仙界五上仙之一的无垢一直在凝望着云芙蕖,双眸漆黑深邃,透着重重难以名状的情绪,其中最为惹人注目的是深情与愧疚。   花千骨不由得心生重重疑虑,无垢原本早该自戕而仙逝了才是,又怎么还会安然无恙地活着,并以这样的目光凝视着云芙蕖?   这云芙蕖究竟是谁?   如若无垢的婆娑劫依然是云牙,那么他的心仪之人也必定依然是云牙,可是他又怎么会……怎么会情系云芙蕖?   对此,花千骨一时未能参透,也只能暗自将疑惑压在心头。   直到在长留掌门接任大典之后的长留掌门收徒仪式开始……   云舒尘依旧眉目如画,尽管神色淡漠了些,却无损分毫的威仪,她负手而立,微微垂眸看向跪在她面前的云芙蕖,微启红唇,如是淡淡地问道:“在这收徒仪式正式开始之前……芙蕖,你且与为师说说你的决定,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要留在长留,不想要再回到你原先的地方去了?”   花千骨下意识地看向无垢,只见无垢定定地望着正在一脸沉思的云芙蕖,而他的神情却渐渐地变得复杂难辨——既有希冀与紧张,又有悲痛与凄楚。   在这么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脑海里赫然有一种猜想犹如流光般一闪而过……   “师父,前尘往事俱如逝水流沙,如今的徒儿只愿与您同心同志,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   云芙蕖语意坚定的话语幽幽地传入花千骨的耳里,花千骨看着无垢的脸色倏地一白,眼里的哀痛与悔恨几乎快要化作泪水溢出眼眶。   花千骨恍然大悟,心里的惊讶犹如汹涌迭起的碧涛白浪般,久久难以平息。   既然无垢还尚在人世,那便代表云牙还没死。   倘使无垢必定依然是情系云牙,那么如今的无垢所情系的云芙蕖,便极有可能就是云牙了。   正因如此,云舒尘想必是知道云芙蕖就是云牙的身份,所以她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前这么询问云芙蕖吧……   云舒尘是想要给云芙蕖一个回头的机会,可是云芙蕖早已不是当初的云牙了,现在的她的心性、脾气甚至是为人处世的手段已透着云舒尘的几分影子,可谓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云芙蕖根本不会再回头了,因为她已经决定了要随了她的师父云舒尘,誓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了。   就在花千骨愣神的当儿,云芙蕖的誓词就要说到了最后一句——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芙蕖一生命途多舛,承蒙家师不弃,愿收弟子为徒。”   “弟子承诺此生定不负‘芙蕖’之名,并且时刻谨记家师教诲——愿你心若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弟子也承诺此生定不负家师、不负长留、不负天下苍生。——天地为证!”   然而,云芙蕖的最后一句誓词勾起了那一段记忆,那一段似乎已经变得有些遥不可及的记忆。   犹记昔年的拜师大典之上,跪在白子画面前的云舒尘背脊挺直得如松如柏,语气却从容而淡漠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生性乖僻不驯,承蒙尊上抬爱,愿收弟子为徒。”   “弟子不敢允诺此生定会堂堂正正,却能承诺弟子此生定不负长留、不负天下、不负苍生。——天地为证!”   最后,云舒尘终是履行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此生不负长留、不负天下、不负苍生。   ……   长留掌门接任大典结束之后,花千骨以要忙碌于处理这后续事宜为由,以行拒绝与东方彧卿聊天叙旧的邀请之实。   眼见邀请花千骨无果,东方彧卿面色微愣,旋即微笑着说没关系,转而去找糖宝聊天叙旧了。   不晓得是否受云舒尘的影响太深,还是自己变得聪明了,花千骨竟是会莫名地觉得东方彧卿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真心地想要找糖宝聊天叙旧……或许一直被糖宝称作爹爹的他也有几分欲与其聊天叙旧之意,但是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要向糖宝打探她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情,为什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异常吧。   好在花千骨一直记得她向白子画借用不归砚回到过去是为了求一个答案,既然是为了求一个答案,那么她便不能再重走旧路,只能一步一步地看情况而做出改变。   虽然糖宝是以她的血液孕育出来的灵虫,但是花千骨也没忘记糖宝是异朽君特意送到她的身边来的。   对于她在这阵子所做出的一些改变,糖宝不可能看不出来,尽管糖宝不止一次前来问过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那样做,可是花千骨却是怎么也不肯透漏只字片语,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就算东方彧卿真的要打探些什么事情,也不可能会从糖宝的身上打探到什么的。   ……   在长留殿清点完贺礼之后,天穹早已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四人御剑飞行,回到了绝情殿。   白子画淡淡地嘱咐云舒尘、花千骨与云芙蕖几句话,无非就是‘莫要太操劳’、‘早些回房歇息’等等之类的话语,就径自回到塔室去了。   目送了白子画离去,花千骨听见身旁的云舒尘轻轻地长吁了一口气,不禁抬起眸来望去,只见云舒尘微微蹙着双眉,眉目间透着几许疲态,寒风迎面而来,吹得她一袭青衣猎猎,也吹得她本就纤细的身姿显得格外的清瘦与单薄。   花千骨微微一愣,原来心性与修为皆强大如云舒尘也是会累的。   顷刻,只见云舒尘伸手拧了拧眉心,双眉也随之而舒展,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话语也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   “你们陪着我折腾了一争天,想来也该累了,都给我赶紧回房歇息去吧。”   话音一落,云舒尘也不等花千骨与云芙蕖说些什么,就这么自顾自地离去了。   云芙蕖向花千骨告辞之后也相继离去了,徒留花千骨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也不曾得见有丝毫的反应。   仿佛过了良久,花千骨这才回过神来。   但见花千骨苦笑一声,那时候的她似乎在云舒尘忙着肩负重任、稳定大局之际,正准备做着一件极其可笑却自认为没错的事情……   她……她似乎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第七篇了还没完结这花千骨的番外_(:з」∠)_ 作者君心塞啊心塞_(:з」∠)_ ☆、1.8 师徒争执,合欢蠲忿。      翌日一早,花千骨从落十一的口中知道了两个消息——前阵子身中奇毒的妖魔界各派弟子就在今日莫名其妙地不药而愈了,还有杀阡陌下达了全力追查并且缉捕毒剑圣手的命令。   花千骨清楚地知道,杀阡陌永远也不会查到结果、捉到人的,只因为除了知情的笙箫默之外,全然无人会去猜测这毒剑圣手就是如今的长留掌门云舒尘,更没有证据去指证乃至于证实云舒尘就是这毒剑圣手,就连云舒尘也演得极为逼真,既不动声色又滴水不漏,仿佛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不曾持着一把沾了奇毒的木剑,在妖魔界掀起一场已事先预谋的腥风血雨。   可怕……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云舒尘拥有这样的实力与城府,每一步、每一招几乎是算无遗策,绝对胜过这世间的万千男子,委实是让人不得不对她又惊又敬,甚至是又惧又怕。   然而,云舒尘终究是算不着自己会成为妖神,也终究是算不着自己竟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恍惚中,花千骨想起了当初云舒尘下山历练之前,曾说过的那番话——   “我在想,我害怕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直到最近,我这才晓得自己在害怕的居然是天道。”   “我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当年的花千骨一直都在认为云舒尘害怕的是世事无常、人事易分,直到如今,花千骨才彻底地恍然大悟,原来云舒尘所谓的天意如刀、天道无常皆是在表达着她这个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来到这个时空的惶恐与不安。   忽然来到一个自己不曾存在过的时空,即使再坚强淡定如云舒尘这样的人也难免会感到不安吧,更何况她来到的这个时空又恰好是妖神出世在即的时候。   即使云舒尘的到来终究是改变了原本历史上的一些轨迹,却无法改变妖神出世的命运,本是秉着诛杀妖神、为六界除害的心思,却没料想到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妖神……   当初所谓的天意如刀与天道无常,皆可谓成了云舒尘这一生的谶语……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   尽管长留新任掌门接任大典已然过去好几天了,然而再过一个多月之后,就是长留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   于是,长留上下好不容易可以闲下来了,这才刚过完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就要逐步开始筹备这一届仙剑大会的事宜了。   云舒尘一如既往地忙碌,甚至是变得更为忙碌了,因为她还要在闲暇的时候钻研各种医书、炼制各色丹药,只为给身中卜元鼎之毒的白子画服用,以压制毒性、延缓毒发。   此外,就算云舒尘再怎么忙碌都会抽空前往塔室探望白子画,又或是在白子画每每走出塔室与他的三位至交喝茶聊天之际,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神色淡漠地看了白子画一眼,就旋即转身离开,继续忙碌去了,直让花千骨不由得好奇,为什么她不上前去打个招呼。   当花千骨发现到了夏紫薰、无垢与檀凡频频前来绝情殿找白子画喝茶聊天之际,她的心里开始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也暗自猜想并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是她还需要向云舒尘求证。   “掌门师姐,紫薰上仙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师父中毒的事情?”   云舒尘的执笔之手一顿,而后一边继续在卷宗上笔走龙蛇,一边微启檀口,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依照师父的心性,若非是发生了自己也束手无策的大事,他绝对不会在妖神出世在即的节骨眼上贸然地将长留掌门之位传给我,所以即使此举能够瞒得过仙界众仙,却绝对瞒不过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师父的至交好友,再了解师父不过了。”   花千骨还想再说什么,却让云舒尘给打断了。   “五上仙的事情,他们自会解决。”   “我等身为后辈的,做好分内事即可。”   闻言,花千骨微微垂眸颔首,而后低声地应道:“是,掌门师姐。”   ……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初一,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在长留新任掌门云舒尘的主持之下正式开始。   这一届的仙剑大会,花千骨并没有参加。   她一心只想向云舒尘求一个答案,自然不会有想要参加仙剑大会的心思,就静静地坐在一旁观摩赛事。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初五,仙剑大会的比试结果出来了——已拜师组的魁首是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未拜师组的魁首是云舒尘未来的徒孙楚霄,同时这也意味着即将仙剑大会的结束,拜师大典的开始。   对于这一届的拜师大典,过去的花千骨不曾参与,只是在被蓝羽风囚禁起来的时候,不过是听她略微提及一二,便已知当时的场面一定是极其紧张的。   如今置身其境,花千骨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拜师大会结束之后,所有宾客无一不匆忙地相继离去。   继上一次云舒尘对着花千骨如此气势外露之后,今日的云舒尘再次对着洛河东乃至席上宾客如此气势外露,浑身萦绕着上仙威压,比之上次更为强大而可怖,直教人慑服惊惧之余,内心更是忌惮不已。   ——这就是一代长留掌门云舒尘!   云舒尘彻底展现了贵为仙界众仙派之首——长留掌门的霸气与威仪,相比于白子画而言,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比白子画多了杀伐决断与唯我独尊的气势。   “此处既是长留山,本座既为长留掌门,在这座长留山里,本座就是规矩!”   “尔等的头顶着本座的天,双脚踩着本座的地,本座所作的一切决定,岂容尔等这些外人出言置喙?”   “本座年少继位,干卿底事?本座收徒与否,干卿底事?本座作何决断,干卿底事?”   这番话不断地回荡在花千骨的脑海里,她似乎有些明白云芙蕖愿意跟随云舒尘了。   云舒尘这一身巾帼不让须眉之姿,饶是男子也不由得深深折服,更遑论原是一介柔弱女子的云芙蕖了。   只不过,云舒尘的确是成功地震慑了在场的宾客,却也惹怒了向来疼宠她的白子画。   除却前世的白子画因花千骨在仙剑大会上险些杀了霓漫天一事而大发雷霆之外,花千骨从未见过白子画如今日这般震怒,就因为他百般疼宠的徒弟云舒尘居然对一个仙派长老动了杀念,如同前世的花千骨一样。   尽管对象不一样,本质却是一样的。   白子画的反应很显然是在云舒尘的意料之中,所以云舒尘的反应虽然平静得一如往常,却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同寻常,还教花千骨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种云舒尘正在冷眼地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瞎闹腾的感觉。   然而,云舒尘在离开长留殿之前说的那一句话,让花千骨顿时红了眼眶之余,也让花千骨知道了,其实云舒尘的心里是在意的。   “白子画,或许有天你会知道,也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不欠这里的一切。”   虽然云舒尘是一代长留掌门,可是她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即使来到了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她自是可以不必拜入长留,也自是可以不必再当一次长留掌门的,到最后她还是拜入了长留、成为了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甚至是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自己。   ……   自从那一日以后,白子画就一直待在塔室里,就算三上仙登门造访,他也不曾再出来,而云舒尘依旧是终日忙着处理长留事务,然而在闲来无事之际,她宁愿给甫入住绝情殿的徒孙——楚霄指导剑道与法术,也不愿再移步到塔室去见白子画一面。   二人恍若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彼此熟稔却是极其默契地视对方如无物。   若不是云舒尘让花千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代她去看望白子画,仅凭她一如往昔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花千骨都要以为她真的是要自此与白子画不相往来了。   若不是白子画会在花千骨来看望他的时候,总是会佯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口吻淡漠地向她问起了云舒尘的近况,花千骨都要以为他真的是气极了云舒尘,也不打算原谅云舒尘了。   不晓得为什么,花千骨觉得这样的白子画与云舒尘有些好笑——前者是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后者是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兼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同样是一身气势犹如神祇般凛然不可侵犯的人物,没想到这一置气起来,就犹如两个一言不合而吵架的孩童,虽然还会默默地关心彼此,却是不约而同地在等着对方先服软。   嗯,这二人实在可爱。   花千骨乐得在一旁看戏。   ……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十五,这是妖神正式出世,也是云舒尘灰飞烟灭的日子。   由于花千骨没有在这期间做些什么事,又时常待在云舒尘的身边,纵使东方彧卿有心设局也无能为力,故而十方神器并未被集齐,墟洞自然没被打开,妖神自然也无法出世。   目前为止,一切依然相安无事。   今日,花千骨一如往常般从塔室出来了之后,便来到了书心阁,只是她的手里还端着一壶散发着缕缕淡香的清茶。   云舒尘闻到了茶香,便徐徐地抬起头来,轻轻地搁下朱笔,不由得微勾唇角,浅笑着问道:“千骨,你沏了什么茶?——这味儿可真香啊!”   花千骨但笑不语,兀自给云舒尘倒了杯茶之后,这才肯开口说道:“掌门师姐,你且尝尝这杯茶可还合你意。”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而后端起茶杯来仔细地闻了闻,便旋即闻出了名堂,却轻轻蹙着眉头,素手微颤,终是没放下茶杯,只是抬起眼来望向花千骨,淡声道:“这合欢花茶可是师父所沏?”   闻言,花千骨不禁一愣,旋即灿笑道:“掌门师姐当真是冰雪聪明,不过虽然这合欢花是师父让千骨采摘的,可是这一壶合欢花茶却是师父亲手所沏的,绝对未曾假手于他人,还望掌门师姐笑纳。”   “是吗?”云舒尘轻呷一口,但觉齿颊留有清香,神思也安定了不少,眉目更是柔和了些许。   花千骨自是看出了云舒尘的神色变化,不由得抿唇窃笑,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饮尽了一杯茶之后,云舒尘放下了茶杯,淡淡地问道:“还有合欢花吗?”   花千骨还未来得及去细想云舒尘这么问的缘由,她的嘴巴却已抢先一步地回答了云舒尘的问题。   “厨房里还有剩下的。”   云舒尘轻轻地应了一声,正色道:“我出去一会儿。”   话音一落,云舒尘没等花千骨作出任何反应,便径自起身离开书心阁。   花千骨的双眸不禁转了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一缕笑意悄悄染上双眸,然后如同一滴水墨般悄悄晕开,犹似银河之上的璀璨星辰。   果真如书上所言——   萱草忘忧,合欢蠲忿。   俄而,花千骨也离开了书心阁,却悄然地跟在云舒尘的身后,一步一步地随着云舒尘前往厨房去。   花千骨自知自己这样的举动是瞒不过云舒尘的,但是云舒尘并未阻止自己跟踪她,花千骨也乐意装作什么也不晓得。   她就这么看着云舒尘如同这世间成千上万的平凡女子一样,皆会在这小小的厨房里一心一意地准备着膳食,而且云舒尘准备的膳食还是安神解郁的合欢花粥,一如白子画沏一壶合欢花茶的用意。   在这一瞬间,云舒尘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留掌门般不食人间烟火,教人难以亲近,她就好像是……   花千骨心下一怔,只是直勾勾地看向云舒尘,渐渐的,略显呆滞的双眸不由得微微收缩——   只见云舒尘的神色静雅柔和,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的笑意,微微勾起的嘴角也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却掩不住欣喜之色,整个人也显得明艳且生动了些许。   原来,原来云舒尘竟也是……吗?   如若此事真的是如自己所设想一样,花千骨不禁攥紧了双拳,云舒尘又如何能够这般忍心,竟打算眼睁睁地看着白子画化成飞灰?   云舒尘究竟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合欢蠲(j花n)忿:合欢花能够消除怨愤。 想要知道更多的资料,请自行去查看百度百科。 ———————————————————————————————————————————————— 我勒个去,写这个花千骨番外搞得跟写正文似的_(:з」∠)_ 累觉不爱啊嘤嘤嘤,然并卵,我还是要接着写下去QAQ 估计还有一章才能彻底完结了_(:з」∠)_ ☆、1.9 重返九天,永守六界。      云舒尘做好了合欢花粥之后,就端着那碗合欢花粥朝着塔室的方向走去,花千骨无心跟上去,自是不晓得云舒尘与白子画到底在塔室里说了些什么,但是瞧着云舒尘又如以往一样会抽空前去塔室看望白子画,花千骨便也知道他们这是冰释前嫌了。   白子画的一壶合欢花茶,云舒尘的一碗合欢花粥,蠲除了彼此之间的怨忿。   虽然花千骨为此松了一口气,却因为心里怀疑云舒尘也跟她一样对白子画抱持着不该有的心思,而在暗地里更为关注他们之间的互动,只可惜她再也不曾发现过任何有利的物事来证实自己的心中所想。   云舒尘过于冷静理智,非但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也内敛且克制,实在是教人无从分辩,花千骨只得暂且作罢。   ……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廿七,白子画将存放在墟鼎里的五件上古神器——流光琴、幻思铃、不归砚、悯生剑与拴天链交给云舒尘保管,再加上云舒尘收藏在墟鼎里的两件上古神器——卜元鼎与浮沉珠,云舒尘的墟鼎里一共有七件上古神器需要守护。   仙界永平2154年七月十三,白子画离开了绝情殿,独自前往极北苦寒之地,寻了一处荒凉僻静之所,等待着大限的到来。在临走之前,白子画将云舒尘的验生石还给本人,又将自己与花千骨的验生石一并交给云舒尘。   白子画离开长留山之后,尽管云舒尘表现得再怎么一如往常那样的状态,花千骨终究还是发现了她会偶尔出神,而且她出神的时间也随着日子的流逝而变得愈来愈长,整个人更是透着几分意兴阑珊的感觉。   仙界永平2154年八月初一,花千骨醒过来之后,内心莫名有些不安,本能地想要找到云舒尘。   花千骨凭着直觉率先找了好几处的地方,最后她是在露风石那里找到云舒尘的,而云舒尘不晓得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就连花千骨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也似乎毫无所觉,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于露风石之上,任凭寒凉如雪的晨风吹袭。   此外,花千骨还看见了云舒尘的一袭青衣透着一大片的水迹,浑身也散发着犹如寒玉般的冷意,想来是昨夜的霜寒露重湿了那一袭青衣……   云舒尘定是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   最重要的是,云舒尘的左手居然握着一块闪烁着橙光的验生石,如若花千骨没猜测错误,那一块验生石极有可能是白子画的。   花千骨轻轻地呼唤道:“掌门师姐……”   兴许是受到了惊吓,云舒尘不由得左手微颤,却又下意识地紧握着那一块验生石,整个人也顿时回过神来,双眸还残留着一丝茫然与怅然,仿佛如梦初醒。   “怎么了?”云舒尘的语气颇为轻淡,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看着云舒尘已然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模样,花千骨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却还是按捺着自己的性子,问:“掌门师姐为何在这里站了一整夜?”   云舒尘微启红唇,正欲回答花千骨,却看见了手中验生石的橙光渐渐微弱,冷漠淡然的神色登时不复存,只余下满脸的惊慌与哀戚。   “掌门师姐,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云舒尘再也毫无心思地回应花千骨了,她径自化作了一道青光,就这么消失在花千骨的面前。   花千骨看着那道青光离去的方向,蓦地脸色一白,云舒尘这是要去极北苦寒之地。   显而易见,这无非是……   白子画大限已至!   ……   当花千骨御使着断念剑赶到了极北苦寒之地,也赶到了白子画的坐化之处的时候,云舒尘紧紧地抱着仿佛睡得一脸安详的白子画哭得肝肠寸断,而那一块被丢弃在一旁雪地上的验生石再也不见原本的橙光,变成了一块看不出福缘灾劫,也看不出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验生石。   花千骨愣怔地杵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白子画逐渐地化成飞灰,也看着强忍着失控的云舒尘施了法术,将白子画的飞灰收在小小的琉璃玉瓶里,再紧握在手里并贴近胸前,而后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纤瘦的身躯蓦地一软,跪在了厚厚的雪地上,这才渐渐地哭得不能自已。   在这方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满目尽是一派苍茫,耳边回荡着交杂在一起的凄婉哭声与凌冽风声,直听得花千骨愈发深刻地感受到一阵端的是冰冷彻骨的难受,而这种难受的感觉却是近乎绝望,直教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仿佛过了半晌,云舒尘慢慢地冷静了,却因为悲痛过度,而吐了口鲜血。   几滴艳红的鲜血滴在了云舒尘的青衣之上,仿若万绿丛中一点红般引人注目,让花千骨立即回过神来,拭去面上泪痕,赶紧小跑到云舒尘的身边去。   “掌门师姐……”   “回长留。”   语罢,云舒尘兀自走到一边去,微微弯下腰身,捡起了那块验生石,再为它细细地拂去沾上的白雪。   看着云舒尘又故作冷淡漠然的模样,花千骨不禁又悲又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云舒尘的面前去,眼圈泛着一抹薄红,哽咽道:“掌门师姐,你可晓得师父心仪的人是你吗?——我知道你也喜欢师父,可是明明你是有办法可以救师父,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救他?”   闻言,云舒尘的双眸再次蓄满了泪光,不一会儿便扑簌而下,却又迅速地装作一副淡定而强势的模样,定定地看着花千骨,反问道:“那你呢,花千骨?——你明明知道师父前往雪山是为了救人,你也明明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为何你还是执意要去雪山?若非你的愚昧无知与自作主张,师父又岂会中了卜元鼎之毒?你害了师父中毒还不够,又想集齐十方神器,召唤炎水玉归位来救师父,再害得师父这一生受人诟病吗?”   话音一落,前世今生的记忆又在花千骨的脑海里或交错或重叠,神情有些慌乱,一直忍不住摇头,道:“我只是想救师父罢了,我真的只是想救师父罢了,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罢了。”云舒尘闭了闭双眸,掩去所有的哀色,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之所以不愿意救他……”   “第一,师父在我的心里是很重要,可是他再怎么重要,却是远不及天下众生来得重要,因为我是长留掌门,我很清楚自己必须取舍什么。”   “第二,我不想做出违背师父心意之事——他想要死,我便支持他;他想要活,我也支持他。更何况,他身为长留掌门多年,绝不可能不晓得解毒的方法,他不肯说出来就是不愿意为了自己一人而做出危害天下众生之事。”   “第三,若是负他一人,那我仅欠他一人,与其他人无关;若是负天下众生,那我便欠了天下众生,也连累他欠了天下众生。”   语毕,花千骨顿时瞪大了黑眸,心里突然涌起一缕明悟。   周遭的景物正飞速地淡去,就连云舒尘也是一样,全都化成一片耀眼至极的光亮,迫使花千骨本能地闭上了双眼,而后她的意识产生了一阵混沌,便什么事也不知晓了。   ……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廿一,东海之东的长留山上赫然爆发出一道极其夺目的金光,还伴随着一阵强烈无比的威压经久不散,六界中人无一不大受震动,飞禽走兽无一不跪伏在地。   仙界众仙与一众妖魔纷纷赶到东海之东去,每人原以为是有异宝出世,却不想还未抵达长留山,便先见着花千骨傲立于遍布祥光瑞霞的高空之上,容颜清丽绝艳,眉间有着一枚红色印记,时而泛着一抹金色流光,穿着一身明艳的黄衣,衣上绣着精致而繁复的银白色凤纹,周身不仅笼罩着淡淡的金光,还散发着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犹如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女般威严端庄,直教人不敢抬眸直视。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动静,花千骨微微垂眸,环顾了脚下正看着自己的长留弟子,而后视线定格在白子画的身上,双眸清澄明净,却不见昔日的情愫,只余满满的悲悯。   她总算是神魂觉醒了,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终究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少顷,花千骨幽幽地叹了口气,皓腕微转,十方神器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在众人的连声惊呼之中,瞬间从白子画的墟鼎里化作一道道绚丽的流光飞到花千骨的身边,只见花千骨再次皓腕微转,十方神器被收入了她的墟鼎里。   接下来,花千骨轻启红唇,看似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说话,然而她的声音却能传遍整座长留山,甚至是只要她想,她的声音还可以传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十方神器原是出自神界,如今吾既已觉醒,神界之门亦将重开,吾自当携此十方神器重返神界,以免六界再次因此多起纷争。”   “神界覆灭皆因上古众神欲壑难填,为争□□利、征伐疆域而起,而今舒尘上仙以其一人之死以解救天下苍生于危难之中,尔等方有此番海清河晏之景象,吾万望六界中人皆能够以此为鉴,休要轻易大动干戈。”   “话已至此,此后吾将以此一生守护十方神器与天下苍生,若非六界再次面临大难,否则吾此一生亦将不出这神界半步。”   “尔等且好自为之,莫亏负吾之所期。”   随着这话一说完,花千骨从墟鼎里取出了断念剑,并在其之上施了个法术,断念剑便飞到了白子画的身边去。   如此一来,既是物归原主,也是爱恨两清。   看着白子画不为所动的样子,花千骨也不甚在意地轻轻一笑,就在她转身意欲离去的时候,却是听见糖宝正哭着扬声呼唤她。   “骨头……骨头……你不要丢下我……”   花千骨眉心微蹙,不由得轻轻一叹,淡淡道:“糖宝,汝虽以吾之血所育,然汝未修炼成神,亦非神界中人,不可随吾离去。”   “我不要……我不管……我就是要随骨头你去神界……”糖宝依旧在哭闹不休。   花千骨不禁摇了摇头,糖宝的倔强和固执想必是随了她的吧?   奈何糖宝并未修炼成神,也不是神界中人,别说是要前往神界了,就连神界之门,她能否看见也是个问题。   经过一番思量,花千骨取出了玄镇尺,输入了神力,轻轻一挥,封印了糖宝所有的记忆。   ——这样做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看着已然昏睡过去的糖宝,花千骨深深地凝视着她最后一眼,从而想起了东方彧卿,而后她缓缓地闭上双眼,神识一动,九天六界顿时尽在眼前。   不过是须臾的时间,花千骨就在长留客栈发现了东方彧卿的踪影。   既然这一切皆因花千骨与东方彧卿而起,那么这一切也必须皆由花千骨与东方彧卿来结束。   花千骨的神识锁定着东方彧卿,往玄镇尺输入了神力,素手轻轻一挥,顿时封印了东方彧卿的所有记忆,她又怕东方彧卿既聪颖绝伦又执念太深,迟早会或解开或冲破封印,所以她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施下了重重封印。   为了报答东方彧卿曾经对她的好,花千骨收起了玄镇尺,嘴里默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双手飞速地掐着繁多而复杂的法诀,然后众人只看见花千骨的手中有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却是不晓得东方彧卿身为异朽君的命格已然为其所抹煞,并给他安排了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命格,再将已然昏睡的他送到一个僻远的村落里去。   此后的东方彧卿不必背负什么使命,他可以过着一个平凡人的生活了。   只不过,朔风……   朔风毕竟是炎水玉残缺的一角所修炼成的人形,已然是一个有了三魂七魄的个体,花千骨能够感应得到朔风的一魂一魄还在这个世上,他的一魂一魄就在霓漫天一直握在手里的那一块聚魂玉里。   她终究是欠了朔风的,还欠了他整整两世。   花千骨微微垂首,凝视着着憔悴了不少的霓漫天,淡淡道:“霓漫天,吾有一法可助朔风早日聚齐二魂六魄,汝可愿将那块聚魂玉交与吾?”   霓漫天低下头去望着手中的聚魂玉,不禁犹豫再三,她知道花千骨身为上古神祇一定有办法帮助朔风的,但是她对花千骨的不好印象实在是根深蒂固了,实在是让她无法放下心来。   几经思考,霓漫天缓缓闭上双眸,狠下心来说道:“好。”   “承蒙信任。”   语罢,花千骨不禁稍稍一愣,旋即愉悦得勾唇一笑,皓腕微微一转,那块散发着淡淡银辉的聚魂玉登时出现在她的手里。   花千骨握着聚魂玉,放眼万里山林河川,眉目肃穆而悲悯。   该了结的因果,她业已了结了。   ——唯独云舒尘的因果。   花千骨的神识覆盖了九天六界也感应不到云舒尘的残魂,这一生,她怕是永远也无法了结这一份因果了。   既然云舒尘之死是为了天下众生,那么花千骨便用此生来替她守护。   欠了她的,总要偿还。   若是白子画愿意,也可当作是惩罚。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花千骨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蔚蓝的天际,此后再也无人见过她,仿若她不曾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花千骨的番外终于搞定了! 下一篇番外或许会是无垢X云芙蕖,也或许是朔风X霓漫天的! 一切全凭灵感_(:з」∠)_ ☆、(一)      【设定】   白子画身中卜元鼎之毒,云舒尘为了天下苍生决定不救他,也阻止了意欲以集齐十方神器召唤炎水玉归位来解救白子画的花千骨。   最后,云舒尘眼睁睁地看着白子画坐化,而后收集白子画的飞灰,并一直随身携带着……   直至云舒尘襄助仙界新任玉帝胥凌开创了一番新气象,直至花千骨终于了悟而神魂觉醒回归神界,直至云舒尘辞去长留掌门之位并归隐于极北苦寒之地。   九百五十年的光景悄然而逝,直至第一千年的到来——   1.1 西海异变。   「西海,又谓龙皇海。……祝炎翮《江海记》曰:“妖神弑白龙,落人界,沉西海,血染千里,风雪三月。民大骇,遂忙忙而拜焉。”商钰祺《江海记注》曰:“白龙者,西珩上神也。”民奉西珩上神,以为龙皇。西海为其埋骨地,故民谓之龙皇海。」——《六界山河志》   ……   在一片白茫茫的极北苦寒之地里,相对于东部地区的层峦叠嶂,大部分的西部地区被栽植了一棵棵雪松,使得那里俨然成了一座雪松林。   极北苦寒之地常年刮风飘雪,可谓是四季如冬,一座由雪松之木搭建而成的房屋与亭子矗立于雪松林的深处,自然是覆盖着经久不化的莹白素雪,一层一层地叠了又叠,极为厚重。   云舒尘一袭莲纹青衣,盘腿而坐,在积雪亭里打坐修行。   即使过去了整整一千年的时光,云舒尘的容颜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素艳清绝,即便是在入定修炼之中,一身雍容威仪也丝毫不减。   唯一有变化的是,云舒尘的几缕鬓发已悄悄地染上了银白,更添了几许沧桑。   忽然之间,天地间传来了一阵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云舒尘缓缓地睁开双眸,立即屈指一算,除了算到西海有异变之外,她再也算不到其他的了。   西海……   那里怎么会传来如此强大而清正的威压?   这等强大的威压,就连上仙的威压也远不能及,倒活像是花千骨这样的神祇才会有的。   云舒尘决定去一探究竟。   1.2 白龙出海。   「西有白龙,身长百丈,举世无匹。其光如日,夜出,则明如昼。其声一出,群龙俯首,匍匐而颤。百兽亦莫敢不从焉。其名不可考矣,世谓西珩上神。」——《上古神魔录》   ……   西海。   当云舒尘终于赶到了西海之际,仙界众仙与一众妖魔早已聚集在西海四周,然而如今的云舒尘早已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物了,就没必要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所以她选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暗中观察。   来到了这里,天地间传来的震动非但还没有停止,而且比之云舒尘在极北苦寒之地所感受到的还要强烈,仿佛西海深处在酝酿着一个巨大得足以翻覆天地的动静。   时间过了许久,震动方才停息。   顷刻间,有一道携着一身明光的白影破海而出,其身长百丈,伴随着一声响彻万里的清越龙吟,直往湛蓝的天穹而上,并肆意地翱翔、盘旋。   “那是白龙!”   “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海怎么会出现一条白龙?”   望着天边的那条白龙,云舒尘不禁微蹙秀眉,想起了古书上的记载。   这白龙会否是传说中的西珩上神?   ……   神界。   花千骨收回了神识,双眸透着一丝喜悦,然而更多的是怀念。   昔日的西珩上神终于回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迟到的冬至节特别番外,估计会有五章,应该可以撑到元旦,也算是元旦的特别番外。 事先声明,这特别番外是非正式番外,不是正式番外,你们千万不要当真。 ☆、(二)      1.3 回归故里。   眼看着那条白龙最终向东飞去,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西海周遭的众人也相继离去。   既然云舒尘已然确认那条白龙并无丝毫妖魔之气,那么那条白龙何去何从,她自是懒得再去予以理会,径自御剑回到极北苦寒之地,继续在覆霜居旁积雪亭里打坐修行。   ……   东海之东,长留仙山。   一道白光倏然在天边一闪而过,却是无人有缘得见,而后径自落在了绝情殿前,一抹极为熟悉的素白身影缓缓地显现出来。   若是云舒尘在这里,她肯定会一眼认出,那是白子画的身影。   ——她千年来未曾有片刻忘却的相思。   原是只想悄无声息地看一眼故人旧地便离去,白子画却不曾想过会与迎面而来的云芙蕖相逢。   这意料之外且猝不及防的相逢,使得二人顿时愣在了原地,久久也未曾言说只字片语。   直至一阵幽微而清冽的松香随着柔暖的春风徐徐传来,白子画这才瞬间回过神来,而后淡淡地打量了一眼云芙蕖——   观其业已飞升成仙,也观其腰间挂着宫羽,想必是继任了长留掌门之位,白子画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徒孙总算是没辜负云舒尘的教导。   可是,云舒尘呢?   为何绝情里殿没了云舒尘的气息?   “芙蕖,你师父呢?”   回应白子画的,是云芙蕖微微泛红的双眸,还有一声轻淡而沉重的叹息。   1.4 事过境迁。   经过云芙蕖长达两个时辰的叙述,白子画这才知道自他坐化之后,仙界的局势发生了多么重大的变化。   仙界永平2156年四月十五,太子胥凌与八大仙派掌门一同在玉帝的寿宴之上发动政变,一举击杀了玉帝与王母之后,进行了一场历时三天三夜的大厮杀。   仙界永平2156年四月十八,凭着太子胥凌展现出来的铁血得近乎冷酷的作风与其具备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也凭着长留掌门云舒尘于各派掌门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与她那果决而迅速地持剑屠戮的骇人模样,众仙再如何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向太子胥凌俯首称臣。   ——史称‘永平之变’。   仙界永平2156年五月初一,太子胥凌登基为玉帝,改年号为长安,并封赏了一群功臣与仙派掌门,其中尤以长留掌门云舒尘的封赏最为丰厚,还赐予云舒尘‘凤英’的封号,意即‘如凤英杰 ’,此后人人皆称之为凤英上仙。   仙界长安15年三月初十,花千骨神魂觉醒,在她抹煞了异朽阁的存在之后,就带着糖宝与东方彧卿回到了神界去,至今再也不曾出现过。   仙界长安79年腊月廿四,摩严与笙箫默分别辞去了世尊与儒尊之位,由落十一与火夕继任。   仙界长安102年八月三十,霓漫天与朔风于蓬莱岛成亲。   仙界长安341年九月十七,霓漫天继任蓬莱掌门之位。   仙界长安448年八月初一,云舒尘辞去了长留掌门之位,从此杳无音信,除却同是行踪不定的任无念可能会知道她的下落之外,就连身为她的徒弟的云芙蕖也不晓得她的下落,至今已是第五百五十年了。   在绝情殿的那处庭院里,一棵棵挺拔的雪松早已亭亭如盖,也等回来了原该长逝之人,却不见了时常呆坐在雪松前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勤劳的小蜜蜂!(∩_∩) 【PS:修改一些BUG】 ☆、(三)      1.5 雪松沐晴。   云芙蕖带着白子画来到了庭院,然而在他目之所及之处,再也不见一株桃花树,原该是一片桃花林之处已然变成了一片雪松林。   白子画顿觉惊愕不已,不禁微微蹙拢着眉宇,问道:“原来的桃花树呢?”   闻言,云芙蕖微垂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回答道:“师父说,桃花看起来太扎眼了,而后她抬手一挥就摧毁了整片桃花林,徒孙根本来不及阻止。”   “然后,她便用那片空地来栽植雪松?”   “师父每隔十年栽植一棵雪松。”   云芙蕖的这一句回答,让白子画觉得有些奇怪。   白子画又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为何?”   “师父说,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欠了师祖一个又一个的十年,若是您与她有来生之缘,她此生自当以一个又一个的十年来偿还你。”   随着云芙蕖的话语一说完,白子画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阵轰鸣,当即愣怔在了原地,一时间不晓得该对此作何措辞。   “您看到那棵长得最高的雪松了吗,师祖?”   话语稍稍一顿,云芙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思绪,清秀绝尘的眉眼一阵恍惚迷离,也不太在乎白子画是否有循着自己所指之处而望去,便兀自慢慢悠悠地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初的太子胥凌与八大仙派掌门发动了政变,展开了一场历时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大厮杀。   云芙蕖依然深刻地记得,那时的云舒尘已然杀红了眼,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魔障,只知道挥舞着手中的双剑肆意地杀人。   那几日的天庭尽是一片杀戮与血腥,纵使云舒尘已是一名上仙,然而体内的灵力也经不住这般没日没夜的消耗,她的躯体自是没少负伤,身上的青衣也早已染上了一片血污,看不出来原本的一点秀丽之色。   当心犹不甘的众仙终于肯对着太子胥凌俯首称臣之后,一脸淡定从容的云舒尘仍旧身姿挺拔地带着伤痕累累的长留弟子回到长留,又对着九个长老下达了处理相关后续事宜的命令,还照顾了真气几近耗竭的徒弟云芙蕖与徒孙楚霄,却丝毫不在乎自己。   翌日一早,休息了一晚的云芙蕖立马起身,打算去沉寒殿看望云舒尘,却没料想到自己扑了个空,就算前往云舒尘常去的书心阁与露风石找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最后,云芙蕖就是在那棵雪松之下,找到了浑身狼狈又湿透却是睡得一脸安详的云舒尘,仿佛她只是不小心在那棵雪松下慵懒地睡着了。   昨夜下了一场滂沱大雨,雨水湿透了云舒尘染上了血污的青衣,与其身上的血色流入了土里,也或许是因为如此吧,那棵雪松才会长得格外高大、格外好看。   最重要的是,那棵雪松是云舒尘在拜师大典上惹怒了白子画之后栽植的,那是云舒尘为白子画栽植的第一棵雪松,也是云舒尘在白子画尚未坐化之前栽植的第一棵也是最后一棵雪松,却从来也不曾告诉任何人。   白子画蓦地红了双眼。   1.6 喜见归鸿。   白子画通过神识找到了如今身处极北苦寒之地的云舒尘。   当白子画来到极北苦寒之地的时候,天边依旧下着一场大雪,夜色自是已如浓墨般重得化不开,只有一弯孤月高悬与点点繁星闪烁,兀自相映成趣。   然而深夜的极北苦寒之地愈发的冰寒彻骨,漫天风雪也分外的凛冽,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将会在下一刻被冻结成了冰。   如此凄清苍凉之境……   这便是云舒尘多年以来生活的地方吗?   白光登时一闪,白子画消失了。   ……   白光再次一现,白子画出现了。   他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覆霜居前,而云舒尘就在积雪亭里打坐修行。   兴许是打坐修行的时间久了,云舒尘的身上已覆了一层霜雪,白子画一步一步地走进积雪亭里,为她细细地拂去身上的霜雪。   当白子画看见了云舒尘的一头青丝里藏着几缕银白的鬓发,不禁手指一颤,不慎重重地触碰到了云舒尘冰凉的耳尖。   云舒尘猛地睁开双眸,原是盛满了森然杀意的眸光,在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之后,当即消逝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满满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微微颤抖的双唇不停地翕动着,却愣是说不出一字一词,只得愣愣地换换站起身来,双眸紧紧地盯着白子画不放,生怕白子画会在片刻之后消失不见,就连流泪了也不自觉。   凝视着赫然潸然泪下的云舒尘,白子画不由得抬起手去,为她轻轻地拭去扑簌而落的泪水,眼里的温柔宛如一江春水。   云舒尘抓住了白子画为她拭泪的大手,仔细地感受着来自白子画身上的温暖,而后她又伸手去轻抚白子画那俊美无双的面庞,动作可谓是极尽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一旦太过用力,白子画就会一如当年在她的面前化作飞灰,而后烟消云散。   “舒尘。”   白子画一如往昔地柔声呼唤着云舒尘的名字,让云舒尘的泪水流得愈发汹涌之余,也让云舒尘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事情,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并渐渐地往上扬起,朝着白子画展露了一抹比朝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o^)/我来发糖啦! 祝各位小天使萌圣诞节快乐! Merry Christmas!~\(≧▽≦)/~! ☆、(四)      1.7 揽云入画。   在白子画的温柔注视之下,云舒尘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而后伸手轻轻地抱着他,整个人就这么依偎在白子画的怀里。   白子画的身躯颤了颤,脑海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旋即紧紧地抱着云舒尘,眼角眉梢无不透着满满的欣喜笑意。   感受到了白子画的回应,云舒尘愉悦地笑了笑,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下巴抵在了白子画的胸前,再抬眼凝视着白子画,微启略失血色的双唇,一脸正色地问道:“此前,我是你的徒儿;此后,我是你的谁?”   话音一落,白子画不愿再掩藏自己的心思了,故而微微垂首,在云舒尘的眉间留下了一记轻吻,这才微扬薄唇,如是柔声回道:“此后,你是我的夫人。”   云舒尘顿时满意得喜笑颜开。   接着,只见云舒尘微微踮起了脚尖,一手勾上了白子画的颈脖,一手抓住了白子画的肩膀,就这么吻住了白子画的双唇。   不过是刹那间的一触即离,便足以让二人心跳如擂鼓。   白子画凝注着此刻已然面泛酡红却依旧佯装淡定的云舒尘,清澈明澄的眸光不自觉地渐转幽邃深浓,万般心仪的女子就这么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身为一条雄龙的天性促使白子画的心底涌起了一股冲动,而这一股冲动促使白子画蓦地横抱起云舒尘,徐徐地直往覆霜居而去。   “子画……”受到些许惊吓的云舒尘不由得开口唤了白子画的名字一声。   白子画脚步一顿,微微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云舒尘,而云舒尘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什么,顿时略显不自在地别开了双眸,遍布双颊的红霞又深了几分,却没再开口说什么,仿佛是在默许白子画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白子画走向覆霜居的脚步也快了几分。   1.8 春景无边。   覆霜居里,珠光熠熠。   白子画横抱着云舒尘站在床边,他看着双颊仍有薄红的云舒尘,一脸正色地问道:“此前,我是你的师父;此后,我是你的谁?”   云舒尘薄面含嗔地瞪视了白子画一眼,这还是白子画吗,居然套用自己的话语来问她?   白子画不由得眉眼含笑,神情透着淡淡的宠溺。   尽管云舒尘嫌弃白子画毫无新意,可是她依然柔情款款地回答道:“此后,你是我的夫君。”   语罢,云舒尘立即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得她终于反应过来之际,她便发现自己正被白子画压在身下。   前世今生加起来一共活了两千多年的云舒尘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尽管她的心里既有些紧张害怕又有些羞涩期待,然而她依旧是装作一脸淡定地抬眼直视着白子画。   看着云舒尘明明很羞赧却又佯装镇定的模样,白子画只觉得云舒尘不再是记忆中一直冷静漠然又霸气强势的云舒尘了,此刻的云舒尘仿佛回到了她初初拜入长留的时候,当时的她总会不自觉地在其他同门的面前绷着一张或认真或淡定的表情说一些道理或指导剑道与法术,那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当真是教人觉得她分外的可爱。   直到云舒尘拜了自己为师,纵使云舒尘依旧会这么对待其他同门,然而她在白子画的眼里却多了几分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威严,却是渐渐地失去了那一股可爱的劲儿,所幸如今又重现了……   白子画这才逐渐意识到,不是后来的云舒尘变得陌生了,而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云舒尘,但愿从此开始了解她不会太迟。   ……   白子画温柔地凝视着身下有些不安的云舒尘,猛地低下头去,万般爱怜地在她的唇边吻了又吻,这才近似呢喃自语地低声道:“怕的话可随时喊停。”   云舒尘被白子画的这一番动作弄得内心一阵酥软无力,在意识半是恍惚半是清醒之际,她便很顺畅地如是回应道:“我怕你以后会不行。”   嗯,字数相同,还很押韵……   不对,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云舒尘开始努力地回想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怕你以后会不行……   怕你以后会不行……   你以后会不行……   以后会不行……   白子画微微眯起了黑眸,却还是笑得温柔至极,说:“夫人如此关心为夫行不行,真是让为夫受宠若惊呢。”   云舒尘用双手捂着脸,没敢再去看白子画的表情,连忙示弱地讨饶道:“我只是一时口误罢了,子画莫要与我计较。”   白子画佯作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兀自拉开云舒尘的双手,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透着几分危险,也透着几分魅惑,端的是格外的撩人心弦。   “然而夫人尚未试过,又岂知为夫不行呢?”   语罢,云舒尘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机会了,因为她想要说的话全被白子画用双唇给堵住了。   云舒尘不是什么忸怩之人,面对白子画跟狂风骤雨似的索吻,她自是选择遵循本能的渴求之余,也倾注了同样的激烈与热情去回应他,使得二人一直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相思、爱恋与欲念就在此刻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多时,二人已是裸裎相对,两副身躯紧紧相贴,片刻也舍不得分离。   ……   覆霜居外又添一层雪,覆霜居内却春意盎然。   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嗯,白子画就是OOC了_(:з」∠)_ 不管了,这都是他的前世西珩上神的锅,作者君不背2333333 纯洁的我居然默默地开了一发车(*/ω\*) 我的第二个人格又出来作乱了! ☆、(五)      1.9 情意绵绵。   时至朝阳拨云而出,霜雪初霁,屋内这才春意渐歇。   一夜缠绵,两情缱绻。   白子画与云舒尘相互依偎,满目含情地凝视对方,俨然是新婚燕尔的模样。   “折腾了一夜,夫人不累吗?”白子画倾身吻了吻云舒尘的额头,原是在云舒尘的腰间按摩的手掌渐渐在云舒尘的身上游移了起来,虽然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可是这对于一个初尝□□的云舒尘而言,便充满了暧昧与挑逗的意味。   云舒尘面颊微红,却聪明地不接白子画的话茬,反而双眸一眯,机智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白子画向来克制守礼,如今这般放荡孟浪,夫君可否解释一二呢?”   白子画暗叹云舒尘的聪敏与细腻之余,也不由得为了云舒尘这么了解自己而愉悦,这次他又吻了吻云舒尘的眉间,不由得扬唇轻笑道:“西珩上神的为人向来是放荡不羁、随心所欲,一旦面对心爱的夫人,自是会愈发的变本加厉;白子画的为人是向来克制守礼,然而有夫人这温香软玉在怀,又如何能够做到清心寡欲、坐怀不乱?”   闻言,云舒尘登时神情愣怔地看着白子画,须臾,她微微眨了眨莹润的双眸,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而后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子画,你……你真的是西珩上神?”   “也就是说,出现在西海的那条白龙真的就是西珩上神?”   “而你就是那条白龙吗?”   白子画笑着点了点头,凝望着云舒尘的黑眸盈满了无尽的温柔与宠溺,自家夫人愈发可爱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云舒尘顿时眼眸一亮,连忙坐了起来,眼里尽是雀跃的笑意,笑得好看的眉眼也弯成了月牙儿,跟撒娇似的拉了拉白子画的手臂,满脸兴致勃勃地问道:“夫君、夫君、夫君,我可否看看你的真身?”   尽管云舒尘这一连三次的娇声呼唤,直唤得白子画的内心一片酥麻,却是不及此刻的云舒尘在他的面前仿佛变成了一个既平凡单纯又无忧无虑的女孩儿,直看得白子画的内心一片绵软。   白子画柔声道:“等你睡醒了,我再给你看。”   语罢,白子画握住了云舒尘的手,再将她给拉入怀中抱着。   “好吧。”   云舒尘给白子画送上一记唇上轻吻之后,再在白子画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好位置,这才心满意足地渐渐睡了过去。   白子画抬手施了个法术为自己与云舒尘清洁身子,又施了个法术替换了他们身上身下的床上用品,方才满怀柔情地搂着云舒尘徐徐踏入梦乡。   2.0 岁月静好。   或许是自这一千年以来的死别之后再次重逢,也或许是收获了以往不敢奢想却梦寐以求的两情相悦,近几日的白子画与云舒尘分外如胶似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形影不离。   此时的二人一同坐在积雪亭里赏景,哪怕眼前仅有一棵棵雪松与一片冰天雪地,他们依旧欣赏得很是起劲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俄而,白子画看着那些覆盖着层层素雪的一棵棵雪松,想起了云芙蕖曾对他说过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微微垂眸凝视着娇慵地靠在自己怀里的云舒尘,道:   “芙蕖说,你每隔十年栽植一棵雪松是在提醒自己欠了我一个又一个的十年……”   “为夫能否知道夫人究竟欠了为夫什么,如此为夫也才好向夫人讨要补偿。”   云舒尘渐渐地敛起了唇角的笑意,而后忙不迭地坐起身来,定定地看着白子画,兀自思索了半晌之后,方才一脸正色地说道:“子画,其实我知道当今世上能解了你体内的卜元鼎之毒唯有召唤炎水玉归位一法,只是当花千骨要为你集齐十方神器的时候,我出手阻止了她。”   白子画不禁稍稍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倾身吻了吻云舒尘的额头,微笑着柔声道:“舒尘,这并没什么的,倘若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择。”   “我知道……”云舒尘微微蹙拢着秀眉,又微微垂下了眼眸,一边把玩着白子画骨节分明的右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罢了。”   白子画不愿意见到云舒尘这般模样,便伸出左手去,将云舒尘给重新拉入怀里,细声道:“既然夫人对为夫犹觉内心愧疚不已,夫人不妨夜夜纵容为夫‘为所欲为’以作补偿,你以为如何?”   语罢,白子画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云舒尘的身上游移了,云舒尘连忙抬起眸来,佯怒瞪了白子画一眼,最终她还是憋不住笑,并说了这么一句——   “别胡闹。”   白子画不禁哑然失笑,紧紧搂着云舒尘,心里一片甘甜的温暖。   ——想来此后的岁月也自当如此静好。    ☆、2.1 斯人曾见花盛开。      (一)   若要说起谁人在六界之中占有一定地位的,身为仙界五上仙之一的无垢绝对是能够排得上名号的。   他之所以能够排得上这名号,不仅是因为他是仙界五上仙之一,同时他也是这天下间最富饶的莲城城主。   无垢贵为仙界高手之一,姿容出众,修为高深,又坐拥万千荣华富贵,锦衣珍馐,享之不尽,非但是常为世人所津津乐道,也更是世间的女子皆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而,这世间始终未有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里,他也自认自己向来心如止水,这世间绝对不会有女子能够撩拨他的心弦。   直到他遇见了云牙。   ——他命中的婆娑劫。   (二)   云牙是莲城的芸芸百姓之一,对于无垢而言,她只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女子。   然而无垢却觉得她一点也不平凡,他之所以会这么觉得,全在于她一心助人、救人的单纯与善良,还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与胆识。   为了能够医治那些身患病痛的穷苦百姓,云牙便仗着一身飘逸的轻功与偷盗的本事,深夜独闯无垢宫的藏宝阁来窃取那一串传说中只要戴在了身上就能够辟邪治病的千眼琉璃挂。   无垢依旧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云牙在得知那一串千眼琉璃挂也不过是一串长得比较好看、名字也取得比较好听的宝石罢了的样子,从一开始的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伤心失落、懊恼无措……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   无垢活了一段长得已数不清多少年的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早已渐渐地变得淡漠了,他已经很久未曾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人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了。   有如云牙这般的鲜活与灵动,那样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或许是因为如此吧,当云牙向无垢请求,希望他可以让她留在无垢宫学习本事,日后她才能去帮助更多的黎民百姓,他没考虑多久,便应允了她的请求。   他想着,既然云牙有这样的善念,他说一个‘好’字,既是如了她这愿望,也当作是为百姓谋福吧。   (三)   云牙就这么在无垢宫住下来了。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下来,无垢用心地教导云牙,云牙也用心地学习。   这期间,云牙学习得很快速,而且态度还非常认真,让无垢颇为欣喜,也乐得教她学会更多的东西。   末了,无垢意欲收她为徒,然而云牙也不晓得是作何想法,居然拒绝了他,说是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如何能当得了无垢上仙的徒弟、这无垢宫宫主的首徒,还说她只愿意当他身边的侍女,在她学习本事之余,一心侍奉城主,一心照顾无垢宫。   无垢是有些生气的,活了那么多年,多少人想拜在他的门下,他不满意也无意,难得他终于肯收徒了,却遭到了拒绝,还宁愿当他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也不愿当他身后的一个徒弟。   然而,无垢也知晓云牙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子,心性还有些倔强,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便是少有回转的余地。   既是她所想,便如她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是无垢X云芙蕖的。 我刚好有灵感就先码这篇了。 至于那特别番外,我会尽快码出来的_(:з」∠)_ 总之会在元旦那一天彻底完结那篇特别番外。 ☆、2.2 却任花逐流水去。      (一)   云牙的手很巧。   不管是泥塑还是木雕,一经她的巧手几番摆弄,无一个不是栩栩如生的,看着实在是分外讨人喜爱。   无垢选了一个莲花泥塑摆放在书房的中央,再选了一个四灵兽纹的木雕镇纸摆放在自己的书案上,每当他因为处理了繁杂的莲城事务而感到疲倦了,便会抬起头来,或是看向书房中央的莲花泥塑,或是把玩着四灵兽纹的木雕镇纸,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加之,云牙还会时不时做一些香甜爽口的糕点或者是烹煮一壶芳香四溢的清茶,而后端进书房来让他尝尝看……   这漫长而枯燥的修道生活能够变得如此有趣,这是无垢业已许久不曾感受到了的,他也知道这是自从心灵手巧的云牙来到了无垢宫之后,这才渐渐地让他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与快乐。   只可惜,云牙不该做出那个以无垢为原型的泥塑,让他间接地知道了当初的她不肯成为他的徒弟的原因。   “云牙,你来无垢宫多久了?”   “回禀城主,快两年了。”   “你记住,你在无垢宫可以乱说话、可以做错事情、可以最大限度地做你的事情,但是绝对不能有非分之想,否则我将把你赶出无垢宫。”   “是。”   无垢微微闭了闭眼眸,仿佛如此一来就能够努力地忘却,云牙的那双已然悄然泛红的盈盈明眸。   (二)   “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无垢觉得自己将会永远忘不了胸前淌着鲜血的云牙躺在他的怀里说的这句话。   云牙明明知晓以无垢如今的上仙修为,这世间极少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可是正当无垢宫的叛徒意欲刺杀他之际,云牙忙不迭丢下手中的糕点,使尽力气地冲上来,然后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世间能够伤我者有几人,我何至于你来为我挡这一刀?”那时的无垢有些生气,他气实力低微的云牙多管闲事,还有一些其他的,他并不是那么清楚,也不想去探究。   ——直至如今才细细想来,无垢不禁在想,那时的他应该也有几分是在气自己并没好好地保护云牙吧。   “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回答无垢的时候,云牙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一丝清浅笑意。   无垢看不懂云牙当时的神态,也无心去看懂云牙当时的神态,因为那样的神态让他的内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他有些慌了。   (三)   数天后,云牙的伤势终是痊愈了。   无垢与云牙的生活也一如从前,可这其间又有着些许的不同,无垢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够过得慢一些,若是这一生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未尝不可——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他的希望粉碎得彻底。   ……   在书架上寻找那一本《诗经》之际,云牙不小心推落了一个雕花木盒,而那个雕花木盒里放着的便是无垢的验生石。   “城主,你的验生石怎么在发光?”   闻言,无垢不由得微微一怔,而后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册,接过了云牙手中的验生石一看,却是……   天降婆娑劫!   无垢握紧了手中的验生石,然后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向一脸好奇的云牙,轻轻地闭上了双眸。   为何他的婆娑劫偏偏是云牙?   (四)   经过几番挣扎,无垢终究是不忍心杀了云牙,便只能寻了一个由头,将云牙给逐出无垢宫。   不管云牙怎么求情,无垢依旧是狠下心肠,冷着一张脸,说了许多无情之言,这才将云牙给赶出无垢宫。   从此,他再也没有云牙的任何消息,也没有派人特意去打探云牙的下落,更没有透过水镜观微云牙的状况。   无垢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只是没了云牙的生活,他倍受失落与空洞的煎熬。   当无垢在长留山上的绝情殿里再见云牙,却发现之前的一切恍如隔世,原来相思早已刻骨铭心,只是云牙再也不是云牙了。   她已成了长留未来掌门云舒尘的徒弟,并立志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   ——云芙蕖。   前尘往事终是成了逝水流沙。   他留不住,也挽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还有两章就能完结无垢X云芙蕖的番外了~\(≧▽≦)/~ ☆、2.3 而今花落成春泥。      (一)   云芙蕖不晓得自己暗自在心里庆幸了多少次,在她即将遭遇恶徒□□至死的前一刻,云舒尘犹如天女下凡般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后出手解救了她。   在云芙蕖的苦苦哀求之下,身为长留掌门首徒的云舒尘不仅答应了她,要带她离开锦州,还说要收她为徒,而她也在愣怔之后,决定成为云舒尘的徒弟,并当场拜了云舒尘为师。   因为她想要去看看莲城之外的世界,也想要去跟随着云舒尘这样心怀天下苍生的人,看看这样的人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总的来说,今世的云芙蕖终归是比前世的云牙要幸运得多了。   ……   在拜云舒尘为师之前,云芙蕖名为云牙,原是莲城无垢宫的一个小小侍女。   在拜云舒尘为师之后,云舒尘为她取名为云芙蕖,从此云芙蕖便是长留掌门首徒的徒弟,也是长留掌门的徒孙。   云芙蕖永远都会记得那年那日,云舒尘对云芙蕖解释,她为云芙蕖取名为‘芙蕖’的意义——   她说:“芙蕖,此后你便唤作云芙蕖。”   她说:“芙蕖者,莲花也。”   她说:“愿你心若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二)   云舒尘之于云芙蕖而言亦师亦友亦姐。   跟在云舒尘的身边当徒弟的这些日子以来,云芙蕖看到了许多之前不曾想象也不曾留心的事物,也学到了许多之前不曾接触也不曾学习的东西。   她由衷地觉得自己在一天一点地‘长大’了。   云芙蕖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得到,她目之所及的世界正在逐渐地变大,她的内心所能容纳的人事物也正在逐渐地变多,却唯独放不下无垢给她带来的伤与痛,还有她对无垢的那一份心思。   时至今日,云芙蕖淌过绝情池水的双脚依然灼心蚀骨地痛着,尽管那一阵疼痛在绝情殿的正殿里见过了无垢之后减少了些许,然而双脚上的那道狰狞而可怖的红色伤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曾经爱过那么一个高贵淡漠又目空一切的男子——无垢。   ……   “师父,徒儿究竟要如何才能忘了那人?”   在跟随云舒尘四处历练的时候,云芙蕖因无法忍受夜夜梦魇而反复折磨自己的相思之苦与愤恨之痛,而曾经如是问过云舒尘。   那时的云舒尘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她每说出口的一句话,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说服力,云芙蕖总是莫名地深信不疑。   “你要承认你还爱着他,也要承认他对你的伤害,更要承认他曾在你的人生出现过,并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就算偶尔会想起他,你也不必过于在意,继续想着他就是了。”   “你越是抗拒承认这一切或者是你越是抗拒想起他,你反而会对他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忘怀。”   “直到后来的某天,当你想起他时或是当你看见他时,你的心不会再为他而疼痛、你的双眼也不会再为他而流泪,那么你便已成功地忘了他了。”   (三)   直到再在长留新任掌门接任大典上见到无垢,比起自从成为了云芙蕖之后的她第一次在绝情殿碰见无垢的那天,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双脚的疼痛逐渐减少了。   ——她终于真正地明白了云舒尘所说的那一番话。   只有敢于面对那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哪怕是度日如年地过活,哪怕是在这之上撒了一大把盐,一旦狠狠地痛上一回了,时间一长,伤口不但会渐渐地不痛了,它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地痊愈。   如若她一直藏起那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哪怕是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起任何事情,哪怕是一直在暗地里提醒自己要忘记无垢,伤口反而会越来越痛,她也就越来越无法自拔。   “在这收徒仪式正式开始之前——”   “芙蕖,你且与为师说说你的决定,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要留在长留,不想要再回到你原先的地方去了?”   云芙蕖知道自己就要忘记无垢了,便断然不可能再回到莲城去的。   于是乎,云芙蕖在云舒尘的收徒仪式上语意坚决地说道:“师父,前尘往事俱如逝水流沙,如今的徒儿只愿与您同心同志,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   是的,前尘往事已经成为了逝水流沙……   云芙蕖不会再回头了。   ——云牙也没想要再回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垢X云芙蕖的番外还有一篇~\\(≧▽≦)/~ ☆、2.4 从此花开再无期。      (一)   云芙蕖领着白子画回到了长留山之后,便带着白子画来到绝情殿的庭院里,看一看那一株云舒尘亲手为白子画栽植的还未长成大树的雪松苗。   见白子画安安静静地坐在雪松苗的面前,又见檀凡、无垢与夏紫薰这三位上仙也纷纷来到绝情殿,云芙蕖劳烦三位上仙代为照看白子画之后,便按照摩严之前所嘱咐的话,连忙前往长留殿去商议大事。   长留掌门云舒尘业已当众仙逝一事,所谓的商议大事,无非就是商议由谁来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一事。   由于云舒尘曾在这之前将下任长留掌门的人选交给了礼乐阁长老桃翁,眼下云舒尘又只有云芙蕖这么一个徒弟罢了,再加上云芙蕖为人沉稳细心,倒也是一个接任长留掌门的人选,是以对于云芙蕖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一事,并无任何人反对。   在几经商议之后,为了尽快安定天下众生的心,也为了避免长留弟子的心犹如一盘散沙,众人一致决定明日举行新任掌门接任大典。   当然了,这次的新任掌门接任大典自是要一切从简。   至此,云芙蕖成为长留新任掌门一事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二)   云舒尘之死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不管是对于仙界与长留而言,还是白子画与云芙蕖而言。   这打击还不仅仅如此,云舒尘在临终前依然挂念着长留、惦念着云芙蕖这个徒弟,更是让云芙蕖倍感心痛。   “芙蕖,很抱歉为师居然在这种时候将长留交给你。”   “长留掌门成为了妖神,这无疑会对长留乃至于仙界带来重大的打击,妖魔更会选在这个时候伺机而动,身为新任长留掌门的你就要懂得如何去平内乱与攘外患,不可不谓是责任重大,所以为师此举无疑是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了你,也无疑是让你置身于这四面楚歌之境,加之你又是妖神云舒尘的徒弟,一旦你继承了长留掌门之位,势必会面临更严峻的形势,届时你可莫要方寸大乱,知道吗?”   在云舒尘灰飞烟灭的那几天,只要云芙蕖一闭上了双眼,就会想起云舒尘所说的每一句话,几乎让她夜夜辗转伏枕。   此外,另一个打击就在于云舒尘居然留书给云芙蕖为花千骨婉言求情——   「千骨执念太深,若是施罚愈重,恐致执念愈深。」   于是乎,原定的花千骨合该承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之刑就变成了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之刑。   (三)   神魂觉醒的花千骨重返神界之后,云芙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六界也渐渐地变得安定了,鲜少会有大动干戈的时候。   又是一日,在书心阁里处理卷宗完毕的云芙蕖正要前往庭院里看望白子画,却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无垢。   云芙蕖稍稍一愣,为的是此时此刻前来书心阁找她的无垢,也为的是曾淌过绝情池水的双脚不再疼痛了。   一回过神来,云芙蕖勾起唇角,淡笑道:“无垢上仙。”   “云……尊上。”看着云芙蕖的脸上绽放的笑容,无垢蓦地紧紧蹙拢着眉宇,他的内心没来由一慌,总感觉自己似乎要失去了什么。   “无垢上仙是来看望师祖的吧?”云芙蕖佯装没看见无垢一瞬间的异常,表现出一派温和有礼的淡定模样,淡声道:“恰好芙蕖也要去看望师祖,那便由芙蕖走在前头,为无垢上仙领路吧。”   话音一落,云芙蕖也不等无垢说些什么,兀自抬脚先走了几步。   无垢有些愣怔地看着云芙蕖越走越远的倩影,向来淡漠至极的漆黑双眸猛地一阵酸涩。   他终于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云牙。   从此,他再也没有资格与云芙蕖并肩,更遑论是拥有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垢X云芙蕖的番外正式完结啦~\(≧▽≦)/~ 话说,我在特别番外那里开了一波车,没人注意到吗23333333 朔风X霓漫天的番外,我不打算写了,我没啥灵感_(:з」∠)_ 反正他俩最后一定会在一起就是了_(:з」∠)_ ☆、3.1 第一波玻璃渣。      (一)   白子画犹记得自己首次与云舒尘正式相识是在长留后山。   那时,他来到长留后山仅是想要打坐修行罢了,却没想到那里已早有云舒尘与霓漫天的身影。   对于年纪轻轻的云舒尘成为了蓬莱客卿一事,还有她表现出来的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沧桑,比起前者,白子画更为好奇后者会如此的缘由。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背景与人生经历,竟会使得一介原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十八岁少女沉稳沧桑至此,说出口的话也总是教人摸不着丝毫头绪。   如今云舒尘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的身份业已揭开了,那些她曾经说过却无人听懂的话,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一介十八岁的少女只不过说了寥寥数语,就让蓬莱掌门与蓬莱少主醍醐灌顶,从而获得了蓬莱掌门以客卿之礼相待?”   “这话说出去,有几人会相信?弟子是蓬莱客卿也好,不是蓬莱客卿也罢,蓬莱本不该有弟子这么一个客卿的……”   是啊,原本是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又怎么可能会在三千多年以前成为蓬莱客卿?   最让白子画万般揪心的是,那时的云舒尘信誓旦旦地说出口的这句话,竟是成了谶语——   “尊上且放心好了,就算弟子伤了自己,也不会伤及长留半分。”   最后的最后,云舒尘间接杀了自己,也没有伤及长留半分,更没有伤及天下苍生半分。   (二)   在翌年的拜师大典之上,白子画欲收云舒尘为徒,对此云舒尘沉默了半晌。   当时,白子画并不晓得云舒尘如此沉默是在犹豫些什么抑或是在思量些什么,如今细细想来,云舒尘若不是在触景伤情,便是在犹豫该不该再拜另一人为师了。   “弟子云舒尘拜见师父。”   不晓得云舒尘究竟想通了什么,她终是拜了白子画为师。   她在白子画的面前叩了几个响头,语气淡漠却坚定地说道: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生性乖僻不驯,承蒙尊上抬爱,愿收弟子为徒。”   “弟子不敢允诺此生定会堂堂正正,却能承诺弟子此生定不负长留、不负天下、不负苍生。——天地为证!”   最后的最后,云舒尘确实是不负长留,也不负天下苍生,却终是负了她自己。   (三)   在拜师大典之后,云舒尘与花千骨初上绝情殿,白子画让她们来到露风石。   那时候的白子画如是问了她们:“从这儿往下看,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早已记不清花千骨给予的回答了,但是云舒尘的回答,还有当时的她流露出来的神不守舍,他至今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回禀师父,徒儿看到了天下苍生……”   白子画这才终于明白,云舒尘所说的看到了天下苍生,其实也是在表示她在来到这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之前就看到了的天下苍生。   面对此等物是人非的情景,当时的云舒尘究竟会有多难受?   他还未开始设想,便已先双眸泛红了。   舒尘……   (四)   “师父,徒儿想下山历练,为期三年或五年。”   “为什么?”   “徒儿是想趁自己还未有那么多牵挂的时候,能够到好好地游历游历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去吧。”   白子画不由得在想,他是否应该庆幸当初答应了云舒尘,让她下山历练去?   如若当初的他不曾答应让云舒尘下山历练,怕是今时今日的他会愈加的痛彻心扉吧。   白子画稍微闭了闭泛红的眼眸,他确实是应该庆幸的,可是为何他的心痛不曾减少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白子画的番外。 嗯,全都是玻璃渣2333333333 ☆、3.2 第二波玻璃渣。      (一)   在云舒尘将要下山历练之前,她就坐在露风石上抚琴,引起了正在塔室里打坐修行的白子画的注意,也引起了尚未入眠的花千骨的注意。   白子画微微皱眉,而后缓缓睁开双眼,施法观微云舒尘。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云舒尘抚琴,再看着花千骨前去与云舒尘说话……   白子画看到了最后也听到了最后,便听到了那一番每每想起依旧心痛难耐的话语——   “我在想,我害怕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直到最近,我这才晓得自己在害怕的居然是天道。”   “我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若不是天意如刀、天道无常,云舒尘依旧是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掌门,又何须来到三千多年以前的时空活得如此忐忑不安?   只要一想到云舒尘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白子画只觉得心如刀割,疼得他禁不住浑身渐渐地剧烈颤抖。   他的舒尘啊……   (二)   看着成为妖神之后的云舒尘拿着不归砚,将任无念的魂魄送回三千多年以后的时空,白子画赫然想起了自从封印了不归砚之后,但凡他一入眠或打坐,就总会梦见那个被称作尊上的女子。   白子画又想起了,当时的他还是长留掌门之际,他曾见云舒尘手持回雪剑舞遍长留一十八套剑法,他也曾让云舒尘手持横霜剑来舞遍长留一十八套剑法。   ——云舒尘像极了梦境里的女子。   可惜的是,云舒尘不是像极了梦境里的女子,而是梦境里的女子原本就是她。   云舒尘非是一般生平仅见的奇才一般简单,然而所有人甚至是他却从未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如若他能早些想到所谓的其他的可能性,这一切又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三)   “徒儿自知您悟道修炼多年时光,势必早已看破了生死,但是您就真的如此忍心要这么早离徒儿而去吗?”   ——舒尘,我是早已看破生死,却从未看破与你以这样的方式天人永隔,而且如此忍心这么早离我而去的人是你啊……   “徒儿只是想要您再陪徒儿久一点,希望您能够看到徒儿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也希望您能够看到长留在徒儿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八千弟子在徒儿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   ——舒尘,我再也看不见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八千弟子在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了……   就连只想要再见到云舒尘一面,哪怕仅是远远地看她一眼,白子画终究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   “舒尘,待我死后化为飞灰,你便收集我的飞灰,再将它带在你的身边吧……”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我还可以看长留在你的治理之下千秋万代,看八千弟子在你的统御之下同心同德,你说好不好?”   白子画还记得自己还曾对云舒尘这么说,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还间接地害得成为了妖神的云舒尘自戕而死,而他根本来不及收集云舒尘的飞灰,并将它给带在自己的身边,好让他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能陪伴着白子画度过余生的物事,除了那一幅丹青与孤鹤眠寒松图之外,怕是只有云舒尘曾居住过的同尘阁,还有云舒尘曾佩戴过的宫物了吧。   (四)   “呵,你倒是对你的徒弟心慈!”   “白子画,总有一天你将会因为你的心慈而噬脐莫及。”   是夜,一夜不眠的白子画独坐于绝情殿的正殿之中,蓦地想起昔日结拜的三位好友在听闻了自己即将辞去长留掌门之位并传位于座下首徒云舒尘一事之后,前来长留山看望自己的那天,他的脑海里一直不自觉地回想起檀凡曾说过的话语。   其实他并不怪花千骨随着自己前往雪山去营救温丰予等人,他只怪自己会落得那样的田地,一切皆是造化弄人。   谁让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   檀凡是无法理解白子画对待花千骨的宽容,但是他更加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对待夏紫薰的冷漠,故而才会如此恼怒地说出这一番言语。   然而别说是檀凡了,就连白子画自己也未曾料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心慈而噬脐莫及。   ……   白子画又想起了,云舒尘与他起了争执之后,淡声而言的那句话——   “白子画,或许有天你会知道,也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不欠这里的一切。”   以至于如今想起来,便是一阵心潮涌动,满心尽是一股杀意!   云舒尘已经死了,什么也不重要了,然而花千骨该死!   若不是花千骨,云舒尘不会死!   不——   不对!   白子画攥紧了座椅的扶手,如若他杀了花千骨,就又因此而亏欠了她,那么他将会永远与她牵扯不清……   为今之计——   ……   仙界永平2154年六月十八日,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将孽徒花千骨逐出师门,并代替她生生地承受了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之刑,从此二人恩断义绝,再也不相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撒玻璃渣中(*/ω\*) ☆、3.3 第三波玻璃渣。      (一)   同尘阁。   此处曾是云舒尘的居所,如今成了白子画的居所。   他执着地想要捉住同尘阁里残留着的云舒尘的气息,也执着地想要将自己囚困在云舒尘曾经栖息过的地方……   哪怕云舒尘的气息已经渐渐地消散,哪怕云舒尘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曾有过丝毫打算放过自己的念头,毕竟云舒尘之所以会死,其中自然也有他的责任。   同尘阁里的一应物事与摆设,白子画不曾挪动分毫,并且每隔几日细细拂拭。   如此一来,余下的时光好像回到了云舒尘下山历练的那几年——   有时候,白子画总会忍不住陷入一阵恍惚,分不清今夕究竟是何夕。   仿佛……   仿佛云舒尘并未彻彻底底地远去,这一切正如那些年一样,她不过是下山历练个数年罢了,很快的……   很快的,云舒尘就会回来的。   他一直都在等着她回来。   ……   很久很久以后,不知过了多久。   白子画仍旧在痴痴地等着,等得绝情殿的庭院里遍布一棵棵高耸入云的雪松,等得那些画卷都泛黄了,等得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变成花白了,等得他再也不曾醒过来了……   云舒尘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云舒尘不回来也没关系,他总算可以随她而去了。   (二)   又是一日。   白子画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块布,细细拂拭着同尘阁里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并没有沾上什么纤尘微垢。   纵使他的身躯依旧颀长挺拔,仔细一看却显得清癯了不少,微微蹙拢的剑眉隐隐萦绕着一缕似肃穆又似凄惶之色。   看着手上握着的夜明珠所映现出来的面容,还有那一头堪比皑皑霜雪之色般的白发,白子画不由得愣了一愣,夜明珠里的人分明就是自己,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苍老了许多?   对于不管是尚存于世或是与世长辞的云舒尘而言,白子画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徒弟罢了,她至始至终也不知道他对她怀有的那些心思,更不知道他对她究竟用情有多么的深。   可笑他竟擅自为她白了一头墨发……   ……   在白子画陷入恍惚之际,大手不自觉微微一松,夜明珠就这么跌落在地,滚到了一旁的大床底下。   白子画顿时回过神来,正要抬手施个法术取出夜明珠,却蓦地耳尖地听见夜明珠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发出了一声闷响。   于是,他忙不迭地施了个法术,从大床底下取出了夜明珠,还取出了一幅画卷。   白子画缓缓地展开了那一幅画卷,直至那一幅画卷尽展,而他也看了个清楚之后,他的双手渐渐开始颤抖,双眸顿时泛红,须臾便笼罩了一片氤氲的雾气。   舒尘她……   (三)   在那一幅画卷里,白子画与云舒尘一同站在一棵相思树下,可是他们是背对着对方站在那一棵相思树下的。   相思树……   如若说云舒尘画了那相思树的用意值得白子画心生疑虑的话,那么云舒尘在留白处所题的诗句便是彻底地肯定了白子画心中的猜测。   ——「相思树底未说相思,思郎恨郎郎自不知。」   白子画将那一幅画卷紧紧地抱在怀里,跌坐在床上,整个人就这么开始又哭又笑了起来。   原来她喜欢他!   原来云舒尘喜欢白子画!   (四)   那一天,白子画就这么抱着那一幅画卷,久久不愿撒手。   那几个月,白子画几乎不曾踏出同尘阁半步,独守着属于自己的天荒地老。   那些日子里,白子画一直不断地在念叨着——   “我的舒尘呢……”   回应他的唯有满室近乎死寂的沉默,还有来自同尘阁外有些喧嚣的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逃跑ε=ε=ε=┏(゜ロ゜;)┛ ☆、3.4 第四波玻璃渣。      (一)   岁华如水悄然流逝,转眼已是五十年后。   昔日是为仙界太子的胥凌,早在不晓得是四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就取代其父的地位,成为新一任的仙界玉帝了。   二十五年前,昔日身为炎水玉残缺的一角的朔风终于归来了,并在一个月之后与蓬莱少主霓漫天结成了夫妻。   云舒尘之死给夏紫薰带来了极大的刺激与震撼,而后她更为此闭关了数十载的时光。   直到十年前一朝出关,夏紫薰终于有所明悟,不再沉沦于过往之求不得了,还径自前往人界找到檀凡,与他结为连理,从此与他成为一对栖隐山野且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对于这一些事情,白子画根本懒得去关心,也不想再去关心了,因为他认为这一切已经没必要了。   ……   自从云舒尘辞世了之后,白子画的性情虽不至于大变,却是变得教人难以捉摸了。   他变得十分淡漠,也变得十分不近人情。   白子画的心情犹如不测之风云,时而沉默不答之后便是兀自甩袖离去,时而冷面以对之后便是拔剑相向,就连师兄摩严与师弟笙箫默也无可避免。   唯独对待云舒尘唯一的徒弟也就是如今的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云芙蕖,白子画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包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情。   换作另外一句话说,如今的云芙蕖俨然成为了白子画的逆鳞,谁也不可以轻易触碰这个逆鳞,更遑论是出手伤害这个逆鳞了。   ——从十八年前的那一件事情便可见一斑。   (二)   十八年前,单春秋设下一局,引云芙蕖只身出长留山,并让她深陷杀阵。   单春秋的目的昭然若揭,他这么做只为杀了云芙蕖这一任的长留掌门,好让长留顿时群龙无首,而后他将率领妖魔大军前来征伐长留,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单春秋却没料想到白子画会因为云芙蕖而前来妖魔界杀了他,还血洗了七杀殿,就连身为七杀圣君的杀阡陌也被白子画打了个重伤。   单春秋原以为白子画会因为云舒尘之死而从此一蹶不振的,可是他却是不曾预估白子画对云舒尘的用情之深而爱屋及乌。   如此一来——   单春秋非但没能重挫长留,却反倒引来了杀身之祸,还使得妖魔界损失惨重,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杀阡陌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昔日清冷孤傲又慈悲为怀的白子画竟然也会有如此冷酷嗜血的一面,非但杀了单春秋,还血洗了他的七杀殿,整个七杀殿只剩下他一人,而且其出手之无情狠辣,比之他妖魔界里的妖魔还要令人感到胆寒不已,就连他也不禁有些心慌。   白子画重伤了杀阡陌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就此翩然离去了。   他说:“伤她的徒弟者,该死!”   他说:“若非知你无心称霸,我连你也一道杀了!”   他说:“杀阡陌,你且好自为之!”   经此一事之后,六界中人无不畏惧如此癫狂的白子画,对待云芙蕖更是百般谨慎,而圣君杀阡陌从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妖魔界再次陷入了一阵纷乱。   (三)   岁月如酒,越久越醇,越久越烈。   白子画如此日复一日地活着,也不晓得究竟过去了多少年,更不晓得他等着云舒尘的归来有多少年了。   他也如此日复一日地坐在庭院里的一棵雪松之下,万般珍惜地怀抱着那一幅早已泛黄的画卷,身边四散着一堆犹泛着缕缕独属于忘忧酒才有的醇香的酒瓶。   他就这么喝了睡,睡醒了又继续喝……   此时,白子画背靠着树干,神情平静且安详,仿佛是睡着了。   只不过……   白子画怀抱着那一幅画卷的左手赫然垂落,那一幅画卷顿时跌落在地,而微凉的清风徐徐地展尽了那一幅画卷——云舒尘与白子画依旧是背对着对方站在那一棵相思树下。   这一次,白子画再也用不着一睁开眼,又要怀着满腹绝望而煎熬的刻骨相思,继续坐在那一棵已然亭亭如盖的雪松下饮酒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醒过来,因为他已化飞灰逐云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的番外到这里就完结啦~\(≧▽≦)/~ 同时,这也意味着这篇文彻底完结了,请大家尽情期待续篇《坐观鸿雁成双》。 在此说明一下——【续篇没存稿!续篇没存稿!续篇没存稿!】 我大概会在除夕夜正式发文,在这之间,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码存稿。 当然,如果我没灵感的话,还请你们一定要多多体谅。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